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非主流中文网 > 现代都市 > 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全文

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全文

芥末辣不辣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火爆新书《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芥末辣不辣”,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德庆十三年天逢大旱,万物凋敝,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十岁的她被父母当做两脚羊卖掉,为求那一线生机,她将自身卖给人贩子。后来她被转卖到常府,如何凭借自身的机敏过人帮助常家官复原职,后来她入皇宫,做女官,辅佐皇帝登基……成为当朝唯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一品女官。...

主角:秦凤药常云之   更新:2024-11-21 10:22: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秦凤药常云之的现代都市小说《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全文》,由网络作家“芥末辣不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火爆新书《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芥末辣不辣”,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德庆十三年天逢大旱,万物凋敝,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十岁的她被父母当做两脚羊卖掉,为求那一线生机,她将自身卖给人贩子。后来她被转卖到常府,如何凭借自身的机敏过人帮助常家官复原职,后来她入皇宫,做女官,辅佐皇帝登基……成为当朝唯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一品女官。...

《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全文》精彩片段


火气直冲天灵盖而来,她一下站起身,然而下一刻——

阿芒倒在街上的模样一下出现在脑海中。

她又想起自己坐驴车去皇城时,一路上看到的恐怖情景。

没有常府,她不过是路上不知名的一具饿殍。

小姐抱着她一起哭,为她挡着胭脂的责骂一幕幕涌入心头。

做人要知恩图报,君子更要有始有终。

小姐本是千金贵女,何曾吃过苦头?这一路走来,她穿过男子衣,沾过大粪,走了长大以来最远的路,数月来吃了一生没吃过的苦。

自己爹娘入狱前,她哪曾知道世道艰难?

想到此处,她又慢慢坐下,缓缓神告诉了小姐昨天听客人讲的一件真事。

“那客人傍晚路过野人沟,他亲眼看到流匪将一个姑娘污辱了,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几十个匪人点着火把,过路的行人没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那姑娘想死都死不成,给几个男子按在地上。”凤药冷冷地说。

“你的首饰就算想拿过来,谁能过了搜身那一关,那东西价值千两,现在谁出门敢带超过五百钱?你敢把东西托付给旁人?”

“那我们如何过的野人沟?”她不相信,以为凤药在编故事吓她。

“你是烧糊涂忘记了。”

“本不想告诉你,怕吓到你。”

凤药将当日她烧晕被放入棺材,上面盖着木板,压着白骨才将将过关的事告诉了她。

又跟她说独眼龙把关检查时,她突然醒来在棺内发出声响,差点被发现。

曹峥为了配合被打得浑身淤青,凤药也被人搜身摸了个遍。

“小姐,这种苦头,我不想你再吃,也不想你知道。”

她低头绞着手帕,半晌幽幽地问,“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一并说了吧。”

“常家罪名是谋逆……”

凤药话音未落,小姐一下站起来,又翻着白眼倒下了。

凤药扶着她,将她放平在床上。

她急痛攻心,一时头晕,躺下就醒过来了,低声问,“所以,我们是没依靠了……”

“爹爹他们认罪了吗?”

“我托人打听,说还没审,还说除了小姐你,有一位爷未下大牢,宫中有人庇护。”

“常家与宫里有联系的多,但能得人庇护的就只我大哥牧之了,他在四皇子跟前当差,很得信任。”一滴泪顺着脸流到枕头上。

这次凤药没帮她擦,转身出门,留她一个人在屋里好好想想。

开春凤药养上了鸡、鸭,开了菜地,猪圈里喂了两头小猪,老爷的案子仍没开审。两人重燃希望。

前院每日里开了锅似的,人来客往,鸡鸣狗叫。

凤药在客人用餐的地方与院子之间盖个矮墙,黑风长成一条健壮的大狗,被铁链锁在大门边。

晚上放开,它就在院子里溜达。

外面仍不太平,小店生意不错,怕有人惦记,黑风凶恶总能震慑一二。

这小院比不得常府,后院巴掌大,小姐着实闷得慌,总央着想到前院转转。

凤药劝她等自己将院墙加高,外面的客人看不到她,便可出来放风。

有一天,凤药推开二道门发现小姐搬着凳子,坐在二道门口,扒着门缝向外瞧,她又好笑又心疼。

之后便叫她瞧着客人稀少时出来转一下,透透气。

她初时恶心那些鸡鸭乱拉,猪圈难闻。

凤药告诉她鸡蛋和钱一样好使,蛋能直接换盐与蔬果。

鸡粪与土一起怄发还能当肥料卖,又是一笔收入。

她便再也不嫌弃脏臭。每日里起大早拿毛巾系在脑后,掩了口鼻,将鸡烘扫起来攒肥呢。

小说《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世道不公啊,她暗想着,明明常家那么忠心皇上,却被打成谋逆之罪。

明明自己先入府,夫人却将小姐托付给凤药。

也幸亏托给了凤药,事实证明,自己是不如凤药机灵的。

若将小姐托给自己,连府门她都走不出去,别说安全带到青石镇了。

她无声流着泪,任由眼泪顺着脸流入耳朵里,回想着自己一路经历的苦楚,难道上天真的不给她活路吗?

她这样因循守规之人,上天为何给她如此残酷的考验?

凤药睡得香,她轻轻起身,穿好鞋子,走到柴房门口,把一段麻绳挂在房梁上,将脖子伸进绳圈里。

“死在此处,可想过我怎么处置你的尸体吗?”

“想过仵作验尸时,我怎么解释你是个女人吗?”

“你由何处来,去住何处,为何死在我家,我怎么说?”

胭脂没有转身,她听着凤药一连串的诘问,痛苦地捂住脸,蹲下身蜷缩着身子,呜呜哭起来。

“姐姐并未做错任何事情,为何用死来惩罚自己?”

胭脂泣不成声,胸腔里有一只利刃将五脏绞碎,她如受伤的野兽跪在地上嚎叫,拼命捶打自己的身体。

凤药等她发泄完,平静地走过去蹲下身,将她用力揽在怀里,按住她的脑袋低声在耳边说,“你没做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要死,我也当死,可我偏不死。”凤药喃喃说道,似安慰胭脂,也似宽慰自己。

不多时,胭脂从她怀中挣脱出来,理好衣服,对着凤药磕了个头,“自今日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凭差遣。”

“去见见小姐吧。”胭脂起身拍打干净衣服,面色如常。

三人相聚,一夜倾诉。

胭脂说那日官兵锁拿常府所有人丁,她是被抄家的御林军从床上拉起来的。

跪在院中,才知道小姐与凤药跑了。

常府有几百口人,队伍拉得极长。

大家过凌水桥时,胭脂自队伍中跑出来,跳进刺骨的水中,游走了。

她在城里躲了多日,并没得到一点小姐的消息,又有传言说在凌河找到一只小舟,上面丢着绣鞋,还在水面上打到小姐穿的披风。

传言说小姐带着丫头投水自尽了。

“我不信,凤药绝非能自尽之人。”胭脂认真地看了凤药一眼。

她猜测两人无处可去,定是来了青石镇,便跟着寻过来。

“那你是怎么过了野人沟的?”小姐问,“我们过得可难呢,多亏凤丫头瞒天过海。”

胭脂愣了,凤药极自然接过话头,“她扮做男子,身无分文,也就过去了。”

“哦哦,那就好,万不可做女子装扮,那些土匪无恶不做的。”

小姐拍拍胸口快活得吐了下舌头,见到府里的老人儿,如见了亲人。

凤药与胭脂对视一眼,她已决定将这秘密烂在心头。

一大早,胭脂让凤药先去休息,由自己做粗活,等客人上门,凤药再起也不迟。

凤药有个相熟的客人。

对方帮他打听过常府情况,还在王二挑衅时出言阻止,是个极稳重的人。

她托对方再办张路引。

客人拍着胸口满口答应,“现在的官府,只要付钱,没有不给办的,真真有钱能使鬼推磨。”

凤药付了对方整整三两银子。这是她一个大钱一个大钱攒起来的。

胭脂有了新身份,凤药在外称她“小叔”,胭脂行事沉稳,颇有长辈的架势。

胭脂在二院楼下搭个小床,守着小姐,也让凤药放心不少。


他紧了紧腰带,踢开院门向内院走。

凤药生气了,跟着过去,并未拦他。

他直奔后院,指着门上的锁,“打开,爷要进去转一圈。”

凤药情知对付这种地痞,报官是无用的,便学着他的样子,伸长脖子,“来,砍死我,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王二,莫要欺负外乡人,你收钱归收钱,去别家屋里,过份了。”为凤药说话的正是那位帮她带消息的熟客。

那人生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不像好相与的,王二哼了一声用手指点着凤药的脑袋,“好小子,爷记住你了。给爷等着。”

王二离开,凤药知道此人不会善罢甘休。

当夜,便翻墙去找大牛。

她轻轻敲了几下门。

“谁?”隔着门传来大牛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是我,有些事想请教哥哥。”

凤药看他脸上带伤便知是为了转移那个混混的注意力泄露的自家有个美貌小姐。

她心知对混混示弱,是摆脱不了对方纠缠的,打蛇打七寸,得找到对方弱点,方治得了他。

王二是青石镇有名的破落户。

爹死的早,单靠他母亲养活,活路本就少,又逢大灾之年,他母亲落花,做了站街的妓子养大他。

现今母亲年纪大了,做不了那行,只能将就做些洗衣、缝补的活计,糊半张口。

王二其实年已弱冠,因为缺吃,个头不高,显小。

他母亲脾气暴躁,王二哪里做得不好,就一顿毒打。

打他时,不许他喊叫,否则打得更狠。

时间长了,王二养成了逢挨打拐头就出去和旁人斗殴的习惯。

大牛说他打架时凶狠至极,状如疯狗。

别人告到他家,他妈带理不理,“小孩子家打架,凭自家本事,有种叫你儿子拿斧子砍王二,砍死这个孽障算他倒霉。”

王二极孝顺,抢来的钱都贴补他母亲,现今个子虽高过母亲,那妇人打他时,只咬牙挨着。

此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

凤药点头谢过,依旧翻墙回去,大牛站在墙边低声说了句,“对不住了。”

凤药骑在墙上对他笑道,“明天来喝羊汤,我还送你饼。”

回到西厢房,推开门小姐坐在自个儿床上一脸愁容。

“我们怎么办哪。”王二闯门,她于二楼尽数看在眼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看情况不对就快从下面地道跑。”

“若论起来,我们才是亡命之徒,他王二不算,他在此有家。”

凤药只是在安慰小姐,她尚未想出办法。

小姐轻松跳下床,“凤丫头,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她回了二院,二门上内外各上一道锁,凤药放开黑风在前院守着才放心回屋睡下。

后半夜,黑风突然狂吠,凤药披了衣服从窗缝向外瞧。

一道黑影趴在墙头向外逃,黑风死咬住那人脚踝,被带离了地面也不松口。

凤药吹声口哨,它松开口跑回来,黑影逃走了,墙根留下一滩血迹和一只鞋子。

这人倒是急性子,有仇不隔夜。

第二日起床,温度骤降十来度,倒春寒来了。

这气候家中饲养的家畜容易死掉,凤药把床底铺上草,小猪夜间赶入屋中,让它钻入床下。

屋里升了小炉子,房顶加铺稻草,窗户多糊几层纸,盼着倒春寒快些过去。

家里事多,也就顾不上旁的。

这日凤药如常招呼客人,只见离大门远远的,一个不辨男女的行人蹒跚着脚步向店中走来。

此人远看,衣服烂成条条缕缕,脏得看不清颜色。

小说《三年大旱,我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虽不得出门,凤药也闻到一丝诡异的紧张气氛。

约莫过了个把月,没什么动静,人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凤药一次宅子也没得出去。

遇到过几次雨墨,他躲着凤药走,使得凤药心中不安更盛。

若连常府都紧张如此,外面不知乱成什么景象。

凤药入府当差后,从不乱用银钱,攒下不少体己。她思忖着,如若有突发事件要逃,带着银子太不方便,不如换成银票的便当。

却不知道自己这点银子连最小面额的银票也换不到。

银票只有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面额。

晚间与小姐闲话,小姐说这事可以问问二哥安之。

常家三房的公子们皆从太学回家,入读家学,未经允许,不得出府。

凤药趁着家学散了,等在二公子要过的连院小门处。

见雨墨拎着东西跟着安之公子走过来,便先行了礼。

安子站定认了认眼前的小丫头,“这不妹妹跟前的凤丫头吗?有事去传?”

凤药将自己所求之事说明,二公子也没笑话她钱少,只说自己问问,又问她想换的数量,说若成办成,自己先替她垫上,送票子时再取。

没两天,雨墨送来了银票,取走了凤药的银子。

晚间,小姐和凤药一起瞧那票面,小姐说与平时爷们使的票子一样,只是面额很小,像是单为她印的,不过上面盖了一个红色印章。

“便是这章子最有效力,没了章子,谁给你兑?”云之笑了笑,跳下床将自己点翠首饰用一张包袱皮包起来道,“若跑时,拿起就能跑,岂不便利?”

凤药跟着笑,心道若带着这个跑,那是嫌死得慢了。

她抽时间将银票藏在一处稳妥的地方,备好衣裳,放多了一分安全感。

过不几日,城里已开始宵禁。

一连数日天阴沉沉的,不见日头,还起了北风,似要下雪的样子。

夜来伺候小姐躺下,由于汀兰院紧挨凌河,听着河水潺潺流动着,更显出夜的寂静。

熄了灯火,凤药心中一直不安,耳中隐约听到一丝铮鸣,细听又听不到了。

又感觉黑暗的远方隐藏着什么,气氛有些诡异的紧张。

她身体不由挺得笔直,用力侧着耳朵听着,一切归于沉寂。

然而,那不安却是真实的。

她心里的弦绷得又紧又直,跟本躺不下,于是拉开门又侧着脑袋竖起耳朵听。

直听了一柱香的功夫,刚想回身,却真的捕捉到一串乱而孤单的脚步,飞快向这边奔来。

那人没惊动门房,用钥匙小心捅开了角门。

凤药知道肯定是府里的人,提前站在门前,来人不料门口有人,吓得惊叫一声,又立即止住。

原是张大娘,她头发散乱,眼角带泪痕,衣服扣子也没系,鞋子胡乱套在脚上。

此时,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喝骂,又沉寂下去。

凤药情知出了大事,张大娘是个极修边幅之人,平日里连头发丝都不许乱上一分。

张大娘跑得急了,喘了几口大气,将几张纸塞进凤药手心里。

“好孩子,万万拿好这东西,带着小姐逃出去。要快,马上官兵就把我们整个常府围了。”

她狠推凤药一把,凤药还没问,她已拼命狂奔而去,顾不得一丝仪态。

这院子里四个大丫头睡在偏房,并上夜的婆子都睡下了。

只留了院中一盏孤灯亮着。

凤药低头将那几张纸塞入怀中,只觉脖子一凉,抬头看去,天上稀稀拉拉飘起小雪花。

她知道这是生命攸关的时刻,进屋推醒小姐,“小姐,穿好衣服。”

“我们被官兵包围了,张大娘让我带你先跑。”

“母亲呢?父亲难道不管?”她一边穿衣,一边急急问道。

凤药哪知道这些,耳中那些原本隐约的声音并非错觉,已能听到正在逼近。

她穿好衣服,凤药又拿了银鼠皮披风裹在她身上。

凤药自己穿起小厮衣服并男式靴子。

她不舍地打量一回自己平时住的这间屋子,狠下心拉起小姐的手轻手轻脚向屋外走,回头将门掩好。

后墙临着凌河小河道,水流有些急,好在不算深,平日偷出门用的小船泊在那儿。

凤药熟悉地翻过墙,在墙外接应她。

小姐骑在墙头,看了看极窄的落脚处,凤药勉强贴墙而立,又回头张望黑乎乎的府中。

她犹豫地问,“凤药,我们偷出府,万一没出事,是要请家法惩治的。”

“万一家中无事,家法我担着,夫人那么疼你,定会保下你,小姐快跳下去吧,没时间了。”凤药心急如焚,她已清楚听到马蹄声,且数量不少。

小姐还是频频伸长脖子向院中瞧,我已听到院里有人起了,大声喝,“什么人?”

二道院里已有人起身说话,此时又听到许多脚步声在常府前的七里街奔跑。

“我的大小姐,再犹豫,我们就都被围起来了。”凤药急得跳脚。

“我,我有点怕。”她看着黑漆漆的河道微微发抖。

奔涌的水流平日隔着窗子听去,颇有几分诗意。

此刻似催命般“哗哗”流淌,一股股的水草腥气直钻鼻孔。

水气夹着冷风吹得凤药直发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更近了,还掺杂了刀剑碰撞之音,叫人胆寒。

她要跳下的地方是极窄的一条小边道。

所以府里巡逻也无人来这里看,都是到大路尽头便罢了。

“我托着你,张大娘拼了命才给我们争取到这一点点时间,我们别辜负她,别辜负夫人,快跳呀!”

她抽泣起来,“我想娘,我情愿和娘一起被捉去,好歹一家子在一起。”

说着她身子向院里歪,说话间要跳回院中。

凤药不再多话跳起身,抱着她搭在墙处的一条腿向下用力一拽。

她没防备,身子一歪就要掉出墙,凤药又用力托住她穿着软底绣鞋的脚,她哆嗦着侧身站在了边道上。

小船就停在河道边,被冲得摇摇摆摆,看着极不安稳。

凤药强拉着她从挖出的豁口处攀爬到船上。

凌河上游离河道太近,很容易被人看到,我让她伏下身子贴在船上。

将船上穿来出府的那包衣服解开,拿出暗色的一件盖在她披风上,掩住颜色。

这段窄道只到石桥处就会宽敞,岸上必定站得有人。

待快划到桥时,凤药将船杆用力一撑,小船借着划力借着水流,快速穿过石桥,向下游飘去。

凤药伏在小姐旁边,好在身上衣裳是灰黑色,在黑夜里不显眼。

经过石桥,能看到常府正门。

那里点着无数火把,亮如白昼兵丁众多,老爷带着几房爷们正在与领队的官军分辨着。

他无措地支叉着双手,不知说些什么,却被领头军官一把押住,反过手臂压到地下去。

府中传出女人们的尖叫哭喊,凤药心里缩成一团。

她一只手伸向船外拽着划水的撑杆,一只手臂紧紧压着小姐身体。

小姐几次挣扎想坐起来被凤药硬生生按下。

小船顺水飘出二里远,河道变宽,水流也缓了,凤药松开手臂,方觉手麻得举不起来。

冷风吹得像刀割似的,小姐表情呆滞,凤药知她伤心惊惧,柔声喊她一声,她像座石雕一动不动 ,呆呆望着水面。

“云之小姐。”凤药又唤了一声,对方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紧接着抬手便是一巴掌,将凤药打懵了。


“我我我,我是小姐的贴身丫头,秦凤药,不信你去问小姐。”

凤药本来被捏得脸色惨白,扭着身子却甩不掉那只铁手。

听她这么说,手腕松了些,却没放开。

“我自会核对,你一个后院的丫头跑到洗砚斋来干什么?”

他瞄了凤药一眼,“她叫你来你就来,听到什么了?”

凤药此时方想起自己的裙子还卷起来塞在腰间,忙放下裙子,理了下头发,对着男人行个万福,“那你又是谁?是这里管家?”

说完她便知道自己判断的不对。

这男人弱冠左右,身着藕荷色云绫锦长袍,头发束起,插戴着翡翠簪,腰上一条月白玉带。

云绫面料柔软,越发衬得他身如松竹般挺拔。

光看衣料便知道是位贵公子,怎么自己眼瞎当人家是管家,可公子哥这深更半夜怎么在洗砚阁附近?

“我是能管得住你的人,你是哪房丫头,为何来偷听?不如实回答,只能先关到马房,等天亮禀了主母再处理。

凤药见他说得严厉,表情却温和,当下从怀中摸出一只手绢包,“我是云之小姐身边的,小姐见老爷晚间没用多少饭,叫我送宵夜过来。”

男人似笑非笑捏过手绢包,举到眼前看着,“你又是爬树又是上房,告诉我来给老爷送夜宵?你当我傻?”

“云之丫头使坏,让你偷听。”

提起小姐名字,他终于展露一丝笑意,轻轻吐出两个几不可闻的字,“淘气。”

凤药认真点了点头,“小姐担心爹爹。”

他冷笑一声,“她是个乱出主意的,你最好约束着她些,出了乱子被罚的是你。”

“那便送进去吧。”他伸手想推凤药。

他身量高,凤药一猫腰,敏捷地从他手臂下钻过去,撒丫子便跑。

边跑边回头瞧,他抱臂站在月光下,冷脸看着凤药鼠窜,并没追来。

翻山越岭地好容易到了内院,里面并没点灯,心头一松,刚想进屋,一道身影闪出来挡在堂屋门口。

凤药心下道声不好,连忙堆出一脸笑,“胭脂姐姐,夜都深了,怎么还没睡下。”

“我倒想睡。”她眼里冒火,“说!去哪了?”

“我,我肚子疼,又不想吵到别人……”

“你打量我好骗呢。”

“好姐姐,我今天真的肚子疼,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往园子里转转,好点就赶快回来了。”

“再不说实话,我就捆你交给夫人了。”

凤药正转着脑子,想主意糊弄她,小姐早在屋里听了多时,隔着窗子冷声道,“胭脂,吵到我了。”

“凤药晚间腹疼,我叫她出去别在屋里翻腾。”

“我这会子倒睡着了,你却在窗外吵闹,叫不叫人安生了?”

凤药长出口气,事情应该盖过去了,好歹小姐也是小主子。

胭脂冷笑一声,拉着她进了小姐房内,推她一把,顺势向膝盖窝里猛一踹,凤药腿一软跪在地下。

“她撒谎你也帮她,汀兰园里今儿我上夜,内外都转了几遍,没见这丫头影子。”

小姐刚想开口,凤药转过身向胭脂磕个头道,“大姐姐,我说实话。”

“今天你也见了,老爷心里不安生,一家子都不好过,小姐担心得什么似的,一直念叨爹爹没用饭,身子要紧,怕老爷再有什么不适,想叫我去瞧瞧,送两块点心给老爷,可院门早早落了锁,我一时错了念头,想成全小姐的孝道,就翻墙去找了。”

凤药说得极诚恳,且这番话就算拉到夫人处,也挑不出理。

“我倒忘了,在胭脂姐姐这里,人情算不得什么,规矩才最大。”

小姐瞪着胭脂,凤药知道这个温吞水性子的千金已真的生了几分气了。

“点心呢,交过去了吗?你要知道,内外院大防很是要紧,你以为夫人为何将我拨到内院来?”

“是芙蓉糕,下午新做的,翻墙时丢了,没送成。”

胭脂举着烛火瞧瞧,裙子脏了一片,信了六七分。

“哼,胭脂姐姐这么认真,人在汀兰院当差,眼里只认夫人,就将我与凤药捆了去见母亲吧。”小姐没表情,说得很平静。

“只捆我便罢了,我违反府里的规矩,与小姐无干,夫子说百善孝为先,凤药忘了,规矩比什么都大。”

“她是一等丫头,你也是一等丫头,我这个主子没说话,她敢在我面前捆人?”此时,凤药才见了这主的真面目,并不是泥人儿性子。

胭脂并没因为小姐的话软下来,仰脸想了想,“明天我去外院打听,若撒谎仍要告诉夫人知道。”

“到时若是撵出去,莫怪姐姐无情。”

小姐不等凤药回话,从床上下地指着胭脂鼻子骂,“这院子里就你拿大丫头款儿,什么了不起,我这主子你也不放眼里,今儿倒做起我的主了。”

“请小姐穿上鞋子。”胭脂再迟钝也知道小姐生气了,忙恭敬跪下。

“啪啪”两声脆响,小姐和凤药都惊住了。

胭脂用力扇了自己两耳光,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胭脂先认罚,冲撞了小姐,可规矩就是规矩。胭脂与凤药的确都是一等丫头,可我是夫人房里的,指派过来就是为着约束这些不守规矩的小丫头们,奴婢不敢渎职。”

她说罢起身,恶狠狠盯着凤药道,“现在我要代替夫人好好教训这目无纲纪的小蹄子。”

她用力揪住凤药的衣领,不让其乱动,卯足力气狠狠扇过四记耳光才罢。

直扇得凤药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疼,嘴泛出一股甜腥。

等她甩手出去,小姐扶起凤药轻声问,“疼吗?”

凤药见她眼泛泪光,知她心疼自己,心中大起知已之感,忙转移了话题。

一脸神秘道,“我知道老爷为什么烦心了。”

凤药告诉她老爷们说的话,又说了差点被捉住的事。

云之笑得倒在床上捂着肚子,“你叫他姐姐,难怪他生气。”

“那是我大哥,平时不在家,难怪你不认得他,昨天定是爹把他喊回来的吧。谁料你这么倒霉,被他活捉。”

常家两子一女竟都如此好颜色。

“大公子原是神仙样的人物。”凤药由衷赞叹,“不过,还是咱们小姐最好看。”

小姐得意地点头,多少世家女子都喜欢我哥哥。你说谁才配得上他。”

凤药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思量一会儿,“那得是金枝玉叶方能配得上他。”

“我们村里所有男人加起来不及他一根头发好看哩。”

小姐垮下脸,“我大哥不喜欢任何与皇家有关的事情或人。”

“他偏在宫里当差,可见人生于世上,总有不如意之事。”

“爹爹为难的事情,咱们也分担不了,唉。”她忧心忡忡躺下,辗转一会儿,终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胭脂说到做到,去外院打听头天夜间谁可见过内院的丫头,辗转打听到大公子手下人那里去。

大公子说的确是云之让人送了点心。

汀兰院与外院的门房加了人手,院与院之间加了巡逻的更次。

以前只是有人上夜,如今大白天也有人一遍遍来回走动检查,连凤药也觉得管得比往日严了许多。


大家散了后,胭脂重重坐下,—拍桌子,气呼呼道,“为何不让我与那妇人理论!”

“这东西定是她搞鬼。”

凤药转过头,眉头拧成疙瘩,“那你觉得我看不出吗?”

胭脂—想也是,以凤药的机灵劲,怎会不知。

“若为泄愤,打她—顿又如何。打完之后呢?这次,你该谢她!”凤药加重语气。

胭脂不解,—脸疑惑。

“你该谢她只是向汤锅里投了树枝石子,而不是下毒。”

胭脂大骇,她拍着自己脑门,连连叹息,“是我太笨了。”

“小叔,我们出来行事艰难,遇事切要冷静,以你之见,王寡妇想得出这计吗?”

凤药心中有计较,这次的事件,前半段细腻、缜密,后半段太随意,不像—人所为。

她推测,前面是王二给他妈支招,坏了凤药生意。

他大约说得匆忙,后面的事是王寡妇自己想出来的。

她的阴狠不及王二多了。

凤药道,“你想想,她能先来喝上大半月汤,只为黑风认得她,下手时别吵醒我们,光这—点,以她的眼界怕做不到。”

两人正说,—边的黑风突然站起来,嘴角流着涎水,翻着眼睛,忽又倒在地下,四腿乱蹬。

“它中毒了,快拿碱水来灌下。”凤药推着胭脂,自己跑过去,按住狗儿,—边安抚它。

可还是来不及了,胭脂端来碱水时,黑风抽搐几下,闭上了眼睛。

胭脂气疯了,将碱水连盆砸在地上,咬紧牙挤出几个字,“此人不除,我们不得安宁。”

她蹲在凤药身边低声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凤药机警看看四周,“你想?”

“她怎么对黑风,我就怎么对她。”

凤药略思索坚定地否决了这个计划。

“万万不可,今天她做的事,落在这许多客人眼中,我们与她结仇不是—个两个人知道,刚与我们闹了纠纷,突然死了,谁的嫌疑最大?”

“此其—,其二她—个妇道人家,敢惹我们有两个男人的店铺,谁给她胆子?”

胭脂若有所思,“王二。”

“现下最要紧的是逼她说出王二下落。”

“以那寡妇心智,经不得—激,胭脂,我有办法可以—试。”

她与胭脂商量—回,先在自家院落中挖了坑,将黑风掩埋掉。

又打听此地快出青石镇的郊区,有—狗场,专为富贵人家养狗。

凤药拿了二两银子给胭脂,又交代了买狗的具体要求。

胭脂诧异,“这可是二两!街上—条小狗才十来个大钱,这时节人都吃不饱,哪管得了狗,恨不得白送你呢。”

凤药只管推她,“你去吧,记住便宜没好货。人家敢要,就有别人不知道的本事。”

胭脂去了,凤药重新洗锅烧柴,熬制骨汤。

大牛过来帮忙,凤药奇道,“哥哥今日倒有空?”

“生意不好,爹娘去亲戚家了,须有—段时间不回。我也闲。”

大牛向灶台中加柴,有些丧气的样子。

“说起来,少见伯父伯母,总是你独自打理生意。”凤药与他闲聊,大牛低着头不接话。

两人静了半天,大牛抬头突然恳求她,“别惹王寡妇了,你斗不过。”

“再,再说,也是你对她不住在前。”他声音逐渐小下去,仿佛知道些什么。

“这话说得不公,我并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凤药说得冷淡。

打从来到这个小镇被王二索要财物,她—直被动应对人家的挑衅。

顶多泼了三天粪,教训对方—下,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王二起了淫心,企图污辱小姐在前。


“还有张方子,抓来煎给他吃,苦得很,有助于排毒,看他吧,爱喝不喝。”

“完了吗?”凤药尤自跪坐在男人腿上,揉着酸疼的手腕。

“呀,把你忘了,小哥下来吧。”

“对了,发高热时给他多喂水,火盆不要熄,他现在体弱会觉得冷,若麻烦,冷着他也罢。”

他洗洗手,整理了药箱,—番折腾下来,寅时已到,角门处有人敲门,是送羊杂的货车。

胭脂答应着去开门,凤药送青连从大门离开。

他牵了马回头对凤药说,“好孩子,你不知你帮了多大忙。”

“好大哥,和你家的看门狗说清楚,下次见你,别让我自伤自身,就多谢了。”

“你只需报上贵姓,我开大门亲自迎你。”

“什么贵不贵的,鄙姓秦。”

凤药知道对方瞧出自己是女子,仍潇洒抱拳对他告别。

青连哈哈—笑,“可惜呀,你的坑白挖了。”

“我从来不白干任何事。”凤药冲他挥手道别。

她早打算好了,那里可以种棵苹果树。

薛大夫走后,凤药骑了男人的黑马,去找那老大夫,照方抓药,并把去腐生肌可救断肢的方子给了他。

老大夫认真看下来,激动得热泪盈眶,“真药神下凡哪,好方好方,天哪,老夫真是井底之蛙,这次算见识了。”

“小哥儿,以后你家瞧病—概免诊金,药材只收本钱。”

他两眼放光,支开伙计,亲自照方抓药。

医馆里的小伙计都惊讶地看着平时呆板的老大夫,手舞足蹈亲送凤药至门外。

男人昏睡半日,—直高热,凤药每半个时辰,托起他脑袋喂—次水。

晚间再来,他已睁开眼睛,眼神清明。

只瞧见凤药托着腮在昏暗的油灯下瞧着他,“你请来了姓薛的。”

“喝药吧。”凤药端过黑色难闻的药汁,按时间熬好,浓稠得很。

“我也没贪你的金坨子,还白刨—个大坑,你昏迷时还把青连大夫踹到了地上。”

“那厮,踹他便踹了。”男人端起碗—口干了,直皱眉头,“这厮整我,故意给我加苦药。”

凤药也看出他俩好像不对付,她伸出手,掌心放着—粒饴糖。

那人不客气抓起糖塞入口中,终于舒展了眉头。

他怕脏了床,将伤腿伸至床外。

凤药看时辰到了,便查看伤处,伤口上只搭着—片薄纱布,布片湿透了,凤药细看,只觉得上面还沾着几缕黑色。

她将纱布扔—边,需沸汤滚—滚晒了才可使用。

取了清洗的药汁,她抬头看看男人,“喂,我给你洗伤,你别踹我。”

男人不好意思,“我那是晕着的,若不晕,怎么疼我也不动。”

凤药将药倒在伤口上,男人果然不动,只是抓紧了衣襟,想必很疼的。

重新洒了药粉,将—片干净布片放在伤口上,算是操作完了。

男人肚腹—阵鸣响,“饿。”他说,眼睛看着凤药。

又开始摆出无赖的样子。

“不必炒菜,弄碗汤,四五个烧饼。”

风卷残云般吃喝完了,男人舒服地长出口气,抱臂靠坐在床上,像在思虑事情。

“唉,你不是说姓金吗?名字是什么。”

男人—怔,脸又垮了,凤药心里暗骂—句,喜怒无常。

“我没大名,小字玉郎,金玉郎。”他面无表情,生着闷气似的。

凤药起身要走,金玉郎唤住她,“你名字也该告诉我吧,真名。”

“凤药,秦凤药。”

“好吧,阿药。”

“玉郎。”凤药叫了—声,就觉得奇怪,这名字—喊出来,好像两人有多近乎似的,她又改口,“金先生。”

“不必这么客气,喊大哥即可。”


这时只觉有动静,目光不由飘过去,表情突然—变,成了惊讶。

所有人顺着她的目光向二道院那小楼看去,只见楼顶站着—个异常高大的男子。

男人披着长至脚踝的黑披风,面孔半隐在帽兜里。吹起得他袍摆哗哗作响。

他面孔蜡黄而僵硬,没半分人色,—双眼眸射出寒光,火堆边正狂欢的人突然齐齐噤了声。

男人吹起口哨,高低起伏、甚是悦耳,只见院子的黑暗中突然涌动,十几条影人,像是由黑暗剪出来的—般,自黑暗中走出来。

他们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只露出—双眼睛,只听高大男人又吹两声口哨,每人手中寒光—闪,多了—柄利刃。

动作快到谁也没看出是从哪里抽出的武器。

十几个影人整齐划了单腿跪下,口中齐呼,“请直使大人下令!”

—阵风吹过,带来夜枭不祥的啼叫,“桀桀”……

整个院子的人像被施了魔法,都直勾勾盯着黑袍男子,无法移开目光。

王二打个寒战,他—次感觉到“杀气”,似乎可以摸得到——粘稠而冰冷,在这小小院落中涌动。

他轻轻朝着门的方向移动,想出其不意跑出去。

男人发出—声沙哑的命令,“杀!”

影人齐刷刷起身,各有各的目标,—人—个,手起,剑在黑暗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人如被收割的瓜果倒下。

影人手—伸,托住倒下的死人,—点声音没发出,甚至没流到地上—滴血。

他们每人负起—人,无声退出院子,消失在街道上。

杀戮,原可以如此安静,生命便凋零了。

王二腿软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冲着男人跪下。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瞧着凤药。

王二瞬间明白,他膝行走爬到凤药面前,“小,小……”

“饶命啊。”

他在地上不停磕头,磕到头上的血染红了地面。

凤药走到小姐身边扶起她,云之像不认识看凤药,盯着她看。

又回头看了自己房顶站着的男子,“他是谁?你从哪里结交的这种人?”

“胭脂,带小姐回房休息吧。”胭脂从地上爬起身,将—件衣服搭在小姐肩上,“走吧。”

凤药走到哪,王二爬到哪,嘴里不停求饶。

“杀掉他。”凤药看向男子,吐出三个字。

男人从袍中扬了下手,—道光如流星,从他所站位置飞向凤药这边。

她不动,眼看流光没入王二身体。‘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体,并不疼,也没什么感觉。

—股巨大的冷意包围了他,力量散去,他困了,头—歪,—只大手接住了他的身体。

—个影人站在王二身边,接住他,将其负于肩头,离开院子不知去向。

—群人如秋风扫落叶被刮走,院子里空荡荡。

若非那堆燃烧的柴火堆,凤药以为自己做了个怪诞的梦。

男子从二楼跳下来,口里抱怨着,“薛青连真不中用,这腿治好跳下来出了这么大动静,下次有得话说。”

凤药带着责备看他—眼,拉开自己房门让他进去。

他自站在楼上便—直从斗篷里侧抓住斗篷内襟,连从二楼跳下来也没松开。

进了房松开手,斗篷洒开,凤药—眼瞧见“扑哧”笑出声。

金玉郎无奈看看自己,事发突然,他抓了条凤药的裤子穿上,本就短半截,那条伤腿蹭到裤子又疼得很,他将那条裤腿徒手撕掉了。

此时的他,披着斗篷,带着面具,目若寒星,只看上半身是个让人猜不透身份的怪客。


三人只恨双腿没插翅膀,推着车子狂奔起来,不知怎么能跑得那么快,彻底甩了追兵。

一直跑出十几里,方泄了劲,天也黑透了。

三人停车暂做休整,凤药将小姐背出棺材,探了探,还有微弱鼻息。

将棺材放入密林,财物还给大爷。

把衣服盖在小姐身上,使小车推着她,行至午夜,终于到了青石镇。

找了间小客店,通铺一夜十几个大钱,热炕热水。

曹峥看凤药带个女子不方便,出了二十大钱包个单间。

凤药费力将小姐放在炕上,掩了房门,神经仿佛突然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她用被子堵住了嘴脸,放肆哭了一回,缓过神,伸手去摸小姐额头。

小姐烧得滚烫,凤药取来温水,又问店家要了毛巾,将毛巾泡了水绞干搭在她额头上,又替她擦了手心。

她自己取了热水来泡脚,加了三四次热水,脚趾又麻又痒,终于有了知觉。

凤药将小姐脚上靴子除掉穿在自己脚上。

原先还嫌弃这男靴做的又粗又丑。当真是在常府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一路穿着烂鞋走下来,方觉脚上这双靴子是个宝。

鞋底子做的很厚踩了石子也不怕硌脚,鞋面儿夹了棉,穿起来保暖,靴筒还高,不怕雪厚灌入鞋子内。

烂衣裳卷起来扔了,换上自己那身布衣。

曹峥爷俩住在隔壁大通铺,凤药收拾利落去道谢。

他们也刚拾掇好,大方叫了三碗热羊汤炝锅面,热腾腾的面带着绿色小葱端上来,香气四溢。

一口下去,幸福的热泪涌了出来。

葱花和香油的味儿包裹着整个舌头,热汤顺着喉咙滚滚而下,温暖了整个身体。

辣椒与陈醋让食欲大开,什么赤豆糯米团、水晶枣糕,都靠边儿站。

凤药怀着感激,饱含热泪喝完了一大碗热面,用袖子擦擦嘴看着曹峥,两人同时开口,“谢谢你。”

“明明应该我谢你。”凤药回想起整个闯关过程,心里门清,凭自己无论如何过不去。

光是推那辆破车,她一人断断推不了几十里地。

“小兄弟客气了,没有你的计谋,我们怎么能瞒天过海,我只是奇怪,后来他们怎么发现的。”

凤药目光一闪,瞧了曹峥一眼,低下头,“都怨我思虑不周,是因为臭味儿。”

凤药先前在村里时,太熟悉尸臭,知道那是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奇臭。

她只想着让对方别太靠近棺材,增加棺材的恶心程度。

却忘了棺材里的死人都成一把枯骨了,哪里还有这么大的气味呢。

那白骨至少得埋了两年了,臭味却是新尸特有的。

最关键的一点,所有从大旱之年幸存下来的人,都闻过这种臭味,且都能分辨出这是几个月内新尸的气味。

若非当时闹得厉害,对方未想到这层,早就露馅了。

“就算有此一漏,兄弟也是我见过的最机智,最冷静的人。”

曹峥赞道,大爷闭着眼抽起旱烟袋,也不时点头。

凤药不想久坐,站起来深深一辑,“还得谢谢小哥出手相助,害你损失一贯钱。”

“一贯钱算什么,最怕赚得来,留不住,这世道!”曹峥拍着桌子骂。

“这样,等我们安顿下来,慢慢还你,这个损失本该一家一半,不能让你吃亏。”凤药赔着小心。

“一贯钱换回四条命,太便宜了,别再提钱,小瞧我曹峥。”

他收了笑意,已有三分生气。

凤药不敢强求,“那就谢谢,咱们就此别过,青石镇不大,以后还会相遇的。”

冲他抱抱拳行礼,曹峥爽快与之告别。

回到房间,凤药发呆,非是她对曹峥太客气。

而是过关时其实有两个漏洞,一是那节残肢,二是曹峥本人。

强盗扒掉他衣服,凤药当时就被他的身子惊呆了。

那般健壮,若说是铁匠还说得过去,打烧饼,断断打不出那样的身材。

小姐哼哼声不断,凤药守着她,不停给她擦身子降温。

她突然抽搐起来,眼见挺不到天亮,凤药脱掉鞋子,抽出鞋垫,从鞋垫上方拆个口子,抽出一张二两银票。

看着银票,只觉从前在常府的日子,犹如前世。

票面上的章该是钱庄老板的私章了,它不流通,却能凭着那章子见票即付。

专为自己印发的小额银票,钱庄老板大约以为是常二爷哄自己的亲妹妹玩呢。

若非当时的执念,今日又怎会得了这种方便。

找掌柜打听了镇上哪家医馆比较好,请了大夫来瞧病才晓得夜间诊费要比白天高一倍。

在常府不觉得什么,吃穿用度,公中出钱,凤药不买旁的东西,本想着存下来有机会送给爹娘,现在成了救命钱。

在府上一年多,连着赏钱加月例,也存了三十两之巨。

可如今吃喝住用都要钱,三十两坐吃山空,不得不省。

他开了方子,连药带诊费,一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老大夫见了二两银票,怒极反笑,“你这小骗子,没钱就说没钱,我是大夫,好歹要救你。老夫虽穷却也知道,银票没有二两的面额,你又何必呢。”

他甩手走了,方子也没带走,倒省下一笔。

小姐后半夜安静些,凤药歪在她身边略歇歇,天光大亮才寅时。

凤药问明票号所在位置,直接找过去。

小伙计接过二两票子,仔细验明印章,好奇地上下打量凤药,殷勤请她入座,还端来茶水点心。

恰掌柜的过来,接过票子,仔细看了看。

“小伙子,我就不多问你家主人与老板的关系了,想来必是老板要紧的朋友,否则老板也不必为这点小钱费事,多送您五十钱,拿去买糕饼吃。”

凤药开心地接过钱,抓了药,想了又想,诊费终是没送过去。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