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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精选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精彩片段
比叶娇更慌的是丫头水雯。
“小姐,你不能出去,抬车的人会认出你的!”
“小姐,你得让大家知道,车里不是你啊!”
既不能出去,又不能被傅明烛败坏名声。
叶娇躲在马车里,视线在车内乱扫,看到了一把弓。
她的祖父当年战功赫赫获封国公,叶娇的功夫虽然一般,箭术却很不错。
她把弓握在手中,挑起马车窗帘向外细看。
御街很宽阔,叶娇的位置距离傅明烛有二十丈远,中间要么是闹哄哄的百姓,要么是看热闹的朝臣,还有几个听到吵闹,快步走来探查的禁军。
没人注意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傅明烛身上。
车里只有三支箭,叶娇全搭在弓上,上身挺直右臂后拉,瞄准对面。
要快,快到不被发现。
要准,准到不会误伤百姓。
要狠,狠到足够吓到那人。
“嗖——”
三根箭矢同时射出,一支从两个百姓中间的缝隙穿过,一支从坐在父亲肩头的孩童手边掠过,还有一支擦过傅明烛的耳垂。
傅明烛痛呼一声捂住受伤的耳朵,身后已爆开三声响。
“嘭嘭嘭!”
一支箭射落车帘,一支箭射裂车板,正中的那支箭钉入车厢,距车门只有一尺远。
快准狠的三支箭刚刚落定,车厢内便响起刺耳的尖叫声。一个女子从里面仓皇逃出,两丈长的披帛裹住她的身子,勉强没有露出肌肤。她面色惨白站立不稳,扯住了傅明烛的衣袖。
“谁?谁要杀我?”
没有人要杀她。
她以为是乱箭齐发,其实只有三支。
三支箭,逼她出车。
“秦白薇?”
惊怒交加的声音从宰相身后传来,那是不久前还在看热闹的吏部员外郎秦落晖。
马车中逃出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
秦落晖疾步走来,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捂住脸,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秦落晖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从随从身上扯下外袍,兜头蒙住女儿面容。
“走!”
他连拉带拽把女儿带走,留下面容惊惶的傅明烛,和气到险些晕厥的宰相。
“原来不是叶小姐啊!”
“那个人,看那人的官服,是五品官儿吧。”百姓们大声议论着,不时打量宰相。
“你——”
禁军已经挤过来,宰相夺过一把刀,便向儿子砍过去。
“傅阁老,”禁军慌忙拦住他,提醒道,“此处是御街啊阁老。”
天子脚下,言官面前,怎么能动用家法呢。
宰相这才收回些心神,他压下怒火,让随从给抬车的百姓发放银两,又沉声吩咐禁军。
“劳烦几位看看,是谁在御街用箭。”
在御街用箭,轻者杖责,重者可按谋逆论处。
他的目光掠过四周,又停在傅明烛身上,神情已恢复平静,只剩下处理此事的果断。
“你先回家跪着去。”
傅明烛唯唯诺诺应声,哭丧着脸离开。
百姓收到钱,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叶娇也要走,因为不方便露面,便让水雯去驾车。
水雯刚钻出头,又扭转身子,车帘半掀,苦着脸道:“小姐,禁军来了。”
一名皮肤黝黑的禁军走过来,站在马车外询问。
“车里是谁?可曾带什么兵器?”
叶娇见这人身披黑色兜鍪铠甲,便知是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右威卫。她不动声色把弓弩藏在身后,坐在马车里回话。
“将军是左威卫的吗?奴家来找你们严指挥使,请问现在方便见他吗?”
听说是找自家指挥使,禁军脸上的寒气消融几分。
“恐怕不成,”他摇头道,“指挥使还没散值,小姐酉时再来吧。”
叶娇笑着感谢,便吩咐水雯驾车。
水雯答应着,禁军让开一步,又似想起什么,“哎”地一声,拦住了她们。
“请小姐下马车,让卑职看一眼车内,也好有个交代。”他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
糊弄不过去了。
叶娇的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她小心把弓挪到裙子底下。准备说自己腿断无法行走,请禁军上来看。
如果禁军还要坚持,叶娇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今日是你当值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九——”禁军转过身,手指把兜鍪顶高些,走开几步,又不知同来人说了些什么,便笑着走远了。
叶娇抚了抚胸口,总算有惊无险。
她吩咐水雯快走,车帘外却又冒出一张脸。
是刚刚跟禁军搭话的男人。
白皙。
白得像是从来都没有晒过太阳,却偏偏穿着一件通体漆黑的圆领袍,于是衬得一张脸更加白。
病弱。
五官俊朗英俊、发如黑玉、肌肤如瓷,却偏偏每一分都加了一点羸弱,只在那双锦缎般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些少年英气。
那不是普通的少年英气,似要用这英气,隐藏原本的风姿潇洒、气宇轩昂。
不知怎的,只看一眼,叶娇便知道这人惹不得。
“请让一让。”她好声好气劝说。
车帘外的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脸色清冷,对叶娇道:“请小姐给点封口费吧。”
“什么封口费?”叶娇顿时攥紧拳头,“阁下是要在京城打劫吗?”
男人微微一笑,缓声道:“刚才的三支箭,是小姐射出去的吧?鄙人佩服小姐的爽利,但不知若禁军知道小姐在御街用箭……”
他说着看一眼盘问路人的禁军,做出随时都可以前去举告的样子。
叶娇的拳头险些送出去,她硬生生收回,闷声问:“你要多少?”
“一百两。”男人答。
“谁出门会带那么多?”叶娇说完凝眉思索,感觉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像刚刚傅明烛被追讨抬车费,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银子,金子也成。”男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叶娇头上的珠花。
叶娇束着飞仙髻,没有插簪,只在髻尾缀着两朵金珠花。
她犹豫着,见禁军又要走过来,只得恨恨地扯下珠花。
可是就这么给他,未免太便宜了。
金色的花瓣托着五颗珍珠,叶娇迅速摘下珍珠,又把金花瓣团在一起,揉得不成样子,才递出去。
男人来接,叶娇又收回来,气不过地往珠花上“呸呸”两口,这才挑衅地伸出手。
这一幕看得水雯目瞪口呆,而男人却不以为意。
“多谢小姐。”他把变成金疙瘩的珠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似乎分外满意。
“还不知小姐芳名……”
“闪开!”叶娇恶狠狠驱赶他,又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记住你了!下回别让我再遇到你!”
马车驶离御街,透过车窗,叶娇见男人安静地站着,周身笼罩着一丝寒气。
“什么人啊?”叶娇气得浑身发抖,“再见到他,一定打他一顿!”
马车在街市上转了几圈,才驶回安国公府。
叶娇的祖父荣封国公,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叶娇出生时,家境已经开始衰落,到如今只是勉强撑着门面,没有倒下罢了。
她是偷摸出去的,此时小心溜回家,唯恐严厉的母亲会发现,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叶夫人轻轻晃动团扇,声音温婉。
叶娇的母亲四十来岁,长相端庄,常年主持家事,让她看起来比京都同样年龄的贵妇人年老些。
不过幸在骨相好,仍然风韵犹存。
“去东市转了转。”叶娇面色不变道,“给母亲捎了枣花蜜。”
她说着便喜滋滋靠近母亲,把专程去买的蜂蜜塞进母亲怀里。
叶夫人不似平日那般问长问短,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接过陶罐,淡淡道:“回去歇着吧,没事别总出门。”
叶娇麻溜回屋,这才放下心。
她躺在床上,想起今日的种种,觉得除了那个黑衣男让人生气,别的都好。
傅明烛的丑事天下皆知,退婚也就容易了。
只是……
叶娇翻过身,觉得眼睛有些酸。
为什么啊?
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人背叛呢?
三月三上巳节时,傅明烛还带着她在郊外游春。他摘了一束杏花相送,她的回礼是一块端砚。
端砚啊,连皇帝都在用的砚台。
等等……
叶娇突然直起身子。
她是不是吃亏了?一束花?换一块端砚?为什么那时候她开心得不得了,花瓣落了都不舍得丢掉干枝?
叶娇懊悔地倒在床上,正要大呼小叫,忽然听到屋外有丫头敲门。
“小姐在吗?傅家来人了,夫人请小姐去见。”
“他们还敢来?”
叶娇跳下床,气势汹汹踢开门。
叶长庚热情得很。
李策出生后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皇陵度过的。
那里躺着的比站着的多,不说话的比啰嗦的多,没有谁会牵着他的手臂,非要把他扯去酒楼大醉一场。
等李策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醉春楼的包间里,屏风后琴声悦耳,对面的年轻人起身斟酒。
“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叶长庚问。
“鄙人姓李,”被叶长庚的坦荡感染,李策没有隐瞒,“名策,小字慎思。家中排行第九,尊兄唤我李九郎既可。”
若论年龄,叶长庚年长李策两岁。
“敬李九郎!”
微醺的叶长庚完全没有判断出李策的身份,同他把臂言欢,又询问李策家在何处。
“不瞒九郎,我们家的月饼做得不错,等中秋节到了,吾必登门拜访,亲自送到令尊府上。”
李策有些犹豫。
中秋的时候,或许他已经回到皇陵了,那就吃不到国公府的月饼了。但是让父皇尝一尝,也很好。
“别客气,”叶长庚举着酒杯道,“京都我很熟,哪条坊街?”
“哦,”李策温和地回答,“家父住在御街尽头,大明宫。”
“哪儿?”叶长庚的手臂僵硬地离开李策肩头,杯盏微倾,顾不得酒水洒在身上,呆呆地问,“大明……宫?李……九郎?”
住在大明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宦官了。
但眼前的男人虽有几分病相,却仪表堂堂举止得体,绝无可能是宦官养子。
叶长庚立刻丢下酒盏离席,整理衣冠对李策施礼。
“九皇子殿下,请恕草民无礼。”
李策咳嗽着起身,示意叶长庚坐下。
“怎么?”他看着战战兢兢的对方,问道,“尊兄也嫌小弟是从皇陵来,身染邪祟吗?”
“怎么会?”叶长庚的神情稍稍松弛,“别听他们胡扯。”
“那就坐下来,”李策道,“难得能交到一位朋友,来,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你还是少喝些,”叶长庚按住他的手,“听说你跟五皇子打了一架,正在养病。”
叶长庚虽然跟这些皇子不熟,但是消息却很灵通。
他的眼角眉心,都带着对朋友的关心。
李策在这种目光中感觉到难得的暖意,他低头笑笑,为叶长庚斟了一杯酒。
若说今日被对方拉来时,他心里藏着打听叶娇的心思,那么此时此刻,他是真心想交叶长庚这个朋友。
距离醉春楼不远的茶坊,临窗坐着的男人勾头向外看看,蹙眉道:“刚才好像看到你家大舅哥走过去了。”
“是吗?”
坐在下首的钱友恭闻言起身,见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叶长庚的身影。
“看错了吧?他此时应该在书院读书。”
钱友恭说着为男人斟酒,神情动作,尽显巴结逢迎。
这男人便是户部侍郎的外室子,严从效。
严从效年约十九,长得还算俊朗,只是眼距稍宽,看起来不太聪明。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揉弄着一个香囊,点头道:“咱们的事,可不能给他知道。”
“公子放心,”钱友恭打了包票,“叶长庚每日都在书院读书,就算出来吃喝,夜里也必然回去,不会耽误公子的事。”
严从效绽开笑容,把香囊放在唇边,使劲儿嗅闻。
“叶娇也这么香吗?”
他的神情如痴如醉。
自从今年上元节,见叶娇陪同叶柔和钱友恭赏灯,他便对叶娇念念不忘。但先前有宰相府的婚约在,严从效不敢造次。
但如今不一样了,叶娇被人抛弃,钱友恭又愿意帮忙,严从效已经在幻想娶叶娇进门的样子。
这真是个大便宜。
人长得美,又是国公府嫡女。
“香不香,严公子很快便能闻到。”
钱友恭一面说,一面摊开一张纸。
“您看,这件事是这么安排的……”
“好。”严从效认真听着,听完了大加赞赏。
“事情就该这么办!你看前些日子傅明烛和秦白薇,不就这么成了嘛!女人家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到时候叶娇会哭着求着,让我娶她。”
钱友恭唯唯诺诺地点头。
严从效笑着揽住他的脖子。
“到时候,咱们可就是亲戚了,你讨厌京兆府,好说,到户部去!”
他们一起大笑,笑声穿过街巷,和对街喝彩的声音混在一起。
叶娇听了半场书。
《薛仁贵征东》的故事听了一半,丫头水雯便催着她回去。
“出来久了不好,总不能次次翻墙回去吧?”
最主要是,她们今日出门驾着马车。就算人翻进去,车也会被发现。
叶娇虽不乐意,但看看天色,还是抓了一把葵花籽起身。
母亲果然等在家里,但今日似乎很开心,见叶娇溜回来,也没有生气。
“你姐姐怀孕了。”叶夫人轻摇团扇,温声道。
叶娇也拿着蒲扇摇,摇得飞快,闻言站起身:“我要做姨母啦?什么时候的事?”
“早着呢,”叶夫人笑得露出眼角鱼纹,“钱家派了奶娘和丫头来,说是你姐姐要静卧养胎,希望你能去陪陪。你姐夫为了避嫌,已经搬到衙门里去住。”
小姨上门,姐夫当然是要避嫌的。
“成!”叶娇答得爽快,“什么时候走?我这就回去收拾。”
“急什么?”叶夫人起身道,“我要给你姐姐准备些她爱吃的,再备些养身的药材。最快也要明日,你才能去。”
女儿怀孕的消息冲淡了那日分别时的不快。叶柔怀孕,她的夫家自然欢天喜地,而娘家这边,欢喜中还夹杂着关切担忧。
毕竟是第一胎,要处处小心。
叶夫人说着便去张罗,叶娇也回屋准备。
只不过她想带的东西,奶娘都不让带。
“大小姐正在孕中,怎么能见刀兵之物呢?”
弓箭就别想了,匕首也不可以,几个流星镖总行吧?
“二小姐快放下,”奶娘吓得脸色发白,“万一惊到胎气,咱们可承担不起。”
叶娇只好讪讪地丢下,结果不小心把行李带倒,包袱里滚落出一把小斧头。
正要离开的奶娘转过身,几步跑过来捡起斧头。
“二小姐,您是去干嘛的啊?”
打家劫舍吗?
“哎呀!我不带了还不行吗?”叶娇气呼呼躺倒在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半截红缨枪,丢出去。
与此同时,钱友恭也在查看行李。
“不必避出去的,”叶柔温驯地跟在他身后,“让妹妹住在东厢房就好了,离我们很远。”
“那怎么行?”钱友恭接过叶柔手里的衣服,摇头道,“妹妹尚未出嫁,总要男女避嫌的。”
叶柔感动地看着丈夫。
果然是不一样了。
她怀孕了,丈夫立刻对她体贴有加。
今日一个侍妾顶撞她,钱友恭还把那侍妾打了一顿,发卖出去。
叶柔因为这件事受宠若惊,对钱友恭也愈发温柔。
“你快去躺下,”钱友恭扶着叶柔躺好,“咱们钱家的骨肉,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这久违的温情令叶柔喉中酸涩。
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离家修道了。她每时每刻都希望有个男人,能陪伴她,关心她,让她有个依靠。
如今她得到了,便已经心满意足。
策划的偶遇变成了与叶长庚相交莫逆,第二日李策又出门,却没有在西市遇到叶娇。
随从察言观色,问道:“要不然,到国公府门口试试?”
那还是偶遇吗?
那是盯梢吧?
“不必了。”李策断然拒绝,走了几步又道,“不过我听说光德坊有一家包子铺不错,买几个包子送给李璟吧。”
随从连忙点头,走了几步突然又迷糊过来。
光德坊,不就是安国公府的住处吗?
买了十个包子,用油纸袋包好,主仆二人假装漫无目的却又目的明确地散步,很快便走到安国公府门外。
恰巧侧门有马车驶出来,车后跟着丫头婆子,看来车内是女眷无疑。
李策盯着车帘,希望此时来一阵大风,能把车帘吹开。
没有风,车内的叶娇自己掀开了车帘。
她寻找呼唤着水雯,目光落在李策脸上。
呵。
叶娇心道。
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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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府,是一个快要被遗忘的名字。
以至于肃王李珑听到后,缓缓解开甲胄,用了许多时间回忆。
“是先陈王那个……”
“是。”幕僚道。
这件事太久没有人提起,以至于大家像是忘记了。
安国公府,原本是先陈王的妻族。
十三年前,叶娇的姑母叶颖,嫁给了李珑的叔父陈王,是为陈王妃。后来陈王谋反事败,被皇帝赐死。
陈王妃回到安国公府,想借出御赐宝剑,向皇帝求情。
毕竟当时安国公虽已去世,但朝中仍有许多国公爷的旧部。
陈王妃的哥哥,叶娇的父亲叶羲,拒绝了。
他认为陈王死有余辜,万不可再让安国公旧部卷入纷争。陈王妃委屈愤怒,发誓同安国公府断绝关系。她带着陈王的尸体离去,听从皇命把陈王葬在淮水边,并终身守墓。
而叶羲也没有留在京都。
他先是恳求皇帝收回宝剑,遭拒后前往管理僧道之事的祠部,取到度牒,出家为道了。
留下安国公府孤儿寡母,十年来杳无音信。
幕僚详细讲了叶柔和叶娇的事,特地提起叶娇。
“傅明烛退婚时,圣上便对叶家流露出怜悯之意。叶娇深夜报官后,圣上更是对她赞赏有加。如今王爷若肯求娶叶娇,一能昭示没有争权之意,二能替圣上安抚国公府,表明孝心。”
李珑把脱掉的甲胄丢在地上,“啪”地一声。
殿外传来几声狗叫,那是他从塞外带回的猛犬。
李珑凝眉颔首,这事便算定下了。
他是擅长军中杀伐的人,做事干净利落。
“左右我也不在乎娶谁,明日我便恳求陛下为我赐婚。”
幕僚们相互看看,含笑道:“还是请殿下前往长公主乞巧宴,您会在那里恰巧遇到叶娇,之后求娶,才合情合理。”
不然就太像计谋了。
李珑点头道:“那便有劳各位,安排周详些。”
所谓的安排周详,自然是要让两人的席位尽量接近,在乞巧宴会上,给李珑展示的机会。
不然就算李珑求娶,若叶娇厌恶拒绝,这桩婚事也成不了。
但是当李珑第二日到达宴会,发现叶娇身边已围了人。
是几个朝臣显贵之女,她们大多刚刚及笄,说话却叽叽喳喳,听起来聒噪得很。
“你就说,是不是你指使人射的箭?”
“是不是你欺负白薇姐姐?”
“对,秦白薇都羞得不敢出门了,都是你的错!”
叶娇身穿彤霜两色抹胸长裙,高梳柔风髻,头上钗环灼目,面容清雅无双。面对那么多挑衅的贵女,她镇定自若,甚至带着轻松的笑意。
笑容在李珑唇角散开。
看来幕僚的主意不错,娶这个姑娘进门,就算她的母族毫无助力,放在府中,也觉赏心悦目。
叶娇正在回答姑娘们的问话,声音清亮,悦耳动听。
“奴家不懂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在同情那个秦白薇吗?”
她退后一步,柔嫩的胳膊举起来,把一圈姑娘数数般指了一遍,确认道:“难道你们是她的朋友?”
“那是自然!”有个姑娘回答道,“她是同我们一起玩到大的,不像你,没人搭理。”
叶娇的脸上浮现一丝轻蔑,她摇着头数落道:“原来你们同婚前通奸、抢人夫婿的人是朋友啊!所谓物以类聚、一丘之貉,你们几个,也是这样的人吗?那你们还来什么乞巧宴,怎么不找辆马车,脱掉衣服跑到御街上去?”
几个姑娘的脸红成一片,有一个当场被气哭了。
这可是乞巧宴,是祈福、乞巧,求上天赐予好姻缘的日子。家里已经叮嘱过,会有皇子当场择妻。谁也没想到只是指责叶娇两句,便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姑娘们掩面奔逃,找自己家奶娘丫头哭诉去了。叶娇悠闲自在地走出来,啃了一口苹果。
“太弱了。”她自言自语道。
李珑看叶娇独自一人,便想要上前搭讪,可不远处却有人开口唤他。
“肃王兄!”
是五皇子李璟和九皇子李策。
两个弟弟走过来,个个面含敬重亲热有加,李珑不得不同他们闲聊几句。
“王兄回来了?”李璟道,“改日一起去看戏啊。”
李璟平日最喜三件事:看戏、吃酒、听闲话。
李珑对他点头,又把视线挪到李策身上。
“近日身体怎么样?”
身为兄长,他应该关心兄弟,做好兄友弟恭的表率。
“还好。”李策轻咳道,“多谢王兄挂念。”
京都的气候有利于他养病,他也很听太医的话,每日汤药不断。
三人一同落座。
坐席布置在室外花园,上有彩幡蔽日,下有红毯铺地,众人跪坐蒲团,品尝佳肴,也凑趣闲聊。
过不多久长公主李娴雅驾到,众人起身施礼。
长公主四十余岁,是先帝女儿中唯一留在京都长安的。她同驸马夫妻和睦,如今住在公主府,以制香弹唱为乐。虽然腰身已经不再纤细,但是听说她还能跳胡旋舞。
李珑的坐席紧邻长公主,坐在宾客中最尊贵的位置。其下便是李璟和李策,刚刚坐定,李璟便同李策夸奖叶娇的美貌。
“真是妙人儿!带出去看戏,一定很有面子。性格安静不多话,说不定也善于生养。”
李策抬头看向对面末席的叶娇,见她正在认真吃喝。
夹一片鱼脍蘸取酱料,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另一只手已经端起酒盏轻抿一口,撕鸡腿、尝冷面,剥开柿子皮,插入芦苇管,轻轻一吸,神情满足。
她的动作娴熟流利,手指像点在乐音上,放松舒适,仿佛乞巧宴就是宴会而已,重点在吃,不在别的。
李璟时不时打量叶娇,忍不住犹豫。
“这么能吃,娶回去能不能养得起啊?”
李策端起黄米羹,用汤勺搅动,没有答话。
叶娇并未主动同李策搭话,那个一同报官的夜晚过去后,她像是完全把他忘了。
真是个没心肝的。
这时长公主请李珑表演戏法。
李珑原本便在席上谈笑风生,他讲北地风景,讲吐蕃的世风人情,讲得对面女子各个掩唇而笑,可他观察过,他今日的目标叶娇,在吃。
吃完鱼吃鸡,吃完鸡吃羊肉,水果汤羹都来一遍,丝毫不关心别人在讲什么。
吃的过程中,她为了砸开一颗核桃,还找女官要了一根木棍。
真是心无旁骛。
叶娇把李珑逼得不得不起身表演,跟坊间玩杂耍的胡人一般,吸引叶娇注意。
叶娇果然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抽出的宝剑上,眼睛亮了亮。
李珑心中稍慰,便说他需要一位姑娘帮忙。
当然,他在众多举手的人以外,挑了不举手的叶娇。
叶娇不情不愿地放下八宝饭,用丝帕净手,起身浅浅施礼。
早有女官为叶娇介绍。
“这位是肃王殿下。”
也有宦官为李珑介绍。
“这位是安国公府叶小姐。”
李珑走到场地正中,笑道:“本王从吐蕃带回一只苍猊犬,起名‘赛狼’。这种犬忠诚可靠,却也凶残可怖。它只认本王一个主人,本王舞剑,它懂得模仿。不过它喜欢讨赏,有吃的,才戏耍。本王请叶小姐把这盆肉一块块丢给赛狼,不知可否。”
李珑没有表演剑法。他的剑法高明,只会让皇帝和二皇子更加忌惮。他玩狗戏耍,不介意让人看轻几分。
叶娇站在几案前翻折衣袖。她的位置已是末席,站在这里,便可配合。
只是丢肉而已,没有拒绝的必要。
盆里是煮熟的猪肉,一块块,切成手掌般大小。
苍猊犬牵出来,果然体型高大,面容凶残。
几位贵女忍不住紧靠在一起,又害怕又兴奋地议论。李策也站起身,有些紧张地走近。
但苍猊犬却乖巧地蹲坐,等李珑举剑,它也学着举起一只爪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放下戒心。
叶娇丢出去一块肉。
苍猊犬跃起吃掉,心满意足,又后足点地,前足立起,像人类举剑般跳跃,引起一阵掌声。
叶娇顿觉无趣。
她对剑感兴趣,还以为李珑身为守边皇子,会舞上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哪知道是逗狗,逗狗也就罢了,还耽误她用膳。
叶娇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对面。
那个夜里帮她报官的男子也在,能出现在这种场合,莫非是哪位朝臣的儿子吗?
跟他一起来的,似乎是一位皇子。
听人议论,是五皇子?
瞧他那个口若悬河的样子,吐沫星子都到汤水里了。
叶娇走了个神。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在一条苍猊犬面前,是不能走神的。
特别是,她手中拿着苍猊犬要吃的肉。
做完一个动作,没有等到肉块飞来的苍猊犬,不耐烦地呜呜,呲牙警告叶娇。
察觉到情况不对,站在远处的肃王李珑连忙提醒。
“叶小姐,请你……”
可是已经晚了。
苍猊犬飞奔而来,肥硕的身子竟然像利剑一般,只一刹那便奔到叶娇面前,再高高跃起,朝着她的脖颈低头咬来。
像是在捕食一只田间白兔。
席间惊叫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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