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嘶鸣，长风相伴，摩托车穿过拥挤的街道，与无数的大小车辆擦身而过。
荣乡是与孟怀远家乡毗邻的乡镇，到这务工谋生的人多不胜数，荣乡因煤炭资源丰富而发生着变化。
荣乡城市结构呈条带式，一条主道穿城而过，连接天南地北，“掘地三尺有黑金”丰富的自然煤矿资源，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使它在城市铁路规划中脱颖而出。
荣乡站集会天下商贾，享受西方乡镇人口红利，想来规划者也是分析了荣乡的利弊，荣乡本该在青禾县的经济发展中占据一席之地——遗憾的是，许多年过去了这里裸露的山体和黢黑的街道建筑给出了回答，用脚选择生活的人也纷纷前往发展更好的城市。
因为主干道上拉煤车较多，新修的路面总是一副凹凸有致生人嘴脸，晴天就灰头土脸，雨天就坑坑洼洼泥泞遍地。
摩托车在路上行驶，半个轮毂都在泥潭中，孟怀远也是打心里佩服老父亲没有将他摔倒在泥潭里，在父亲娴熟的驾驶技术里，一切似乎如履平地。
摩托车首接开到离售票窗口最近的地方，父亲示意他赶紧去排队买票，孟怀远也不拿行李，下车就奔售票口排队，等他买到票的时候，父亲己经把行李都收拾到离上车最近的站台。
“票买到了！？”
父亲喘着粗气说着，取下头盔。
“嗯！
买到了，联程票！”
孟怀远应声道。
看着取下头盔的父亲头上都冒着热气，额头的汗珠凝聚填满额头的皱纹，他才发现自己的裤腿污泥点点不多，而父亲裤腿裹到膝盖，车子的疾驰把湿漉漉地泥浆都风干成护板挂在腿上。
“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孟怀远说。
“小问题，都习惯了，你在这等会儿。”
说罢，父亲走到摩托车边，把头盔挂在车上，然后走到小卖部跟老板攀谈起来。
看着父亲走过去的身影，曾经学过的课文在眼前模糊了起来。
他看着父亲挑选几个水果放进一个袋子里，然后又从水果堆里选了几个，再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些，自己先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才递给小卖部的老板。
老板把袋子放到机器称上称量好递给父亲，父亲接过水果嘴里念念有词，孟怀远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与店家争论了一会儿，父亲从包里摸出几块钱给了老板，才满意地拎着一袋子的水果朝孟怀远走来。
孟怀远生怕父亲知道他在看他，赶紧收回目光看着火车来的方向。
“来！
给你！”
父亲走到他的身旁说道。
“我不要……太难拿了。”
孟怀远说，“我买到的是站票，这绿皮车座位都没有一个，带的东西多了不方便。”
“要是来得再早一点就好，没准还能买到坐票。”
父亲有些懊恼地说，“这些水果就带着吧，这一坐车就是七八个小时才换乘，列车上卖的东西不新鲜。”
看着父亲执意的样子，孟怀远只好接过水果放到行李箱上，转过头看见父亲一会看看站台上悬挂着的时钟，一会盯着车站不远处的穿洞，生怕错过了每一列车，列车轰鸣，一个绿车头拖着十多节车厢的煤炭驶过车站。
“嗯……那个……你那个同学什么时候来啊！”
父亲问到。
“看时间应该快了吧。”
孟怀远回答道。
“那个……我可能过段时间也要出门了。”
父亲说，“最近。
下井的人多了，井上的工资比较低，我也计划出门去……你们是怎么……”孟怀远欲言又止地说。
“大人的事，小孩子莫问。
好好念好书才是正事，”父亲说，“等你入学后，你的生活费我们会按时给你打过来，其他的你就少操心。”
父亲一改以往的苛责让孟怀远有些不适应，本想再多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又没说出口，反倒是父亲话多了起来。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趁现在还年轻，我们才计划出去奔一下，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有的……”说着，父亲看着孟怀远，“陪你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但也是为了这个家……离车子到站还有些时间，那里有个座位你可以坐一下。”
孟怀远看到有人从座椅上起来示意父亲可以坐下休息。
“我没事！
不累。
你还要赶夜路，来坐一下。”
父亲把行李箱挪到离座位近一点的地方说道。
孟怀远也没有坐下，正当有人要来坐位置的时候，父亲面带怒气地说，“这有人了……”一把把孟怀远拉到座位上。
“你看着行李，我出去一会儿。”
父亲说走就往外小跑出去。
站台外大大小小的接站车候着早出晚归的人。
一阵阵风吹过站台，地上的碎纸、木屑……被吹起来在空中旋转，站台忍不住湿气的遮阳棚滴下点点水滴，人们都朝着站台收缩，吵吵嚷嚷，拥挤的人群很快将父亲瘦小的身影淹没。
车站广播不时地播报着，悬挂着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往前走着，售票员关闭了最后的窗口，栓上了进出站台的铁门，一列列满载煤炭的绿皮火车从站台穿过。
“孟怀远！”
一个声音盖过人群的喧嚣首抵孟怀远耳蜗。
孟怀远寻着声音望去，父亲一脸焦急的看着他，隔着铁门。
孟怀远抱起书包，拎着水果，拖着行李箱朝父亲走去。
但见父亲堆笑着说，“你看都还没吃下午饭，我给你整了碗面条……快吃。”
说着从怀里把盒饭拿出来，“快！
还热乎着呢！”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孟怀远说。
“你这孩子，怕有钱没处花么，吃得饱饱的，一觉睡醒就到站。”
父亲用带着责备的声音说着，一边从爬到护栏的台阶上把饭盒递进来，孟怀远拗不过，只好朝着父亲的方向走去。
孟怀远蹑手蹑脚地去接父亲递过来的盒饭，两手相触，他发现父亲的手竟是那么的冰、凉，他看到了父亲皲裂的手指，那双掌掴过他的大手是那么的粗糙，却又那么的有力量。
记得，每次父亲打骂他的时候总说，他逃不了他的手掌心，而这次他捧来好吃的好喝的要送他远行。
想到这里，孟怀远鼻子一酸，赶紧把盒饭放到石阶上，佯装放好行李再吃，他打开盖子，热气一下子冒起来，面条占了大碗，还有卖相一般的煎蛋。
“你吃了么？”
孟怀远明知故问。
“我要吃很方便的，你不用管我。”
父亲靠着门看着孟怀远说，并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吃。
“还有30个小时……你那个朋友是这趟车么？”
父亲说，“他们要再晚来恐怕就赶不上车了你赶紧问一下……喏，不用问了，说曹操曹操到……”孟怀远哼哧哼哧地吃东西，也在最后放进站的这波人里看到了陈志诚。
“孟叔好!”陈志诚跟孟凡强打招呼道。
“志诚！
你俩聚在一起就好了，在路上有个照应，”孟凡强说着指向孟怀远的袋子说，“那里有些水果，要饿了就一起吃。
怀远不要独吞哦。”
“谢谢，孟叔！”
“知道了！”
“好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们要注意安全，夜车容易困，你们凡事警醒些……也不是小孩了，我也回去上班了……！”
说罢孟凡强向他俩人招手就走开了。
“你路上注意安全！”
说罢，孟怀远把碗里的东吃的一滴不剩。
父亲头也没回，扬起右手，摆了摆。
想着这雾蒙蒙的天气，看着这湿漉漉地地面，孟怀远再看向父亲的方向，父亲的背影己看不见，父亲的叮嘱还在耳边。
倏忽间，孟怀远觉得鼻子酸，他以为是盒饭的醋放多了。
原来，父亲就要赶回去上班，这一天，都还没吃口热饭。
“车来了！”
陈志诚冲孟怀远喊道。
孟怀远拖着行李，背着书包，拎着水果，在夹缝中挤上了列车。
小说《彼何斯人》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