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野问南屿的看法。
他自己也习武，但比不上南屿从小一心都扑在这上面。
“我正想这事。”
“从前总觉得他身上有常年习武的影子，但每每留意他的身形、动作，又感觉只是个身板单薄的少爷……”南屿声音越说越小，犹疑起来。
“主子，牢里他应该没穿上衣，你看他的……”南屿说的犹犹豫豫，最后顿住不说了。
商时野无奈瞄他一眼，接着他的话说：“的确是瘦，但不是‘瘦弱’。”
南屿想了想才说：“莫非，他吃了药？”
商时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常年习武，却又特意用药隐藏身形……林家真是用心良苦。”
他一边说一边轻微摇了摇头。
南屿听完，默了默，明白了：没有武功怕是装的，不务正业多半也是演的……他脱口而出：“可这样，林家图什么？”
商时野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目光沉沉。
南屿很快自己反应过来。
“林家战功赫赫，己有一大二小三位将军。
功高盖主，树大招风……”林家不敢再有一个能打仗、有战功的人了。
南屿沉默，叹了口气，林家现下还是落了个家破人亡。
大将军兵败认罪后病死狱中，林江、林渊二位小将军双双战死麓北沙场，夫人受打击也很快病逝。
“对了主子，北川传信来了。”
南屿此时掏出密函，双手呈给商时野。
纸张展开，是北川的字迹没错，信很简短——“江涸于非命，渊竭于豺狼”商时野顺手在车中的火烛上把信烧了。
一缕烟尘升起，和纸灰从车窗留着的缝隙飘了出去，融入夜色里。
“林舟回来那天可去过什么地方？”
“他回来只去了湘月馆喝酒，之后有人向官府举报，才被抓的。”
“喝酒，和谁？”
“馆里的几个人…几个？
什么人？”
商时野追问。
南屿面露难色：“这…三女两男，面上都是馆里挂牌的姑娘和小官，具体……还不知道。”
商时野看着他。
南屿最怕商时野这种看着平静，却像刀剑般锋利的视线。
“是…我这就去。”
这个时间那种地方正热闹，他行上一礼告辞，利落飞身下车，消失在夜幕中。
片刻后马车在府门口停稳，管家来迎。
这管家脸上没有笑容，却反有怒气。
“呵！
还知道回来，殿下是越发懂得怎么糟践自己的身子了。”
“李叔责骂的是。”
商时野恭恭敬敬，说完却笑了。
“笑笑笑！
油盐不进……水温合适，快去沐浴，然后睡觉，赶紧的。”
“一天天，就睡两个时辰，我看你是要成仙！”
管家一边嘴里咕咕叽叽，一边手上接过商时野厚重的大氅，赶着他去洗澡。
管家名叫李问章，在商时野府上任职多年。
他刚把商时野送去沐浴，关上门一转身，看见面前“呼啦”落下一坨黑影。
“喔唷！”
他惊呼一声。
吓得猛然后退一步，整个人抵在了门上。
他知道这是商时野的暗卫牧枫。
“你小子！
能不能走正道，每次都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
“嘿嘿，暗卫嘛，走不了正道。
对不起啊老头儿，又吓着你了。”
牧枫嬉皮笑脸。
“没大没小，我看就是他惯的。”
李问章不满地瞥了眼牧枫，抬脚离开了。
这是李问章的特权，商时野考虑到他的年龄，不许他夜间跟在身边伺候。
李问章走后，牧枫挪到窗边。
他背对着窗户，低声说：“主子，我找到了。”
“那人父母双亡，有一兄长，并不联络，妻子生女儿时难产过世，女儿现下常年寄养在邻居家。
“”他很少回去，回去也多半是送女儿的抚养银钱。”
“知道了。”
商时野的声音伴随着水波声穿透窗户。
他沐浴很快，己经从浴池中起身，窗户上映着他上半身的剪影——鼻梁英挺，下颌轮廓分明，肩宽腰细，线条流畅结实。
窗户从里面被稍微推开，氤氲的水汽从中溢出。
牧枫知道主子起身了，又挪回门边，小声嘀咕：“我看就是他，还有能有谁。”
牧枫说的“他”是大皇子商昭纪。
商时野推门出来，身上穿得像要出门一般，整齐端正，一点也不像要就寝的样子。
牧枫见惯了，主子一首这样，就算在家里马上就寝，里衣还是会穿得很规整，领口和腰带绝对不会松垮，一般只有头发会束得随意些。
“大哥昨日也遇上这种刺客了。”
商时野一边说，一边又理了理衣服，往寝殿走。
“啊？
也是一窝蜂上来，剩一个被逮住？”
商时野点头。
“这……不会是他为了撇清关系，故意搞的吧。”
“不像。
他受伤了，右肩被刺伤，差点就捅穿了。”
“以他的性格，若是自导自演，可舍不得让自己流这么多血。”
商时野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那是谁？
这也太奇怪了，来势汹汹，却皆不成功，还都被抓了一个。”
若不是商时野自身武功不错，加上有南屿和牧枫在，那天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但被抓的刺客拳脚和素质的确差，落网后，还被人迅速取出了口中自尽的毒药。
这刺客被抓，很像意外，但仍有故意设计的嫌疑。
“看来北川那边己经摸着边了。”
“有人想分散中都在麓北的注意力。”
牧枫听了茅塞顿开。
“那北川哥还继续在那边吗？
岂不是很危险？”
“前些天己经让他往回了。”
林家在麓北边境兵败的消息一入中都，商时野就觉得不对劲。
当即派北川去麓北探查其中蹊跷。
本意并非查出真相，只是试探。
目的己经达到，刺客来时，他明白麓北的事不简单。
加上今日北川的密信示意林家被算计。
商时野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林家只是被撕开的第一道小口子，有人想翻天。
他心中思虑，面上依旧平静，让人无法揣摩。
商时野进寝殿关门吹了灯就寝。
他被训练过快速入睡，毕竟每日事务繁杂，能休息的时间不多。
但这晚他躺下后，发现自己彻夜难眠——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林舟那张妖冶俊朗的脸、破碎却倔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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