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小镇的夏天里,多是晴朗的好天气。
“早上好啊池小鱼”他骑着单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清脆的车铃声在我耳边萦绕,最终在我十八岁的夏天里泛起波澜。
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夏天呢,可能是一百个。
那样稀松平常的日子里,少女温热的心脏跳动了一百零一下,而这个夏天也因此变得不一样。
天空的小熊云朵慢悠悠的走着,金鱼在水里咕噜噜吐着泡泡。
宁嘉咬着笔杆皱眉和草稿纸较劲,电视机里袁湘琴对江首树讲“你也很为我着迷吧”我的目光落在宁嘉被迫扎着辫子的头顶,不禁笑出了声,宁嘉幽怨的抬头看我。
那一刻,时间静止,我和我十八岁的全部西目相对。
我和宁嘉相识于一块菠萝面包。
它静静地躺在橱窗里,带着淡淡的黄,散发诱人的香气。
我拿出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垂涎欲滴的望着它,刚想告诉柜台的姐姐就要这个时,一只手先我一步指着它道“就要这个!”
我愣了三秒,转头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和我一样大的年纪,穿着整洁的白衬衫。
我撇撇嘴,忍着没哭出来。
因为我妈妈说过,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要表现的太渴望,就说不想要就好了。
这句话适用场所大多数在服装店,哪怕我真的很喜欢那条裙子,也要表现的不喜欢,这样妈妈才好讲价。
我一首都知道,喜欢要克制,要不屑一顾才能得到。
那天回家后,我把钱交给了妈妈,换来了一句夸赞。
转身在门口看到了抱着菠萝面包的男孩子,他朝我笑。
妈妈说“这是你宁叔叔家的孩子,我让他和你一起学习,你多教教他”宁嘉看着满墙的奖状衷心的夸了一句“你好厉害啊”后来我得到了菠萝面包,心里想着妈妈说的可真对啊。
那年的期末考,宁嘉终于不再是班级万年倒数第一。
宁叔叔一家特意请我们吃了饭,然后我变成了宁嘉的专属老师。
小萝卜头一样的宁嘉跟在我身后,跟了好多年。
进入青春期,宁嘉像是小白杨一样长得挺拔又好看,而我似乎把所有的颜值都用来换了脑子,依旧灰扑扑的模样。
和宁嘉一起泡在奶茶店学习,刚坐下不久就有好几个女孩子来要他的联系方式。
我不满的把书翻的簌簌作响,引的旁边的女孩看了好几眼。
趁着他去拿奶茶的功夫,过来一个女孩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吗”女孩可爱又好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会说话。
我摇摇头,说不是。
她的小姐妹马上推她的肩膀,嘻嘻哈哈的说“我就说吧,怎么可能啊,都不般配呀”我的暗恋好像要溺死在这三个字里,可宁嘉及时的出现,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语气甜蜜“小鱼鱼,你的橙汁好了呦,我帮你插好吸管了呦”旁边女孩见状掉头走开,宁嘉拍了拍我的肩膀“谢了兄弟”我好奇的问“你不喜欢她吗,她那么好看”宁嘉不屑的笑“你也好看啊”一阵燥热涌上脸颊,我慌乱低头喝果汁,心里却忍不住的想起他刚才那句话。
玻璃窗映着我平平无奇的脸,明知道这句话可能是骗我,可哪个女孩子不想被喜欢的男孩夸一句好看呢。
他眼睛明亮,笑意盈盈的说那样的话,怎么会不心动呢。
盛夏的傍晚,沾染着学校周围茉莉香气的风吹过篮球场,落日的余晖轻轻爬上他的后背,少年投篮的动作一气呵成,引得周围的女生一顿惊呼。
身旁朋友撞了撞我的肩膀,问我“你和宁嘉表白了吗”我的脸忽地红了,忙慌乱的低头,假装天气热的用手给自己扇风“你在乱说什么”她嘻嘻的笑“谁不知道你喜欢他呀,他不在这打篮球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来过篮球场”我脑子像有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在此刻轰的炸开。
没等我说话,她接着说“高中毕业会有聚会的吧,那时候告白就好啦,估计他也喜欢你吧”这句话比上一句话更让我无所适从,我结结巴巴的问“为什么呢”她耸肩“他只和你一个女孩玩啊”这样理所当然的理由。
恰好不远处的宁嘉回头,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可能是茉莉花的香气太浓郁,让我误以为此刻的我同样美丽。
放学时路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蕾丝的边边上点缀着一粒粒小小的珍珠。
就像电视剧里灰头土脸的女主角变成公主时的裙子。
我幻想着穿上它的样子,幻想着宁嘉揽着我的腰说“池小鱼,你真好看”等我回过神来,这条裙子己经打包装进袋子里,导购姐姐礼貌问我现金吗。
我忙付了钱,拎着袋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我做着美梦,花了半个月的饭钱。
数着日子到了聚会那一天,我偷用妈妈的化妆品精心的化了妆,穿上了那条白色的裙子,还整理了头发。
在满怀欣喜的踏出门那一刻,听到宁嘉路过门口的声音。
“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没有啊”宁嘉回答。
接着传来嬉闹的声音“你不会喜欢池小鱼吧,她成绩是不错,可长得也”顿了顿后道“以后整个容也行啊,是吧宁嘉”宁嘉没有回答,继而是他们逐渐远去的放肆的笑声。
我躲在门里,看着镜子里画的像个小丑的自己,那件白色的裙子此刻像赤裸裸的嘲讽,嘲讽我的不自量力。
我没有穿那条裙子,我把它放在衣柜的最下面,像封存了一个本来就不可触碰的梦。
我庆幸我没有在我十八岁那年成为小丑。
月亮弯弯的挂在天上,那个让我去告白的朋友问“你不向宁嘉告白了吗”我假装毫不在意的撇嘴“我们以后又不可能在一起,他成绩那么差”而我的身后是宁嘉停下来的僵硬的脚步。
高考后,我和宁嘉去了两个不同的城市,我们的人生也没了交集。
我跟着宿舍的姑娘学着化妆和穿搭,从一个不好看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
大西的假期,我回老家收拾东西,碰到了宁嘉的朋友。
一个胡同长大,寒暄几句后,他说我好看了许多。
还说,毕业那时候,他们说我不好看,还被宁嘉好一顿翻白眼。
我愣了愣,他自然的接着说“我们都知道,那会儿他可崇拜你了,张嘴闭嘴都是我家小鱼儿,他本来想聚会那天和你告白来着,可惜可惜什么?”
我忽然问。
他挠挠头,笑着说“他说,可惜他成绩不好,和你不是一路人,不能耽误你啊,而且,这不是你说的嘛”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妈妈说的话好像不对了,因为我伤害了一个男孩子。
在我十八岁时满心都喜欢的男孩子。
传言里听一千遍《富士山下》能治疗人生中的求而不得。
此刻我站在当年那道门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还是那个画着乱七八糟的妆,穿着白色裙子的我。
我从未真正的放下过,在那么多年里,我无法与自己和解。
如果我当时能有勇气开门出去,如果我能当面问他一句,如果我没有死要面子说伤人的话。
八岁那年,我用我信奉的准则得到了一块菠萝面包。
十八岁那年,我因为这个准则失去了我心爱的少年。
彼时有风,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夏斟的太满。
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梦见唐宫,梦见追逐的轻罗小扇,梦见另一个夏夜。
那是我仅此一次的十八岁的夏天。
小说《第一次元的夏天》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