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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读佳作推荐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精彩片段
“去哪了?”
三个字,激得苏檀浑身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往外冒,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语气和声调都太熟悉,她只是被突兀地吓到。
转身看向歪在床榻之上的男子,苏檀强忍着没掏出腰间的刀片。
脱口而出:“都督,您怎么过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摆出信号呢!
莹莹晃动的烛火下,男子那张昳丽桀骜的脸庞愈发立体生动。
他指尖捏着那支淡粉海棠把玩,花苞颤颤巍巍,恰如被夜访香闺的纨绔子吓到的姑娘。
沈修妄掀起眼皮,不悦地看向她。
染上酒气的双眸,似乎在说:小爷在问你话,你还敢反问了?
姑娘穿着一身清凌凌的月白裙,不知道从哪里蹭了一身灰。
虽然没笑,但眼角眉梢皆是收敛的风情笑意。
她方才很快活。
七日之约丢到一边,反而夜半三更偷摸跑出去,回来以后快活的不行。
这般快活,和午后与那琴师眉来眼去时,别无二样。
最后一日仍没动静,反倒要他这一掷万金的雇主,亲自登门造访。
胆子不小。
沈大都督的目光松懒中藏着点锋芒。
感受到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苏檀抿一下泛干的唇,恭敬行礼答话:“回都督的话,我方才去……”
话还没说完,沈修妄失了耐性,“过来。”
又是这般强势。
苏檀原地踟躇片刻,终是迫于威压缓步走近他。
又发什么疯?她何处惹到他了吗?
也罢,早点交差早点了事。
苏檀摸向袖中的佛球,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腕上一吃力,沈修妄伸手拽着她,一把将人拖了过去。
惯性之下,苏檀重重跪倒在榻前,膝盖传来钝痛,姑娘黛眉紧蹙。
沈修妄垂眸看向拽着她凝脂白玉似的右臂,深色脂粉被蹭掉了一点,朱红守宫砂若隐若现。
男子眉头倏然一松,方才那点不舒畅随之散去。
掌心柔滑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离得近了,苏檀闻到一股酒香,他似乎饮得不少。
今日靖宁侯府百花宴,席上一定觥筹交错、美人如云。
沈都督挑花了眼,所以来寻她的不痛快?
不跟发酒疯的人计较,保命第一要义。
她轻叹一口气,忍着膝盖的痛,低声道:“都督,东西我方才刚寻到,您先松开行吗?”
沈修妄怔忪片刻,放开手。
“果真?”
苏檀从袖中取出佛球,摊开掌心奉上。
方才还玩世不恭倚在榻上的人,眼神忽地锐利,坐直身子拿过佛球。
暗棕色沉香木表面沁入一层血色,雕刻的观音像乍一看栩栩如生,然刀功略差火候。
沈修妄抚上其中一处细微凸起,心如擂鼓。
不错,这果真是当年父亲出征前,他亲手制作送给他的那枚!
少时,沈修妄独爱雕刻制作机巧玩意。
沈父领兵出征前两日,父子二人曾因他喜好玩乐大吵一架。
子逆父,多少有些倒反天罡。
然,沈修妄又是个不懂低头的,所以便使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写下一张致歉的字条,藏在佛球内部机关里头。
出征那日,打马追出城外送行。
八万雄师之前,沈父翻身下马,走向他恨铁不成钢却疼爱有加的嫡子。
沈侯爷身披铠甲,红披烈烈如火,重重拍着少年的肩。
“臭小子,好好读书习武!待为父回来若再无进益,你可自备荆条!”
少时的沈世子恣意妄为,扬唇朗笑:“父亲放心,待您凯旋,切磋之时孩儿必让您三招!”
沈父收力朝他肩上锤了一拳头,“你这臭小子。”
沈修妄笑得恣意,而后将佛球挂坠双手奉给父亲,郑重其事道:“平安得胜。”
沈父接过,端详两眼而后大喇喇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
“走了,回去好生孝顺爷奶、还有你母亲,多听长姐的话。”
那日冬至,朔风凛冽,刮骨刀一般,始终憋着没落一片雪花。
沈修妄目送父亲高大伟岸的身躯,逐渐隐入灰黑的长路之中。
再后来,全军覆没的急报传来。
靖宁侯府一朝没落,逐日式微。
沈修妄自请戴父之罪,毅然北赴邕城收复失地。
他将父亲的遗骸和遗物尽力收殓,却独独没有寻到那枚佛球。
边疆苦寒之地独坐枯守时,他总是固执地想,也许父亲也在里头给他留了话。
屋里,灯火葳蕤,烛芯“噼啪”炸开。
沈修妄仍然盯着那枚佛球,神色淡然,眼底却浮出不易察觉的伤恸。
苏檀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没再多话,起身退往屏风后头清洗身上的灰尘。
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他多散一会儿心神。
沈修妄酝酿好满腹心绪,食指指腹略一用力,终于按下那处旁人难以发现的机关。
微不可闻的“咔嗒”一声,佛球内敞开一条小缝,发黄的纸条静静夹在中间。
沈修妄眉心跳动,指尖捏着纸条一角将其缓缓拉出来,一枚暗红的血指印粘在上面。
他急促地喷出两股鼻息,颤抖着双手打开。
一行凌乱的血字闯进眼中……
沈修妄胸膛剧烈起伏,果真是父亲的笔迹!
他忍不住眼眶发烫。
良久。
倚着床栏,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阖目压制下满腔翻涌的情绪。
当年沈父率领八万将兵与北漠胡人交战,于封城关外天堑全军覆没。
佛球于战场之中遗失,几经辗转探查,沈修妄才偶然获得一丝线索。
据说曾有胡兵清扫战场时,拾取不少汉人的财物,卖给当地胡商,换取钱财。
偏巧两年后那胡商被沈氏暗探找到时,早就暴病身亡,佛球的线索彻底中断。
直到回京前,沈修妄才再次获得微末线索。
大海捞针,辗转八载。明猜暗想,一朝碰对。
富贵繁华处,销金迷人窟,绕了一圈竟真的藏在眼皮子底下。
沈修妄指尖颤抖,不由地再次攥紧手里的佛球。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只余叮叮咚咚的水声,满室柔香。
似乎无声抚平他心海泛起的褶皱和涟漪。
苏檀洗去灰尘,换了身干净的寝衣,穿好外裳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倚在床榻边的男子仍然闭目养神,下颌线条紧绷流畅,薄唇微抿,无喜无悲。
苏檀见过他浪荡无羁的模样,也见过杀人如麻的冷面,却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沈都督也有脆弱之态。
这样的男子,究竟哪一面才是真?
她扯了扯唇角,与她何干。
她只想要报酬。
轻步上前,苏檀柔声唤他:“都督。”
沈修妄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哑:“事情办的不错。”
难得,还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赞赏。
苏檀微微颔首:“媚芜不敢当。”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只讨巧的猫儿。
沈修妄坐直身子,疲乏地按了按眉心,道:“答应你的条件,必定达成,本都督一诺千金。”
闻言。
苏檀唇角翘起,潋滟的眸中盛满笑意,云散月明,芙蕖嫣嫣。
“多谢都督,都督大义!”
沈修妄垂眸看向跪在踏板上谢恩的姑娘。
如瀑青丝垂在孱弱肩头,随着俯首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一小截白嫩的后颈。
身形娇小一团,阵阵柔香从深处散发出来。
她究竟是什么做成的?
月前,沈修妄回京不久,与友夜饮而归。
行至流芳楼外,一盆春海棠倏然落下。
“砰”的一声,马儿大惊,公子愠怒。
沈都督勒马回头,便看到雕花窗前婉婉动人的姑娘。
夜风吹落她覆面的轻纱,佳人惊鸿,仙子临世。
姑娘惊愕不已,眼含秋水,慌忙致歉。
一颗勉强看入眼的美人棋子,数日后却为他成全一桩大事。
伶俐可人,又知晓佛球一事,真就这么纵她离身?
沈修妄分了心,再一回神,才轻咳一声恕礼。
“起来罢,一晚上跪十八回。”
苏檀心情正好,自动忽略他的呛声。
能挣得恢复自由身,是迄今为止最畅快的一天!
沈修妄抬起胳膊,侧眸瞧她一眼。
姑娘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扶着他的右臂,柔声问道:“都督,您要回府了吗?我送……”
沈大都督勾了勾唇,似乎又恢复往常玩世不恭的调调。
眸光含着晦暗不明的暧昧,道:“谁说我要回府,备水沐浴。”
苏檀在屋里静静休养五六日,伤势已然好转。
虽然人闷在屋子里,思绪却活泛得很,从婢子们口中大致已经了解侯府的人口关系。
老侯爷和老夫人膝下育有三子。
沈修妄的父亲是长子,在世时建树颇多,堪为顶梁柱。
二叔资质平庸,碌碌无为,膝下有四个女儿。
年前他又接连纳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妾室,只为再拼一个儿子。
三叔身子不好,汤药当饭吃,娶妻后更是常年缠绵病榻。
如今三房同居一府,沈修妄虽为子侄,却比两位叔叔实权更大。
老侯爷自长子离世后便投身于城外佛寺,一心遁入空门。
家中大小掌事自然由老夫人和长媳崔氏做主。
再说崔氏诞育一子一女,嫡女沈倾意嫁给杜国公世子已有八九载。
嫡子沈修妄龙章凤姿,不仅保住沈府满门荣耀,如今更添繁花。
已故沈父唯有一房妾室,便是何姨娘。
她自知出身不高,性子软弱无争,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相较于二房院中莺燕成群,争风吃醋。
三房院中药气熏天,病病歪歪。
长房算是风头无两。
有得意儿女傍身,崔氏在两位妯娌面前,脸上有光,骨子里更傲气十足。
论说如今府中顶顶要紧的事,便是沈修妄的婚事。
所以府中现有三位客居的表小姐,皆是为正妻之位而来。
苏檀的突然出现,无疑是往她们眼中扎进一根刺。
豪掷万金,春宵一度,赎身入府。
随便一桩都够她喝一壶的。
这番分析下来,阖府上下应当没几个瞧她顺眼的人。
坐在廊下的杌凳,苏檀仰头看向头顶四四方方的天。
轻叹一口气。
想来各方的下马威就在不久之后了。
“念棠,你怎么坐在此处发呆?”
容貌清秀的小厮捧着朱红木匣从院外走进来,轻手轻脚蹿到她面前。
苏檀吓一跳,定睛看向他:“展茗,你走路怎的没声儿?”
和自家公子一模一样。
展茗笑眯眯,将怀中木匣递给她,“公子叫我拿给你的。”
苏檀垂眸,刹时间面露喜色。
是她留在楼中的木匣。
姑娘独坐时容色清冷,甫一露出笑容,明艳不可方物。
哪怕穿着婢女的衣裙,也挡不住好颜色。
展茗不由红了脸,讷讷道:“快些放好吧,公子今日要入宫赴宴,唤你去房中伺候沐浴更衣。”
苏檀微怔,向竹她们四个人还伺候不过来吗?
伤势刚好就要上岗工作,侯府果真不养闲人。
从西边仆房行至东边主屋,一事一物愈发工整。
碧瓦朱甍,层楼叠榭。
檐下轩阔疏朗,洒扫的小厮,整花弄草的婢子,熙来攘往各司其职。
瞧见苏檀走来,诸人虽好奇万分,却也只敢用余光瞥两眼,手上的活计有条不紊。
苏檀目不斜视,果真是侯门大院中的奴仆,规矩森严。
迈上台阶,向竹恰好掀帘朝她招手,轻声道:“念棠,你可算来了。”
只见又萝等三个大丫鬟静静恭候于外间,依次捧着红木托盘,里头摆有新裳、云锦皂靴、折扇、荷包、玉佩等物。
苏檀疑惑:“向竹姐姐,你们不进去伺候么?”
向竹朝她笑笑:“我们一向只做外头的事,往常都是展茗近身伺候公子。现下你来了,展茗可是松泛不少。”
“快进去吧,莫耽误公子入宫时辰。”
苏檀颔首:“嗯,有劳姐姐指点。”
说话间,另外三人中,又萝忍不住抬头瞪她一眼,目光不善。
苏檀抿紧唇,迈步往里走。
沈大都督这是生怕她在府里日子过得太轻松,处处例外,处处树敌啊。
拐过黄花梨木莲花螭纹曲屏,偌大房内并无人,从净室传来淡淡水声。
净室与内室通连,沈修妄应当在沐浴。
苏檀原地踟躇片刻,他洗澡她还进去伺候什么?
忽然想到那夜画舫之上的浴桶吻,她更不想进去了。
奈何主不遂奴愿。
“念棠,愣在外头作甚,进来。”
这人耳朵可太灵了。
好好好,一回生二回熟。
横竖不该见的都见过了,有何可怕。
苏檀硬着头皮答应,袖中拳头握紧,视死如归般直奔净室。
净室内热气腾腾,淡白雾气里隐入一谪仙。
沈修妄浸在浴桶中闭目养神,面如冠玉。
听到苏檀入内的脚步声,他抬手随意指向后背,水珠顺着小臂的肌理线条滚落。
“叮咚”没入桶中。
苏檀会意,走近后拿起一旁的巾帕。
抬手覆上他的肩头,目光忽的顿住——
一道嫩粉色伤口赫然爬上男子后背。
新长出来的肉芽狰狞可怖,像是从肉里翻出来的。
那些旧伤痕她曾见过,这道显然是新伤。
沈修妄那夜闯入楼中,穿着玄甲,气势磅礴,瞧不出半点负伤之态。
原来,神兵天降的救星亦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
苏檀为他揉搓后背的动作不由轻巧两分,避开伤痕。
低声问道:“公子,您为何不用去疤膏?”
三小姐配制的去疤膏药性温和,效果显著,她额头的伤已经恢复如初。
话问出口方觉不妥。
主子的事岂容她置喙。
沈修妄唇角上挑,双眸微睁:“怎么,我记得月前还有人说伤痕代表功勋卓著。”
“如今又改了?”
苏檀哑口无言。
“奴婢知错,还请公子恕罪。”
她说不过他,逻辑也斗不过,还得再修炼才是。
男子嗤笑一声,默然阖目假寐。
亲自服侍他穿戴整齐,束好玉冠,将折扇递上。
苏檀的新手丫鬟任务总算圆满完成。
院里的婢女小厮们前簇后拥送小侯爷出门,接连道:“恭送公子。”
苏檀默默隐于人后,随大流。
主子入宫赴宴,长风和远泾随同,其余人留在院中各司其职。
倒也没有躲懒偷闲的。
和向竹她们一起收拾完净房,苏檀暂且得个喘气的空档。
刚想拔腿回房,去看看木匣中的物件。
有个伶俐的生脸丫鬟来递话儿:“老夫人唤念棠去永寿堂问话。”
果然,下马威比她料想中来的更快。
前脚沈修妄离府,后脚便跟来了。
向竹拉着她的腕子,悄声叮嘱道:“老夫人最是不喜装巧卖乖的,她说什么便如实应。”
“左不过斥责几句,别怕。”
苏檀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多谢姐姐指点。”
话毕,跟随传话丫鬟掀帘出屋。
瞧着苏檀离开的背影,又萝忍不住凑到向竹面前嘀咕。
“你怎的对她如此和蔼,处处指点。”
向竹浅笑没回答,一向沉默寡言的香松接话道:“与人和善,与己方便。”
雨槐捧着铜鉴往外走,笑叹:“香松平日闷不做声,如今讲一句倒是正中话头。”
向竹擦洗干净浴桶,吆喝她们少贫嘴。
做奴婢最要紧的就是明白主子的喜好,顺者兴,逆者便是被杖打发卖的命。
侯府的天,姓沈。
暖煦攀升,春风拂槛。
晖光从雕花木窗的罅隙间溜进屋内,爬上姑娘恬淡睡颜。
苏檀蹙了蹙眉,强撑着掀开眼皮。
昨天彻夜未眠,现下也只能勉强眯半个时辰回回神。
想到沈修妄那杀人弹指一挥间的恶煞模样,苏檀打了个冷颤,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该去办正事,否则真要彻底长眠!
深思一番,换身清爽衣裙,囫囵喝下半碗粥当作午膳,苏檀推开房门。
白日里花楼不开门迎客,姑娘们或是在房里练琴,或是在花厅练舞。
还有被折腾惨了的,勉强睡两个时辰养养神。
别看楼里一片静好,楼外大门、后门,各条巷口都有蹲守的龟公、健仆。
想逃,那就是以卵击石。
作为摇钱树,苏檀的一举一动更是被盯得死死的。
前脚迈出屋门,后脚两个小丫鬟就跟了上来。
穿绿裙的含翠开口道:“姑娘,月妈妈说让您在屋里好好休息养身,晚间还得陪沈都督。”
苏檀嗯了一声:“我歇得差不多了。”
“那您要去何处?”
苏檀脚步轻缓,往楼下东头走,“昨夜都督对那道金桂芡实马蹄沙赞不绝口,我想着亲手制一碗,晚间呈给都督享用。”
哄男人,除了床榻之上的功夫,那便是口腹之欲。
月妈妈教授的,苏檀自然要学以致用。
不过她是为便宜行事瞎掰的。
沈大都督那张嘴金贵的很,真给他吃,怕是要连人带碗踹出去二里地。
含翠连连点头,“那奴陪姑娘一起去吧。”
说着偏头朝另一个穿蓝裙的小丫鬟看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负责监视,一个负责实时向月妈妈汇报。
苏檀不动声色,自顾自走进庖屋。
流芳楼有三位掌勺师傅,川鲁粤淮扬,各菜系信手拈来。
除了姑娘美,佳肴也是出了名的。
此刻掌勺师傅在休息,若干厨娘和小厮正忙着备菜、洗切。
“哟,媚芜姑娘怎么来这儿了?”三人中,矮胖圆脸的陈师傅最为和气。
苏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递给他,笑道:“打扰陈师傅休息,我想做碗金桂芡实马蹄沙,借您灶上一用。”
昨夜沈都督一掷万金成为花魁娘子的首位入幕之宾,楼里上上下下都巴着攀一攀高枝。
现下苏檀主动找上他,出手阔绰,陈师傅收下银子自然愈发热络。
“姑娘客气了,做给都督吃的吧。”
苏檀故作羞赧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过来给姑娘打下手,动作麻利点。”
当着含翠的面,苏檀认真跟着陈师傅学做甜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话。
庖屋里其他人见着陈师傅讨巧,又得了银子,也围过来搭话。
聊到床笫之间的荤话,不免有人愈发好奇沈都督的神勇。
一时间,话匣子便打开了。
跟着的蓝裙小丫鬟叫秋蝉,见含翠一直盯着,她便得了空去向月妈妈汇报。
月妈妈躺在榻上哼曲儿,听秋蝉利索叙述。
“媚芜这丫头果真不简单,这才接客第二日便开了窍。”
秋蝉应声:“是呢,她还向庖厨们讨教女子补形吃何物,男子喝鹿血什么的。”
小丫鬟红了脸,媚芜话里话外,巴不得沈都督缠死在她身上一般。
果真狐媚。
月妈妈哼声:“那些胡人的房事偏方,她倒钻研的透。”
“罢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这几日沈都督对她稀罕的紧,她要在楼里作甚,都依她。”
“只一点,万不可让她跑了。”
“奴明白。”
“嘎吱”一声后,房门阖紧。
月妈妈喜滋滋地起身,钻到屏风后头,推开浴桶,踩上其中一块方砖。
墙后徐徐拉开一扇黑洞洞的小门,她扭着丰腴的腰肢钻了进去。
楼下庖屋里,凡是搭把手帮忙的厨娘小厮,都得了苏檀的赏钱。
聊得愈发火热。
“要我说呀,那物什的雄风,可不是单靠东西补起来的,那都是天生的。”
“胡人尤其天赋异禀。”
苏檀故作惊讶:“果真?”
年纪稍大的伙夫侃侃而谈:“自然,我记得六七年前常有两个胡商来楼里,回回搞得三五个姑娘要死要活。”
有人不怀好意:“你小子是不是扒门缝儿偷看了。”
“去你的,我哪敢啊!”
满屋哄堂大笑,苏檀也不得不跟着扯了扯唇角。
另一做久的老厨娘接话:“不错,我记得那两人常管我们要鹿血喝呢,可惜咱大魏人喝不惯那劳什子。”
苏檀静静听着他们谈荤话,偶尔插一句。
看来七年前确实有胡商常出入楼中,她当时每天被训打,害怕都来不及,哪敢多看多听。
只可惜伺候过胡商的姑娘们,死的死疯的疯,一个个花枝妍丽的进来,蓬头垢面伤痕累累被草席裹着出去。
沈修妄要她找的东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楼里。
若是找不到,那些姑娘的结局也就是她未来的下场。
思忖间,苏檀不由打了个寒颤。
有人讪笑问道:“媚芜姑娘,你是要给沈都督寻一盅新鲜鹿血么?”
这言外之意是说她嫌弃沈修妄不行?!
胆大包天。
这话但凡有一个字传到那人耳朵里,她也甭再挣扎求生,直接抹脖算了。
苏檀搅动甜汤的动作微顿,悻悻圆谎:“哎呀,我是想女子能不能喝,沈都督那般神武,难以招架。”
说罢,她揉了揉细腰,面露难色。
众人唏嘘,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在军中素了八年的少年将军,合该龙精虎猛。
京城昭善坊,皈依茶楼。
雅间里“龙精虎猛”的沈都督正在接受“三司会审”。
程樾从五城兵马司下职后,衣裳都没换,顺道从大理寺府衙把齐清珩揪了过来。
昨夜那场戏,可是瞧的他云里雾里。
“沈修妄,你怎么想的?还嫌名声不够风流呢。”程副指挥使豪饮一盏茶,重重搁下杯子。
沈都督啧了一声:“说你笨,果真不聪明。”
他朝右手边的齐少卿挑眉:“你猜猜,原因有三。”
齐清珩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茶果子,淡声道:“行之如今回京军功赫赫,在朝地位如日中天,自然引得多方忌惮。”
“水至清则无鱼,同理,人亦是。”
“若是行之清心杂念,无欲无求,一心只专朝事,圣人怕是会多心他另有所图啊。”
这番弯弯绕绕,程樾方才悟出其中道理,一拍脑门看向沈修妄,道:“原来你小子是故意的,以此事自污。”
一个心系美娇娘的风流都督形象,倒是能挡去不少事。
贪财好色总得占一头,在朝中才显得不那么另类。
为官之道,可算叫他摸透了。
沈修妄轻笑一声,丢一颗脆枣进嘴里:“此为一,二呢?”
齐清珩敛去笑意,正色道:“二,便是你要暗查当年之事,媚芜姑娘是你棋盘上的一颗卒。”
八百双眼睛盯着沈修妄,他一点动作就会引得几方注意,倒不如用颗毫无背景根基的棋子,丢进去试试深浅。
闻言,程樾浓眉一拧,脸色绷紧:“昨夜太子那边又派人刺杀你了?”
沈修妄垂下眼帘,冷哼:“习以为常。”
程樾压低怒声:“他娘的也算个天潢贵胄,多少年了还和你过不去,那徐云舒不是已经当太子妃了么……”
突然提到徐云舒,齐清珩瞪向程樾。
程樾后知后觉,闭上嘴,悻悻噤声。
徐云舒这三个字是不能在沈修妄面前提的。
谁料沈都督掀起眼皮,神色无波,付之一哂:“她当不当太子妃与我何干。”
对面两人尴尬笑笑扯回话题,齐清珩又问:“第三是因为甚?”
齐少卿才高八斗,清风朗月,官场明暗面的利益关系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却摸不准沈大都督的纨绔心。
快言快语的程樾接话:“这还不简单,因为媚芜姑娘貌若天仙啊!”
他抓起碟中的果脯,挑中一颗最剔透圆嫩的,伸到他们面前晃了晃。
“喏,修妄自小就是个喜欢看皮囊的,吃果子点心都得挑盘里最好看的。”
既然选择自污,那沈都督也定要选一个最称心的。
看都看不顺眼,就不提旁的了。
果然,沈修妄唇角轻勾,伸手夺下那颗果脯丢进嘴里:“嗬,程兄聪明不少。”
“那是自然。”
程樾总算扳回一城,不免得意。
想到正事,他从怀里掏出封密信。
“四殿下托我给你的,近些日子他陪太后娘娘南下广济佛寺祈福,待回京后再与你会面。”
沈修妄抬手接过:“嗯,那今儿就到这吧。”
“嘿,连顿晚饭都不请?”程樾瞥一眼窗外西斜的日头。
齐清珩伸手拽着他走,“修妄还要去赴美人约呢,你自个儿回府吃。”
程樾讪笑起身:“某些人守了二十三年的童子身可算有交代咯。”
沈修妄挥拳:“滚。”
“滚就滚,凶甚。”
“清珩,咱俩去吃。”
齐少卿浅笑摇头:“不了,府衙里还有一堆公案。”
程樾腹诽:罢罢罢,一个两个的,兄弟没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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