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陈昱杰洗完澡给陈芸吹头发，净白修长的手指随热风在发丝间翻腾，他思索了许久，一首到吹干头发才问：“清明放假要回高中看看吗？”
陈芸沉默了几秒，垂下眼眸：“为什么突然想回去？”
“太久没回去了，有点怀念了。”
“怀念？”
陈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锐利，“怀念什么？
怀念你高二时谈的那个初恋？”
陈昱杰被她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我吃饱了撑的没事怀念她干嘛呀，你吃醋了？”
陈芸很是坦荡：“对，我吃醋了。”
无论做什么，她好像都迟人一步，学业、事业，甚至感情，永远有人在她之前。
她对此很不爽。
陈昱杰的初恋女友叫林梦纤，学摄影的，也是年级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
陈芸跟林梦纤有交集得早，在她还不知道有陈昱杰这个人的时候。
林梦纤的人跟她的名字一样，纤细瘦弱，美丽动人。
“有什么好吃醋的，我跟她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半个月的情侣，小气鬼。”
陈昱杰揉了揉她的头发，作势又要亲她。
陈芸偏头躲过，双手捧着他的脸，好像很无奈：“我一首都很小气的，所以你不可以说我是小气鬼。
知道吗？”
“陈老师这又是什么逻辑？”
陈芸放开他，起身就走也不理他，进了书房才转头对他说：“今天晚上我要备课、改作业，陈老板自己先睡吧！”
“你不跟我一起睡啊？”
“我很忙的，陈老板。”
陈芸朝后挥挥手，关上了书房门。
“真是无情啊……”陈昱杰呆愣在客厅沙发上，喃喃自语。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久远的时刻，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都快忘了，以前他也被陈芸拒绝过。
高考结束后，学校组织了一次毕业典礼。
跟以往不一样，各色各样的头发，样式不一的衣服，被压抑了许久的高中生从发色着装开始打响“解放”第一枪。
陈昱杰也换上了放假时常穿的白衣黑裤，手里拿着一枝玫瑰。
“哟，杰哥！”
王峰磊从高三楼底下飞奔过来挂他身上，看到他手里的玫瑰后又挑眉，“今天不一样呀，这是铁树要开花了？”
陈昱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侧的头发，没回答，玫瑰往身后藏了藏。
高三楼前的集合队伍，七班来得早，队伍刚好排在他们班前面。
陈昱杰往七班队伍里扫，他在找，找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五颜六色的头发中，他找到了，一如既往的黑发高马尾，正叽叽喳喳往身前人身上凑。
陈昱杰认得她前面卷发的女生，是她同桌陈余霖，也是……他隐晦地看向排他前面的周钎。
周钎和陈余霖的故事复杂、狗血又充满戏剧性冲突，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六月中旬，烈日当空，晴空万里。
操场主席台上的年级长越讲越激动，底下的学生被晒得唉声载道 、汗流浃背。
最后，还是马上要退休的校长大发慈悲，大手一挥转换了典礼进行的阵地。
冷气充足的大会议室，还有舒服的靠椅，可惜的是他看不到陈芸了。
座位是按班级号排，二班在最前排，七班在最后排。
“花是送人的吗？”
右手边的周钎头也不抬，在峡谷厮杀得酣畅淋漓，让人有种刚刚不是他在说话的错觉。
“表白用的？”
周钎放下手机，屏幕上的水晶也碎了，胜利的标识出现，“如果不是的话，能不能先借我，我也有个白想表一下。”
“？”
很奇怪的逻辑，陈昱杰选择拒绝。
“你小子要表白不自己去买。”
周钎面带羞赫：“想买来着，起晚了来不及。
你能不能先借我？”
陈昱杰再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低头给陈芸发信息——［风：我待会儿在书法长廊那儿等你。
］［风：你会来吧？
］他盯着聊天框许久，对面却一首没有回音，旁边的周钎又凑过来：“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了！
说真的，她都不回你，打个商量，你再回去计划计划，花先借我，怎么样？”
陈昱杰有些气结，不想搭理他：“不怎么样。”
“……？”
陈芸看着来信，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将手机递给陈余霖。
“怎么了？”
“你自己看……”陈余霖看了一眼，不好评价。
“你这……你想去吗？”
斟酌再三，她问。
陈芸有些说不明白，她喜欢陈昱杰，这点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死缠烂打一整年，但要是真发生点什么，她有些拿不准。
真的在一起了，那是个什么光景，她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象。
说到底，还是不够喜欢。
“到时候再说吧！”
一首到会议结束，陈芸都没有回陈昱杰，她好像忘记了一样。
她跟陈余霖叽叽喳喳聊天说地，在路过书法长廊时脚步一顿，还是走了。
陈昱杰没能在人群揪住陈芸，只好坐在石椅上等。
玫瑰躺在石椅上，旁边是枯草，总有人在身旁路过，星星点点的光从人群间隙溜走，仿佛来到了黄昏。
“你在等我吗？”
而夏天的黄昏总是浮着花草香。
没等他回答，陈芸己经坐下。
“我在等你，以为你不来了。”
玫瑰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还有好多话，他还没说。
“我……”陈芸深吸了几口气，“好吧，我确实有不来的想法。”
“但你来了，”陈昱杰将玫瑰放到她手里，“收下它吧，送给你的。”
“毕业礼物吗？
我很喜欢……不是毕业礼物，没有人会用玫瑰当毕业礼物。”
未说完的话语被打断，他首首望向她眼底，攻守异形。
“陈芸，我喜……嗯？”
陈芸打断了他的话，看了眼手机就起身，“我还有事，这个苹果送你，毕业快乐！
花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陈芸收了花，却是落荒而逃。
陈昱杰不明白，他好像是……被拒绝了？
他看着怀里的红苹果，有些哭笑不得。
女孩子的心意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但苹果很甜。
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在七班门口蹲点的人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有点多了，他的好兄弟周钎赫然在列。
“阿杰，坐这！”
周钎拍了拍身边的台阶，让出半个屁股。
他没坐：“七班怎么这么多人？”
“这你就不懂了，”周钎跟他科普，“七班出美女，你看这些男的，不是男朋友就是追求者。”
“那你属于哪种？”
周钎“啧”了一声：“没意思了啊！”
“诶，你不是跟那个陈芸约在书法长廊吗？
怎么又来门口了？”
周钎一脸八卦。
陈昱杰坦荡承认：“我好像被拒绝了，过来逮人问个清楚。
你没揪到陈余霖？”
“没有，她溜太快了。”
周钎突然站起身，开始活动身手，“这次肯定能逮到！”
说完就往门口快步走去，眼疾手快揪住陈余霖的后衣领。
陈余霖被吓一跳，骂骂咧咧：“周钎你有病啊！”
“谁让你一首不理我……”陈昱杰忍不住给他鼓掌，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一套丝滑小连招，硬控陈余霖十五秒，不愧是青训选手。
他也没错过想偷偷溜走的陈芸，上前抓住人手腕就往楼下走。
陈芸的脸己经红成了苹果。
他们在牵……牵手，太超过了吧！
空旷的操场在夜晚是小情侣们偷偷约会的圣地，白天往往人烟稀少，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
相顾无言，很是尴尬。
“你们班怎么还要开会啊？”
刚问完，陈昱杰就后悔了。
干嘛没话找话，多尴尬啊！
“啊？
我们班主任还有些事情要交待，所以又开了一次班会，也是最后一次班会了。”
“哦，这样啊。”
……“苹果……玫瑰……”陈芸：“你先说吧。”
此刻好像真的到了黄昏，两个人在树荫底下坐着，湛蓝的天多了几片浮云。
陈芸没有去看陈昱杰，她听见了陈昱杰的告白。
“不要。”
陈昱杰错愕：“什么？”
“我说，”陈芸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向他的眼睛，“不要。”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陈昱杰。”
“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我喜欢看什么书，讨厌哪些说法；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会被你吸引。”
陈昱杰：“这些重要吗？
我们可以在一起之后再慢慢了解。”
陈芸很认真：“这很重要！
了解很重要，三观很重要，性格习惯也很重要。
你并不知道我，了解我，又怎么能说喜欢我呢？”
“不知道深层次的我，而喜欢表层面的我，我不想、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喜欢。”
“可是……”可是什么呢？
他确实不了解陈芸喜好，可这样就不配说“喜欢”了吗？
陈芸还在说：“高三一整年，你拒绝了我三次，每一次你都说‘我们做朋友更好’。
但是，你知道的，我一开始就居心不良，不想跟你做朋友。”
“我知道。”
陈昱杰说。
陈芸：“所以我讨厌这么说的你，但也无法停下注视你，同样的，也无法接受你。”
“陈昱杰，”陈芸从包里又掏出了一个红苹果，塞到他怀里，“我之前拿到央民的降分录取名额了，来找我吧！”
陈昱杰：“？”
他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绝对够不到央民的分数线。
他真的，被拒绝的很彻底。
陈芸的书房里摆着一幅字，不是名家作品，是她大学同学自己写的字，觉得这句诗和她很配，赠予了她。
字画框的前面摆着一张照片，一张穿着校服的少年的背影照。
“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夏尔•波德莱尔的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