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优梨蜷缩窝在床上,悲伤像是清水里不慎滴入的墨滴,慢慢晕染、扩散。
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枕头。
她无助的啜泣,颤抖着。
“咚咚咚—”敲门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
许优梨快速调整情绪,坐在床上,声音里夹杂着暗哑,开口道,“怎么了,衍哥。”
“优优,你还好吗?”
许青衍隔着门问道,随后又觉得这样问很多余,又说,“我可以进来吗?”
许优梨吸了吸鼻子,“进来吧。”
许青衍推门进入,就看见许优梨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眼眶通红。
很明显刚刚哭过。
许青衍站在床边,安慰似的揉着许优梨的发顶,“知道你难受,想哭可以抱着哥哥哭。”
本来压抑的情绪顷刻间释放,许优梨抱着许青衍的腰,肩膀颤抖着,无助哭泣。
悲情的哭声似火焰,在房间里蔓延,许青衍被哭声感染,有些哽咽。
时间一点点流逝,暗红的天边早己变得黑亮,点点繁星缀在空中,一轮弯月挂在蓝黑的天边。
许优梨哭累了,松开抱着许青衍的手,用手背擦拭残存的眼泪。
一张纸递到许优梨眼前,她接过,嘟囔着说了句谢谢。
许青衍揉了揉许优梨的发顶,安慰开口,“好点了吗?”
许优梨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说,妈怎么能说两个人都有错呢。
那明明就是乔景鹏一个人的错。”
许优梨岔开话题,无助开口。
“是啊。”
许青衍回道。
那是他们的父亲离世后的第二年,许优梨才西岁。
付琴带来了乔景鹏,那是付琴最好的朋友——言芸的儿子。
言芸也是丧夫之人,她死后托孤,将儿子交给了付琴。
付琴本身就要抚养三个孩子,现在又多出一个,家庭负担难免增大。
付琴一人在外面打三份工,忙的不可开交。
西年后,许池辍学打工,付琴负担减轻了不少。
一开始,许优梨对乔景鹏是同情的,对他很好,好吃的都先紧着他。
可就在许池辍学打工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此后,许优梨不会同情乔景鹏,甚至厌恶。
太阳当顶,火辣辣的阳光照在灰褐色的泥路上,聒噪的蝉鸣在耳边萦绕。
乔景鹏拉着许优梨的手,奔跑在乡野的泥路上。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小孩子纯真的笑容洋溢在他们脸上。
“哎,乔景鹏,你跑慢点。”
不一会,许优梨气喘吁吁的开口。
“可是这样很快乐啊,你不觉得吗?”
乔景鹏迎着风,大声说。
许优梨被迫跟在乔景鹏后面,汗珠被风吹落,湿哒哒的刘海粘在额头,难受极了。
许优梨快要喘不过气了,她不得不慢下脚步,却被乔景鹏拉着。
“我好累,你跑慢点。”
许优梨再度开口。
“马上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乔景鹏说。
他们穿过层层麦浪,来到湖边。
湖面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刺眼的反光。
这湖很宽很大,岸边的告示牌上有水深危险禁止游泳的字样。
湖水清澈,蔚蓝如天,隐约能看见墨滴般的小鱼在湖中游荡。
“天这么热,我们下去凉快一下怎么样?”
乔景鹏提议。
那是穷的揭不开锅,空调也没能装上,夏季的茅屋像是桑拿房,热得厉害。
“可是,旁边的告示说不能下去。”
许优梨指着告示牌对乔景鹏说。
“没事的,就在湖边扑扑水。”
乔景鹏安慰。
许优梨将信将疑跟在乔景鹏后面,他们选了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陆地,在那里扑水玩。
谁也没注意,干燥的陆地出现了裂纹。
小孩子的心情是最容易改变的。
之前还喊着累的许优梨,这时却玩得开心。
许优梨用手舀起一捧水,趁着乔景鹏不注意,扑向他。
乔景鹏也回以反击。
孩童的脸上洋溢着自由快乐的笑容。
可却不曾想,脚下的陆地因为二人的重量,再加上水的浸润,裂纹渐渐加大加重,首到彻底断裂。
许优梨和乔景鹏脚下失重,双双跌进水中。
许优梨惊慌失措,无助的蹬着双脚,却始终踩不到陆地,恐惧在心中滋生发芽,然后剧烈增长。
乔景鹏也是一样的状况,两个八岁的孩童在水中扑棱,嘴里不停的喊着救命。
不远处飘来浮木,许优梨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眼底的欣喜掩盖不住。
眼见浮木就要飘过来,乔景鹏先一步抓住了浮木,撑着胳膊,大口喘气。
许优梨求助的看向他,力气所剩无几,快要支撑不住了。
可乔景鹏却像是没看见她眼中的求助,撑着浮木一动不动。
许优梨的心脏刺痛,产生不安情绪。
她读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自己好像再也没法吃妈妈做的饭了;再也没法抱着大哥撒娇说要抱抱了;再也没法黏着衍哥做饭给自己吃了。
她痛苦,力气一点点流失,支撑不住在水面,湖水像是找到了容身之地,争先恐后的钻进许优梨的鼻腔,窒息感扑面而来。
世界灰蒙蒙的,湖水的蔚蓝一点点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许优梨睁眼。
她看着周围白花花的一片,以为自己像动画片里的人一样,死后进入了天堂。
无措滋生,她小声啜泣,再也见不到妈妈,大哥和衍哥了。
痛苦在心底蔓延,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白花花的枕头,留下深褐色的痕迹。
“优优!”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优梨茫然抬头,看见了许青衍。
“衍哥?
你也死了吗?
不对呀,怎么会。”
许优梨呆愣愣的开口。
许青衍拥抱许优梨的动作一顿,被许优梨的话震惊住了。
“优优,别咒你衍哥。
不是衍哥死了,是你还活着。”
许池开口说,眼底的疲惫遮挡不住。
许优梨有些心疼,又同时庆幸她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还能见到妈妈,大哥和衍哥。
“优优!”
付琴刚进病房就看见许优梨醒着,扑过来抱住许优梨欣喜哭泣。
“优优,你,吓死妈妈了,妈妈以为…”付琴断断续续的开口,最后那段话不敢说出口。
许优梨也庆幸,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乔景鹏。
乔景鹏扒着门框,怯生生的朝里看。
许优梨没再看他,被付琴的情绪带着,又哭了起来。
一旁的许青衍也潸然泪下,抱着许池大哭起来。
许池无奈扶额,伸手揉着许青衍的发顶,又出声安慰着哭成一团的三人。
乔景鹏也挤进来,跟着他们仨一起哭,许池更是无奈。
事后许优梨问是谁救了他们,许池告诉她,还好附近有村民恰巧看到在水中扑棱的二人,赶忙去叫了人。
据说啊,那个村民带着人来时,湖面上就乔景鹏一个人,他都要吓死了,跟搜救人员说还有一个,让他们在水底找找,还真在水底找到了许优梨。
那时的许优梨奄奄一息,急匆匆地被送进了当地的小诊所。
许优梨认真的点头,说过几天要好好谢谢这个村民。
许池告诉她,村民做好事不留名,只说人活着就好,就泯没在村庄里了。
许优梨在心底给ta点了个大大的赞。
此后,许优梨看见乔景鹏就难受,反感。
想让他离开,却遭到了妈妈的驳斥。
许青衍和许池不明所以,明明是两人贪玩,导致差点溺水,优优怎么怨恨起乔景鹏了?
许优梨向他们控诉了乔景鹏的行为,许青衍气的要打人。
许池拦着说,妈妈都不管,你把他打一顿妈妈还会说你,得不偿失。
许青衍气愤地收下握紧的拳头。
自那以后,许优梨不理乔景鹏,许青衍也跟着不理。
许池倒好些,只是对乔景鹏淡淡的。
出事西年后,许池带着许优梨和许青衍搬进了现在的房子。
付琴不明所以,许池只简单说不喜欢和乔景鹏住就带着二人走了,付琴拦不住。
“衍哥,你说,妈为什么偏袒外人?”
许优梨将头埋在腿心闷闷开口。
许青衍喉结滚动,不知如何作答,斟酌着开口:“可能,那是言阿姨的孩子吧。”
许优梨没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看上去低落极了。
“我要睡了,衍哥你出去吧。”
许优梨说。
许青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许优梨心里闷闷的,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偏袒外人,明明那时她哭得那么伤心。
想着想着,眼泪划过脸颊,许优梨就带着这样的情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