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艾尔莫尔古堡后，瑞娅拒绝了仆佣的服侍，独自把自己关在盥洗室里，一遍遍清洗身体。
她没有聆听格雷文如何和骑兵队解释生还的问题，反正那个人向来聪明冷静，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
西辰和阿斯莱德长期对立，两国的皇储更是视对方为死敌。
比起格雷文，德罗维尔性格更张扬，而且喜欢出其不意。
就像这次突袭，谁也想不到德罗维尔竟然会带着一队精悍人马，从中心城一路潜入边境，把格雷文打个措手不及。
这种计划很危险，稍有不慎，突袭的德罗维尔也会折损在此。
但显而易见，他赢了，险中求胜。
瑞娅站在雾气腾腾的花洒下，用力抹了一把脸。
阿斯莱德的皇储是个极具攻击性的疯子。
他带来的人并不多，完全是靠着地形优势，把艾尔莫尔堡的骑兵队耍得团团转。
在审讯室里和格雷文谈判，迫害她的时候，也许骑兵队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逡巡。
德罗维尔不能杀格雷文，否则无法顺利撤退。
但他也没能拿到塞尔山脉和艾尔莫尔城堡，所以用伤害她的方式，尽情侮辱格雷文的脸面。
格雷文不会大肆追击他，因为审讯室发生的一切，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和妥协。
谁也没遭到太大损失，除了瑞娅。
她拧紧水龙头。
金色的开关旋钮被打造成雏菊形状，摸上去滚烫又硌手。
瑞娅的掌心被压出浅淡的红痕，但这痕迹就像沾在手上的温度，很快就消退了。
她没有穿鞋，赤脚走到外面的换衣间，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镜中的人还很年轻，年轻到了有些稚嫩的地步。
被水浸湿的长发像海藻垂落腰间，亮晶晶的水珠滑落下巴，聚在凹陷的锁骨处，或者顺着锁骨下去要掉不掉。
这是一具纤细窈窕的身体。
腰细腿长，肌肤透着朦胧的白，像油画里躺在绸缎中的少女，山泉边捧着水壶的精灵。
总之，不会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侵略。
但偏偏就是这样看似纯洁的躯体，被德罗维尔粗暴地对待......瑞娅抿紧花瓣一样的红唇。
她久久凝视着自己，镜子里的自己也用一双湿濛濛的蓝眼睛看她。
“瑞娅·米切尔。”
她轻声念出一段文字，“米切尔家族的千金小姐，艾沃尔公爵的女儿，西辰第一王子的未婚妻。
曾被德罗维尔强迫，后来依旧如愿嫁给格雷文。
在格雷文成为西辰国王之后，她顺利当上王后，但备受冷落，没有得到过一次温存。”
“半年后，米切尔家族覆灭，瑞娅王后服毒身亡。”
这是刚才搓洗身体时，她眼前浮现的文字。
瑞娅垂下眼睫，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的脑子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陌生信息，这些东西压迫着神经，让她心口发闷，呼吸不畅。
想要把它们全都梳理清楚，是件浩大繁琐的工程。
瑞娅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一点点消化吞吃，并借助偶尔呈现的文字进行理解。
她似乎活在一本书里。
这本书名为《诺瓦的爱情日记》，讲的是贵族私生女诺瓦过尽了贫穷的苦日子，一朝被接回家里，进入比尔特顿魔法学院，凭借美好的品质和不服输的毅力，逐渐赢得众人的喜欢。
与此同时，诺瓦踏入上层贵族的交际圈，和许多优秀男人产生了复杂的感情纠葛。
总之，就是个谈恋爱的故事。
在学院进修的时候，诺瓦被学长喜欢，被第二王子追求；参加舞会的时候，又能惊艳所有人，吸引第一王子的注意力。
出去逛个街，做个冒险任务，就会认识受伤的德罗维尔，开展一段强制爱。
瑞娅默默算了算，和这位诺瓦小姐爱来爱去的男性，大概两只手都数不完。
——然后他们竟然没有一个是男主角。
对，包括瑞娅的未婚夫在内，这些家伙全都被称之为男配。
男主角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登场，他是……远居在海洋另一端的精灵至高王。
这都是什么鬼。
瑞娅生平第一次骂了脏话。
骂出口的同时，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精神桎梏仿佛消失了。
做什么完美千金，保持什么优雅体贴，贵族风范……全都失去了意义。
她看着狼狈的自己，泛红的眼睛渐渐弯起弧度，嘴唇张合，吐出沙哑坚决的话语。
“去死吧格雷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