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闻言,急切出声阻止,“族长,您先别生气。
我与他谈谈。”
他回身盯着渊除的眼睛,“夫人,你真的宁愿受罚,也不愿和我一起吗?”
“受什么责罚?”
“大概是火烧之刑,沉水或土埋也是有可能的。”
渊除瞳孔一震,“不同意结伴侣就要被火烧沉水这么严重?!”
“嗯,”黑鸟点头,真诚道:“鸟族信奉规则秩序,十分重诺。”
渊除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现在毫无妖力,只想好好修炼,根本无心顾及旁事。
何况还是与男子结为伴侣这种超出认知的事。
但若接受惩罚,枉送性命,渊除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他还不能死。
仔细一想,黑鸟外形优越,还有自己独立领地。
以对方的条件,选择应该很多,大可不必纠缠他这样没有妖力甚至不会飞的鸟。
渊除往前一步首视黑鸟,试图看清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他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为何选我?”
不等对方回答又逼近一步,“还是说,无论什么鸟进入这里,你都会把赤心果给他,与其结为伴侣?”
“没有别的鸟。”
黑鸟挺首身板,和渊除对视。
“赤心果灵力笼罩的范围内,只有被它选中才能进来。
我的心意亦是如此,在你之前我没考虑过交出赤心果。”
渊除看着对方眼底真挚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你和那果子都一眼认定了我?”
“对。”
黑鸟低下头,略显羞涩,“有种我等了很久,就是为了遇到你的感觉,懂吗?”
渊除懵懵然点头,又慌忙摇头,“不是很懂。”
“反正就是,我很喜欢你。”
“嘶。”
渊除深吸一口气,被黑鸟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赶忙转了话题,“那,你真的能助我修炼?”
“当然。
我的心法秘器丹药等都能给你。
要不我们相处一年试试,我可以向你证明所言非虚。
到时若你仍不满意,我让你走,所有惩罚我承担。
可好?”
渊除低头琢磨,他在此地鸟生地不熟,现在自保都费劲,和黑鸟一起至少能安全些。
若是对方真能帮助自己修炼,也能事半功倍。
但一年太长,他决定道:“三个月,我们做朋友,相处不来就分道扬镳。”
“好。”
黑鸟毫无犹豫地同意了。
两鸟达成一致,来到凤冠鸠近前。
闭目养神的凤冠鸠睁开眼,“谈妥了?”
黑鸟躬身,“我们决定相处三月。
若之后因不合适分开,不必再问责于他,后果由我一律承担。
请族长准允。”
“你也认同?”
凤冠鸠询问渊除。
渊除颔首,“认同。”
“行,那我就做这个见证。
不过作为族长,还是希望你们能结琴瑟之好,相守白头。”
说罢,凤冠鸠起身飞离。
渊除心情轻松了不少,拍拍翅膀,“走吧。”
黑鸟跟在身侧,“你想去哪里?”
“去妖修多的地方。”
“为什么,在山林里不好吗?”
渊除解释:“我得快点修炼。
妖修是化形后的妖,精通妖类修炼技巧,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参悟些诀窍,帮助我快速提升。”
黑鸟理解后向渊除介绍:“此处是灵原山,山下不远处是灵万镇,有妖界交易往来最频繁的‘西集’之一西集。”
没想到对方这么了解,渊除心中一喜,“好,就去灵原镇。”
早春二月,正午时分,日头高挂。
光影斑驳的地上,一只黑鸟一步不离地追着一只黄鸟,相伴穿行于山林间。
“夫人,吃野果。”
“夫人,渴了吧,喝点水。”
“夫人,今日阳光真好,要不要停下来歇会儿赏赏景?”
“夫人,你怎么不飞,是喜欢走路吗?”
本该身心爽朗的时节,偏偏闷热得透不过气。
渊除走得心烦气躁,被戳中痛处,终于爆发了脾气,““闭嘴。
我不会飞,只能走路,听懂了吗?”
“喔,”黑鸟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懂了。”
“还有,不许再叫‘夫人’。”
“那我叫什么?
夫君?”
渊除狠狠瞪了黑鸟一眼,“想什么呢,叫我渊除。”
“知道了。”
黑鸟垂下头,刚才追着人家跑的活力像被瞬间抽走,没精打采的。
渊除见状,想缓和一下,探头凑到黑鸟面前,由下而上看向他的眼睛,“你呢,叫什么名字?”
距离过近,黑鸟怔愣一瞬,偏过头,“陆羡封。”
后面的路途陆羡封安静不少。
不过他们走了没多久,天色瞬间乌压压暗下来。
陆羡封严肃认真起来,“要下暴雨了,我们得赶紧找地方避雨。”
“嗯。”
渊除点头认同。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渊除和黑鸟尚未找到遮蔽处,骤雨便压境而来。
他们在春雷阵阵的雨中狂奔,雨势过大,迫不得己临时寻了棵巨叶兰避雨。
乍暖还寒的时候,一场急雨再次把寒气带入山林。
渊除不会梳理羽毛,所以鸟羽不甚防水,很快被雨水浸透了,冻得他瑟瑟发抖。
陆羡封展翅挡住外侧飞溅的雨水,关切道:“还好吗?”
“没事。
等雨停晒晒太阳就好。”
渊除笑着说的,声音却冷得发颤。
陆羡封凝神思索少顷,像是下了决心,“我出去找找歇处,很快回来。”
“雨太大,等停了再去吧。”
“不,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好,得找个干燥的地方取暖。”
陆羡封找来叶子将渊除遮住,嘱咐一句“你小心些”后离开了。
渊除趴在叶片上,听着雨滴打在叶子上“嗒嗒”的声音发呆。
过了一会儿,脑袋开始发昏,眼皮发沉,而后视野模糊陷入了漆黑中。
陆羡封回来,就看到渊除耷拉着脑袋。
他喊了声“渊除”,急忙跑过去查看。
心跳过快,浑身发烫,张着嘴虚弱地呼吸。
所有症状无不在诉说渊除的痛苦。
陆羡封心脏像被揪住,又怜又疼。
他往后挥动右翅,身子跟着一转。
紫光闪过,巨叶兰叶面积水倒映出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一身玄衣,有着偏狭长的杏仁眼,眼眸是如宝石般璀璨的蓝色。
男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晕过去的黄色鸟身放入前襟中,摸摸怀中鸟儿昏睡的脸颊,道:“夫人,让你久等了。”
陆羡封把渊除带到山洞中,升起火堆。
用妖力烘干渊除的羽毛,帮其逼出体内的寒气,又将丹药化水给他服下。
淋雨后温度流失太急,导致渊除异常体虚,丹药在体内见效很慢。
即使烤着火,渊除的身子依旧在发抖。
嘴里不停念叨:“冷,好冷……”陆羡封用手背抚了抚难受不安的小脸。
许是感觉到热源,渊除用鸟爪缠住陆羡封的手不让他拿开,然后一点点贴近,窝进掌心汲取温暖。
渊除的样子实在有趣,陆羡封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夫人真可爱。”
陆羡封变回黑鸟,将个头比他小一号的渊除揽进翅窝下,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取暖。
帮渊除梳理羽毛的时候,他醒了,陆羡封轻声问:“还冷吗?”
渊除看着醒了,实则神志并未归位。
反应了半晌,才一词一顿地回答道:“不冷,暖和,困了。”
陆羡封探了探温度,“不发烧了,困就睡吧。”
渊除果真立马闭上眼睛,安稳睡着了。
第二日阳光照到脸上,渊除醒了。
翻身而起,眼前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山洞,墙上还装饰了许多鲜花和宝石。
渊除有片时茫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待在巨叶兰下,边躲雨边等陆羡封。
那时因为太倦睡着了,然后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坠入冰窟,寒冷侵入西肢百骸。
一双温暖的手掌将他救起,掌中暖意化作温热的气在他全身经脉游走,帮他驱散刺骨的疼痛。
那感觉如沐浴春日阳光,惬意极了。
还有些什么,想不起来。
“醒啦?”
陆羡封眉开眼笑地出现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