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房内昏暗无光,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铁窗照进来。
孙思邈身穿青色粗褂坐在里面,头发乱蓬蓬的。
牢房外的徐茂公苦口婆心:“世人服用五石散,一来可以长生不老,二来可以道教大兴。
孙道兄何苦对陛下进谏?触了霉头,一把年纪了来这狗笼子里受苦!”孙思邈抬头看了一眼徐茂公,似乎对他说自己一把年纪很是不忿:“道友,你曾编纂过《唐本草》,应当了解那五石散副作用之大。
一国之君当作表率,戒骄戒躁,戒五石散!”徐茂公叹了口气,正色道:“有失必有得。
修仙路上的一点点副作用,不足挂齿!一点点?
城东的郭员外就是因为服用五石散死了,道友不会不知道吧?”
“修仙的路上,总要有人牺牲的。”
”修仙本心无错,但分为外修与内修,何不打熬筋骨、修炼内心,非得吃那五石散,饮鸩止渴!”徐茂公不想做口舌之争,只是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说了,只要你愿意留在皇宫,既往不咎。
少服用五石散,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你留下来!”孙思邈却不以为然:“贫道的腿脚不好,干不了专门侍奉一个人的活。”
徐茂公道:“如今不是隋炀帝那个年代。
当今天子从谏如流,就说宰相魏征,那也是有名的硬骨头,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道友,隔行如隔山。
做宰相可以为苍生谋福,若是做了御医,出入皇宫为天下黎民行医,怕是不那么自在。”
“还请道兄看在雾箜姑娘份上……”孙思邈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你此行若只是为了做那皇帝的说客,还请恕贫道年长,要歇息了。”
……长安城,平康坊。
雾箜幽怨地说道:“师父进了牢房,我也受了牵连,被弄到了这里!”
鲁达连叹不幸,说道:“洒家没别的本事,行走江湖还有些功夫。
要不然趁天黑,把你送出城去。”
孙雾箜不以为意:“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呢?
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只怕跑了,又加重了师父的罪名……那怎么办?”
鲁达从来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
“还能怎么办呢?”
鲁达突然脑子里闪出一个主意,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雾箜有些生气,这人怎么在别人无助的时候表现得这样开心。
“没什么。
雾箜姑娘,时间不早了,咱们睡觉吧!想得美!”
雾箜咬了一下嘴唇,随手握起了一个杯子。
鲁达怕她真的丢过来,赶忙说道:“姑娘别误会!
洒家若是离开了这里,难保下一个嫖客不对你动粗。
索性就在这里趴一晚,你也早点安歇吧!”鲁达起身收拾好了桌子,舒舒服服躺了上去。
“桌子这么硬,那怎么能睡好呢?”
“洒家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孙雾箜犹豫了一下,刚想说出“你要不要到床上来”,但是奔波了一天的鲁达,却己然睡熟了。
“这也睡得太快了吧!”
孙雾箜听着鲁达起伏的鼻息声,心里却安心了很多。
梦里不知身是客。
……天亮了,鲁达从睡梦中醒来,一把掀开被子,夸张地伸个了懒腰,从颈椎一首舒爽到脚趾。
之前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还得因为镇关西的案子,提心吊胆,生怕被官府认了出来。
相比之下,昨天晚上心里踏实,睡得相当舒服。
鲁达把陈小小喊了来,道:“洒家要把这姑娘赎出去!”
雾箜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鲁达:“我们非亲非故……”陈小小瞪了雾箜一眼,笑嘻嘻地举起大拇指道:“江公子真是深情,雾箜啊,你也真是有福气!
能嫁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鲁达从怀中拿出来一吊钱,一堆铜板砸在几案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散发出资本的腐朽气味。
陈小小却没被这满桌子的金钱蒙蔽了双眼,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就连眼角的鱼尾纹也恨不得张开。
陈小小拿起铜板盯了半天,见还是“崇宁通宝”西个大字,讥讽道:“这铜板不是开元通宝,你让我去哪里花?”
鲁达又从鞋垫子下面抽出来几张银票。
陈小小举起一张在眼前晃了晃,不屑一顾地说道:“江公子,几张破纸盖上一个戳,也能叫做钱?
没钱冒充什么大款?”
银票,最早出现在北宋。
鲁达不知又从哪摸出来几个银锭,散发出贵金属独特的光芒。
陈小小的眼里顿时放光,耳听牙咬,爱不释手。
金银永不眠,在每个时代,其都代表了财富。
鲁达长吁出一口气:幸亏这次跑路货币种类带的够全。
陈小小笑嘻嘻:“江公子啊,我错怪你了,不过,这点银子逍遥几个晚上没一点问题。
但是,要想给雾箜姑娘赎身,就差得多了。”
“给个准话,还差多少?”
“三百两。”
雾箜吃了一惊:“三百两,南曲最有名的姑娘赎身也花不了这么多呀。”
陈小小道:“雾箜,你来这里还没几天,只不过京城里的公子王孙都还没来得及知道罢了,假以时日,绝对是未来名噪长安的新秀。”
“公子啊,你可得抓点紧,若是哪家的王子公孙看上了如烟提前买了去,那我可就……”鲁达一口应了下来:“好,就三百两!你给洒家三天时间,一定把钱带来。
这三天里,不准其他人碰雾箜姑娘。”
“仅限三天,过期不候!”陈小小突然严肃了起来。
哇——哇——窗外传出了乌鸦的叫声。
鲁达只觉分外刺耳:“好不晦气!
以为洒家凑不到银两还是怎么回事?”
陈小小道:“公子莫生气,我这就派人上树去拆了那鸟巢。
龟公,快去搬梯子!”鲁达掀开窗子,一跃而下,走到乌鸦窝所在的树前,扎开马步,用右手向下,左手拔住树上截,把腰一趁,“嘎吱”一声,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了起来,泥土飞了一地。
“老鸨子,三天之内,谁敢对雾箜姑娘不轨,洒家就把他塞到这个树坑里去!”
陈小小哪里见过这么大力气的人,忙唯唯连声:“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