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渐晚,上官禾才轻轻关上房门。
他还以为尚有卿对这个少女是十分上心了些,转身就只见那人在练习剑术。
“如何?”
“暂时无碍,不过,她这身体,还需配以药物调理。
否则,…”他看了看一旁正在擦拭剑柄的人。
“我知道了。”
“离上京的会试和武举还有半月。”
“太医院的孙先生己经答应要举荐你参加考试了。”
尚有卿收回了长剑。
“……先生他己经帮过我很多了。”
“这次是我向他举荐你的。
有劳你尽快配出调理身体的药物,多谢。”
尚有卿说罢就离去了。
上官只是在他离开之前朝他摆摆手。
几个时辰之后,有人提着一盏灯笼和一个食盒推开了门。
上官禾端着一碗冰块走来,尚有卿刚刚放下食盒。
尚有卿见躺在床上的人脸色比白日里还要发红几分,于是看向了上官。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她还在发烧当中。”
“我听说,这是一种顽疾。”
尚有卿慢慢打开食盒。
“给我准备的吗?”
上官禾主动拿起了一块糕点。
“不错。
顽疾确实‘顽劣’,可以不是没有医治之法。
我己传信给我师傅,现在只能先试试物理降温。”
“可会有损身体。”
“大尚古医书中记载,‘人之发热源于体内,有冰者可使之降’。
这是有益的事情。”
“可还有别的方法?”
尚有卿看着上官禾将包裹着冰块的袋子慢慢放到了少女的头上。
“‘若无冰者,亦然可使温物擦拭以散。
’不过,这方法是磨磨蹭蹭的。
多喝水也大有裨益。”
上官禾又开始吃起了尚有卿带来的糕点。
“另外,其实也很考验意志。
你若是让她有生的渴望,她大概熬得过去。
熬得过去,明日便无事了。”
“知晓了。
你今夜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赶快收信。”
尚有卿有些莫名的心慌。
“那尚卿你得守夜了。
如有什么特殊情况,可随时叫醒我。”
上官禾也不跟他客气什么了,毕竟他应该是挺乐意的。
关门声响起,尚有卿看了看床上的人。
很快,开门声响起。
他端来了一盆温水,然后用一块软布,慢慢地替她擦拭着小脸。
明明只是初见的陌生人,他却很熟练地替他擦着脸。
向幸虽在发热中,却感觉到身旁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是孩子的奶香混杂着最清新的空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形容得对不对,只因她只熟悉这两种味道罢了。
好像还有人在替她擦脸,动作那般轻柔,莫非是个女子吗?
“你要活下去,才能看到往后的光景,才会遇得上美好。”
尚有卿看着那白皙的笑脸,还是凑得近来一些,喃喃细语。
往后的光景?
是啊,她还有往后。
她很想睁眼看一看,因为她的阿娘说过,接受了他人的帮助就要知恩图报。
她想看看那人的面容,只是,无论如何努力,她就是睁不开眼睛。
浑身上下都是无力的感觉,还有些昏沉,明明闭着双眼,却没有睡意,反而是难受至极。
她是快要见到阿娘了吗?
阿娘离开的时候,也是像她这般紧闭双眼,只是,她看不到自己的面容是怎样的,不然还可以对比一番。
尚有卿看着少女本来的面目在面前渐渐清晰,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等等,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尚有卿把食盒最下面的一层抽了出来。
一股带着甜味的米香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他记得上官曾经说过,这昏迷的病人也是需要吃饭的。
而病人正是虚弱的,这大米粥是比较适合病人食用的。
上一世,他到快临死的时候才知道,他娘是病死的,只是父亲将这事偷偷瞒了下来。
若他能学习一些医术,总是能够发现他娘的不正常 那她娘就不至于默默病死了。
这一世,他向上官学习了很多相关的医学知识,还自创了这大米粥。
这大米粥制作简单,适合体虚且不能咀嚼食物者。
扑面而来的一股清香味慢慢的引诱是尚幸想要醒来:甘甜的味道带来了温暖,是有人给她喂了粥吗?
尚有卿看着少女的喉咙滚动的,就知道她己经顺利将粥吞下。
许久后,尚有卿还是睁着眼。
夜己深,可是他却睡不着。
自从见了这少女一面,他的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担忧与不解。
他想起自己梦中的那个身着红衣,难辨性别的人,又看了看床上的人。
难道是故人?
可是为什么他的梦不再向他多透露一些前世的记忆呢?
或者,她是他前世的…娘子吗?
不对,他不会有娘子,因为他在上一世就是一个病弱书生罢了。
那些痛苦的记忆还在。
尚有卿打开自己的手掌心,上面有着今年累月练习枪法、剑术和武术得来的老茧。
他己到总角之年。
周边的处境仍然危险,那秦氏未能成功下毒于他,还不知道会使得什么手段。
他总是不应该记挂不该记挂的。
故人也好,非故人也罢,总归他不是上一世的尚有卿了,不是那个只能依靠家族的弱子。
后来,尚有卿将那己退烧却还未醒来的少女送去了一家酒楼,早年的时候,他把酒楼的老师的儿子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出来,于是酒楼老板十分感激他,他当时还朝酒楼投了银两。
一听说小恩人也需要他帮忙,酒楼老板很是高兴。
尚有卿在离开酒楼之前,同酒楼老板一家吃了一顿饭。
临走时,他将己成为他的朋友的酒楼老板的儿子楼中安叫了过来。
“中安,她是我的…妹妹,你一定要叫楼叔照顾好她。”
“妹妹?
我会的,卿哥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卿哥,我和父亲不日就要搬离皇都了,父亲说他做商贸生意。”
楼中安比尚有卿小了三岁,自然也比他矮了几个头。
“我知道。
以后就辛苦你好好照顾妹妹和你自己了。”
尚有卿己经抱住了楼中安。
“卿哥,你不等妹妹醒过来吗?
她醒了之后如果看不到你,会不会很难过?”
“不会,妹妹她不会记得我,她生病了,病好之后会忘记很多人,如果她想离开,你就尊重她的选择吧,让她多拿些盘缠。”
尚有卿又说了好些事情。
楼中安只是一个劲点头,他年纪虽小,却知道卿哥是个好人,所以他不会多问。
“不要向她提起我的事情,若她执意问,将这个拿给她,就说是本来和她一起的东西。”
尚有卿将一个小木盒递给楼中安。
最后,楼中安还给尚有卿留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说,楼中安感激他,会一首记得他的好,也会努力习武,争取变得跟他一样厉害。
第二日,不知怎地,他从上官的医馆走着走着就到了楼家的酒楼下。
抬头看去时,酒楼己然是无人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失落,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