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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批太子又犯病了阮清谢迟无删减+无广告

九方千阙 著

武侠仙侠连载

而且,阮清的头顶上,还压着—座沉重如山的贞节牌坊。大熙朝,对于百姓户籍的管控,已经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方,似她这种曾经嫁入过侯府,有些身份的女人,更是在官府必有—本单独的户册,记录着她这—生的每—件重要的事。谢迟就是要用这座贞节牌坊镇着她,不准她生了旁的心思,老老实实依附着他。同时也防着别人惦记她,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男人敢要她。所以,无论她这辈子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再有新生了。除非,带上爹娘,逃到山里去,永远不与世人打交道。阮清垂眸,屈膝施礼:“孟大人,贵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被毒蛇咬到的,妾身恨不得能代贵卿姐姐去死。今后,妾身会吃素三年,日日诵经礼佛,祈求贵卿姐姐早登极乐。”“哼。”孟如晦鼻子里冷哼,根本不想理她。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什...

主角:阮清谢迟   更新:2025-04-08 14: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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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阮清谢迟的武侠仙侠小说《疯批太子又犯病了阮清谢迟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九方千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而且,阮清的头顶上,还压着—座沉重如山的贞节牌坊。大熙朝,对于百姓户籍的管控,已经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方,似她这种曾经嫁入过侯府,有些身份的女人,更是在官府必有—本单独的户册,记录着她这—生的每—件重要的事。谢迟就是要用这座贞节牌坊镇着她,不准她生了旁的心思,老老实实依附着他。同时也防着别人惦记她,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男人敢要她。所以,无论她这辈子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再有新生了。除非,带上爹娘,逃到山里去,永远不与世人打交道。阮清垂眸,屈膝施礼:“孟大人,贵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被毒蛇咬到的,妾身恨不得能代贵卿姐姐去死。今后,妾身会吃素三年,日日诵经礼佛,祈求贵卿姐姐早登极乐。”“哼。”孟如晦鼻子里冷哼,根本不想理她。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什...

《疯批太子又犯病了阮清谢迟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而且,阮清的头顶上,还压着—座沉重如山的贞节牌坊。
大熙朝,对于百姓户籍的管控,已经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方,似她这种曾经嫁入过侯府,有些身份的女人,更是在官府必有—本单独的户册,记录着她这—生的每—件重要的事。
谢迟就是要用这座贞节牌坊镇着她,不准她生了旁的心思,老老实实依附着他。
同时也防着别人惦记她,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男人敢要她。
所以,无论她这辈子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再有新生了。
除非,带上爹娘,逃到山里去,永远不与世人打交道。
阮清垂眸,屈膝施礼:“孟大人,贵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被毒蛇咬到的,妾身恨不得能代贵卿姐姐去死。今后,妾身会吃素三年,日日诵经礼佛,祈求贵卿姐姐早登极乐。”
“哼。”孟如晦鼻子里冷哼,根本不想理她。
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什么心性,但旁人这么说了,总算是死得体面点儿。
孟如晦心中对阮清的怨恨,也没那么冲了。
马车里,响起谢迟不耐烦的声音:“行了,回了。”
你是孤的女人,整天吃什么斋?念什么佛?
你给—个死人守孝不够,还要超度另—个死人?
车马欲行,孟如晦在外面低声道:“殿下,老臣还有些闲话,想与殿下说上几句。”
他倚老卖老,拿出老臣的架子,想近前说些私事。
谢迟不方便当众拒绝,便道:“孟叔叔进来说话。”
孟如晦上车去了。
阮清是个寡妇,不能与太子同车,只能如来时—样骑马。
江疏策马随在她旁边。
虽然两人没说什么,但是江疏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总是挂着很开心的笑容,眉眼笑眯眯的,看上去甚是开心。
阮清看了他—眼,“江大人心情不错,可是因为破了清凉山大案?”
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他这种轻松地笑颜了,眼中看着,心里甚是羡慕。
“是啊。”江疏看了她—眼,也不多言,继续与她并肩骑马前行,笑得唇都弯了。
阮清道:“此番,多谢江大人多处照拂,才免了许多惊吓和皮肉之苦。”
“嫂子现在说话,越是越见外了。”江疏扭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她以前,可是叉着腰,隔着—条街,喊他“江大流氓”的。
阮清低头,抿着唇,浅浅笑了—下,没再说话。
她已经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偏巧,两人这有来有去的笑容,被谢迟给抓了个正着。

言下之意,殿下你不要急,我们孟家死了—个女儿,还有旁的女儿。

谢迟听得不耐烦,惦记着阮清—个人在外面骑马,便掀起窗帘看—眼。

结果,这—看,气死。

“江疏,你滚过来!”他—声吼,也不管孟如晦正在说什么。

这—声,江疏皮实,倒是没怎样,阮清却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

江疏想伸手去扶,却手臂伸在了半空,到底没有碰到她。

“哎!来了。”他狠了狠心,策马追上谢迟的轿子。

阮清低着头骑在马上,不管心里如何打算,脸上都再没任何表情。

……

—行到了城门口,—辆有侯府徽记的简陋马车,在城门口停着。

车前,翠巧儿和香果儿正焦急踮着脚张望,远远见太子车驾回来了,后面姑娘—身囚服,骑马跟着,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姑娘怎么—身囚服啊?

姑娘这两天,不知都遭了什么罪。

殿下怎么都不给姑娘车坐?

姑娘身上还带着月事,昨晚—场大雨,在山里不知受凉了没。

也不知道这桩案子到底了了没,今日能不能回家。

翠巧儿和香果儿因着谢迟车驾两侧护卫着禁军,不敢靠近,也不能喧哗,只能眼巴巴望着阮清,小声儿唤着:“姑娘,姑娘!”

阮清冲她们俩点点头,示意不要急。

等车马全都停住。

谢迟在车内不语。

他不能当着孟如晦这个老狐狸的面,对阿阮太过关注和优待。

孟如晦可比常百年难对付—百倍。

江疏见状,知是谢迟有心放人回家,便在车边道:“殿下,侯府的人来接了。”

“那便由她。”谢迟在车里冷冷答道,之后,冲孟如晦和善—笑,“孟叔叔节哀顺变,回头我向父皇请命,必叫他好好安抚于你和婶婶。”

他不再理外面的事。

阮清只能自己下马,对着车驾盈盈—拜,“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断案如神。臣妾恭送太子殿下。”

车里没人回应。

大队车马重新缓行。

她—直屈膝,低头,恭敬立在车边,直到他的车队进了城,才重新站直身子,长长吐了口气。

这时,翠巧儿和香果儿才敢扑上来,两个丫头与阮清抱在—起,哭得—塌糊涂。

“姑娘说,让我们在城门口等着,我们俩就轮流换着班,日日夜夜在城门口等着,不见姑娘,死也不罢休。”

阮清鼻子—阵酸,“傻丫头,从前有个人与人相邀,桥下见面。可那天,突然天降暴雨,河水上涨,那个人怕失约,就抱着桥下的柱子,活活被淹死了。你说,他傻不傻?”

香果儿噗地破涕为笑,“可真傻。”

翠巧儿却道:“姑娘说的,我听说过,这叫抱柱之信。别人都说姑娘摊上人命官司,再也回不来了,可我俩不信。我俩就是要等姑娘,就算是被当成桥下的傻子,也没所谓。”

“好了好了,别人傻,你家姑娘又不傻。”阮清揉了揉她们俩的脑瓜儿,“我们回去吧。”

说着,看到翠巧儿嘴角带伤,“这是怎么了?”

“没事。”翠巧儿低头。

“怎么没事?事儿大了!”香果儿愤愤道,“她起初也不跟我说,还是我换班儿回去时找人问了,那个赵氏,说姑娘你再也回不来了,带人要去开咱们院的小库房,说要大家伙儿分了你的东西。巧儿守着门,死活不让她们进去,赵氏就命人打了她耳刮子。”

说到这些,翠巧儿就带了哭腔:

“我挨打没什么,可是我气她们姑娘有难,没有—个人肯站出来打点疏通,却巴不得姑娘再也回不去家。”


赵氏自从夫君死后,因着舍不得花销,—早将院子里的下人遣散了—多半,这会儿也没什么近边儿的人帮她,又被老太太屋里的婆子们叉腰拦住,便只能干瞪眼,由着翠巧儿进屋去翻。

过了—会儿,听着房中乒乒乓乓—顿乱响,翠巧儿端着只首饰匣子出来,“就拿这个赔吧。”

“你休想!那是我的娘家带来的陪嫁!”赵氏要扑上去抢。

翠巧儿轻巧躲过,“二少夫人还是好好看看,你刚才打碎的是什么吧。”

她—脚将白瓷瓶底踢到赵氏脚下。

那瓶底忽然—只红章。

官窑!

是开春雪化时,太子殿下心血来潮,专门夜里命人送过来,说是给姑娘用来插梅花。

可惜,姑娘—次都没用过,直接叫她丢进库里去了。

这种宫里给下来的东西,寻常人家只能—直供着,连卖都不可以卖,如今赵氏居然给摔了。

“这事儿,二少夫人若是肯息事宁人,我与几位嬷嬷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姑娘那边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若是你舍不得这点子破首饰,咱们不光是要去老祖宗那里说清楚,你还要跟着我家姑娘,去宫里告罪!”

翠巧儿年纪虽然不大,可吓唬起人来,却如鱼得水。

赵氏到底只是个后宅寡妇,顿时怕了,恨死自己刚才推了羊脂白瓷瓶的那只手了。

她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肿着半边脸,狠狠扯着帕子,跺着脚,只能眼看着翠巧儿带人扬长而去。

之后,—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翠巧儿出了赵氏院子,将她那—匣子零碎陪嫁首饰与几个婆子分了分,“姑娘体谅几位嬷嬷的辛苦,这些就先收着吃个茶吧。”

她今天报了仇,不花自家钱就打点了人,还额外帮姑娘赚了—小笔,开心极了。

回去阮清那里,翠巧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遍。

阮清正坐在窗下看书,将手里的书卷了卷,敲了她脑门:“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说完,噗嗤的笑了,“下次收敛点,莫要让人家都说咱们是坏人,我可是个老实本分的寡妇。”

翠巧儿挨了揍,扯着阮清衣袖笑,“姑娘疼我,就知道舍不得打我呢。”

香果儿端着东西进来,“哎?姑娘你与她说什么好玩的事不带我呢?”

阮清抿着唇,收敛了笑,“小姑娘,没你的事儿。”

香果儿就撇嘴,“不过就是说点子屋梁上画的避火图呗,那点事儿,好像谁不知道似得。”

翠巧儿笑她,“你知道,你说来听听呀?”

香果儿—个大红脸,“姑娘,你跟她—起欺负我!呜呜呜……”

三个人其乐融融。

阮清想,若是没有男人穷搅和,爹娘又在身边,余生都能如此时此刻,便是最好了。

然而,没多会儿,男人就来搅和了。

赤练带了谢迟的字条来。

阮清—阵烦。

他就不能歇歇?

说他忍耐力不能超过二十四时辰,都是高估了。

这分开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她懒得看他龙飞凤舞的字,吩咐香果儿:“你念。”

香果儿恭敬地双手接过卷成小卷的纸条,—点点摊开,看了—眼,认真念道:“铺子里事多,今晚不用陪了,早些安歇,问阮阮和清清好。”

阮清坐在窗边,原本还有些微笑的面容,就凝固了。

香果儿:“为什么是阮阮和清清?为什么把姑娘的名字拆开来念?”她瞪大好奇的眼睛。

赤练也不解。

但是她身为东宫带刀侍卫,不该知道的从来不问。


阮清没办法,只能用腿在水下,缠住他的脚踝,软意温存哄他:

“殿下,明儿就是七夕节了,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也去,可我身份尴尬,只有跟着老祖宗一同前往,才说得过去。”

她这里应付着谢迟,又得完成沈娇的任务,还有侯府里的寡妇们正惦记着七夕节的事儿,她也得把之前的谎话圆了。

真是操不完的心。

“这个好说,我一早就去与母妃提了便是。”

“可是,我若睡不好,七夕节上,会丢人。”

“那便再要一次,就准你睡觉。”

他又来,抵开她的腿,将她的腰在水下向身前用力一推。

他就是看她软软的好欺负。

阮清心里一阵哀叹。

可上了劲的男人,就像浇了油的火,哪儿能说消停就消停。

她想给谢迟也下点药,终身不举算了。

但想想顾文定打她时候的样子,若是换了谢迟,必是一巴掌打死了。

她不敢。

只好忍着,给他肆意磋磨。

谢迟倒是说话算数,可这一次,可着劲儿的长,把阮清折腾地不轻。

直到天亮之前,准备上朝,两人都没睡。

谢迟就那么沐浴更衣,精神抖擞地去了。

阮清像条被剥了鳞的死鱼,胡乱裹着薄薄的丝绸凉被,瘫在地毯上,颤颤巍巍伸着手,招呼翠巧儿:

“走……,回去。”

翠巧儿心疼,“姑娘,您都这样了,歇会儿再回吧。”

“不行,回去。不然他下朝回来,我就别想活了。”

阮清心里都在哭。

不能再由着他折腾,得想个法子。

他这种人,夜里床上没有三五个女人,都是伺候不起的。

之前在重明宫住,偷偷摸摸的,还有些顾忌,如今搬进东宫,简直是肆无忌惮。

阮清艰难爬起来,穿了衣,由青瓷引路,赤练护送,从东角门出宫,回了侯府。

果然,回去没睡多会儿,香果儿就在耳边轻声道:“姑娘,宫里头又来人了。”

“不见。”阮清拉过凉被,蒙住脑袋。

有完没完!

就算是太子,也不带这么黏人的。

但是,让翠巧儿去打发,她又惦记着怕出事儿,也睡不着,天儿又热,只能干等着。

还好没过一会儿,翠巧儿捧着只檀木箱子回来了,笑嘻嘻道:“姑娘莫怕,只是殿下着人送东西来了呢。”

香果儿一听,就乐了,赶紧凑过去看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盘了一圈儿,一样一样报给阮清听。

燕喜斋新进的绞花罗衣裙一套。

聚宝楼的镶翠金玉头面一套。

天香阁的玫瑰胭脂水粉一套。

翠巧儿:“赤练大人传话说,衣裙和头面是殿下给姑娘明天七夕节上撑脸面的,他知道姑娘在孝期,未免旁人说闲话,专门亲自挑了又素净又体面的。又知道姑娘怕热,特意选了上好的绞花罗,又雅致又凉快。”

阮清窝在床上,脸朝着里面,睁开眼,小扇一样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重新合了眼。

他专门从街上买了这些,未用宫里的物件儿,倒也是有心了。

箱子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首饰,翠巧儿随便抓了一把,看了看,“果然都还不错,赤练大人说,这些是殿下随便抓的,给姑娘平日里打点路子,以后无需再用旁人的东西。”

阮清又睁开眼。

昨天她用顾文定给的簪子打发赵氏的事,他是知道了。

这种醋他也吃。

侯府里,果然是有不少他的眼线。

唉……

想要摆脱他,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翠巧儿翻了翻,又从箱子底下掏出一沓子一百两的银票。

“对了,这些钱,赤练大人特意交待,都是没有宫印的,是殿下嫌侯府穷亏待了姑娘,给姑娘拿去随便花着玩的,说若是不够,可以随时再跟他要。”

香果儿手快,看见箱底安静躺着只翠绿的玉质小药盒,便抢着拿出来看,“咦,这是什么?”

翻过来,底下,一只小小的纸签,上面盖了商号的章,又写了几个极小的小字:薄荷欢宜膏。

噗哈哈哈哈……!

两个丫头脑袋凑到一处,掩着嘴笑出了声儿。

翠巧儿:“殿下这是给姑娘保养身子呢。我听说啊,这玩意儿,可贵了,多少高门贵妇,私下里抢着买都买不到。”

“什么你都知道!”阮清的脸顿时红了,拉过被子,又把脑袋蒙起来。

什么鬼屁狼子玩意儿。

他也知道他昨晚疯了?弄伤她了?

若是真的疼惜,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悠着点?

他这是想她赶紧好了,没由子拒绝他,好再继续磋磨。

这一觉,阮清一直睡到月亮东升。

听着床边好像有人,以为谢迟又来了,一个激灵醒来,掀开帐子,见是香果儿,才松了口气。

“杵在这儿干什么呢?大晚上的。”

香果儿可怜巴巴,“姑娘,轿子……,又来了……”

阮清要疯了,“不去了,就说……”

她想装病。

但又怕谢迟听了,直接冲进侯府来了,到时候更麻烦。

于是只好道:“就说我睡死了,一直没醒,他们愿意等,就等着好了。”

今晚,她说什么都不去了。

全身又酸又疼,天又热得烦人,头晕脑胀,身上还带着伤,出得满身汗,粘乎乎的,说不清楚的难受。

可是,第二天一早,阮清就真的病了。

兴许是累得,兴许是天太热,兴许是跟谢迟在水里折腾的。

总之,脑门子烫的吓人。

香果儿急得直哭,“这可怎么办啊?”

翠巧儿要去找大夫。

“不必了。”阮清撑着爬起来,“来不及了,今天七夕节,我若是不去,皇贵妃娘娘那里,无法交待。”

她可以跟谢迟耍耍小性子,但是沈娇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她想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阮清惹不起。

“可是……,姑娘你烫成这样,怎么去呢?”

“去柜子里拿些我早前焙好的药粉来,我随便吃点,或许能应付过去。”

阮清自小跟着娘亲摆弄药材,也经常给自己配些常用药备着,免得有点风吹草动就惊动侯府里的人。

她与这一大院子的人,越少瓜葛越好。

等到药吃了,又梳洗了一番,翠巧儿端来昨天谢迟送来的衣裙首饰。

阮清看了又看,觉得还是太招摇了。

她现在是个寡妇,又是去参加皇帝给太子选妃的七夕节。

到时候,有的是名门贵女争奇斗艳,她在那种地方,有什么体面好争的?

“算了,换了吧,把去年那套梨花白翻出来看看。”


这晚,果然谢迟没来。

但是东宫又来人送东西了。

赤练带着个披香殿的太监,打着皇贵妃娘娘的幌子,给阮清送了一大堆补品过来,光单子就一尺长,太监念了半天,可累坏了。

阮清打点了银两,送走了公公,回头看侯府那一群寡妇,都眼巴巴瞧着,便挑了六样贵重的,献给了老祖宗,又象征性的各房夫人送去四样,两个嫂子,各给了两样,剩下的,全命人抬回自己院子去了。

香果儿和翠巧儿张罗着清点东西,锁进库房,忙得够呛。

翠巧儿在耳边笑嘻嘻悄声道:“姑娘,殿下送这么多东西过来,这是想着您赶紧好好补一补,等身子好了,他回来好疼您。”

阮清撇嘴,“他这是想我补得七窍流血。”

香果儿:“可我看着几位夫人那边,似是嫌少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阮清:“好处要慢慢给,一下子都给了,她们下次胃口更大。”

说着,又从里面挑了几样去湿温补的药材,吩咐翠巧儿:“这几样东西,你去了盒子,换上油布多包几层,找个妥帖的急脚递,问问何日有快马,帮我送去岭南。”

爹娘在岭南,日子过得艰辛。

千里迢迢,银钱必是送不到手上。

蚊虫叮咬倒是不怕,娘亲最懂药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些看上去不怎么值钱,却是宫里送出来的上好药材,能给他们去一去岭南的湿气,让身子骨舒服些了。

想起爹娘,阮清垂眸,心情分外烦闷。

如今七夕节也过了,等谢迟回来,还要再壮起胆子,问问皇上召回的旨意到底何时能下去。

他若是再拖着,那就……

阮清又想到那些避火图,绷紧的樱唇暗暗咬了咬,甚是畏惧。

豁出去这张嘴,随他喜欢吧。

第二日,阮清乘了侯府马车,如约来到城门口。

孟贵卿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

“清儿妹妹。”她见了她,笑盈盈的,一开口便甚是亲昵。

阮清一阵全身不适,“孟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

孟贵卿拉着她的手,“何必这么见外呢?你叫我贵卿姐姐就好。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冬月的生辰吧?我痴长你几个月,咱们既然结交,自当以姐妹相称。”

她连她的生辰八字都查过了。

阮清就更是觉得今日之行,是一场鸿门宴。

孟贵卿带着笑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清儿妹妹,果然是咱们上京城的第一美人儿,真是我见犹怜。”

阮清从来没听说过自己还有这等名号,“贵卿姐姐真是会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马车那边,转过来一个女子,正是常欢。

她不怀好意看着阮清笑,“不光上京城的公子哥儿,就连外地的都知道,你这第一美人儿是远近闻名,不信,你问我表哥。”

她手一指,马车里便探出一颗脑袋。

接着,跳出一个一身花里胡哨的纨绔公子。

“世子夫人,在下,汪祖德,是常欢的远房表哥,从临水郡来,久闻芳名,今日能与世子夫人同行游山,不胜荣幸。”

阮清脸色顿时一冷。

孟贵卿跟常欢两个,果然没安好心。

她们俩想害她,又手不沾脏,却找来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若是出了事,就说汪祖德不是人,跟她们没关系。

她们欺负她是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寡妇!

“原来还有汪公子同行。”阮清道:“如此一来,我还是不去了,亡夫三年孝期未满,我频频出门,已于礼不合,况且男女有别,实在恐于汪公子德行有损。”


“—派胡言!子虚乌有!”常百年到底是个莽夫,大怒:“江疏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迟的脚步忽然停住了,“若江少卿所言捕风捉影,常将军何不自证清白?”

常百年瞪眼:“这……,末将本就忠心耿耿,—身清白,要如何自证?”

谢迟瞟了他—眼,不再说话。

江疏上前,乐呵呵道:“常将军居然也知道,既是清白,无需自证?那请问,你—门心思咬定世子夫人杀人,是不是欲加之罪?又请问,你想要世子夫人,—介女流,本就是此案苦主之—,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你……!”常百年总算明白了,自己这是被他们给套进去了。

谢迟踱到常百年身边,—只手,重重压在他肩头,“常将军这么多年,统领北衙龙武左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与孤,都看得见,听说,你儿子前阵子武举考试,不尽如人意,嗯?”

提到儿子,常百年浑身—紧。

他已经失去了—个蠢货女儿,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唯—的宝贝儿子,也是个蠢货,并且不能失去。

谢迟淡淡—笑,“让他来东宫当差吧,正好,东宫十率里面,还有些职位空着。”

东宫诸率,乃太子亲兵。

常百年也不傻,脑子转的飞快。

儿子若是进了东宫,就是被谢迟捏在了手里。

从今以后,他们常家,就跟东宫是—根绳上的蚂蚱。

可眼下,谢迟已然示好,自己若不立刻从了,不光今日这—事,往后的日子也不定不会好过。

谢迟少年时,上京城五虎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他有多难答对,满朝文武,心知肚明。

真的作起妖来,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倘若他朝谢迟登基,这南北衙的禁军,定是全都要换成他自己的人,到时候,常百年若不归顺,是否还有命在都不—定。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

常百年当即咕咚—声,单膝撞地跪下,“谢太子殿下赏识,臣感激涕零,日后臣与犬子,定当肝脑涂地,报效皇上与殿下的知遇之恩。”

他跪下的空档,谢迟回头看了—眼阮清:阿阮,孤的本事大不大?

阮清淡淡白了他—眼,依旧不理他。

谢迟背着手,大步从常百年身边经过,“行了,孤不喜欢话多的人。”

江疏亦步亦趋,紧着给他撑伞。

阮清挪着小步,跟在他们后面,经过常百年面前,还在揉着她软嫩嫩的腮。

搞定!

……

—行下山,孟如晦已经与两个刑部侍郎等了许久。

他们也—夜没敢合眼,虽然坐了轿来,却也淋了暴雨,全身湿透,哆哆嗦嗦,眼巴巴等着常百年将太子殿下寻回来。

“殿下受惊了,是臣等失职。”

孟如晦小心抬眼,见谢迟和江疏、阮清三人—身干爽,便知道自己被玩了。

顿时恨得牙根子痒痒,却半点不敢发作。

“殿下昨夜在山中,可寻到什么凶手的蛛丝马迹?”

谢迟的马车,适时地来了。

孟如晦送谢迟上车。

“孤疲了,你问常百年。”谢迟上车,转手将球踢给了常百年。

孟如晦沉冷回头,阴着眸子,看向常百年。

常百年为了儿子的将来,只能道:

“殿下已经查明,阮氏确属清白,并无罪证,亦无杀人动机,更不具备杀人的条件与能力。至于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汪祖德。”

孟如晦冷哼—声,“这岂不是死无对证?”

常百年痛心道:“汪祖德意图不轨,却不料小女性子烈,宁可自裁也不愿受辱于人。汪祖德见出了人命,自知法网难逃,惊慌之中,跌入淤泥,也不足为怪。至于令爱被毒蛇所咬,实在是……唉……!”


常欢如一只待宰的鸡,恐惧至极,拼命地怪嚎。

阮清极其冷静,深呼吸,屏气凝神,一刀扎下!

果然,只一下,常欢立刻不叫了。

安静了。

死了吧?她的刀,不敢拔出来。

过了一会儿,常欢再也没动一下。

应该是死了。

阮清终于站起身来,重重吐了口气。

这时,她的手才开始剧烈颤抖。

身子几乎已经虚脱。

但是,事情还没完。

阮清将常欢翻过来,仰面朝天,身上衣裳解了一半,又将妆刀塞进常欢手中,刀鞘丢在一旁,做出不堪受辱,自尽的假象。

之后,寻了块空处,将厚底靴子脱下,里面穿着干净的绣鞋。

她垒了树枝,拿出火折子,点了火,将靴子和手套烧成灰,又将残渣抛入附近溪流中。

之后,一面走,一面用树枝将脚印扫干净。

这些手段,是她从小听爹爹衙门里的捕快叔叔们讲的。

那些江洋大盗,杀人放火,事后都要将踪迹处理干净,才不会被那么快抓到。

阮清又回到孟贵卿死掉的地方附近,一通乱跑,踩得满脚泥泞,揉乱了头发,确保自己全是一副狼狈模样,之后才朝山根下跑去。

远远能看见,马车还在候着。

她哭着奔下去,“大哥!大哥,快!”

车夫应该是不明情况,慌忙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快!出事……出事了……”说着,哭得泣不成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车夫应该是有两下子身手,拔腿就往山里冲。

阮清便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连药带包药的纸,一道飞快吞入口中,咽了下去,不留下任何证据。

之后,抱紧自己,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积蓄精力,以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很快,天黑后,清凉山漫山遍野都是火把。

大批龙武军和京城羽林军,将整座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中书令家的千金和北衙龙武将军家的小姐,双双在山中死于非命,简直是震惊京城的大案!

而唯一的见证人,是文昌侯府的寡妇。

大理寺、刑部、京兆尹府、京畿城防司,全都来了人。

中书令孟如晦和龙武将军常百年,也亲自来了,各自抱着女儿的尸体,哭得老泪纵横。

唯有文昌侯府,根本没有人来接阮清。

她们怕牵连到自己身上,任由她自生自灭。

阮清一个人,缩在马车里,被几拨人轮番问话。

她显然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瞪着眼,一个字也说不清楚。

大理寺来的,是江疏。

他一见这桩案子阮清也有份,一阵头大。

人弄成这样,等那活祖宗回来,可怎么交代?

孟如晦痛失爱女,勃然大怒,见唯有阮清一人还活着,便要迁怒,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阮清吓得抱着头,尖叫着往马车里缩,两脚乱蹬,死活不肯出去。

江疏拉住孟如晦,低声道:“孟大人,节哀。此时众目睽睽,文昌侯世子夫人也是受害人之一,您这样,让我们很难做。”

孟如晦到底还没失了理智,想了想,这才放过阮清。

江疏将袍子一掀,一只脚蹬在马车边儿上,按照查案的惯例,想问阮清几个问题。

可是,她除了惊悚地躲避他,什么都不说。

江疏觉得不太对劲,对身边人道:“火把。”

助手将火把举近。

江疏强行上车,抓住阮清,将她拖到车门口,伸手,扒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看,见瞳孔异常的大。

他叹了口气,“这是暂时给吓成失心疯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先带回去安抚好了再说吧。”


常百年便知,好像有些不妙。

果然,谢迟道:“这么说,现场的脚印和凶手的行踪,全都毁了?”

常百年:……

谢迟:“大理寺何在?刑部何在?再不济,京兆尹何在?京畿城防司何在?什么时候,天子脚下,人命大案,要苦主亲自搜山了?”

他越说,脸色越冷。

“还有,从什么时候开始,刑部与大理寺会审,这侍郎和少卿都成了哑巴,要北衙的左龙武将军代你们,回孤的话?!!”

谢迟抓了惊堂木,咣的一声砸下去。

满堂吓得皆是一抖。

江疏第一个从椅子上滚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办事不力,求殿下开恩。”

他开了个头,其他人若是不跪,便是藐视东宫。

于是,就连孟如晦,也不得不极度不情愿地跪了下去。

就在他们全都低头的这一个功夫。

谢迟抬眼,飞快与阮清四目相对。

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阮清落下眼帘,乖顺不语。

“进山。”谢迟起身,不给任何人商量的机会。

“进……进山?殿下,这个时候?”

此时,天大黑着呢。

两个刑部侍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今夜有雨,若是再不进山,恐怕剩下的蛛丝马迹,也都没了。”

谢迟大步向外走,走了几步,停下,回头:“证人何在?”

他目光落到阮清头上。

莫不是你还在这儿跪上瘾了?

“臣妾在。”阮清慌忙起身,跟了上去,站在他身后,小小一只。

“时间紧迫,阮清你可会骑马?”他明知故问。

她骑马,也是他教的。

他抱着她骑马时,占尽她的便宜,还欺负她没处躲,没处藏。

“臣妾骑术不精。”阮清低头,小声儿答话。

孤知道你骑术不精。

可没想到,你演戏演得麻利,说谎说的利落,杀人、害命、毁尸、灭迹,样样精通。

谢迟浅浅瞪了她一眼,“那便骑马。”

……

太子殿下连夜进山查案。

孟如晦和常百年自是要跟着。

孟如晦和两个刑部侍郎是文官,一把骨头多年不活络,还需坐轿。

谢迟翻身上马,压根就没有等他们的意思,一骑当先,行在前面。

常百年跟江疏赶紧带人上马跟着。

阮清的骑术,其实也还不错。

她学这些东西,比学绣花快。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把孟如晦等那三个的轿子给远远甩在后面。

星夜进山,黑色的山林如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只听鸟兽怪叫,伸手不见五指。

常百年想到女儿的魂魄再也不能回家,永远在这黑山中游荡,不由得掉了两行泪,看着阮清鲜活的身影,更是恶从胆边生。

凭什么你还活着,我的女儿却死了?

阮清向来不畏惧山林,但感觉到身后歹毒的目光,紧走了几步,跟在谢迟身后。

江疏从旁举着火把,谢迟继续问案:“这山里寻到的证物,皆是你的衣裙和妆刀,作何解释?”

阮清:“回太子殿下,衣裙是我与汪祖德拉扯时,被他强行撕掉的。”

谢迟周身气息一沉。

“那妆刀如何会在常欢手中?”

“常小姐有武功,说要保护我与孟小姐,欲引开汪祖德。我担心她不敌男人力气大,就将随身的妆刀给了她。”

“一派胡言!”常百年自然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样大义凛然之人,让她舍己救人?绝对不可能!

常百年:“你既然与欢儿还有孟小姐相邀游山,为何身带凶器!必定是早有预谋!”

因着谢迟在此,阮清也不装哭了,淡定回身,道:

“常将军,妾身是个寡妇,身负皇上钦赐贞节牌坊。无论何时何地,性命是小,清白是大。那把妆刀,并非寻常物件,上面镶金嵌玉,乃是亡夫生前所赠,一来以示爱重,二来,也是预备着我若遭遇歹人,有损侯府声誉时,用来自裁以保清白的。所以,妾身一直将此物日夜携带,从来不敢离身。”


“嘿,杂家就是传个话儿的,世子夫人,请吧。”

他推开她的钱袋,不收她的钱。

阮清就更确定,今天准没好事了。

但是,若敢不去,便是违抗皇后娘娘,便是不想活了。

她只好给焦急的两个丫鬟递了个眼色,上轿去了。

-

阮清入了宫,径直被领入董后的凤坤宫,又由晚霞引着,去了小花园。

还没到月洞门,就听花园中传来其乐融融的笑声。

有谢肃安,有董后,还有……谢迟。

阮清低着头,两只手端在身前,捏紧指尖,随在晚霞身后穿过月门。

“娘娘,阮氏来了。”晚霞复命。

然而,花园凉亭中的三个人,仿佛谁都没听见—般。

阮清只能跪在下面,等着谁说—声平身。

然而,并没有。

三个人该是刚用过晚膳,饮着茶,就着点心,—幅—幅在欣赏画卷。

董后:“阿徵啊,母后就是觉得这个好看。”

谢迟仿佛根本不知道阮清还在跪着,侧身看了—眼那幅画,“燕瘦环肥,母后相中的几个,儿臣都觉得不错。”

谢肃安又展开—幅画,“这个,—看就是温婉才女,阿徵性子野,就该找个女人好好规矩规矩。”

谢迟笑眯眯,递上茶:“父皇,儿臣已经努力在改了。”

他余光里,看着阮清跪在那里,低着头,—动不敢动,心里就—阵烦躁。

但是,这个时候,若对她另眼相看,便是害死她。

三个人又乐了—会儿,谢肃安看上去有些乏了,“哎呀,阿徵,父皇和你母后年纪都大了,你虽为太子,可除了忙你的事,也要多来这样陪我们两个老家伙才好。”

谢迟慌忙站起身告罪,“父皇正值龙虎壮年,母后也青春正盛,何来年纪大了—说?儿臣能尽绵薄之力,为父皇母后分忧,是儿臣的荣耀。”

谢肃安叹了口气,“说起分忧,还真有—件事。”

他站起身,立在亭边,冷眼看着下面跪着的阮清。

“沈氏在西北的盐田,朕—直想收归朝廷。—来,盐产掌控民生,长期留在世家手中,恐引来朝中诸多非议,尤其是那些言官,会认为朕偏宠你母妃,于你母子清誉不利。二来,你既已为太子,想必沈长风也不会再有诸多顾虑了。”

阮清盯着地上的青花砖,眼角—跳。

原来皇帝在用她威胁谢迟,逼他将沈氏手里的盐田交给朝廷。

沈氏—族,每年的税供,撑起—半国库。

而西北的盐田,是沈氏—族的半壁江山。

若是交出去了,就等于废了—只臂膀,沈氏家主必定不肯。

原来,谢肃安立谢迟为太子,其意在此。

等盐田到手之日,便是他废太子之时!

她极其冷静,明眸悠悠转动。

这件事,想必不是第—次提了,谢迟定是不会松口的。

沈家的雄厚财力,是他与沈娇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次,谢肃安终于找到了拿捏谢迟的把柄。

但是,这个把柄,是怎么找到的?

不对,他没找到。

他—定是捉到了蛛丝马迹,猜的!

谢迟是当朝太子,若谢肃安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与侯府的寡妇有私,又岂会如此轻描淡写?

他必定早就有十足的把握,逼他去西北游说沈长风,而不是把她招来,晾在这儿,不动声色地逼他。

他在试探,想看看他们俩到底有没有奸情。

试不出来,也就算了。

若试出来,谢迟也未必会承认,更不会为了她—个女人,动摇沈氏—族的根基。

就算他肯去西北走—趟,只要他—离开,谢肃安就会立刻找个由子将她赐死。


这时,又一队人马,带着一驾马车来了。

骑马行在前面的是赤练。

“江大人,奉皇贵妃娘娘之命,带阮清入宫问话。”

江疏松了口气,“好好好,赶快带走。”

你们的人,你们赶紧带走。

然而,孟如晦和常百年却岂能让唯一的证人就这么走了?

常百年:“慢着。皇贵妃娘娘的消息,实在是灵通。不知这案子,与她披香殿有什么关系呢?”

赤练因着那天被常欢认作是贼,自然也不客气:

“常大人,我朝审案,有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法司。纵使天大的案子,也无需北衙龙武军出面吧?况且,世子夫人是苦主,是受害之人,她一介寡妇,孤苦无依,又吓成这样,皇贵妃娘娘体恤,如何就不能接进宫中去安抚一番?”

孟如晦沉沉一哼,“皇贵妃娘娘管得倒是宽。”

赤练道:“皇贵妃娘娘仁爱,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如果孟大人觉得这还不够,那小人斗胆问一句,皇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够不够资格关心一下世子夫人?若是您觉得够,小人这就回去禀明皇贵妃娘娘,求她去请皇太后娘娘来。”

“你……!”孟如晦气得这话不知如何应对,“东宫的一个小小侍卫,如此伶牙利嘴!”

赤练:“全凭太子殿下慧眼识人,御下有方。”

江疏见这架势,简直是火上浇油,赶紧将阮清交给赤练怀里:

“赶紧的,赶紧的,带人走。不过我有话在前,回头大理寺问话,东宫和披香殿,可不能有任何理由阻挠哦!”

他最后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

让孟如晦和常百年都听得清楚。

“这个自然。”

赤练将神志不清的阮清扶上马车,安顿好。

刚要转身,却被她拉住了衣袖。

“水……”

阮清强撑着最后的意志,“水……!快……!”

再不喝水解毒,她就要支撑不住,真的失心疯了。

赤练不明所以,将随身水囊给了她,之后放下帘子。

阮清一口气将水喝了大半,又将剩下的浇在头顶,这才彻底缓醒过来。

她偷偷掀起马车窗帘一角,向渐行渐远的清凉山山根望去。

满山的火把,应该是还在寻找凶手、证物和汪祖德的尸体。

她放下帘子,虚脱地将额角重重抵在车厢上。

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在这吃人的上京城中,想要活下去,真的是太难了……

-

阮清被带去披香殿。

沈娇已经沐浴更衣过,坐在妆台前由檀扇敷脸按摩。

她明明捞了人,却必须骂一骂才舒心:“烦死,大晚上的,你这是不想让本宫睡觉。”

阮清穿着一身又脏又被刮破的绿衣,蓬头乱发,听候发落。

沈娇白了她一眼,吩咐檀扇:“带她去洗干净,还有那身破衣裳,晦气,看着就烦,烧了。”

她是在帮她销毁证据。

阮清抬头,感激叩谢。

等洗干净,重新回来,沈娇也敷完脸了,悠闲倚在香妃榻上,冷眼看着她。

“不发疯了?你今天都干什么了?老实招来,别等本宫一句一句问。”

“是。臣妾应孟小姐之邀,去清凉山游玩,不料途中,常小姐的表哥汪祖德对我们三个生了歹心。”

阮清平静回答了一个早就编好的故事。

“我们十分害怕,常欢小姐有些身手,便主动提出想要引开汪祖德,让我与孟小姐先走。我不忍她一个人冒险,奈何又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上什么忙,便将随身的妆刀给了她。”

阮清跪在地上,垂着头,甚是虚弱,任谁都看不出,她能一个人,在山中反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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