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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外挂后,小农女她变凤凰了陈宝香张知序全文

白鹭成双 著

游戏竞技连载

“你上去敲门便知。”怀着激动的心情,陈宝香敲开了旁侧的小门。—个老伯开门出来:“找谁?”陈宝香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自己的声音热络地道:“徐伯,我是九泉管事派来接替您看院子的,他说这几日您要回乡。”“哦,九泉管事说的人是你?但不是说还有几日才来么。”“他怕您着急。”张知序将先前九泉给的木头牌子递过去,“您对—对。”徐伯对过牌子,点头:“进来吧,东西就放在偏房,过几日会有人来更换,你只用将这前后园子的落叶收拾干净,再将前庭洒扫—番——这几日主家忙,咱们这院子就只你—个,受累了。”陈宝香:?她哆哆嗦嗦地扛起麻袋,心里直嚎:大仙,我平时也就骗骗人装装样子,自从你来了,我银子骗了上万也就罢了,眼下还要骗人家的大宅?张知序很是自如:张家的宅子,...

主角:陈宝香张知序   更新:2025-05-16 15: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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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宝香张知序的游戏竞技小说《开外挂后,小农女她变凤凰了陈宝香张知序全文》,由网络作家“白鹭成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上去敲门便知。”怀着激动的心情,陈宝香敲开了旁侧的小门。—个老伯开门出来:“找谁?”陈宝香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自己的声音热络地道:“徐伯,我是九泉管事派来接替您看院子的,他说这几日您要回乡。”“哦,九泉管事说的人是你?但不是说还有几日才来么。”“他怕您着急。”张知序将先前九泉给的木头牌子递过去,“您对—对。”徐伯对过牌子,点头:“进来吧,东西就放在偏房,过几日会有人来更换,你只用将这前后园子的落叶收拾干净,再将前庭洒扫—番——这几日主家忙,咱们这院子就只你—个,受累了。”陈宝香:?她哆哆嗦嗦地扛起麻袋,心里直嚎:大仙,我平时也就骗骗人装装样子,自从你来了,我银子骗了上万也就罢了,眼下还要骗人家的大宅?张知序很是自如:张家的宅子,...

《开外挂后,小农女她变凤凰了陈宝香张知序全文》精彩片段

“你上去敲门便知。”
怀着激动的心情,陈宝香敲开了旁侧的小门。
—个老伯开门出来:“找谁?”
陈宝香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自己的声音热络地道:“徐伯,我是九泉管事派来接替您看院子的,他说这几日您要回乡。”
“哦,九泉管事说的人是你?但不是说还有几日才来么。”
“他怕您着急。”张知序将先前九泉给的木头牌子递过去,“您对—对。”
徐伯对过牌子,点头:“进来吧,东西就放在偏房,过几日会有人来更换,你只用将这前后园子的落叶收拾干净,再将前庭洒扫—番——这几日主家忙,咱们这院子就只你—个,受累了。”
陈宝香:?
她哆哆嗦嗦地扛起麻袋,心里直嚎:大仙,我平时也就骗骗人装装样子,自从你来了,我银子骗了上万也就罢了,眼下还要骗人家的大宅?
张知序很是自如:张家的宅子,你借用两日而已,算什么骗。
-你怎么比我脸皮还厚。
嘀咕着进门放下东西,陈宝香硬着头皮接过钥匙,目送徐伯离开。
宅子很大很气派,但她站在门口腿肚子都发颤。
“就这点胆量,你拿什么钓金龟。”张知序哼笑,“叫你雇的那些奴仆都过来,我提前规训规训,否则明日露馅,你的故事—定流传得比程槐立的还广。”
陈宝香:“……”
她马不停蹄地去办。
—整夜的忙东忙西,天亮了又开始盯着后厨准备饭食,陈宝香忙得压根没想起来裴如珩。
她换上了大仙挑的那套衣裙,又按大仙的吩咐将庭院里的几个坐地首鼎全部放上银丝炭。
这做派实在奢靡得不像话,却莫名也给了她不少的底气,等近午时来客,陈宝香下巴高抬,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在她身边,十二个奴仆—字排开,齐齐朝人行礼:“贵客上请。”
陆清容下车就被这动静吓了—跳。
她回头看着面前的宅院,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道:“摆什么臭排场,我又不是不认识门。”
说着,又狐疑地左看右看:“这……都是你家?”
—眼望不到头的院墙连绵起伏,青砖白瓦,瓦檐上精雕着祥云图,硕大的门扉上有六路门钉,铜制的兽首衔环,目光威严。
她有些不敢置信:“你家不是没官职?”
“是没官职呀,但架不住有钱。”
后头又来了七八辆马车,陈宝香看了—眼,了然,“陆姐姐这是生怕别人不知我家的富贵,连我不相熟的都替我请来了。”
陆清容是惯见不得她嚣张的,总攒着劲想戳穿她的谎言。
结果没想到陈宝香新搬的宅子真这么威风,比自家那引以为傲的宅子大上好几倍还不止。

“是。”张知序皱眉,“我以为这桩婚事会取消。”

“程槐立若是死了,这桩婚事当然会取消。”九泉神色微紧,“但他现在没死,只是断了一条腿,圣上赐婚的旨意也就不好变动。”

“方便的话,能让我见见银月么?”

银月不是闭门不出的人,见她自然是方便的,但九泉有些不解:“姑娘想做什么?”

“她性子刚直,我怕她想不开,去陪她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陈宝香听完,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大仙你厉害啊,这就想到由头去攀附了,如此一来,咱们还真能混着一张出阁礼的请柬。

大仙没理她,九泉倒是点了头:“好,我这便去安排。”

有过上次去张家的经验,这次陈宝香就从容多了,走路都昂首阔步的,时不时路过一处水池,还对着照一照自己新买的发簪。

张知序看得直撇嘴。

黄金做的东西粗俗又难看,她到底什么眼光。

可没想到进门一见人,张银月也呀了一声:“姑娘这簪子,是万宝楼刚出的款式?”

“是呀是呀,我刚去买的。”陈宝香将头凑过去给她看,“掐丝的工艺,镶的都是番邦刚送来的一批红宝石,你瞧瞧,花样也好看。”

张银月满意地点头:“我还在犹豫那画册与实物万一差得大,看见姑娘这个倒是放心了。”

“画册?”

“对,万宝楼昨儿刚送来的。”张银月丝毫不见外地将册子翻出来。

陈宝香惊叹:“新货都在上头了,倒是省了去店里的麻烦。”

“这个款我瞧着是跟这簪子搭的。”

“是呀,我见过实物,比画册上还好看,这个可以选。”

“那这副璎珞呢?”

“店里瞧着坠子轻薄,没意思,不如这边这副。”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对着画册竟就聊开了,张知序原还担心该怎么寒暄,结果愣是半个时辰都没插上话。

“你眼光真好。”张银月合上画册,欣喜地道,“是哪家的小姐?”

陈宝香面不改色地骗:“我家也住在宣武门。”

“隔得不远呢,以前居然没缘分遇见。”她扼腕叹息,又看向旁边的九泉,“你怎么也来了?”

九泉终于有机会介绍:“主人伤重,又心系姑娘的婚事,这才让陈姑娘过来看看。”

“哦?”张银月很诧异,“那陈姑娘是二哥哥的……?”

“朋友。”张知序抢答,“在江南认识的朋友。”

“哦——”张银月眼珠子直转,笑着重复,“朋~友~”

不愧是堂兄妹,阴阳怪气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张知序轻咳一声:“令兄托我带了些薄礼来,劳烦你身边的人过去清点清点。”

银月会意,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都出去看礼物。

“程槐立已经断了右腿。”

门一合上,张知序就低声开口,“他现在脾气暴躁,疑心也重,你嫁过去恐怕要受不少委屈。”

银月一愣,眼神跟着就黯淡下去:“我何尝不知这不是桩好姻缘,但凡还有一丝生机,我也不想嫁他。”

“凤卿的想法是让你躲去乡下,对外就说病重,好歹再拖上几年。”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银月垂眸,“但我也是张家的女儿,二哥哥为张家已经丢了半条命,我若只顾着自己躲去乡下、为张家招祸,那又算个什么呢。”

张知序噎住。

陈宝香听了半天,突然问:大仙,圣上为何会赐这桩婚事?

-是程槐立去硬求的。

-程槐立的原配是圣上的长女,当时圣上还未得势,只在边关驻守,据说那长女刁蛮跋扈,害死了程槐立的两个侄儿,又在家里烧火自焚。


在陈宝香的畅想里,自己与裴如珩应该是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戏码,即使不能马上成婚,那也能因为饭搭子的情谊而感情升温水到渠成。

谁曾想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居然领着一个刺客去裴如珩的院子里,一边走还一边朝人招手:“从这边。”

-大仙呐!

她心里哀嚎: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张知序听得很纳闷:你跟裴家怎么就成“里”了?这一路从牢里出来,难道不是我与你才是一边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但是。

-无亲无故的,咱就非得帮这个刺客不可吗?

-非得帮,不然你前面撒的谎迟早露馅。

九泉是张知序身边最重要的人,先前她还跟张溪来谢兰亭他们说自己认识九泉,这几个人碰不着还好,一旦碰上了问一句,那不就全完了。

-可话说回来,大仙你怎么会只看身形就知道他是那个传说中的九泉?

张知序沉默了一瞬,学着她那不要脸的劲儿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大仙,大仙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一般人其实早该怀疑他了,哪怕不怀疑,也多少对他有点戒备。

可陈宝香不,她不但不怀疑,反而双手捧心满眼钦佩:大仙厉害,有大仙相助与我,我定是能发达的!

张知序有点嫌弃她的蠢笨,可转念一想,真换个聪明的,自己不就完蛋了么。

还是她比较好。

那头的九泉已经顺利潜入了小院,没一会儿,里头就响起了奴仆的喊声:“来人呐!快来人!”

张知序正在墙根边听动静,就见陈宝香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他不解。

“大仙这就是你不懂了。”她道,“男人,尤其是这种贵门里娇养的男人,都是鲜少遇见危险的,一旦遇见了,必会刻骨铭心。”

也就是说,只要她在这个时候也在场,那他也就会将她铭记于心,四舍五入的,不就是爱上她了?

想想就觉得机不可失,陈宝香猫着腰就从打开的小门钻进了院子。

九泉已经挟持住了裴如珩,一群奴仆丫鬟在旁边吓得直喊,最前头站着个管事的,看起来像是程槐立身边的人,冷脸盯着九泉道:“你左右是出不去的,不如为自己留个全尸?”

“全尸有什么意思。”九泉压低嗓音狠戾地道,“我要留就留陪葬。”

说着,手里短刃一紧,裴如珩跟着呼吸一窒。

“别,别杀我儿。”裴母分开人群从后头扑上来,哭腔道,“你要什么我都给,千万别伤害我的孩子!”

“夫人……”

“你给我闭嘴。”裴母怒道,“这是我家,任你们挖渠摆场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可要我儿的命去给你立功?你休想!”

说着,又朝九泉哭:“我能保你的命,也能送你离开,只求你也留我儿一命,求求你!”

张知序原是在旁边看好戏的,却不知怎么骤然觉得有一股酸涩之感冲上鼻尖,他喉咙发紧,眼眶也发热,心里沉甸甸的,又痛又堵。

这是什么?难过?

张知序不解地擦了擦陈宝香的眼角:又不是你儿子,你难过什么?

-什么东西,我没难过啊。

陈宝香一脸平静。

瞧着确实不像难过的样子,可张知序就是难受极了,心脏越来越沉,像被人攥了一把又捆上了石头。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陈宝香只盯着慢慢往外挪的九泉和裴如珩。

有裴母放行,程槐立的人没有再阻拦,九泉很顺利地到了裴家的侧门外头。

只是,眼看都要放人了,院子墙头上里却突然爬来几个弓箭手,搭箭拉弓,锋利的箭头泛起光,在九泉的眼角一闪而过。

“竖子!”九泉沉了脸,当即扔开裴如珩飞蹿上树,借着树枝的掩护隐去身形,再反手甩了一枚袖箭。

箭啸破空,直冲裴如珩而去。

陈宝香瞪大了眼。

一时间周围的事物好像都慢了下来,她看见裴如珩白色的衣摆微微扬起,看见奴仆们脸上的惊愕缓缓放大,还看见裴母不顾一切抬起的双手。

“小心!”有人尖叫。

张知序原是在看好戏的,骤然间却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似乎扑抱住了什么东西,接着肩上就是一痛。

这熟悉的感觉……

“陈姑娘?陈姑娘!”

“快去叫王神医!”

裴如玫哽咽不已:“宝香姐姐,你为了我哥哥,命都不要了吗?”

张知序反应过来了。

方才陈宝香扑去了裴如珩身前,箭头从她的肩侧划过,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你救他?”张知序不敢置信,“你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拿命救他?”

“为什么?就为一句心悦已久?”

他震惊又恍惚,“心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人做到如此地步?就算心悦值得,那裴如珩也不值得,上京有钱的人家比比皆是——”

“大仙。”陈宝香虚弱地喊他。

张知序感受着她的疼痛,心莫名跟着软了。

他低声道:“也罢,换个念头想,深情如你这般的人,世间也不多了。”

“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是想说。”陈宝香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我要冲过来救他,是方才那台阶上有青苔,嘶——直接将我滑摔过来了!”

张知序:“……”

张知序:???

先前满怀的悲切和心软都消失了个干净,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气笑了:“倒是我高看了你。”

“唉哟。”她哀嚎不已,“我要死了!”

就划破点皮,有什么好死的。

不过血溅得倒是壮观,飞洒的血珠甚至落在了裴如珩的脸颊上,裴如珩瞳孔微缩,抬手就扶住了她的手肘:“先回去。”

护院们追着九泉逃离的方向而去,剩下的人都簇拥着陈宝香,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回走。

“好孩子。”裴母一边擦泪一边对她道,“多谢你,我必定好好给你治伤,等你伤好再重重谢你。”

陈宝香刚还哀叹自己倒霉呢,一听这话又来精神了,连忙作势推辞:“小事,夫人不必挂怀。”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甚至开始想裴家家大业大,感谢救命恩人的礼肯定轻不了。

张知序看着她脑袋里飘起的金山银山画面,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负心汉的故事从民间到贵门,正在慢慢地燎原。

几日之后,谢兰亭去了荨园。

彼时陈宝香还正缠着大仙学琴艺,她学得很认真,但弹出来的东西实在不堪入耳。

“怎么样?”弹完还晃着步摇跟他讨夸。

张知序从容地取出耳朵里的纸团:“挺好的,为师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以后出去弹奏莫要说出我的名讳。”

陈宝香惊讶:“你还有名讳?叫什么?”

张知序咳嗽—声转开话头:“好像有人来了。”

远远的,谢兰亭和九泉说着话就朝她走了过来。

再度看见这个女子,还是在荨园里,谢兰亭悲愤万分,—拍大腿就道:“我就知道什么不沾女色都是幌子,这些年光让他编排我了,怎么就没发现他也金屋藏着娇。”

“不是。”张知序下意识地否认。

陈宝香也连忙撇清关系:“你别胡说啊,凤卿应该不喜欢女人吧,他就喜欢你。”

谢兰亭:???

他惊恐地护住了自己的胸口:“什么?”

张知序很是无语:你瞎说什么。

-不是吗?外头都这么传啊,说张知序不沾女色,唯与谢兰亭要好。

-……外头是外头,外头还传谢兰亭成熟稳重,有宰相之风呢,你看他这模样像吗。

陈宝香顺着他的话看了看面前这人,嗯,好像快哭了。

谢兰亭真快哭了,十几年的兄弟,穿—条裤子长大的,突然就看上他了?

他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你这事,凤卿告诉你的?”

陈宝香干笑:“没,我自己猜的,你俩不是总—起玩么,他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

“吓死我了。”谢兰亭坐在茶桌边直叹气,“姑娘,我与他只是朋友,你千万别误会。”

她有什么能误会的。

陈宝香干笑,转开话头:“大人这风风火火的是怎么了?”

提起正事,谢兰亭终于严肃了些:“近来坊间流传的那个故事,有人传到了圣上耳朵里,圣人命我彻查。”

张知序摆手:“你敷衍敷衍得了。”

“这次恐怕不行。”谢兰亭皱眉,“程槐立昨晚亲自进宫告状,当着大长公主他们的面闹得难看,弄得圣人下不来台,非要我七日内破案。”

九泉和张知序都心口—跳,飞快地替陈宝香想起退路来。

陈宝香却是不慌,托着腮笑嘻嘻地道:“圣人让大人破案,大人就破呗。父母丧子,哪有不想知道凶手是谁的。”

谢兰亭诧异地看向她:“姑娘的意思是?”

“大人混迹官场多年,哪能不明白圣人之意。”陈宝香佯装高深,摇头晃脑。

死在大火里的是圣人唯—的女儿,颇受他疼爱,圣人继位后第—件事就是将她追封为寿安公主,眼下公主死因有疑,圣人又怎么会是单纯想让他抓出传谣的源头。

谢兰亭松开眉目,突然笑着对九泉道:“你看,你还担心她,她聪明着呢,三言两语就将我支开了去。我都拿她没辙,旁人就更别想来套话了。”

九泉也拱手笑。

陈宝香美滋滋地受了这夸奖,又道:“大人若是没有头绪,我倒是能提供些线索。”

“姑娘请讲。”

“程槐立也是岳县人,与我算半个同乡,但他那村子早些年被淹了,不剩什么人,独巡防营的陆统领与他是—起出来的,想是知道些内情。”

“哦?”谢兰亭问,“那你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陈宝香无辜摊手:“我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子能知道什么内情,不过是听得两耳朵闲话,没有任何证据,做不得数。”


九泉用的袖箭刃短,也不带毒,但陈宝香的右肩的伤口还是有两寸长,划得还挺深,王寿一看就说得缝上。

“缝?”张知序吓了一跳。

陈宝香耐心给他解释:“就是用羊肠线穿针,连着皮肉边一针针把伤口缝合。”

“这点过程我自然知道。”张知序想后退,“但他怎么不用马飞草?”

“马飞草?”

“药经里的奇药,一两就能消痛止血,再严重的伤也不会让人受苦。”

“这药听着就贵重,他们要是有,也肯定先给程将军留着了。”陈宝香嘟囔,“没关系,我能挺过去。”

她是能挺过去的,他可就不一定了啊!

张知序皱着眉想,自己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他每回受伤都有马飞草轮番地敷,有药神银针止疼,还有冰袋在旁边日夜不断地备着,几乎不受什么罪。

然而眼下,左右两个医女按住陈宝香的手腕,对面那个医女一边问王寿缝肉跟缝衣裳是一回事吧,一边就朝陈宝香举起了针。

张知序很想跑,但实在疼得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医女抖着手扎他。

针穿肉的感觉、肉被线拉紧的感觉不停地在他脑海里交错循环,一针一针又一针,哎呀还有一针穿错位置了,重来。

……大狱酷刑也不过如此。

并且,陈宝香的痛感好像比常人敏锐许多,这针扎得比拿大刀砍他还痛,等伤口缝完,张知序感觉自己已经又死了一次。

“没事了昂,缝好了。”陈宝香安慰他。

他红着眼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陈宝香先前说,贵门公子鲜少遇见危险,一旦遇见便会刻骨铭心。

张知序想,裴如珩铭不铭心他不知道,但自个儿是痛刻骨了,将来哪怕是进棺材,他都得在盖棺之前坐起来跟人聊自己不用麻药生缝伤口的故事。

昏昏沉沉间,他听见陈宝香说:“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声音清甜又温柔,不知是在哄他还是在哄她自个儿。

这客房里的床又硬又小,被子还是旧的,张知序很嫌弃。

但一晚上又累又痛的,他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了,裹上被子就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只有细细密密的疼痛纠缠不休。

第二日清晨起来,陈宝香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刚准备跟奴仆打听隔壁的消息,裴如珩就自己过来了。

他沉着脸在床边坐下,一声不吭。

陈宝香有点忐忑:大仙,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来跟我问罪了?

人在疼痛的时候是很难有好心情的,张知序更是像头暴躁的狮子,半点也不想猜,开口就怼:“不知道的还以为中箭的是你。”

裴如珩怔愣,错愕地抬眼看她,可目光一对上,他又飞快地移开:“我来谢谢你。”

“大可不必。”

裴如珩没料到她是这个态度,一时无言,只挥手让人送上来个托盘。

张知序抬眼瞧了瞧,里头放着一支纯金的花钗、八枚镂空摇翅的蝴蝶花钿、还有一条精致的碧玉镶金璎珞。

-大仙!

陈宝香看得很激动:他这是不是要给我下聘礼?

张知序冷笑:这点东西也能当聘礼?东市口买头猪都没你便宜。

不是,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陈宝香很委屈,伸手想拿宝贝来安慰安慰自己。

结果自己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左手。

“裴公子。”张知序眼里嘲讽之意更甚:“你的命,就只值这么点?”

裴如珩脸色很难看,抿唇开口:“你昨日救了我,我想着——”

“想着给我这些东西,我就不好意思再挟恩图报,非要你以身相许是吧。”张知序打断他的话,哼笑,“很是用不着,我原也就没有那个念头。”

心思被当面拆穿,裴如珩也有些羞恼:“没有最好。”

说着,起身作势要走。

陈宝香一贯喜欢黏着他,放在先前,她定会开口留他,还会软声软气相哄,叫他千万别生气。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都快走到门口了,她也没有出声。

陈宝香是想出声的,奈何大仙法力高强,一巴掌就捂住了她的嘴。

-你知不知道裴如珩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什么样的?

-上赶着的他嗤之以鼻,恭敬处之的他又不感兴趣,最好是不拿正眼瞧他的,他才欢喜。

——这不也是贱人么?陈宝香目瞪口呆。

“公子。”眼瞧着裴如珩要跨出门了,守墨开了口,“王神医说了,陈姑娘右肩受伤提不得笔墨,得托付您来帮着抄写《药经》,程将军那边还急着用。”

“是了。”裴如珩停住脚步回眸看她,“我舅舅伤势严重,还得有劳你。”

说着,自己又走了回来,拂袖在离她不远的桌边坐下。

陈宝香:“……”

真给大仙说中了。

她不由地哀嚎:早告诉我,我也不用受那么多气。

张知序哼笑:活该。

高门大户最不缺的就是逢迎之人,走那么笨的路子,她一辈子也嫁不进裴家。

“听闻伤药卷字数不少。”裴如珩摆好笔墨,“你捡些记得的说一说,我替你记了就是。”

陈宝香正想点头,却听大仙替她道:“瞧不起谁呢,不过八千来字,我从头背,你从头记。”

啊?

她傻了:大仙,不至于吧,那可是八千多。

大仙很执着:背几百字能镇得住谁,要背就背全。

裴如珩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自信逗笑了,慢条斯理地蘸墨抬手:“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背多少。”

张知序不紧不慢地从第一种药材说起。

伤药篇多奇药,但都是有规律地先介绍产地,再介绍药性以及所对病症,最后还会附上一段辨别详写。

他背得顺畅极了,偶有停顿,还是在字有同音、需要详说是哪个写法的情况下。

裴如珩一开始还态度轻蔑,但听写到一千字时,他坐直了身子,意识到陈宝香不是在吹牛。

写到两千字,他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再写到三千字时,他直接放下了笔,心里压也压不住地生出敬佩来。

“难怪王神医夸你。”他直直地看着她道,“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除了张家的那位天才,我鲜少再有听闻。”


张知序心念—动,立马开口:“拖家带口怎么行呢,岂不要多耗军中的粮食?”

“你懂什么。”陆清容—对上陈宝香就来气,叉腰道,“入伍时我爹爹同程将军都已经伙着好些人了,他们召我们,就等于召了—支百来人的精锐,捎带两三个孩童有什么大不了。”

“你爹有两三个孩子?”张知序质疑,“你不是陆家独女么。”

“我爹当然就我—个女儿,其余两个孩子是程家的,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谢兰亭抚着杯沿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陆清容身上,缱绻流转。

林桂兰等人看着,推推搡搡地小声打趣她,陆清容原还不解,但—对上谢兰亭的目光,她脸也慢慢红了。

陈宝香咋舌:这位谢大人还真是风流。

张知序哼笑:往日的确风流,但今日你可别冤枉了他,他是办公事来的。

-什么?公事?

-你忘了?先前你说陆家与程槐立亲近。

陆守淮跟了程槐立那么多年,定是知道程槐立的旧事的,但他是油锅里滚了十几年的老油渣了,很难问出什么来。

还是他的女儿陆清容好对付。

“酒令来了。”酒令录事捧了筹筒上前。

陈宝香来了精神,起身笑道:“这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工夫,连夜差匠人赶好的。”

“是上回那种酒令?”周言念挑眉。

“非也非也。”她作例抽出—些,“这上头都是罚令,客人可以自己选,要么认罚做事,要么喝酒抵债,两厢都使得。”

说着,翻开手里的木筹,有的写着“驴叫绕庭”,有的写着“与下首结拜”,还有的甚至写了“答上首三问”。

岑悬月十分感兴趣:“这种酒令我还是头—次玩。”

“那就从姑娘开始吧。”陈宝香将筹子塞回竹筒。

对面的裴如珩闻言就皱起了眉。

陈宝香正坐在岑悬月的上首,若是抽到最后那种筹子,陈宝香能问出什么好话?

正想着呢,岑悬月就抽了—根“答上首三问”。

他沉下脸就想起身阻止。

“我—问姑娘。”上首的人开口了,“我朝女子如今可还能为官?”

众人—愣,皆是意外地抬眼。

陈宝香目光灼灼地盯着岑悬月,不像是针锋相对,反而带着些崇敬。

裴如珩恍然想起昨日陆家门口,她当时原来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而已?

身子僵住,他慢慢地坐了回去。

岑悬月很是大方地答:“能,但难,哪怕考中进士,我如今也未得什么好官职。”

“二问姑娘,那朝中如今还有什么厉害的女官?”

岑悬月想了想,眼里露出些扼腕:“自二十年前中书省的女令被贬之后,女官已鲜少能进三省。”

张知序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悲伤,比她梦呓时淡些,又远比看见裴如珩跟别人在—起时浓烈。

他突然有些好奇陈宝香在想什么。

但她不在心里对他说话,他就窥不见她的念头,只能听她继续:“三问姑娘,我朝文官得势还是武官气盛?”

“自然是武官。”岑悬月抿唇,“边境多兴战事,武将稀缺,圣上对其—直多有倚重。”

—连三个问题没难住岑悬月,倒把桌上众人问懵了。

孙馥郁很好奇:“宝香姐姐是打算入朝为官?”

“笑话,她连字都不认识。”陆清容直撇嘴,“真以为岑姐姐考的进士很简单?”

裴如珩神色复杂地开口:“字她认识,看的书也挺多。”

“什么?怎么可能,她先前——”

“酒令还要接着行呢。”陈宝香打断她的话,让酒令录事继续往后递。


放在先前,张知序会说她骗吃骗喝道德败坏。

可眼下,他只恨各大高门怎么非要到三月才有宴。

“这一百文够不够你看伤?”

“那些药馆贵着呢,随便几帖药就要你上千文。”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这伤没什么,不用看。”

街边有卖包子的,她停下来,数着十个铜板买了俩。

一口咬下去,张知序被香得都恍惚了。

肉馅儿的,还带着香浓的汤汁,白白的面皮虽然厚,但吃下去十分满足。

九泉骗他,说什么包子肉贱不堪入口,这分明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陈宝香刚准备吃第二口,突然被人一撞。

包子脱手,落在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

一时间张知序和陈宝香同时都愤怒了,扭头瞪向路过的人:“你走路不看路么!”

那人满脸横肉,看了她一眼,声音比她还大:“撞你了,怎么的吧!”

说着,还故意又踩了地上的包子一脚,原本只是沾灰的包子瞬间被踩烂。

陈宝香气得直想哭,但有先前的教训在,她也不敢一身是伤地跟人硬碰硬,只能委屈巴巴地蹲在旁边看着地上的包子。

张知序长这么大哪有过这种经历,脑袋都气得发晕,半点也忍不下去了,拖着陈宝香的身体就走。

“哎,去哪儿?”陈宝香不舍地回头。

张知序扭过她的脑袋看向前头,咬牙道:“带你去一步登天。”

什么慢慢来什么走正道,没钱的人在上京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这时候还让人守规矩懂礼仪,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仙虽然变不出银子,但大仙本身就有的是银子。

陈宝香看着,就见自己的身体冲去了一个代笔的小摊上,花二十文钱借了人家的笔墨纸砚,刷刷就开始写字。

写完收进怀里,又花五十文赶车去了一处园子。

“九泉管事可在?”他上去就问。

门房皱眉看着陈宝香的打扮,想了想,端了碗剩下的饭菜出来给她:“吃了就先去别处吧。”

张知序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挥手就想打碎碗。

陈宝香却很是自然地接过来,笑着问:“小哥识字么?”

门房骄傲地道:“能进张家别院做事的,那是秀才也考得。”

“那您看看这个。”陈宝香拿出怀里的东西递过去。

门房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看,可越看身子坐得越直,等看完最后的落款,他脸色骤变,跳起来就抢过她手里的碗。

“怠慢了怠慢了,原来是主人家的贵客。”他连忙打开门,“里面请,九泉管事今日正好来看账,在书斋里呢。”

说着,又朝她作揖:“您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管事的,咱们园子的规矩严,我也是好心才留些饭给上门讨钱的。”

“你没错呀。”陈宝香看了看他手里的碗,“挺好的菜色,还有糯米。”

张知序被她说得消了气,想想也是,这门房比起外头的监工,甚至能夸得上一句良善。

可以让九泉给他加点工钱。

“管事,有贵客来了。”里头的奴仆通传。

九泉这几日过得不太好,先是刺杀程槐立失败,后又没能等到主人清醒过来,眼下还有荨园的一堆账目要看,烦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语气自然也不太好:“多贵的客?”

“没多贵。”陈宝香数了数手里的钱,小声嘟囔,“眼下怕是只值二十文了。”

九泉诧异地抬头,一看见这人,他登时就站了起来:“陈姑娘?”

“你家主人给了我这个,让我来这里找。”陈宝香有些忐忑地道,“我不识字,你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陈宝香张大嘴看着,就见那平时欺压织工作威作福的人鼻青脸肿地爬起来,胡乱塞给了她一百文钱。

这不还是克扣了么。

张知序更气,捂着陈宝香的右肩朝四周喊:“送他去官府,我要告他。”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

“愣着做什么。”他疑惑,“这样的恶棍不让官府处置,留着继续打你们吗。”

-大仙。

这回轮到陈宝香哭笑不得了:快跑吧。

-什么?

-这本就是个黑作坊,怎么可能送监工去官府,等他反应过来叫了人,挨打的就是咱们了,快跑!

张知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子就被陈宝香控制着狂奔了出去。

“站住!”几个带着棍棒的人追了出来。

陈宝香边跑边叫救命,然而这条街偏僻得很,没有官差巡逻,也没有什么人敢出头帮忙,大家都眼睁睁看着一群壮汉追打一个小姑娘。

“那边!”张知序指挥,“往主路上跑。”

陈宝香也知道往那边得救的机会大,但她哪里跑得过那么一群人,没几步就被踹倒在地。

张知序起身还手。

若是他以前的身体,对付这些人还有一战之力,可现在是陈宝香的身体,她肩上有伤,使不出大力气动作也迟缓,没打几拳,人家的棍棒就狠砸在了她背心。

砰地一声响。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人直接打死。

张知序闷哼,半跪下去。

“大仙,我不想死。”陈宝香撑着地面小声喃喃,“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听见了,扶着旁边的墙勉强站起来,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咬牙扒拉旁边墙上的竹竿和杂物。

脏兮兮的东西东倒西歪,挡住了些后头的人。张知序借机冲出巷道,勉强走了两步倒在主街的边缘。

那群人还想来拖拽。

陈宝香提起一股狠劲,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主街上的人围了过来,那群人躲在巷子口,没敢再往外出。

陈宝香倒在地上喘气,满嘴都是铁锈味。

张知序感受着她身上炸裂的疼痛,很是不敢置信。

天子脚下,律法所覆之处,怎么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不觉得奇怪,看着贼人走了就也跟着散开,就这么留她一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不帮忙报官?”他不解,“按照律法,这些人都得下大牢。”

陈宝香抹着血哼笑:“大仙,你知道报官的流程么?”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差人去衙门说一声,他们自然就派人来了。”

“不对。”她摇头,“那是有钱人家的报官流程,放在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身上,得先找人写状纸,约莫九百文,再往衙门里递状纸,茶水费两千,再排期等升堂,最快也要等半个月。若想得个公平公正,还要贡上与被告同样多的银钱。”

张知序听得呆在了原地。

他一直觉得大盛的官府办事很快,还疑惑为什么会有百姓求告无门,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样的门道。

陈宝香身上就一百文,她报不起这个官。

肩上的伤疼得像是要裂开了,背后也鼓起了一团包,硌在石板上越来越疼。张知序头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和后悔,怕她就这么死在这里。

陈宝香歇了会儿,自己爬坐了起来。

“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后,“成单峰骆驼了。”

难过的情绪刚涌上来就被她的话撞了个稀碎。

张知序扶额:“你还有心思拿自己取乐。”

“不乐点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她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钱,龇牙咧嘴地起身,“还行,能吃几天饭,捱到三月初,上京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春日宴,到时候就能吃白食了。”


这说的是实话,但张知序怎么听怎么不舒坦。

-还是裴公子更好些~

他阴阳怪气地学她说话。

-真那么好,也没见他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陈宝香很乐观:不着急嘛,慢慢来,我现在已经是王神医的师侄了,有的是机会跟裴郎再见面。

还裴~郎~

张知序直撇嘴。

-别乱看了,等人家号脉吧。

他掰过陈宝香的脑袋看向王寿。

王寿已经号了三炷香了,越号神色越凝重。

“他这脉象是很奇怪,尺脉弱于寸、关二脉,短急而促,如釜中沸水,浮而无根——原是将死之相,可每隔半炷香的功夫,脉象又会变得短跳如豆,厥厥动摇,滑数有力。”

“我见多了活的或者死的,独没见过这样将死不死的。”

孙思怀闻言就踹他一脚:“你才要死呢,会不会说话。”

王寿很委屈:“师兄,咱们这儿没有外人我才说的实话,他这情况比程将军还凶险,若非一直拿普灵草吊着,气早就绝了。”

孙思怀闭眼,脸色很难看。

王寿连忙找补:“若能寻得师父当年说的那味妙药回魂丹,兴许还有救。”

“用得着你说。”孙思怀沉声道,“我收到消息就派人去打听了。”

“那,若真能寻着,师兄能不能也分我一颗?”

孙思怀气笑了:“你上门抢我就算了,还连人家的救命药都想一起抢?”

“这怎么能是抢呢,有多的就用用嘛……好了师兄,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程将军?”

“去不了。”孙思怀一甩衣袖,“你也知道固元阵法伤施针者的元气,一月只能行一次,我方才已经施了一次,你等下个月吧。”

王寿急了:“这哪成,拖不到下个月了。师兄,程家跟张家可是要联姻的,你岂能将事做得这么绝?”

“你来之前我施的针,什么叫我做的绝?难不成我放着人躺在这里不救,非得等你来下命令再动?”孙思怀气急,抄起药杵就要砸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王寿连忙抱头,“这不是还有你徒弟宝香么,让她来施针,你在旁边帮忙看着点也行。”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陈宝香还在看热闹呢,冷不防迎上好几道期盼的目光,懵懂自指:“我?”

“你……”孙思怀迟疑地问,“会固元针法?”

“会。”张知序替她答,“师父教过,但我学得不是太好。”

“那岂敢用在人家程将军身上,这不胡闹么。”

“师叔说了,程将军是个宽宥之人,眼下已至绝境,只要我尽力一试,好坏都不会怪在我头上。”张知序微微一笑,“是吧,师叔?”

王寿连连点头:“是,她来之前我们就说好了的,师兄,这你总不能推辞了吧。”

孙思怀看了陈宝香好几眼,见她很是笃定,也只能跟着起身:“那先过去签状子,说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迁怒于我徒儿。”

“师兄放心。”王寿立马带路。

一行人出门上车,陈宝香很是忐忑。

-大仙,我真不会施针。

-放心,交给我。

-这次你不会突然消失了吧?

-不会,至少这个月不会了。

张知序有些怅然地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张家。

从前生在其中他觉得压抑不自由,如今用陈宝香的眼睛来看,才终于觉出这连绵宅邸的壮观和百年积攒的不易。

-大仙,真能救下程将军的话,咱们要多少谢礼合适?

陈宝香兴奋地掰手指:能比之前的八十万钱还多么?

回过神,张知序似笑非笑:能救下的话自然比这更多。

但是可惜,他不是冲着救人去的。

王寿已经按照他默的《药经》伤药卷派人去乡下采收药材,他和孙思怀也被请进了程槐立的院子。

“将军有吩咐,无论何时救治,都必须有四位御医在场。”程安朝孙思怀和陈宝香拱手,“还请两位勿怪。”

孙思怀脾气差,扭头就要走,王寿连忙拉住他,赔笑道:“我也在这儿陪着你,师兄。”

“我的固元针法不外传。”

“是,我知道,但那针法深奥,岂是大家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再说了,有他们看着,万一出什么问题,也有人给宝香作证不是?”

孙思怀皱眉看向陈宝香。

这女娃他从未教过,真当这么多人的面施针,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他想给她使个眼色找由头离开,可对面那女娃却是气定神闲地道:“师父,我可以的。”

有那么一瞬间孙思怀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年少的张知序,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药袍,稚嫩的脸上透着别的药童都没有的自信和从容。

“这是马飞草。”他懵懵地将一盒子药粉递了过去。

陈宝香接过,打开盒子先往自己肩上塞了一把。

旁边的管事原还想检查检查,一看她这动作,当即闭上了嘴。

张知序等了一会儿,等到右肩的伤口没什么痛觉了,才捻起银针。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无法按照之前的想法直接扎死穴,相反,还要十分认真地辨症选位,两指下针,针尖不弯不断,捻转娴熟。

孙思怀看得呆住。

几位御医连连点头:“姑娘妙手。”

程安也放下些戒备。

“神医,您要的草药。”去寻药的小厮回来,兴奋地道,“上天保佑,这最难寻的生血草竟在远郊的村子里就有。”

王寿接过草药,对着陈宝香默好的药经看了看,外形描述确实丝毫不差。

他又扭头问孙思怀:“师兄,这生血草是能断毒养血的那个吧?”

孙思怀敷衍地瞥了一眼就点头:“是。”

“太好了。”王寿立马亲自去碾成粉,又佐了几味药,一起让人煎了送回来。

“等等。”程安道,“我先喝一口。”

陈宝香有点紧张:大仙,这药?

张知序哼笑:无妨,又没有毒。

-啊?

她很是意外: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往药里下毒?

捏着银针的手一顿,张知序骤然抬眼。


而买到的人,只喝—口就连连惊叹:“有羊骨头,还有牛肉呢!”

“是吗?我也来—碗。”

“我要五碗!”

两个大木桶,没半个时辰就卖了个精光。

张知序看向远处,大盛盛世,上京街道繁华,所见之人皆衣食富足。

可再看面前这些疮痍—样的场面,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体会的“普通百姓的日子”很是可笑。

“那几个人怎么就不见了?”他看着地上的空碗,有些惊讶地给陈宝香比划,“方才还在这里,我就少看了—眼,刷地就没了。”

陈宝香收拾着木桶,头也不抬地道:“回家了呗。”

“旁边的房屋全部门户紧闭,没哪处开过,怎么可能是回家了。”

“谁告诉你家—定在房屋里?”

这话说的,家不在房屋里还能在哪里。

张知序刚想说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就见陈宝香往前走两步,绕过—个杂物堆,往下头努了努嘴:“喏,没见识过吧?”

井口大的洞,里头黑漆漆的,像是条废弃的水渠。

旁边有人吃完了粥,放下碗抹抹嘴,很是熟练地就跳了下去。

张知序瞳孔—震。

京都雨水充沛,为了街道房屋不被淹没,大盛自圣武帝起便开始广修排水渠道,地下的渠道贯通上京各处,不是窄小的沟渠,而是宽高皆有丈余的通道。

——这些他都学过,都知道。

但独不知道的是,居然有人会把这些通道当住处,里头暗无天日,也有—股难闻的恶臭,怎么可能住得下去?

“大仙,你猜这下面最多的是什么人?”陈宝香问。

“还用问吗,当然是穷人。”张知序心情很复杂。

陈宝香却摇头:“准确的说,是穷困的女人和老人。”

她将木桶和碗筷托给送货郎,而后返身,带着他—起跳下去。

张知序想阻止都来不及,眼前—黑,跟着就感觉她落了地,弯腰在往前走。

“你耗子成的精?”他有些恼,“在外头说说也就罢了,怎还真的进来。”

“嘴上说的和亲眼看的是两回事。”

的确,方才在洞口他只觉得悲戚,眼下自己也进来了,才觉得震撼。

昏暗的通道里横七竖八地挤着不少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衣衫褴褛,三五成堆。看见有陌生人来,她们先是警惕,发现是女子,才又放松回去原位。

“先前你说大盛男女皆可为官,没什么不同。”陈宝香小声喃喃,“那你又猜猜,这里为什么大多是女子。”

张知序心头震动:“因为生育……吗?”

“是,女子能怀胎产子。若能在上京寻—份活计那自然是好的,可若不能,她们就极易被骗被拐,捆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拿命生孩子。”

“女帝在位时,朝中多有女官得势,上京各处能给女子供活儿的地方也多,可自新帝继位,女官多被贬黜,连岑悬月那样的进士都久不得官职,更遑论民间的普通女子。”

她平静地道:“你可以说我不思进取,我本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可如今的大盛不公平就是不公平,女子可怜就是可怜,你不能因为看不见,就说它不存在。”

光从头顶破碎的石缝间漏下来,张知序看清了通道里的人脸,有的满目绝望,有的安之若素,有的裹着被子在睡觉,有的借着光在编竹篮。

往前再走两步,他看见了—本破旧的书册。

是旧版《大盛律》,摊开在第二十页,顶上的光落下来,照得字迹微微泛黄——

凡女子科考及第,当依律正授官职,俸禄服制皆循男子先例,上级若有刻意为难拖延打压致其赋闲者,以失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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