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当他们还在寻找我的踪迹时,我已经踏上了南非的土地。
这里跟国内很不一样,贫瘠得可怕。
而我落地后,爸爸给我安排的保镖和当地公司的随行高管都迟迟不曾出现。
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从国内带来的两个女保镖,其中一个还生了病。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当我们找到提前预订好的旅店办理住宿时,居然突发抢劫。
女保镖纵使身手再好,也敌不过源源不断涌上前的当地人,而这里方圆百里都是荒僻的土地,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只能被迫后退。
小姐回头!
小心!
我刚躲开一个,身后立马有人扑来。
一个吃痛,我被绊倒在地,当我准备掏出武器时,带头闹事的男人整个人腾空,被踢飞出去。
江逸凡?
你怎么来了…… 可他沉着脸没说话,搂着我的腰畅通无阻地带着我离开。
那个旅馆回不去,可我们也没地方落脚,只能将随身携带的帐篷临时搭建起来。
火堆旁,夜幕已深,一直不开口的江逸凡突然抓住我的手,沈茴,跟我回国好不好?
想了一天,我终于知道你在意什么了,那天魔术出错的确是我分心,可你是知道的,许沁她身体一直不好,我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给我扣上了死罪,难道我曾经对你的好不能当做免死金牌,再让你原谅一次吗?
他的眼神深情,沈茴,我不在乎你的小任性,只要我们是彼此相爱的就行,相爱能抵万难!
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江逸凡像是真的害怕我彻底离他而去,字字恳切不说,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卑微。
可我既然决心来到南非,就不会被轻易打动了。
我缓缓抬起右手,可你看看我的手指,它已经残损了,就跟我的心一样,支离破碎,还怎么复原呢?
不,不会的。
江逸凡突然抱紧了我,语气哽咽,对不起,沈茴,我真的很愧疚,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
我愿意用一辈子去补偿这个过错,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可是我早就已经给过机会了,是他没有珍惜啊。
再者,犯了错一定只能用补偿来弥补过错吗?
我宁可让施暴者付出代价。
可我们回不去了。
我闭上眼,轻轻推开他,你走吧江逸凡。
他当然不会走。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沈茴,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我笑了笑,略带苦涩,那就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似乎想到了李嫂呈现的证据,目光顿时一凛。
所以你还是在意许沁的存在。
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女生,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呢?
她从未想过与你们为敌啊!
你嫁给我,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家,大不了以后你不见她就是了。
沈茴,不要这么幼稚。
幼稚?
曾经的他会说幼稚的我天真可爱。
可现在却是皱着眉头,极其严肃地斥责我,让我不要幼稚,不要因为这些幼稚的念头毁掉一段感情。
可是这感情不是他亲手摧毁的吗?
我决定沉默。
他留下来我也没有规避他,而是认认真真地看起了爸爸留给我的工作文件。
你来南非是为了跟他争财产?
嫁给我,你也有享之不尽的财富啊!
江逸凡像是在替我哥哥紧张,整个眼神都定在了那摞报告上,不曾挪动分毫。
沈茴,你已经拥有很多了,你只需要乖乖当好我的贤内助,再帮衬着言倾就足够了!
曾经我也这么觉得。
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个菟丝花,躲在他们两个的身后,他们会护我一辈子周全。
可后来我才懂得。
谁都靠不住!
我必须要拿回我的一切,掌握主动权。
这时,附近突然变得嘈杂,我紧张起来,远远就见有大部队举着火把靠近。
沈茴!
你可真是出息了!
沈言倾一出现,直接将我从地上拽起,跟我回国!
我不走!
沈茴,你他妈在胡闹!
已经很久没见过哥哥这么疾言厉色的模样了。
他指着我的手指微微发颤,你一声不吭地离开,把我和逸凡放在哪里?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们?
你知道南非是什么地方吗?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环境吗?
你是来寻死的吗?
我他妈就你一个妹妹,你想找死也得跟我提前报备!
你明白吗?
我和沈言倾四目相对,上一次看到他情绪外露,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尤其是他这么紧张…… 难道真的在害怕失去我吗?
我淡淡勾唇,依旧没有什么好话,妹妹?
那个家有我没我,重要吗?
我看向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许沁,冷冷一笑,她不是在外都自诩沈家大小姐了,我算什么?
多不多余啊。
沈言倾和江逸凡一样,对我的计较分外不解,她是大小姐,你当然是二小姐啊。
这么多年沁沁在我们沈家,不都是以小姐称呼吗?
你为什么又旧事重提?
好,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行不行?
他们永远都在避重就轻,他们明明清楚我在乎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称呼!
话题当然是不欢而散的。
但他们二人像是变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走给他们造成了阴影。
他们对待我又像回到了从前那样细致入微。
这里物资贫瘠,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两条新鲜的鱼,可我们甚至没有煮饭的工具,最后只能选择烤着吃。
阿茴,你吃。
哥哥和沈言倾同时将烤好的鱼递过来。
我下意识看向许沁。
她这些年跟在他们身边被宠惯了,自然是不舒服极了。
整张脸都嫉妒到扭曲。
我也没有矫情,毕竟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正准备伸手,许沁突然递了个东西过来。
沈茴,戴个手套吧。
凝视着那五根手指的手套,我沉默了很久,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我情绪不对。
许沁你故意的吧?
江逸凡向来脾气火爆,想通许沁的针对后,一下就站起来吼道,你明明知道她手不方便,还给沈茴手套是什么意思?
许沁立马落下泪来,抱歉逸凡,我真的忘了。
言倾,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相信我。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吃着鱼尾。
破天荒的第一次……他们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6. 由于吃得太少,加上手臂的伤没有好全,伤口发炎,我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天气预报显示很快就会有沙尘暴了。
许沁说完,沈言倾第一个拒绝。
现在阿茴烧得这么严重,怎么能轻易挪动地方?
而且谁都不能保证之前那些劫匪不会卷土重来。
万一她病着再出什么事,我该怎么回去跟我父亲交代?
江逸凡也道:或者大哥你带着许沁先走吧,我留下来照顾沈茴,等她情况好些了我们再汇合。
这怎么能行?
这里这么危险,我们应该共进退。
我就躺在边上听着他们说着这些话,心里不熨帖是假的。
可是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难以言说的畅快。
尤其是看到许沁那张扭曲的脸。
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也许她都没有想到我只是逃到国外欲擒故纵罢了,他们兄弟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吧。
为了维持人设,许沁笑道:你们说得对,为了妹妹的健康,我们还是原地驻扎吧,反正我们带来的工具多,保证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三人达成共识。
喝水,我要喝水。
许沁听我说完,立马拧眉:最后只剩下两瓶矿泉水了,我们至少得等到三天后才能采购呢。
沈茴妹妹,你不是刚刚才喝完吗?
我没有接她的茬儿,只看向其他两个人。
江逸凡反应很快,立马将矿泉水打开递了过来。
你只管喝,如果没了,我就算拼着生命危险也会去给你弄的。
沈茴,我只想你平安。
看着许沁那张即将喷火的脸,我觉得病都好了不少。
但,我仍旧还是低估了她。
言倾,逸凡,我的项链找不到了!
许沁着急的好像要哭出来,刚刚我只是取下来想擦拭一下身体,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被什么小动物叼走了?
她抹着泪,这是你们三年前亲手去山上求给我的,我很珍惜,如果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沈言倾当即道:别担心,我去帮你找。
逸凡,你在这里照顾阿茴。
他们找了很久,一直到大风卷起都还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电话也打不通。
江逸凡着急到原地打转,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一道光打来,是沈言倾抱着许沁回来了。
好疼……我怎么流血了…… 沈言倾大喊,快准备帐篷,许沁刚刚摔下山坡了!
这句话落下后,江逸凡居然把我抱出了帐篷!
阿茴,等大哥帮沁沁检查完以后,我再把你抱回去,你现在先躺我的腿上吧!
出帐篷后,沙尘暴前期的狂风卷着沙粒,疯狂地席卷着我的脸。
呼哧呼哧的声音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我好害怕…… 你们陪着我好不好,我好怕我就这么走了。
别胡说!
你不会出事的!
帐篷里源源不断地传来许沁脆弱的呼唤,我能感受到坐在我身边的江逸凡躁动不安的心。
突然,天空划过几道紫红色的闪电,紧接着,诡异的风沙声簌簌传来,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沙尘暴来了!
帐篷被沙砾拍打,几乎快被掀开。
啊!
我害怕!
就在这时,江逸凡直接起身,茴茴,我马上回来找你,你再撑一会儿!
说完,他将我用风衣裹好,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帐篷的位置。
任由我抱着一根枯树杈求生。
坚持住许沁!
别害怕!
很快就结束了!
帐篷的一侧被掀开。
我和他们像是隔着一层纱帘。
他们三个紧紧相拥,将柔弱的许沁呵护在最中间。
而我的手臂不堪重负,只凭一只手根本抓不稳枝干。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我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被卷了起来,被大风拖至很远。
大小姐,抱紧我!
7. 是我的保镖张宁!
关键时刻拽住了我,让我避免坠下山坡。
这一夜,风沙没有停过。
好在张宁的防范意识到位,随身携带的工具非常有用,保护我顺利度过了此劫。
大小姐还能走吗?
我点点头。
当然能走,我的命绝对不会交代在这里。
想到那两个男人,我的心仍旧会一揪一揪的疼。
许沁的命是命,难道我就是蝼蚁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
在昨天晚上那么危急的生死关头,这两个人竟都没有考虑到我。
江逸凡甚至直接抛下了我去救她?
多年的感情仿佛一场笑话。
我像个小丑似的在旁观他们三人的完美情谊。
沈茴!
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走到这来了?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
闻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敢指责我?
跑?
昨天晚上那样大的风沙,即便我是300斤的胖子,都挪不动一步吧。
你看,伯父派过来的人都到了,可以接我们回去了。
远远看去的确有大部队。
我垂眸,不顾已经走近的哥哥,直接道:你们走吧。
昨天晚上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也没必要挣扎了,就当我已经死在昨天那场沙尘暴中了吧。
沈茴,你又在闹什么?
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沈言倾刚靠近就听我说这种晦气的话,当即翻了脸。
哥,我也不知道还能叫你多少次哥哥,但是很显然我这个亲生的妹妹在你眼里还不如她,我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感情,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们知道我的右手已经使不出力气了吗?
你们知道昨天我一个人,用一只手抱着那棵树枝,有多么无助吗?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张宁,我就死了。
即便我自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说到这,又想到昨天晚上的险峻,我仍旧红了眼眶。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还有江逸凡,我们分手了。
说完,我搭上张宁的手臂,转身就走。
江逸凡当然不肯,立马小跑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沈茴,昨天晚上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也要闹脾气吗?
我承认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手臂是我的过失,可是很快我就过来找你了。
那个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你的保镖也不见了,我以为你们已经找到了地方躲起来。
我知道我怎么解释你都听不进去。
沈茴,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就是想跟你重归于好的。
在我心里,许沁永远只是我的妹妹,只有你才是我真的爱的人啊!
我看着他,又看向哥哥。
轻轻扯了扯唇角,那你们的爱还真是廉价。
沈氏的产业是当初我的妈妈和爸爸白手起家打下的。
所以南非的员工几乎都只听我一个人的号令。
他们还在不断纠缠,想要带我回国,我一声令下,直接叫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沈茴,你连哥哥都不要了吗!
沈言倾想要打感情牌,可经历了那场沙尘暴后,我早已经是铁石心肠。
闻言,我狠心关上门。
谁,我都不要了。
8. 但他们居然没有选择离开,反而在南非留了下来。
不过我并没有搭理他们。
而是彻底开始了南非这边的事业。
沈言倾虽然已经半接手了家族的企业,不过对于企业内核的内容还是一窍不通。
所以他一直当我是在玩闹而已。
直到一年后,沈氏企业遍布各国的最高领导层齐聚南非。
不知道沈言倾用什么手段先我一步得知了消息,当我到达现场时,他已经坐在了沈家负责人的位置上。
沈少爷,这是我们小姐的位置。
沈言倾不明所以地看向我,疑惑道:茴茴?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在沈家的态度都是拥护哥哥当继承人。
所以这么多年,他也稳稳当当地接受着这个身份。
可是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更没有家族的股份。
而且沈家的家规…… 私生子不能接管企业。
即便是爸爸,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前不过是碍于我没有事业心,所以无奈接受罢了。
哥哥,不要耽误时间。
可沈言倾没有动作,眼中满是诧异和受伤。
也许他没有想到我这个妹妹这次居然是玩真的吧。
沈茴,我是你的哥哥,我…… 哥,这是南非,这是我母亲明芳的位置。
一位元老级的股东等不下去,沈少爷,既然小姐来了,您还是先出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沈言倾要的是体面。
会议持续了很久,出来后,不仅沈言倾还等着,就连许沁也在。
她为沈言倾抱不平,第一个冲上来指责,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这些年为家族付出了多少?
你难道看不见吗?
你这样做难道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一个淡淡的眼风扫去,许沁,管好你自己。
需要我仔细跟你掰扯你离开我家的那些年在国外都做了什么好事吗?
还是要我替你回忆回忆你当初是为什么离开沈家。
当年许沁突然出国的确跟许家的变故有关。
但更加重要的是。
她当时傍上了美国的富商。
那时候的沈家没有现在辉煌,所以许沁选择了国外的繁华情有可原。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编造事实结果来欺骗我们!
她谎话连篇,居然说出国是为了许家企业。
来回国说自己父母双亡,被国外的姑姑收养成了一位得体的名媛。
就是这么一个落魄却尊贵的身份,让两个男人为她拼尽所有。
也是滑稽至极。
讲完,许沁的脸蛋煞白。
我心情好,没再看其他人是什么表情,扭头就上了车。
这一战我打得漂亮,不仅得到了所有股东高层的认可,也获得了回国任命高位的机会。
而就在回国的这天,江逸凡跟我求婚了。
这枚戒指,它等了整整一年。
江逸凡单膝跪地,茴茴,嫁给我吧。
我不知道他怎么敢再跟我求婚。
就因为在国外偶尔的送餐和慰问么?
如果仅凭这些微不足道的关心就能挽回一段感情,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人跳楼自杀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毫不犹豫地离开。
现在我的眼里,只剩下野心勃勃。
回到沈家后,父亲在张宁的口中得知了在南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又发现了我断掉的尾指。
一怒之下,直接撸掉了沈言倾全部的职位。
失去沈家继承人光环的哥哥变得颓靡,整日都在跟酒瓶做伴。
而江逸凡离开了哥哥的庇护,事业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一次在大型活动上魔术露馅被顶上热搜,彻底没了工作。
沈总,您看这个。
张宁现在已经成为我的贴身秘书。
她递来的平板屏幕上,是一个已经加爆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居然是许沁他们!
许沁穿着暴露被哥哥抓着头发按在大门口,身后俨然是一家高级会所,出入的人非富即贵。
一旁是义愤填膺,不断输出脏话的江逸凡。
张宁说,是许沁之前做的事情败露了。
加之沈言倾失势后,她表面跟随,背地里居然仍旧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去会所钓男人。
这次被出去商演的江逸凡误打误撞发现,才引发了这场闹剧。
关上屏幕,我笑容讽刺。
谁能想到当初互相维护成那样的他们,居然也成了一地鸡毛呢?
我还以为他们有多深的感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张宁笑了笑,钱才是王道,在他们那种的眼里,感情算什么。
是啊,感情算什么呢。
和我不是从小到大的情意么,还不是说散就散。
抚摸着空荡荡的尾指,我深吸了一口气。
沈总,会议室准备好了。
嗯,开会吧。
现在的我将沈氏运营的蒸蒸日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沉迷谈情说爱的我了。
脆弱的沈茴,早已经死在了那个沙尘暴的夜晚。
那些往事,就当风散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