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思之,我这前半生也挺传奇的,先是侍奉在御前,因为失仪,史官变屎官,后在东宫扫地,扫成了太子妃。
如果以此为自传,是否也可以在坊间大卖?
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大婚在即,齐诩将我传唤至跟前,眉眼带笑,指着案上那两本书道: 东宫藏娇是不错,风流太子是否得改改?
我的故事里,你才是主角。
这话说得让人心惊肉跳的,我惶恐后退两步道:我粗人一个,怎入得了这种才子佳人小说。
齐栩温声道:我见卿,既是才子,也是佳人。
我一时无措,转头望向窗外,见窗外桃花三两枝,春风拂来,在我心上泛起涟漪。
我对齐栩,并非无情。
思绪将我拉回九年前,皇宫夜宴。
我出身于史官世家,生来就是要继承我父亲的衣钵的,我母亲又是虎门将女,因而都不拘小节,把我当男孩子养。
即使皇宫夜宴,他们也没替我着红装,随手给我着了一套男式宫服就去赴宴了。
官宦小姐们个个打扮得绮丽娇美,我有些许格格不入,长辈们见到我,也是一口一个:这是谁家的小公子?
尚是一个小孩子的我,感到别扭又羞耻,便一个人躲到游廊之上,禁不住掉起眼泪来。
两道墨色的身影停到我面前。
你这小男娃,在这哭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知道?
我噙着泪瞪了那人一眼,心中咆哮:老子是女的!
旁边那人轻笑道:怀兄眼拙,这分明,是个女娃。
我抬眸,远处灯火辉映,那人分明的轮廓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如重重青山,错落有致。
那时年幼,以貌取人,人好看,说话好听,可不就是好人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齐栩。
再后来,我们成了同窗。
那时齐栩虽已是太子,但母家弄权,我爹乃清流一派,对此甚为不齿。
太子被人戳了脊梁骨,又是少年,难免傲气更盛以此来遮掩心中的伤疤。
夜宴一见,我本对他印象颇好,同窗后他性情变化,我们反而疏远了。
我自小见你,却是与其他女子不同。
你为人机敏正直,又颇有才学,我虽贵为太子,却自叹不如。
我少年自负,你又对我冷淡,我自是卑泯,不敢对你表明心迹。
你写的本子我看了几遍,文字间,你对我也有情,是不是?
秋吟,我心悦你。
齐栩目光温柔而坚定,一字一句道,此刻我也想问问你的心意。
齐栩问我喜不喜欢他,答案自然是,喜欢的。
他出身尊贵,品貌俱佳,才思敏捷,谁不仰望这样的光芒四射的人?
所以我不确定,是他的光华太过耀眼,迷了我的眼,还是真正与其心意相通。
更何况,君臣有别,我和齐栩的总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他说的这些话,我总觉做梦般缥缈,总觉难以启齿…… 长久的沉默,我艰涩开口:我…… 齐栩轻叹一声,道:秋吟,你若为难,便不消说,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本就是我倾慕于你,你嫁给我,我便护你安好,他日你若有心悦之人,我便放你自由,可好?
一字一句,都征询着我的意思。
我秋吟虽为史官,又何曾被如此尊敬过。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被如此珍重地对待——那是我少时就喜欢的人。
他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
齐栩,我心同君心,我愿意嫁你。
我们相视一笑,冰雪消融,万物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