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遇任远亮时,他已有未婚妻。
是刘桂枝和他姐任远曼去女方家提的亲,甚至全程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只因为,女方答应不要彩礼。
认识我后,他与家里闹翻,非要改娶我。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他妈的意思。
我嫁到他家的第二天,刘桂枝就追着我要彩礼,她说为娶我家里欠了外债,这债就应该我还。
那时我才得知,任远亮在外务工多年,竟一分积蓄都没存下。
细细数来,上至六十多岁的刘桂枝,下至三四岁的侄子外甥,竟有九口人等着他的工资养活。
而我们的女儿,温饱都无法解决。
我数次和他为钱吵得歇斯底里,可他红脸怒吼,撑起任家,是我的责任!
甚至因我生产不得已回村,也要去工地赚钱养那些不缺手脚的闲人。
愚孝,愚蠢。
无可救药!
工地上,我将结婚证递给工头,任远亮是我丈夫,以后他的工资我亲自来领。
拿到钱我直奔药店,给安安备了些药。
到家后,氛围诡默异常。
没生病买什么药!
有儿子撑腰,刘桂枝明显比上次更嚣张,把远亮挣的钱拿出来补贴家用。
任远亮垂着头抽烟,默不作声。
一个月后,全市会蔓延幼儿急性肠胃病,安安不幸感染,日夜哭闹,腹泻不止,医生又禁止她喝母乳。
我只能求助刘桂枝,妈,您能抱下喜喜吗,我熬个面汤就好。
她厌弃地瞅了眼喜喜,你没看我抱着小可吗,快走开别吵到小可睡觉!
无奈,我在外边铺块毯子,将她放上去。
中途她哭得厉害,我出门看到她身上裹了层稀啦啦的黄色,而刘桂枝就远远地坐在那,冷漠地看着。
我给她擦干净,一手抱着她,一手做饭。
心疼与委屈夹杂着在胸口炸开,我止不住地落泪。
前世种种仍历历在目,重来一次,我不能再让自己和女儿憋屈地活着。
我把安安放到卧室床上,以后远亮的工资归我管。
你们,谁也别想惦记半分!
任远亮腾的一下站起来,目露凶光,李卫英,你怎么跟妈说话的!
他高高抬手,作势要打我。
我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往桌上劈,陈年木桌登时裂开缝隙,你妈你妈,任远亮你有没有自己的思想。
你不为安安想,我为她想!
谁再想从这拿走一分钱,我就拼命!
刘桂枝朝任远亮身后缩了缩,探出的半个身子吓得直发抖。
任远亮狠狠碾灭地上的烟头,掀翻桌子后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九个月,相安无事。
十月二十号,我永远忘不了这天。
全省提前进入寒潮,弥天飞雪,我全副武装举着手机藏在水缸后等了两个小时。
任远伟果然来了。
他仓皇地从车上下来,眼见四下无人连忙朝刘桂枝的屋里跑。
许是冲得太急,半路还摔了一跤,洁白的雪上立刻印下鲜红的掌印。
我拍拍肩头的雪,进屋里烤火。
半小时后警察来了,您好,请问这是任远伟家吗?
任远亮和我结婚前,任远伟夫妻一直住在这里,他们走错也是难免的。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
任远伟已清洗干净,也没了刚才的慌张。
你涉嫌肇事逃逸,请跟我们走一趟。
肇事逃逸?!
他吃惊道,不可能,我的车一大早就被我弟借走了。
哦,这就是我弟任远亮家。
他指了指,你们看,那就是我的车。
任远亮刚到家,就戴上了手铐。
这件事的发展轨迹和前世并无差别,任远伟撞死了个老人,他未加救治反倒逃回家,在刘桂枝的授意下,栽赃给任远亮。
农村少有监控,任远亮被告上法庭。
受害者家属同意八万块私了,刘桂枝任远曼任远伟夫妻逼我拿钱救人。
好像只有那时,任远亮才是他们的血亲。
我没钱又父母早逝,就连夜推着自行车带着发烧的女儿去往我哥家求助。
雪天路滑,我不慎跌入河沟活活溺死,还好我女儿被路过的好心人所救,送回了任家,可十五年后她终究……等等,我越过刘桂枝,踱步到警察身前,我有证据,凶手不是任远亮。
手机里播放的,是任远伟进我家的视频。
刘桂枝气愤地要来抢手机,我侧身躲过,她瘫在雪里怨怼地瞪着我。
我笑,疼吗,以后还会更疼的。
第二天,我特意挑了件最穷酸衣服,一路打听去到受害者家里。
黑白遗像孤零零地摆在堂屋,卧室里老人的后辈正在麻将桌前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