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允熥朱元璋的现代都市小说《大明锦绣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岁月神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隐蔽的街角,彩色斗拱的屋檐下。两个人跪在那里,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老人的胡子头发打绺的纠缠在一起,脸上的皮肤如同枯树皮一般带着深刻,且神色的痕迹。他伸出瘦弱无力的手臂,掌心向上。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没有任何的神采,干瘪开裂的嘴唇在见到路人的时候,会快速的闭合,发出含糊的音色。“大爷,行行好,赏口吃地.........大爷,大爷......你老积德行善!”可是,没人回应他的话,那些祥和悠闲的百姓,厌恶的从他身边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身边,跪着的女孩,身影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单薄。就像一朵在秋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会凋零的花朵。她的脚上没有鞋,露出了黑漆漆的脚底板。她身上的衣服,虽满是补丁也盖不住破烂的残缺。她的头发盖住她的脸,只露出那双黑色...
《大明锦绣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隐蔽的街角,彩色斗拱的屋檐下。
两个人跪在那里,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老人的胡子头发打绺的纠缠在一起,脸上的皮肤如同枯树皮一般带着深刻,且神色的痕迹。
他伸出瘦弱无力的手臂,掌心向上。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没有任何的神采,干瘪开裂的嘴唇在见到路人的时候,会快速的闭合,发出含糊的音色。
“大爷,行行好,赏口吃地.........大爷,大爷......你老积德行善!”
可是,没人回应他的话,那些祥和悠闲的百姓,厌恶的从他身边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身边,跪着的女孩,身影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单薄。
就像一朵在秋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会凋零的花朵。
她的脚上没有鞋,露出了黑漆漆的脚底板。
她身上的衣服,虽满是补丁也盖不住破烂的残缺。
她的头发盖住她的脸,只露出那双黑色的,明亮的,带着渴望的,带着幻想的眸子。
那眸子中的种种光,让朱允熥的心里咯噔一下。
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对面一个卖包子的摊子,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女孩就那样愣愣的望着,嘴角有些闪亮。
忽然,她的头歪了一下,因为她看到,那包子摊的老板,把几个白色的包子,笑着递给一个被老者牵着的胖小子。
随后,她的眼皮动动,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她似乎在想,那包子是什么味道呢?
短短的一瞥,片刻的场景,让朱允熥瞬间从盛世的美好中挣脱出来。
他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另一面,残忍的一面。
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依然有吃不上饭的人。
在大明辽阔的疆域上,这样的人有很多。
一直以来,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所做的,所为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
他想让这个大明富国强兵,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想让这个大明爆发出更璀璨的光芒,留给后人歌颂。
甚至他想过,要让几百年后的羞辱,还有那些种种不平等的对待和条约,都去他妈的。
可是他忽略了,这个时代的本质。
如果真得到了那个位置,他要做的还有更多。
朱允熥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身后的侍卫们也不敢出声,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默。
路边,华丽门面的绸缎庄子中,一个十几岁的小伙计恼怒的冲出来。
“嗨,老头,别地儿要去!”
“别在我们铺子门口要饭!”
“赶紧滚!”
说着,凶神恶煞的小伙计,一脚踢翻了老头身前那个残破的陶盆。
老头瞬间惊恐的抱紧了孙女,而那个女孩,却依然看着包子铺。
“你在这我们怎么做生意?赶紧走.....踢死你信不信?”
“你踢他盆干什么?”
突然,一个怒气的声音让小伙计愣住了。
他怯怯的回头,见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十几个长随,眼光不善的看着他。
小伙计马上换成了笑脸,大户人家的少爷他惹不起。
微微躬身,笑道,“这位少爷,这......这老头在我们门口,影响做生意。您看,这街上的人,都不往这儿来了!”
“我问你,你踢他盆干什么?”
朱允熥拎着两包糖,大步的走过来。
前世,朱允熥也是一个穷人,他是一个全年早出晚归没有节假日休息日,靠自己双手挣得一切的打工者。
他买不起房子,买不起好车,甚至连口好吃的,都有些舍不得。
可他虽然是个穷人,却是一个有尊严的穷人。
在人家门口乞讨被驱赶,他理解。
但是他不能理解,或者说有些恼怒,是小伙计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有刻薄的脸孔。
”说呀,为什么踢他盆?“
朱允熥走过去,对着小伙计怒目而视。
廖镛等侍卫的手,摸到了腰间的短刀把子上。
被这些目光盯着,小伙计的脸上瞬间全是冷汗,两股战战。
”小人.......小人..........“
”你是人,他也是人!“朱允熥说出一句,可能不被这个时代人所接受的话。
然后摆摆手,对小伙计说道,”善待别人,也是一种尊重!“
这话,别人更听不懂了。小伙计不懂,锦衣卫侍卫们不懂,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也不懂。
”你走吧!“
朱允熥的无名火不想发在小伙计身上,后者笑笑,一溜烟的跑回铺子。
跑到铺子里,看着慢慢在女孩面前蹲下的朱允熥,皱眉骂道,”呸,装什么好人?有本事,你领你家养着去?“
~~~
”叫什么名字?“朱允熥在女孩面前蹲下,看着对方的明亮的眼睛。
”花儿!“女孩怯怯的开口,随即马上低下头,啃着自己满是污垢的手指。
”廖镛!“
”三爷!“
”去包子摊,买几斤包子!“
廖镛飞快的去了,朱允熥又转头看看廖铭。
”你身上的钱....给我点儿......"
朱允熥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大明的吴王出门居然一个铜板都没有。刚才买糖,还是侍卫给钱。
廖铭伸手去解自己的荷包,他不知道朱允熥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却知道吴王动了恻隐之心。
“少爷!”要饭的老头忽然开口,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然后哽咽着说道,“您好心,买了这个丫头吧!跟着我,早晚饿死!!”
饿死!
是的,这个时代有人饿死。
朱允熥的心,像是有刀子扎那么疼。
“你们为什么要饭?”心疼之余,朱允熥问出了一句,自己说完就觉得白痴的话。
要饭老头抬头,眼中都是迷茫,“儿子死了,家里地让东家收回去了,没地种没粮食。没粮食只能出来要饭!”
家里没有壮劳力,就没有资格种地。
“三爷,包子!”廖镛捧着一包热包子回来。
“吃吧!”朱允熥放在花儿的手里。
女孩先是不敢置信的看了朱允熥一眼,随后飞快的抓起包子塞进嘴里。
刚出锅的包子很烫,女孩呲牙咧嘴的嚼着,眼神中都是笑意。
忽然,因为太烫包子掉在了地上。
女孩又飞快的捡起来,完全不顾上面的泥土,继续塞进嘴里。
“爷,您买了我孙女吧!”要饭老头哭道。
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女孩,就算给他们钱,他们能吃多久?
朱允熥对廖铭的荷包摆摆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廖镛!”
“三爷!”
“你们家.......能不能安置他们?”
廖家兄弟是楚国公的后人,国公家里应该不缺两个吃闲饭的。
这时代,对贫民来说,能进入公侯府邸当下人,其实也是一种高攀。
“能!”廖镛笑道,“多两张嘴的事儿!”
朱允熥点点头,“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走之前再回头,女孩依然大口的吃着包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老头,你是遇上贵人了!”廖镛大笑道,“跟我走吧,给你们找个吃饭的地方!”
要饭老头有些不信,但最后脑中对生存的渴望,战胜了恐惧,抱着吃着包子的花儿跟在他后头。
过了一条街,走过一家卖桐油的铺子。
“廖五,滚出来!”廖镛在铺子门口喊。
里面穿着体面的掌柜的,真是近乎连滚带爬的出来,直接跪在地上,“大爷,您什么吩咐?”
这家铺子,是楚国公家的产业。
“这老头和小孩送府里去交给管家,安排他们干点什么。”说着,廖镛在掌柜的身上蹬了一脚,正色道,“告诉管家,好好安排,贵人托付的,敢耽误事儿,家法伺候!”
“好大爷,你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办妥当!”
见廖镛快步跑远,掌柜的站起来,看看要饭老头和吃着包子的女孩,愣了愣。
“贵人?哪个贵人?”
想着,掌柜的马上瞪大眼。
自家大爷在宫里当差,今儿一身便装,还说是贵人?
天!
“嗨,伙计,赶紧给这老头......老人家和小闺女,找点干净衣裳!”
“娘娘,陛下说,他没空!”
黄狗儿说完,有些不敢去看吕氏的脸。
这个曾经被皇帝亲口称赞过,贤惠有已故皇后之风的儿媳妇,不知道如何恼了陛下,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上了。
而吕氏更是知道他没空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皇帝不想见,不愿意见,不稀罕见。这三个字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代表着很多东西。
世界上没有秘密,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宫外就会传遍皇帝对她这个儿媳妇,有了些看法。
皇帝不待见一个人,往往代表着危险。
回去的路上,吕氏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
宫是座城,城里的人,都是这世界上最聪明,也是这世界上最会察言观色,同时更是这世界上最歹毒的人。
吕氏一路走一路想,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得皇帝嫌弃,惹得皇帝厌弃,惹得皇帝对她有了看法。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因为一个人。
朱允熥。
想到这个名字,吕氏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自从太子葬礼那天开始,那个一直以来都被她所刻意压制的,被她瞧不起的老三,怎么忽然就进了皇帝的眼?忽然变成了皇帝喜欢的孙子?
朱允熥,怎么突然之间就在皇帝心中,代替了吕氏和朱允炆母子的位置?
“当时他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
“定是皇帝认为,我私下里是个刻薄的妇人!”
“定是皇帝以为,朱允熥以前那个样子,是因为怕我?”
瞬间,吕氏想到了很多答案。
瞬间,她的心变得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皇帝不但会她心生怨恨。恐怕这种怨恨,还会嫁接到自己的儿子,朱允炆身上。
自己死就死了,可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都是为了儿子?
想着,吕氏渐渐在宫中,走错了方向。
“娘娘,这不是回宫,是去大学堂的!”
一个宫女,在吕氏身后悄悄提醒。
吕氏停步,回头。
温和端庄的脸在初夏的阳光下,像是泛着一丝柔和的光。
她笑了笑,微微动动嘴角。
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胆战心惊。
”本宫去哪儿,用得着你这个贱婢管吗?“
”娘娘恕罪,奴婢多嘴!“宫女顿时跪下,面色惨白。
”呵!“吕氏又温和的笑笑,再转头,眼神变得异常阴冷,”吴龟儿,掌嘴!“
啪,啪,啪,啪!
红色的紫禁城夹道中,脆嫩的绿荫下。
吕氏依旧如常前行,脚底的软布鞋踩在石板上,没有任何声音。
她的身后,垂柳之下,她的太监正在左右开弓,打着一个宫女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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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娘娘.......“
大学堂口,行礼的侍卫和宫人在吕氏的手势下,没有大声叩拜。
”本宫看看淮王读书!“
淡淡一句话,吕氏留下身边的宫人,只身一人朝着学堂走去。
下午的风,有些柔和,阳光下是绿树的影子,还有偶尔随风摆动的落叶。
学堂的窗户开着,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些年少的皇子藩王们,无心听讲,都仰着头看着房顶出神。
他们或许在想着,早点下课了,回去吃点好的,玩点好的。
”一群废物!“
吕氏的目光在朱元璋的幼子们身上扫过,带着不屑。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学堂最前面,那个专心和老师请教,身材有些消瘦的少年身上。
顿时,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并且充满了骄傲。
那是她的儿子,她的仰仗,她的未来,她的心中宝,朱允炆。
朱允炆拿着一本书,指给翰林学士齐泰在看。
后者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然后不厌其烦的讲解起来。
"殿下,汉武帝晚年倦政,生活奢侈。同时听信谣言,父子失和,致使太子被迫自杀。”
“事情的起因,是巫......”
吕氏站在窗外默默的听着,听着翰林学士给自己的儿子讲解历史上的得失,听着遥远的关于阴谋和流血的故事。
然后,吕氏慢慢转身,在翰林学士们的办公房中,发现她的几位翰林学习,端庄的颚首,无声的离去。
离去时,她依旧满脸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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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朱允熥第一次出宫,对他而言,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应天作为大明的都城,是天下最繁华的所在。
街道宽阔笔直,尽管不全是石板路,可是泥土的地面也被夯得结实平整。路两边都是粗大的垂柳,有贩夫走卒坐在绿茵下休息,有货郎小贩卖力的吆喝。
路边,还有那些三层楼高,挂着招牌和幌子的商行。卖布的,卖粮的,卖酒的,卖糖的。
络绎不绝的行人,穿着各种衣裳,在路上悠闲的闲逛。有普通百姓,有带着小厮的书生,有带着孙儿的老者,还有软轿,马车等等。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热闹,这里的人看起来是那么平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这里的人都长着一张带着朝气的脸。
朱允熥一身便衣在街上闲逛,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看。这繁华的大明,任何一个普通的场景,在他眼中都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他身边同样便装的锦衣卫,还有皇宫侍卫,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各个都像积蓄力量的随时可以暴击的豹子一样。
检阅完即将出征的大明的精锐,朱允熥带着随身的侍卫乔装打扮,在京城中闲逛。反正朱元璋给了他一天的时间,他也正好想看看这个时代的真实面目。
“三爷!”朱允熥身后的廖镛小声说道,“回吧?”
“急什么!”朱允熥笑着道,“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怎么也得在京城逛逛!”说着,手里的折扇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你不懂,这叫身临其境!”
廖镛不懂,只能微微弯腰方便吴王拍打他,同时戒备的看着四方。
他不明白什么是身临其境,但是他知道吴王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一切在朱允熥的眼里都是新鲜的,见惯了后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楼大厦,这个时代的大街小巷是那么有人情味儿。
街上没有汽车轰鸣,没有暴躁的司机,没有那些脸上写着生活艰难的打工人。
有的,都是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祥和滋润。
这里,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天堂。
“三爷,回吧?”廖镛有些煞风景的继续说道。
朱允熥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侍卫们生怕有人忽然钻出来害他一样。
但是想想他们也是职责所在,自己若再继续这样,怕是他们回去也要受到责罚。
刚想说话,目光落在路边一家卖糖果的铺子上。
“出来一趟怎么也得买点东西回去,家里有两个妹子,给他们买点!”朱允熥笑着,大步进去。
糖果铺子的伙计,见一个少爷带着一群长随过来,忙哈腰带着热情的招呼。
“这位少爷里面请啦!小店有山东来的芝麻糖,扬州来的梅子糖,苏州来的栗子糖,杭州来的桂花糖。”
“有福建来的龙须糖,广州来的椰蓉糖,广西来的甘蔗糖,番邦来的麦芽糖,还有塞外来的奶酪糖!”
一连串的话儿从小伙计嘴里说出来,既俏皮又好听,一连串说了许多不带喘气打磕巴的。
朱允熥的目光在店铺里转转,笑着问,“小女孩,还有老爷爷吃的什么糖?来上二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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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拎着几包糖果,朱允熥迈步出门,再看看繁华的街景,在侍卫的簇拥下,往紫禁城方向走去。
他今天格外开心,见到了大明的虎贲,见到了这个富裕从容的时代。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不是平日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眼神,变样了。
朱元璋不只是人生赢家,可以用一个更牛叉叉的词来形容,位面之子。
他还是小兵的时候,因为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又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能力,被当时的造反头子郭子兴看重了。
郭子兴的想法是,你小子有前途,老子要把闺女嫁给你。
马皇后虽然是郭子兴的养女,但是马皇后他爹和郭子兴可是磕头过命的把兄弟,而且郭子兴的军中很多马姑娘老爹的袍泽旧将。
从那以后朱元璋有了一个好媳妇,也有了一个好老丈人。
从那以后,朱元璋起飞了。
家乡那些儿时的乡亲伙伴纷纷来投,那些人也都是泥腿子,可是一到了朱重八的麾下爆发出巨大的,令大元铁骑惊骇的战斗能力。
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君用等等等等。这些这人跟他南征北战,一次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次的帮助朱重八战胜强敌。
他是既有好媳妇,又有好兄弟。
媳妇是贤内助,无怨无悔的操劳家庭,生儿育女,甚至在后来他做大被老丈人视为威胁的时候,出面化解。
而在老丈人死后,媳妇还帮他娶了自己的小妹妹,顺利接管了老丈人生前的一切力量。
不但如此,因为朱重八少年家中剧变,导致成年的男丁就他一人,后来加上他侄子朱文正,外甥李文忠,他们朱家也就剩下这三个男人。
为了朱家的子孙昌盛,马皇后在辛勤持家,养育自己的儿女,养育那些他们收养的义子的同时,还为朱重八广纳妻妾。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只要是美人,朱元璋就划拉到家里。
郭惠妃后身边,几个站在床边小心和皇帝说话的妃子们,虽然也都四十多岁了,可容颜依旧有几分美丽。
除了这些人,朱元璋还有一个让全天下男人都羡慕的能力。
超强的生育能力!
朱元璋一生,截止到现在,儿子二十六个,女儿十四个,中间还有几个夭折的。
四十多个儿女,试问一下,古往今来哪个皇帝能生这么多?
而且终其一生,朱元璋和儿子们,没有像其他朝代那样父子猜忌反目,儿子们兄弟明争暗斗的事。
“你们几个书读得怎么样?”
朱元璋看着几个小屁孩藩王,板着脸说道,几个藩王瑟瑟发抖,眼神一直往朱允熥这边飘。
“过几天咱去学堂问问,你们几个再不学好,少不得一顿打!”朱元璋哼了一声。
“那个.......父皇!”沈王朱模脑子比较活泛,开口说道,“这些日子熥哥儿不在学堂里,儿子们惦记,所以课业上有些疏忽了!”
随口找个理由之后,看看朱元璋的脸色,鼓起勇气显摆他细细胳膊上的二头肌,“不过儿子最近武艺可没落下,您瞧瞧儿子现在能拉开大弓了!”
这几个都是幼子,也是老来子,朱元璋心中疼爱但是面上不表露,这年月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老子见着儿子直接上脚才是常态。
“练武是好事,可是读书也是大事,大明也用不着你们打仗!”朱元璋随后说道。
站在母亲身后的唐王朱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父皇,以后儿子要去打仗!”
朱桱的母亲贤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就去制止儿子。
“你别管!”朱元璋呵斥贤妃一声,“你过来告诉咱,你要去打谁呀?”
“谁不服,就揍谁?”朱桱早就被朱允熥带坏了,扬着拳头,满眼都是光,“番邦不服,揍他。漠北不服,揍他。把他们的金子银子,粮食牛羊,全抢过来!”
年岁稍小的郢王朱栋也跟着喊,“儿子也去,抢他们!”可能是刚刚换牙,这孩子说话还有些漏风。
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孩子有匪气,就是那种只能老子欺负你,不许你还手的匪气。几个儿子天真的言语,让朱元璋咧嘴大笑起来。
儿子们有想法,总比没想法要好,他朱元璋的儿子,只能是狼不能是狗。
“儿臣.....也去!”撒完尿的朱楠见气氛热烈,也跟着凑热闹。
“你还穿开裆裤呢,你去能干啥?”朱元璋由衷的大笑。
老皇帝,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瞬间,似乎病痛都没有了。
“儿臣......”朱楠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儿臣,尿他一床!”
“哈哈哈!”朱元璋笑得前仰后合。
寝宫中的贵妃们,和公主们也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们几个!又是打又是抢地?跟谁学地?”朱元璋笑问。
“熥哥儿!”沈王一指偷着乐的朱允熥,“他说的,儿子们与其做个混吃等死的藩王。不如为大明开疆拓土,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
说着,沈王两眼冒光,“熥哥儿说了,日月所照之地,皆为大明之土。什么是大国,大国就是看谁不顺眼,抡起大嘴巴就抽他!”
“胡闹!”朱元璋笑着对朱允熥说道,“以后不许再教你几个王叔不着调的玩意儿,你都是当监国的人了!”
“是,孙儿记住了!”
几个孩子这么一闹腾,寝宫中连日来的压抑去除不少。
朱允熥所作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同时,又没有半点出格。
现在是洪武二十四年,在他的记忆中朱元璋的去世是在洪武三十一年。
皇帝病了本就是大事,任何一个皇帝的病都会引起京城的震动,朱允熥所做的就是要维护京城的平稳,维护大明朝纲没有任何波澜动荡。
同时,他所做的,也要让朱元璋在病好之后,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而且,现在也只能算是演习。将来真有一天,朱元璋驾崩,他要靠着这些可以依赖的力量,顺利的接管权力。
处理完这些之后,朱允熥再次默默的坐在朱元璋床前,老人那只手又从被子中露出来,他轻轻的握住,静静的看着。
”皇爷爷,您可把大伙都吓坏了,您快点好起来呀!“朱允熥小声说道。
与此同时,在寝宫的后面,御花园中,黄狗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一个太监无声的从假山中出来,静静的站到一边。
”老祖宗!“小太监低声道。
”派人八百里快马通知燕王,老皇爷病了,让吴王监国!“此刻,黄狗儿的脸上完全没有那种在朱元璋身边时候的谄媚和小心,而是另一种趾高气昂的表情,”不管跑死多少马,都要快,听到了吗?“
”孩儿明白!“小太监答应一声,无声的消失。
随后黄狗儿看看左右,又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处暗房之外。
”奴婢见过娘娘!“
“都什么时候了,公公何必多礼!”吕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她和朱允炆同时从门里出来,“我们娘俩还要仰仗公公呢,您千万别这么客气!”
“奴婢就是奴婢,奴婢怎敢!”黄狗儿笑道。
“老皇爷到底如何?”吕氏盯着他问道。
“太医说是无碍了,最近要好好调养。”黄狗儿小声道。
吕氏脸上一僵,”吴王那边怎么说?“
黄狗儿压低了声音,“奴婢近不得吴王的跟前,但是奴婢知道吴王派人去了常家.......”
吕氏和朱允炆对视一眼,满是惊恐。
这就是他们和朱允熥相比另一个先天的劣势,他们没有真正的可以信任之人,而且是真正的有权力可以帮到他们的人。
而朱允熥则不同,他可是常遇春的外孙,军中那些跟随常遇春南征北战的杀才们,天然和朱允熥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人。
大明开国名将无数,可是其中最得皇帝信任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如今老迈在家里不理事的发小汤和,一个是徐达,另一个就是常遇春。
这三人中又以常遇春最为骁勇,最得人心。而且常遇春这一脉武将中,现在风头正盛的,还正是朱允熥的舅爷,领大军在外的蓝玉。
一旦朝廷有变,朱允熥只要有一点登上大位的希望,他的身边马上就能聚集一群能征善战的武将。
其实,这都是其次,现在吕氏最后怕的是皇帝没事了,今天她情急之下打断皇帝的话,会不会被皇帝算后账。
她可是深知这位皇帝公公的脾气,杀起人来可不管你谁!
此时,黄狗儿又继续说道,“奴婢还看见,吴王见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皇祖父,真的无恙吗?”朱允炆忽然鬼使神差的追问。
“御医长几个脑袋敢撒谎!”黄狗儿小声说着,看看左右,“娘娘,淮王殿下,奴婢先告退了,老皇爷身边没人,奴婢还要去伺候!”
接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吕氏长叹一声,苦笑,“俗话说,关心则乱!今儿为娘害了你!”说完,落下泪来。
皇帝若是没说出监国的话死了,她成功了。她的儿子和朱允熥,有一番龙争虎斗。
但是皇帝无恙,她的所作所为,势必为皇帝所厌恶。
朱允炆虽然没什么心机手腕,可是宫中长大的人也不是傻子。
当下拉住吕氏的手,劝慰道,“母亲,都是天意!”说着,苦笑起来,“最是无情帝王家,本来孙儿深得皇祖父的喜爱,可是就因为一个嫡字,皇祖父却更中意转了性子的老三。”
说到这,拉着母亲的手,苦笑,“母亲,争不过就不争了。孩儿不想让您受累,等皇祖父醒了,儿子去求他老人家让儿子就藩,到时候母亲和儿子一块去封地,做个富贵闲人罢!”
啪,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
吕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稍有挫折就轻言放弃,未战先怯,你这十几年圣人学问,就是这么读的吗?我在这宫中小心谨慎的做人十几年,为的是谁?”
”你以为你不争就可以了吗?“吕氏继续说道,”外臣都在传言,皇帝要立皇太孙。你是皇长孙,你也有机会?“
说到这,她看向朱元璋寝宫的方向,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不争就能安享富贵?孩儿呀?你怎么这么傻,你自己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要是老三那个小畜生真的上位了,他会放过你?放过我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装傻充愣,心中早就恨透了我们娘俩,等他登上大位,你我母子只怕想痛痛快快的死都不行!“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吕氏冷笑,”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能放弃,监国?呵!他今日又是联络外臣,又是拉拢皇帝家奴,未尝不是把柄!只需要有人添油加醋,说不得皇帝也会对他多心呢?“
说着,吕氏转头看看朱允炆,笑道,”儿呀,叫人把宫里的佛堂打扫出来!“
”母亲,您这是?”朱允炆不解。
“娘要在佛前为皇帝诵经祈福!”吕氏笑笑,“你这个长孙,也要尽到孝道!”
朱允炆把心一横,“娘你说吧,让儿子怎么做?”
“和娘在佛前抄写孝经!”吕氏咬牙笑笑,“用血写!即便是皇帝心里恼了你娘,看在你诚孝的份上,也会高看你一眼!”
朱允炆看看自己瘦弱的手臂,点头道,”好!“
~~~
皇帝突然病了,今夜注定不会平定。
不是每个人都如朱允熥一般,知道历史的走向。
宫城之外,无数锦衣卫暗中把宫门看死,严加防备。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心,人心永远是最难防备的。
就像朱元璋的贴身太监黄狗儿,朱允熥一直以为他只是吕氏母子那一边的人,谁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燕王的人。
皇帝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何况锦衣卫呢?
看似严防死守之中,有人悄悄玩忽职守,一匹快马消失在夜色中,并且从容的出城,直奔远方。
皇帝病了,人心乱了。
这个普通的夜晚,无数火花在暗中交锋。
但是无论何种交锋,朱允熥都不怕,因为他有着父亲和母亲家族留下人脉。
京畿附近的驻军营地中,主帅的大帐都是灯火通明。
顶盔带甲的将军们,带着精锐的心腹坐在帐篷中,看着宫城的方向,等待着那里的命令。
除了朱允熥的舅舅们,还有他外家的姻亲们。
大明开国之后,为何只要朱元璋一杀人,就是成百上千的杀,是因为在二十几年的征战中,淮西的功臣们因为相互联姻,根本就分不开。
这些人一旦可用,是一股顺手的力量。
但是一旦这些人不能所用,就是一股威胁。
而对于朱允熥来说,现在他是这些人未来的升官发财的希望,这些人自然为他效命。
当然,这其中也有许多干脆就是脑子里只认太子嫡子的莽夫。他们没想过朱允炆母子会如何,他们只是单纯的以为,太子没了,绝对是太子的嫡子上位。
因为当初太子,也是老皇爷的嫡子。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渐停,天快亮了。
抢?
几个年幼的小王爷陷入沉思。
朱允熥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诱惑,继续说道,“咱们手里有刀,有兵,不抢不是浪费吗?”
“想想我皇爷爷,你们父皇,他老人家年轻时干啥的?”
“他老人家年轻时候当过和尚要过饭!”
“我太爷爷,你们爷爷是干啥的?”
“种地的,饭都吃不饱的农民!”
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喜欢跟子孙们忆苦思甜。他不但不在天下人面前避讳自己的苦出身,更是把这种苦当成一种上天恩赐和磨练,告诉给皇子皇孙们。
早先,那些成年皇子们还小的时候,回凤阳老家祭祖,朱元璋都不许他们骑马坐车,而是穿着草鞋,沿着他起兵的足迹走回去。
也不许皇子们在路上接受沿途官府的馈赠和饭食,这是告诫自己的子孙们,朱家能有今天多么不容易。
一众小王爷陷入沉思。
“咱朱家能有今天,咋来的?”朱允熥继续毒害这些孩子们幼小的内心,“咱祖上可是正宗的泥腿子,咱们的江山还不是拿着刀子,从大元手里抢下来的。我爷爷,你们爹,带着一群兵,给咱们抢来了荣华富贵,抢来了王位!”
众小王爷纷纷点头,他们都是上树掏鸟的年纪,整天在宫中闲的浑身痒痒。
“二十一叔!”
沈王朱模排行二十一,按照辈分是朱允熥的二十一叔。
“啊?怎么了?”
朱允熥笑道,“二十一叔,你不是生平最羡慕皇祖父当年带着大军浴血冲杀吗?你说,你是想做一个无所事事,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看斗鸡的逍遥王爷,还是想做一个跃马扬刀的大将军!”
“当然是大将军!”沈王朱模拍着胸脯说道,“每回听舅舅讲,他当年跟着常大将军冲锋陷阵的事,我都........我都恨不得马上拿刀上战场!”
沈王的舅舅也是一员悍将,原常遇春的部下,现在是京中神武军的指挥使。
“这就是啦!”朱允熥一拍巴掌,笑道,“那些蕃人占着那么好的地方,占着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你看着难受不?”
“等你长大了,带上几万兵马,直接杀过去,把他们好东西都抢了,给大明开疆拓土,威风不威风!”
听了朱允熥的话,沈王朱模眼睛发亮,“威风!威风!”他似乎看到了,他带着大军冲锋,在蛮夷之地横冲直撞,把大明的旗帜高高竖起的那天。
“我要去抢他们,我带上我舅舅,我表哥,我二姨父,抢那些蛮子!”朱模大声喊道。
“我也有舅舅!”唐王朱桱扯着脖子说道,“我舅舅正在北边杀鞑子呢,我这就给他写信,让他回来!”
“谁没舅舅!”郢王也凑热闹,喊道,“我舅舅是战功封的伯爵,手下几千兵,都是骑兵,我让他骑马驮我去!”
朱允熥笑了,这些孩子都是白纸。
自己的种子,已经开始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
“嗯嗯!”学堂窗外忽然传来刻意发出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朱元璋的贴身太监黄狗儿站在那里。
“奴婢给诸位王爷请安!”
黄狗儿跪在地上,抬头笑道,“吴王殿下,陛下请您去用膳。”
“好!”朱允熥点点头,在众王爷羡慕的 目光中,大步而去。
学堂里,最前排的朱允炆,落寞的低下头。
原来陪皇祖父吃饭这个荣誉,是只有他这个名义上的长孙,才有的体面。
而现在........
抬起头,看看窗外。
“皇祖父,你忘了孙儿了吗?”朱允炆怅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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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礼,就咱们爷俩,坐吧!”
奉天殿里,朱元璋笑眯眯的说道。
朱允熥还是先搀着他坐下,然后才坐到对面。
桌子上的菜,有些出乎意料。
朱元璋大概是古往今来生活最简朴的皇帝之一了,当了皇帝他爱吃的还是家乡菜,而且每顿只有一菜一饭,刚刚够吃,绝对不会浪费。
最常吃的菜,就是大蒜大葱炒腌肉。
腌肉就是咸肉,那东西大油大盐,在普通百姓嘴里是美味佳肴,但是在皇帝的桌子则是有些不雅。
可是朱元璋就是喜欢,不但喜欢,而且每餐都吃得很干净,一个饭粒都不剩。
朱允熥听说过这个故事,他的十九叔谷王,有一次因为偷偷把老米饭和腌肉倒掉,被朱元璋亲手抽了十鞭子。
一边抽一边骂,你个忘祖背宗的败家子,你个不知道民生艰难的败家子。
可是现在,桌上的菜肴格外丰盛。
御厨精心制作的干烧鱼,葱烧海参,盐水鸭,肥鸡等等琳琅满目一桌子。
闻着香味扑鼻,就是卖相一般般。
这个所谓的御厨,其实不是什么高深的厨子,原来就是军中的伙夫。姓徐名兴祖,跟了朱元璋差不多三十年,朱家人的饭都是他做的。
“吃呀,看啥?”朱元璋显然心情大好,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壶温酒。
朱允熥赶紧起身,给朱元璋满上,“皇爷爷,咱俩个吃不了这些!”
“吃不了赏给侍卫,剩不下!”朱元璋朗声笑道,“吃,多吃!”
朱允熥看着满桌的菜,有些犹豫。
“你这臭小子,拿咱的话当耳旁风!”朱元璋笑骂道,“不让你守孝,你就吃素。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咱在你这么大,就这大肥鸡,一顿能吃三只。你吃素吃坏身子怎么办?男人哪能不吃肉,给咱吃!”
说着,直接撕下一个鸡腿放在朱允熥的碟里,随后不顾形象的把手在衣服上擦擦,“吃,多吃!”
“谢,皇爷爷!”
尽管心存讨好朱元璋的心思,但是老人对孙子发自内心的关爱,也让朱允熥心中一暖。
眼前这老人,瞬间和脑海里,前世记忆中慈祥的祖父融合在一起。
眼泪不由得落下,大口的吃了起来。
然后,赶紧的擦了下眼角,三两口吃完了鸡腿。
“这才像话,你也大了,陪爷爷喝一盅!”朱元璋端着酒杯。
朱允熥不敢怠慢,赶紧陪着他喝了小半杯。
“哎,你小子要是不装傻,咱们爷俩也不至于今天才能喝上一盅!”朱元璋叹息道。
说着,看看朱允熥,“咱问你,今天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回皇爷爷,句句都是孙儿自己想的!”朱允熥说道。
“栋梁之才,难能可贵!”朱元璋温和的笑笑,但是马上又收敛笑容凝固,“你可知道,你那些话有多得罪人吗?”
“有您在,孙儿还用怕谁?再说,孙儿是皇上的嫡孙,在乎谁?”朱允熥笑道。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咱的孙子!”
随后,似乎无心一般,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些,改税也好,占藩国的土地也罢,都是难上加难,就算是皇帝也难以施行。”说着,朱元璋目光如电,看着朱允熥,“假如,咱说假如,假如你来当皇帝,你怎么办?你怎么说服那些大臣?”
来了,朱允熥心中一震。
朱元璋既然如此问,那就是心中的皇储人员在向自己倾斜。
朱允熥站起身,躬身说道,“孙儿以为,没有开拓精神的皇帝,还不如一条看家狗!”
话音落下,朱元璋眼中精光四起。
“皇帝是天下的领路人,大臣是帮助皇帝的人。无论是改税还是其他,触动大臣的利益才会被阻挠,但是皇帝不是大臣的皇帝,而是天下百姓的皇帝,只要对百姓好,便是对的。”
“皇爷爷曾说过,皇帝就要为百姓主持公道。我不需要说服他们,只需要他们执行。”
朱元璋喝干杯中酒,开口问,“那要是留下骂名呢?”
“百姓心中有杆秤,是非自有公论,孙儿若为皇帝,不愿为百官赞颂的守门皇帝,甘愿为万民称赞的一代大帝!”
“好!”朱元璋仰天大笑。
就在此时,黄狗儿拿着一个折子,急匆匆走进来。
“何事?”朱元璋不悦。
黄狗儿跪下,“陛下,云南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沐公爷......”
噌,朱元璋站了起来,“沐英怎么了?”
朱允熥所作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同时,又没有半点出格。
现在是洪武二十四年,在他的记忆中朱元璋的去世是在洪武三十一年。
皇帝病了本就是大事,任何一个皇帝的病都会引起京城的震动,朱允熥所做的就是要维护京城的平稳,维护大明朝纲没有任何波澜动荡。
同时,他所做的,也要让朱元璋在病好之后,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而且,现在也只能算是演习。将来真有一天,朱元璋驾崩,他要靠着这些可以依赖的力量,顺利的接管权力。
处理完这些之后,朱允熥再次默默的坐在朱元璋床前,老人那只手又从被子中露出来,他轻轻的握住,静静的看着。
”皇爷爷,您可把大伙都吓坏了,您快点好起来呀!“朱允熥小声说道。
与此同时,在寝宫的后面,御花园中,黄狗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一个太监无声的从假山中出来,静静的站到一边。
”老祖宗!“小太监低声道。
”派人八百里快马通知燕王,老皇爷病了,让吴王监国!“此刻,黄狗儿的脸上完全没有那种在朱元璋身边时候的谄媚和小心,而是另一种趾高气昂的表情,”不管跑死多少马,都要快,听到了吗?“
”孩儿明白!“小太监答应一声,无声的消失。
随后黄狗儿看看左右,又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处暗房之外。
”奴婢见过娘娘!“
“都什么时候了,公公何必多礼!”吕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她和朱允炆同时从门里出来,“我们娘俩还要仰仗公公呢,您千万别这么客气!”
“奴婢就是奴婢,奴婢怎敢!”黄狗儿笑道。
“老皇爷到底如何?”吕氏盯着他问道。
“太医说是无碍了,最近要好好调养。”黄狗儿小声道。
吕氏脸上一僵,”吴王那边怎么说?“
黄狗儿压低了声音,“奴婢近不得吴王的跟前,但是奴婢知道吴王派人去了常家.......”
吕氏和朱允炆对视一眼,满是惊恐。
这就是他们和朱允熥相比另一个先天的劣势,他们没有真正的可以信任之人,而且是真正的有权力可以帮到他们的人。
而朱允熥则不同,他可是常遇春的外孙,军中那些跟随常遇春南征北战的杀才们,天然和朱允熥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人。
北地的风,来的有些晚。
南方已经是春风明媚,鸟语花香。
这里的绿色刚刚爬满山坡,嫩嫩的枝桠开始在枝头绽放
这是一片梨花林,洁白的梨花在微风中荡漾着枝条,空气中满是清新的花香。
唰!
刀光,忽然在林间闪过。
然而凌冽的刀光却没有破坏梨花的美感,反而给这些娇嫩的梨花,带来些铁血和肃杀。
一个魁梧的在林中不断挥舞手中的长刀,刀光掠过他身上绣着龙纹的锦袍随风轻舞。
这是一个魁梧有力的汉子,浑身好似豹子一样充满了力量,锐利的眼神,浓密的胡须,凌冽的刀法,这些种种在告诉天地,这个男人是多么的不可一世。
手中长刀再次挥舞,呛地一声弱弱却坚韧的龙吟,从刀锋上传出。刀锋所过之处,片片梨花落下。
男人手里的刀,不是什么宝刀。就是大明军中制式的雁翅刀,刀身有些发黑,刀刃却极其锋利明亮,刀身上的摩擦痕迹代表着这把普通刀,痛饮过敌人的鲜血。
男人在林中的步伐越来越快,手中的长刀也越来越快,刀锋之声从一开始的若隐若现,变成了隐隐呼啸。然后从呼啸,再变成了阵阵惊雷。
霎那间,林中满是璀璨地刀光,还有梨花坠落的叶影。
喀嚓!最后一刀停止。
男人将刀掷于地上,锋利的长刀陷入泥土,转身之时锦袍带起阵阵威风。一棵梨树,忽然一刀两断。
啪啪啪,林外传来清脆的鼓掌声音。
一个面容清瘦,目光透彻,身着黑色僧衣的僧人大步进来,“燕王的刀法,越来越精进了!”
被叫做燕王的男子傲然一笑,“雕虫小技,于战阵之中毫无用场,但是私下,可以强身健骨!”
这里是北平,大明的国门。
这个男人,是这里的王,大明燕王,洪武皇帝第四子,朱棣。
朱元璋曾说,诸皇子之中,燕王最为骁勇所以汉家燕云旧地,封给了朱棣。
燕云旧地,燕云十六州。
五代十国时,被后晋石敬瑭割让给了辽国契丹。
从那以后,中华大地开始了数百年的屈辱。
没了燕云屏障,胡人从容南下牧马,战争的铁蹄蹂躏中原。
几百年的屈辱岁月中,代代男儿北望河山血泪凄凉。
几百年的厮杀战争之中,无数豪杰至死仍在眺望北方。
直到大明,三十万大军北上一战破城,攻破了大元的大都,也收复了这片残缺的旧河山。
这里改名北平,北方太平。
这里驻扎着大明最精锐的边军,汉人,蒙古人,女真人在燕王朱棣的统帅下,让这里真正做到了太平。
朱棣和那黑衣僧人,并肩走在林中。朱棣微微在前,僧人隐隐在后。
侍卫们远远的站着,不敢打搅。因为他们知道燕王和这僧人虽然是臣,但也是至交好友。
僧人法号道衍,俗家名字姚广孝,是天下有名的佛家宗师。同时,也是天下有名的博学之辈。
“广孝!”朱棣停住脚步,忽然捏下一朵梨花,开口说道,“京中有消息吗?”
姚广孝微笑,“还是那些消息,陛下封朱允炆为淮王,封朱允熥为吴王。”说着,顿了一顿,“咱们都看走了眼,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三皇孙,居然突然之间,深得陛下的宠爱!”
“吴王!”朱棣笑笑,“老爷子还真是宠他!”
说完,朱棣于山坡上眼望南方,目光清冷中带着深沉的意味。
太子故去,他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龙生九子,都想成龙。
他朱棣上马治军,下马牧民,文治武功在诸位皇子中出类拔萃,为何不能坐那个位子?以前有大哥朱标在,他只能把这样的想法深埋在心中,但是大哥现在走了,坐上那个位子的想法一发不可收拾。
他天生就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天生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天生就有一股百折不挠的气概。
少年投军入大将军徐达帐下,冲锋陷阵从未堕了朱家的威风。成年之后执掌边地,无论是北元余孽,还是高丽小国,都要避其锋芒。
大明,除了他,还有谁更配得上那个皇位?
如果我为大明皇帝,必然长刀向北横扫八方。
如果我为大明皇帝,必定文治武功万国来朝。
如果我为大明皇帝,必让百年积弱变成历史,麾下男儿皆是虎狼。
朱棣收回失望的目光,脸上带着些肃杀,“京中没消息?就是说,老爷子对皇储到底立谁,还在犹豫?”
“可能是犹豫,也可能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姚广孝依旧微笑,“暂时不愿说而已!”
“你说,老爷子会不会选我?“朱棣正色问道。
姚广孝摇摇头,”燕王,您是四子,您头上还有哥哥,无论嫡长都轮不到你呀!“
”哼!“朱棣冷哼一声,梨花在手里变成碎末,”他们可没我强!“
说着,目光忽然一变,“既然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的哥哥,那会是谁?”
“皇孙!”姚广孝吐出两个字,“为了诸王之间的平衡,陛下一定会选择皇孙,立皇太孙!”
“黄口小儿,安能高居大位?”朱棣怒道,“他凭什么?吴王?淮王?哼,我北征漠北的时候,他们还吃奶呢!”
“还是那句话,为了平衡!”姚广孝说道,“如果皇位从诸子之中挑选,无论您,还是秦王,或是晋王,都不会满意。陛下是担心,百年之后,诸位王爷大起刀兵,相互征伐!”
“立个皇孙他也镇不住我们!”朱棣冷笑道,“除了大哥,我们谁也不服!”
“但是有大义!”姚广孝正色道,“如果是太子嫡子继位,那就有君臣大义,秦晋二藩不敢受千夫所指,挑战中央!”
“我敢!”朱棣继续冷笑。
“那就等!”姚广孝微笑,“静待时机!”
说着,姚广孝向前几步,看着朱棣,“陛下最反感的就是别人挑战他的权威,燕王虽然深受陛下宠爱,但是也不能在此时跳出来。要知道陛下之所以没说皇储的人选,就是等着有人跳出来!”
朱棣默然,姚广孝说的对。
他太了解那个父亲了,正如那个父亲了解他自己。
他的权威不容侵犯,他的选择也不容侵犯。
他先是一个皇帝,才是一个父亲。
在天下大局面前,亲情只能稍稍靠后。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朱棣的眼中有些不甘。
“新皇登基!”姚广孝目光落在梨花上,忽然一笑,“新皇登基,诸位手握重兵的藩王,他必不能容。”
是的,哪个皇帝会任由自己的叔叔们,手握重兵。哪个皇帝又会任由自己的叔叔们,麾下有无数虎狼之士。
皇孙年轻,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总是想出头,总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可。
拿自己的叔叔们开刀,似乎是一个树立皇帝权威的最好选择。
“等到新皇按耐不住,对藩王们动手,燕王的时机就到了!”
“呵呵呵!”朱棣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咱们等!继续等!”
说着,大手一甩,大步前行,“给京里咱们的人,钱财加倍。多设耳目,多招揽大臣!”
说完,已经到了林外翻身上马。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硬弓,朱棣朗声道,“儿郎们,跟着我打猎去,今天必要打到一头黑熊,咱们吃熊肉!”
如狼似虎的侍卫们大喊,“跟上燕王!”
昨夜三分雨,今早十分晴。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带着阵阵舒爽的湿气。
明媚并带着色彩的阳光从路两旁繁盛的树叶中穿透过来,落在地上一片五彩的斑驳。
阳光落人间,百姓不敢闲。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是人头攒动,做买卖的开门了,找活的上街了,老人带着孙子出来遛弯买菜了。
渐渐的,食物的香味,说话的声音,孩子的欢笑等等碰撞在一起,变成一张活着的,生活百味的画卷。
京城的人口一向是天下最繁密,在这热闹的街景中,长安街无疑是最热闹的。
甚至说今天的长安街,已经不足以用热闹两个字来形容了,完全就是人声鼎沸。
街上全是人,肩膀挨着肩膀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穿着各色服饰的都有。有老成的掌柜的,有年轻的伙计。有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有短打扮的力气人。
除了人还有锦衣卫,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两个总旗的带领下,让那些拥挤的人群排成行。长队的尽头,是几间即将开门的店铺。
也不是店铺,那处地方是大明户部度之司的库房,今儿临时改成了售卖邮票的临时场所。
今日是大明邮票售卖的日子,得到消息的商家百姓蜂拥而来。有人是真的要寄信,或者传递货物。有人真的是商队的管事,想在商路中使用朝廷的驿站,也有人是冲着皇上老爷子手书的邮票来的。
还有的干脆就是来凑热闹的,宽阔笔直的长安街上,此刻怕不是有一两万人。
“军爷,啥时候开呀?”
“哎呀,老子肚儿里的粑粑都挤出来了!”
“MMMP,啰嗦。”
挤了半天还不开门,拥挤的人群怒气冲天,有脾气不好的已经开始破嘴大骂。
路边,茶楼二楼的雅间里,伸长了脖子往下看的朱允熥在瞬间,听到了好几种方言。
而下面,维持秩序的锦衣卫总旗军官恨不得冲进人群,把那些骂骂咧咧的汉子嘴堵上,再抽几鞭子。
可是他不敢呀,一早上指挥使大人交代了,皇上老爷子和吴王监国都在上面呢。
二楼雅间里,朱重八捧着一碗刚沏的大碗茶,笑得眉毛和皱纹都纠结在一起。
“大孙,咋这么多人?”
朱允熥回头笑道,“皇爷爷,改驿站为邮政售卖邮票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人当然多些。”说着,微微躬身笑道,“孙儿给爷爷道喜了!”
朱元璋正在喝茶,“有啥喜?”
“利国利民的事,史书上必定大书特书呀!”朱允熥笑道,“后世人只要一写信,就能想起老爷子您!”
“呵呵!”朱元璋笑出声,脸上微微有些得意,不过随即看看左右,又有些失望。都是宫里的侍卫,个个紧绷着脸如临大敌的。若是有文臣在这,还能拍拍马屁。
不过,这种得意只是稍纵即逝。朱元璋这人,别人的奉承就是听个乐呵,根本不会当真。
喝着茶继续说道,“啥留名不留名的,书生们写的那些玩意儿都不算数,老百姓得到实惠才是真的!”
朱允熥的住处虽然名义上是在东宫,但是现在已经搬到了奉天殿的偏殿里。和朱元璋的寝宫,一墙之隔。皇帝对于吴王的培养和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朱元璋借着烛火仔细的阅读,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叹息,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带笑意。当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
皇帝身边五步的距离,朱允熥坐在书桌上仔细地温习着自己的课业。朝会散去之后,方孝孺第一时间把这些天他落下的经文讲义送了过来,并且再三叮嘱朱允熥好好学习。
此刻,朱允熥手中读的,都是方孝孺用工整的小楷一笔一划写出的课业,其中晦涩难懂的地方,有着详细的标注。
课业大多数是孔子的儒家理论,对于前世参加过国学班的朱允熥来说,并不算太难。只是这些课业中,只有孔子的思想,没有孟子的主张。
对于孟子,历朝历代的君王心情都很微妙,既要用心里也在痛恨。因为在统治者看来,孟子的思想里有着许多无君无父的东西。
朱元璋就从不掩饰对孟子的厌恶,直接把孟子从历代先师中划了出去。并且私下里说过,这老儿如果活到现在,老子肯定当头就是一刀。
除了儒家讲义,还有更加难懂,集历朝历代阴谋诡计朝堂权术为一体的资治通鉴还有各种史书课业。
以史为鉴,读史可知兴衰,可以看到未来。
别的还好说,但是这些史书,朱允熥读起来稍稍有些吃力。古人讲究惜字如金,在著作中一个字,往往有着很多不同的含义。
正咬着笔头对着自己的课业用劲儿,忽然发现眼前的灯光一暗,不知何时,朱元璋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皇爷爷!”
“火旺一点看得清楚,别离书本那么近,小心看坏了眼睛。”朱元璋随手拿起桌上的铜条,把粗大的烛火中那些燃烧剩下的杂质去掉,烛火顿时大亮。
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个国家就好比这蜡烛,想要它明亮,就要把多余的废物去掉。”
说着,又摆摆手,“来搬个凳子到爷爷边上,帮爷爷看看奏折!”
朱元璋喜静不喜欢吵,因此有朱允熥在的时候,爷俩周围没有宫人伺候,朱允熥搬个了圆凳子,坐在了朱元璋龙椅边上。
不知为何,第一次如此近的靠近那张代表着大明皇权的椅子。朱允熥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
一摞与普通奏折不同,蓝颜色的奏折放在了朱允熥的面前,朱元璋道,“看这个。”说着,对角落中说道,“瞎子吗?赶紧给吴王端蜜水来!”
角落中的太监无声的下去,再回来时手中的托盘上一碗用蜂蜜调和的温水。
“学了半天费神了吧!”朱元璋亲手端过,放下笑道,“茶那东西,你年轻人不能多喝,喝点蜜水!”
朱允熥心中感动,此刻的朱元璋像极了曾经他后世的爷爷,那个害怕孙子看书学习看坏眼睛的慈祥老人。
殊不知,他孙子假装在看书,课本下面藏的都是漫画和小说。
“皇爷爷,孙儿是大人了!”朱允熥柔声道。
天边泛起鱼肚儿,一丝光亮从云中探出头,悄悄落在宫殿的红墙金瓦上。
寝宫中的檀香还在徐徐燃烧,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风,香气四散飘零。
兴许是困了,疲惫了,朱允熥就那样随意的趴在朱元璋的病床前睡了,睡梦中似乎梦到了什么,时而面带微笑时而眉头轻皱。
他睡着了,朱元璋却缓缓张开眼。
老人的觉总是很少,也总是很轻,朱元璋睁开眼睛,心口那堵着的气已经顺畅,可还是有些头昏脑胀。
刚想动,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朱允熥轻轻的握着。
睡梦中的朱允熥正梦到了前世的父母亲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爸爸,妈妈.......”随后,声音忽然变大,“爷爷,奶奶!”
刹那间,朱元璋想抽出来的手,定住了。
他没听清爸妈两字,爷爷奶奶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他的心中满酸楚。
这个守在他床前一夜的嫡孙,自小没了祖母,没了娘,后来又没了爹,现在只剩下自己这个祖父。
在这诺大的宫城之中,这孩子可以说是无依无靠,说不上受了多少委屈。
听着朱允熥悠长的呼吸,朱元璋的心中顿时满是往事。
老闺女,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当年第一个嫡孙出生时,自己和马皇后高兴的合不拢嘴。后来孙子的身子不好,马皇后和儿媳妇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后来,为了能再给朱家诞下一个嫡孙,常氏拼了性命不要,艰难的生下朱允熥。从这孩子生下来,马皇后就不许宫人照看,而是养在皇后宫中,亲自照看。
谁知几年之后,常氏,马皇后也都撒手人寰。
从那以后,这孩子就被抱到后娘身边。
“命苦的孩子!”朱元璋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过后,是满脸的杀气。
他虽然病了,可是心里比任何时候的清醒。
就在他被痰堵住心窍,喘不上气的最关键时刻,他清晰的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老了,年轻时就算是面对敌人的长枪铁斧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根本没时间去考虑生死。
可是这次的急病,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衰老,还有生命的脆弱。
如果不是朱允熥当机立断,帮他吸出了痰,可能他就真的憋死了。
死,他并不怕。
他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皇帝,他知道人怕的不是死,而是等死。
让他心中最愤怒的是,在他危险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暗中算计他。
吕氏,那个刻薄的,一直以来装得贤惠的儿媳妇。
“她竟然敢阻止咱说话?”
她为什么要阻止,朱元璋一清二楚。
就在朱元璋感到生命危及的时候,他拉着朱允熥的手想说,吴王可为大明储君,那吕氏竟然打断了他。
还有那朱允炆的表情,朱元璋也看在眼里,伤在心里。
他们都以为,自己肯定活不过去了。
但同时,他心里因为朱允熥,也有了深深的温暖。
在他的病床前,朱允熥没有苦苦追问自己要说什么,也没有和庶母庶兄去争什么。从头到尾都在关注着自己的病,他的心思都在自己这个老头身上。
储君之位已经有了人选,之所以在度过危急关头关头之后,改口让朱允熥监国,是为了要保护他。毕竟,现在自己还病着。
等病好了,要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同时昭告天下人。届时,大明储君的位置才牢固。
同时,朱元璋的心中又生出些无力。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这一生从未在任何事上犹豫过,杀人他从未手软。
为了家族江山,他不惜人头滚滚,哪怕血流成河。
他是帝王,他根本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怎么想,他是皇帝,唯我独尊的帝王。
但是今天让他恨到了极点的那个儿媳妇,却还一时杀不得。
她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是三个皇孙的娘,其中两个皇孙还是孩子。
朱元璋一生杀过很多人,唯独没沾过自己亲人的血。
”她好自为之吧!“朱元璋心里叹息一声,”让她做个富贵闲人,咱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儿子了!“
心中种种复杂的情绪让朱元璋忍不住抽出手,轻轻抚摸着朱允熥的头顶。
感到头上有只大手在缓缓动手,朱允熥瞬间从梦中醒来,惊喜的抬头,”皇爷爷,您醒了?“
看着朱允熥脸上还清晰的泪痕,满是血丝的眼球,朱元璋欣慰的点点头,”嗯,醒了!“
”太医!“朱允熥对外面喊。
顷刻之间,几个太医慌忙进来。
围在朱元璋身边,先是把脉,后来看看舌苔,然后小心的取出连夜配置的参丸,小心的放在朱元璋的嘴里。
”皇爷爷怎么样?“朱允熥关切的问道。
”回殿下,陛下无大碍,但最近要好好调养。不能吃太咸的,太甜,禁酒,禁海味.......“
太医说着,朱允熥记着。
随后,朱允熥笑着对朱元璋说道,”皇爷爷,孙儿就说了,您老呀,一定没事!“
朱元璋也笑起来,揶揄地问道,”昨晚上,咱听见你喊,说找了算命的给咱算过,咱长命百岁?“
”是呀!“朱允熥随口扯谎,”那天孙儿出宫,路上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白胡子这么长!“说着,朱允熥在自己胸口比量一下,”孙儿看他好像有点学问,就把皇爷爷的生辰告诉了他。“
私下拿皇帝的生辰算命,放在别人的身上肯定是抄家砍头的罪过。但是在朱允熥这个嫡孙身上发生,不过是对祖父的关爱罢了。
”他咋说?“朱元璋笑道。
”他说!“朱允熥学着算命老头,眯着眼睛,哆嗦着,”呀,小老儿算了一辈子命,没见过这个贵重的命格。这位少爷您放心,您家中这位长辈,一定是个长命百岁之人!“
”呵呵!“朱元璋笑出声,”净他妈扯淡!“
老头知道骂人了,知道骂人就是真没事了。
朱允熥心里悬着那个口,也慢慢放下。
随后,宫人们鱼贯而入,拿走檀香,吹灭烛火,拉开窗帘让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
”守了咱一夜,累了吧!“朱元璋看看朱允熥脸上的倦意,”去歇着吧,咱既然挺过来了,老天爷就不会收了咱去!“
”孙儿不累!“朱允熥坐在床边,又对黄狗儿说道,”去在外面给我搭张床,这些天我在这伺候皇爷爷!“
”啧!“朱元璋皱眉,”胡闹呢!这么多人还用你伺候?“
”这么多人也都是外人!“朱允熥笑道,”你孙子伺候您,还不是天经地义!外人哪有自己孙子尽心?“
朱元璋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那也不中,你是监国,有朝会有奏折,还要接见大臣!“
”就在外屋看,遇到不懂的孙儿还可以随时请教皇爷爷!“朱允熥笑道,”再说啥监国不监国的,跟皇爷爷比,啥都算不上!“
老人都爱听儿孙的好话,都喜欢让儿孙惦记他们。
而且朱元璋也知道朱允熥说的是实话,昨夜宣布他是监国之后,朱允熥没有任何骄纵,每一项的布置,都是为了大明的平稳,没有任何私人的企图。
”皇爷爷,饿不饿,给您熬一碗粥吧!“
”好!“朱元璋点头笑道,”咱孙子说吃啥,咱就是吃啥!“说着,又是一笑,”人老了,儿孙做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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