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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全局

云鹤渡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卓然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沈决拿着那张照片叫停了这场捆绑。沈决说,志文的死有疑云,祭雁青撞见卓依挖坟,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到卓依。”长老眼神变了变,吩咐人去找卓依。卓然有些不可置信,不能相信自己的亲姐姐会害自己。直到卓依的尸体被抬了回来。卓依脖间插着一把匕首,她的手握着末端,从姿势来看是疑似自杀。她自杀的理由也能解释得通,丈夫不爱自己,她所做的事情又全部败露,寨中不会再容下她。沈决看到死去的卓依,有些怔愣,祭雁青只是微蹙了下眉。卓然的反应最大,哭着跑到卓依尸体身边喊阿姐。沈决注意到,卓依本该隆起的肚子瘪了下去,但昨天见到她时,她的肚子依旧鼓着。卓依已经生产了?那孩子呢?看着卓依身上沾染的泥土和露水,显然是在...

主角:沈决祭雁青   更新:2024-11-26 17: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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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决祭雁青的其他类型小说《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全局》,由网络作家“云鹤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卓然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沈决拿着那张照片叫停了这场捆绑。沈决说,志文的死有疑云,祭雁青撞见卓依挖坟,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到卓依。”长老眼神变了变,吩咐人去找卓依。卓然有些不可置信,不能相信自己的亲姐姐会害自己。直到卓依的尸体被抬了回来。卓依脖间插着一把匕首,她的手握着末端,从姿势来看是疑似自杀。她自杀的理由也能解释得通,丈夫不爱自己,她所做的事情又全部败露,寨中不会再容下她。沈决看到死去的卓依,有些怔愣,祭雁青只是微蹙了下眉。卓然的反应最大,哭着跑到卓依尸体身边喊阿姐。沈决注意到,卓依本该隆起的肚子瘪了下去,但昨天见到她时,她的肚子依旧鼓着。卓依已经生产了?那孩子呢?看着卓依身上沾染的泥土和露水,显然是在...

《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全局》精彩片段


卓然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沈决拿着那张照片叫停了这场捆绑。

沈决说,志文的死有疑云,祭雁青撞见卓依挖坟,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到卓依。”

长老眼神变了变,吩咐人去找卓依。

卓然有些不可置信,不能相信自己的亲姐姐会害自己。

直到卓依的尸体被抬了回来。

卓依脖间插着一把匕首,她的手握着末端,从姿势来看是疑似自杀。

她自杀的理由也能解释得通,丈夫不爱自己,她所做的事情又全部败露,寨中不会再容下她。

沈决看到死去的卓依,有些怔愣,祭雁青只是微蹙了下眉。

卓然的反应最大,哭着跑到卓依尸体身边喊阿姐。

沈决注意到,卓依本该隆起的肚子瘪了下去,但昨天见到她时,她的肚子依旧鼓着。

卓依已经生产了?那孩子呢?

看着卓依身上沾染的泥土和露水,显然是在山上待了许久,若是孩子遗落山中,不被族人发现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长老眸色微变,在场的寨民议论纷纷。

卓然突然爬起来,拽住一个人的衣领,“阿姐的孩子呢?怎么只有阿姐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摇头说没看见。

“去找!去找!”

几名寨民再次上山。

祭雁青受伤是真,且被阿布看见了,一个青年走到长老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长老表情有些难看,再次吩咐人下去办事。

不一会儿,朱志文残破尸体也被抬了回来,尸体上那些虫子竟都不见了。

长老拿出一根银针,轻轻扎进早已停止跳动的动脉处,片刻,银针拔除,针尖赫然变黑。

除了祭雁青,众人脸色皆变。

朱志文死之前中过毒。

卓然见到那毒的颜色,脸已经白了。

那种毒,卓然曾经见姐姐用过,她还求着阿姐教他,但是卓依并没有教给她,所以那个毒,只有卓依会。

她失神地坐在地上,一时无法接受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姐陷害了她。

长老收起银针,让人将卓依和朱志文的尸体都抬下去,表情沉重而又哀伤的宣布了最终结果。

朱志文的死是卓依造成的,卓然是被卓依嫁祸,跟此事并无关系。

本该加施在卓依身上的驱逐惩罚,由于卓依畏罪自杀,便改为名字不入族谱,牌位不入祠堂,尸体埋在祭藤寨之外。

长老目光复杂看了眼平静的祭雁青,上前,弓腰和祭雁青说了几句话,态度莫名其妙,像道歉,但沈决听不懂,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长老一众人走后,沈决感叹一句:“你们寨子的人真复杂,还好,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祭雁青闻言抬眸看他。

沈决一本正经重申:“我说真的,即便这里有很多人对不起你,你也没有那些害人的心思。”

昨日沈决背着受伤的祭雁青回来,挨家挨户敲门都没有人愿意施于援手,这件事想了想,沈决没有告诉祭雁青。

总归是听起来让人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告诉祭雁青了。

卓然虽有些睚眦必报,可沈决看得出她是个直爽的性子,做过就是做过,没有就是没有,不会颠倒是非,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卓依利用。

最主要的一点,卓然救了祭雁青,所以沈决对她的好感也上升了很多。

祭雁青垂眸望着沈决低头沉思的认真模样,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刚来寨子时只到额头,现在已经遮住了眉毛,有些扎眼,时不时沈决就要揉两下眼睛。


“哎?”沈决眨巴两下眼睛,“你能听懂啊?”

祭雁青低垂着眉眼,侧脸精致的不像真人,沈决再一次感叹,怎么一个人会生的这样好看。

“嗯,因为买草药的商贩都是外面的人,不会汉语,无法沟通草药价格。”

少年疏离清冷,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沈决都觉得悦耳。

瞧着少年竹篓里的草药,沈决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接着往少年身上看了眼,见没有那天见到的蛇跟蜥蜴,只有一只粉色的兰花螳螂。

这个物种因为长得可爱,城里有人养,沈决见过,所以对他的冲击力总算没那么大了。

便大了胆子冲祭雁青伸出手,笑:“我叫沈决,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祭雁青又摘完一株草药,站起身,个子比沈决还要高一个头。

并未回应沈决的握手,祭雁青只看了他一眼,清冷的,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道出好听的三个字。

“祭雁青。”

祭雁青没有跟他握手他也不恼,反而扬起灿烂的笑容:“祭者泯也,雁者情也,青者长也,即便身死魂消,对汝之情意也如百年青松之久远,你的名字寓意好好。”

他想了下,苗族大多以阿开头呼尾字,这样的叫法沈决觉得好听又容易拉进关系,于是又补充一句:“你不介意我叫你阿青吧?”

话音刚落,祭雁青肩上的螳螂一跃,飞到了沈决肩膀上。

粉色的螳螂,足肢也是粉的,但突然飞过来还是吓得沈决闭眼。

再睁开眼,螳螂在他肩上一跳一跳,看起来莫名很高兴的样子......

沈决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它,它不咬人吧?我能不能,摸一摸?”

“可以。”

连续两次见少年,少年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昆虫,看得出少年很喜欢这些。

沈决不喜欢归不喜欢,可他最是知道怎么拉进和一个人关系。

他伸出手,忍着怕被咬上一口的胆怯,快速地摸了一下螳螂弓起来的粉背。

兰花螳螂跳了两下,突然飞起来在沈决头顶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沈决头上。

沈决吓得缩着脖子紧闭双眼。

头顶被一只大手抚过,那只螳螂被取了下来,在祭雁青手心一蹦一蹦。

“它,它是不是,有点激动啊?”

少年摇摇头:“不是,它喜欢你。”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摊开手心,那螳螂便又飞到了沈决肩上,像一朵飘落在他肩头的粉花。

祭雁青没有要回螳螂,从他身边走过:“走吧,天要黑了。”

沈决一开始没太听懂祭雁青的意思,直到祭雁青走了几步后站定,远远蹙眉望他,沈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祭雁青是要自己跟他走的意思。

沈决心中暗喜,顶着肩上那只螳螂,叫上周雅和陈程,沈决他们跟着祭雁青走过青石竹林小道,来到一座吊脚楼。

附近杳无人烟,只有这一处楼屋,看上去祭雁青一个人在此独居。

沈决有些奇怪,既然祭雁青是生寨的人,那为何不跟族人一起居住,而是孤身在这深山野林。

但显然这个问题不太适合问出来。

周雅小声问沈决:“沈博士,那个人看起来好孤僻,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沈决捧着手心那只粉色的螳螂,这只小东西远比蛇跟蜥蜴让人更容易拿在手里。

他看着祭雁青背影浅笑,“之前在寨子买奶茶的时候碰过一面,他人很好的。”

“?”

周雅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只见过一面?人很好?这么快就了解对方了?

周雅余光一瞥,发现沈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朵粉色的“花”,仔细一看,是个兰花螳螂。

“沈博士,你从哪儿抓的螳螂,好漂亮。”

沈决笑笑去找祭雁青还螳螂:“别人的。”

周雅头上又冒出来问号,还想问。

陈程可是看到了过程,于是一副我都懂,拉开刚来不久,什么都不了解的周雅,“哎呀,小女孩家家别问那么多,总之今晚咱们不用睡荒郊野外就行了。”

吊脚楼有三层,外面用竹编的篱笆围住。

祭雁青让他们住在二楼,并叮嘱众人不要去三楼。

周雅单独一个房间,沈决和陈程同住一间。

周雅跟陈程走了一天,晚饭也没吃,早早洗完澡就去睡觉了。

吊脚楼外,云翳遮住月亮,天空一片浓墨的黑,只有吊脚楼亮着微弱的明光。

沈决拿出手机看了眼,竟是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祭雁青单独住一楼,沈决洗完澡回到房间,陈程躺在木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

沈决无奈抽抽眼角。

他睡眠浅,且不习惯跟他人同一个房间,看来今晚是无法入眠了。

深夜。

祭雁青房间。

银蛇、红色蜥蜴,还有那只兰花螳螂,都趴在祭雁青面前桌上的瓮上。

祭雁青拿起正在一条毒蛇尸体腹中大快朵颐内脏的螳螂,银蛇立刻很不满地冲他嘶。

祭雁青看银蛇:“他怕你们,喜欢阿螳。”

兰花螳螂长得好看,早已被人类驯服豢养过很多,花一样的外形让它看起来无害乖巧。

沈决只敢接触这种小型的昆虫。

所以今天祭雁青才没有带上蜥蜴和银蛇。

兰花螳螂冲着银蛇炫耀地舞了舞前肢,祭雁青点它脑袋:“你也要收敛,不要在他面前猎食蛇类。”

银蛇不高兴地游走,蜥蜴懒洋洋爬到窗户上。

祭雁青摸着螳螂的粉背,望向一片黑茫茫的森林。

……

在屋里用两张凳子拼起来凑过躺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沈决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了。

清晨的阳光逐渐驱散雾气,沈决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他下了楼,余光一瞥,看见祭雁青也起了。

坐在门前,修剪着一盆盛开着的红色簇花。

花有点儿像绣球。

他今天换了一身靛蓝色与紫相间的长袖苗服,头发用银簪束起,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他白皙的皮肤。

祭雁青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剪去枯枝,上了肥料,再将土挑蓬松。

阳光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盛开的花衬着祭雁青,美得像幅画。

门口的祭雁青似有所感,抬头望去,沈决背着手,冲祭雁青招手,明媚笑道:“阿青,早啊!”

然后,沈决被无视了。

但是祭雁青昨天的那只粉色螳螂,一见到沈决就又欢快地飞来。

沈决尴尬的,正欲收回的手,接到了一只粉色螳螂。

他便一只手捧着螳螂,一只手搬个小板凳过来坐到祭雁青身边,摸着螳螂看祭雁青忙活。

“你这只螳螂,还挺喜欢我哈。”

“你身上有它喜欢的气味。”

沈决闻言忙闻了闻自己,没有味道啊。

气氛沉默。

沈决找别的话题:“这个花也是药材?”

“是,根与叶都可以活血化瘀。”

“这些都是你自己种的?”

祭雁青不说话,沈决自问自答,“这些药草你难道是从哪儿挖的呀?”

“山泉上游。那里地势高,阳光好,适合野生草药生长。”

上游,泉水源头,样本。

沈决一顿。

祭雁青将剪掉的花枝一一拾起,起身走出去。

沈决捧着螳螂亦步亦趋跟上去,笑得很是纯粹渴望,“那想必上游风景一定极美,阿青,你最近还去上游吗?我们想去那里写实,能不能跟你一起呀?”

祭雁青洗净双手,那双玉一样的指节修长完美的像件艺术品,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他看向沈决,说:“不行。”

沈决一怔,茫然,“为什么?”

祭雁青言简意赅:“你们是游客,不能去生寨。”

“我们只画了画就走,不逗留也不行吗?寨子很多地方都被游客踏足过了,我们真的很想画一张特别的画。”他的表情诚恳又迫切,将画家对风景的痴迷与向往演了个绘声绘色。

祭雁青沉默。

沈决咬住嘴唇,眼中难掩失落:“真的不行么。”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桃花眼双眼皮,瞳孔偏褐色,初晨的阳光金子一样洒进他眼里,亮晶晶泛着光。

祭雁青看到沈决双眼皮的褶皱中有颗很小的红痣,在他眨眼的时候才能瞥见一眼。

将视线收回,祭雁青转过身,将刚刚在园子里剪下来的花枝一一剔去花苞,只留下叶片与杆身。

他说:“途中有蚂蟥林。”

沈决惊讶还有蚂蟥,但想到此行姬滕寨拿到水源样本的目的,沈决咬牙:“没事。”

“我会给你们画一张路线图,虽然我们最终目的地一样,但是并不同路,所以我不与你们同行。”

如果有熟悉大山的人带路自然是好,但有路线图,应该也无所谓。

于是沈决点头同意。


他心中暗喜,不敢耽搁,快步从楼梯往二楼走。

然而很快沈决就没了侥幸心理。

虽是二楼,却没低到哪去,沈决依旧逃不出去。

他不甘心,四处张望,既然下不去,那就只能往上走。

上面是祭雁青曾经说过。不让他们随便去的四楼,这么久以来,沈决从未去过。

他想看看四楼有没有能帮到他的工具。

四楼格局与楼下大同小异,入目长长的竹廊,三间并排的空房间。

视线—晃,沈决看到—间房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似乎还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沈决走过去,轻推开—个门缝往里看去。

里面很黑,窗户紧闭,有股常年不见阳光的封闭潮湿感,透过门的缝隙依稀看见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

那些动静就是从瓶罐中发出的。

沈决推开了门。

当光线射进来的那—瞬间,沈决顿时—阵头皮发麻。

阳光照进来的浮尘下,那些瓶瓶罐罐中赫然是数不清的蛇蝎毒虫,最让人生怖的是,那些虫子如同突破生殖隔离,蛇的头蜘蛛身子,蜘蛛足肢却长了—个蜥蜴的脑袋,画面—度突破沈决的感官极限。

蜘蛛网爬满了屋中各个角落,蛇信嘶嘶声自罐中闷闷传出,有种诡异的阴森渗人。

地板上,无数只虫子尸体堆积出的恶臭扑面而来,尚活下来的蛇虫,在那些虫子的尸体上蠕动、啃食,互相残杀着。

这间房屋子如同—个巨大的虫笼,那些虫子在里面相互咬食,仿佛在这里只有同类才是它们的食物来源。

祭雁青到底在这间房子里养了些什么东西??

—想到他住的房间头顶都是这些毒虫,胳膊上瞬间起了—大片鸡皮疙瘩,紧接着—阵胃酸翻涌而来,沈决捂着嘴拼命干呕。

肩膀忽的—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他身上,沈决扭头—看,与—只手掌长的蜈蚣面面相觑,蜈蚣的足肢迅速在他肩上爬动,爬进他的衣服里,沈决汗毛炸立,赶忙抖起衣服。

蜈蚣受到惊吓,冰凉的皮甲与足肢在沈决后背疯狂爬动。

被这种毒虫咬—下,后果不敢想象,沈决当即去脱上衣。

衣服脱到—半卡在头上不上不下,沈决急得—身冷汗。

忽地,—只比那蜈蚣鳞甲更凉的人手碰到了他的皮肤,那只手捏住身躯不断扭动的蜈蚣,将沈决脱到—半的衣服重新拉了下来。

沈决的心跳还没平复,咚咚咚跳到嗓子眼。

—转身,看见祭雁青。

祭雁青毫不畏惧地捏着那只不停扭动着多到让人头皮发麻足肢的蜈蚣,当着沈决的面,指间用力,捏爆了蜈蚣头。

迸溅的液体落在沈决白色体恤,留下几滴醒目的点子。

“不用怕,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它们不会伤害你。”

沈决当场愣在原地。

祭雁青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他身上有祭雁青的气息,那些虫子不会伤害他?

“不是说过不让你来四层吗,吓到了?”祭雁青随手将足肢还在抽动的蜈蚣扔到那堆虫尸中,顿时引起—群蛇虫的疯抢,仿佛那只蜈蚣是什么难得的美味—样。

祭雁青关上竹门,掏出帕子,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手指才走到他身边,用刚刚捏爆蜈蚣头的那只手去牵沈决的。

沈决下意识—躲,嗓子眼仍恶心得厉害。


祭雁青手艺简直好到爆。

—想到—个星期后就要跟这个人分别,沈决心里就—阵惋惜。

“山中枯燥,长久待着可会觉得烦闷?”祭雁青忽然没由来地问了沈决这个问题。

山中没有信号,也不能玩手机,烦闷是肯定的。

但信口拈来甜言蜜语向来是沈决的长项,“有阿青在,我不会无聊呀。”

沈决将空碗两只手推到祭雁青面前,像只意犹未尽的小馋猫,睁着无辜的桃花眼可怜兮兮地问:“阿青,面还有吗?我还想吃......”

祭雁青失笑,又替沈决盛了半碗,“吃太饱会撑,最后半碗。”

“够啦够啦。”沈决笑着接过碗。

吃完饭,祭雁青要出门,沈决问他去哪儿,祭雁青并未说明,只说出去的时间要长—点,下午才能回来。

祭雁青走后,望着祭雁青离去的背影,沈决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他转身来到行李前,从中拿出折叠成手掌大小的样本存储箱,去了后山。

后山花瓣飘零,整座山头犹如披上了—层带着香气的淡黄色花瓣纱衣,美极了。

四周没有寨民,沈决顺利来到‘神树’下。

‘神树’挺拔,除去那朵挂在沈决头顶,紧闭的绿色花苞外,所有花朵尽数绽放。

那朵绿色的苞,看起来似乎跟前几天有些不太—样。

绿色变淡了,像正在慢慢舒展瓣叶,慢慢成熟生长—样。

沈决不耽误,掏出样本存储箱,拿出工具,利落干脆地切下—小部分绿苞、‘神树’汁液、叶子等—系列样本。

完成任务,沈决心中并不轻松。

和之前取到泉水样本的心境—样,他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分别惆怅。

沈决甩了甩头,不让其他想法干扰自己手上的活。

样本保存完毕,沈决回到寨子。

回到吊脚楼时,已过了下午1点,祭雁青还没回来。

又等了—会,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祭雁青回来了,手中却拿着—套刺绣精致,隆重繁华的深紫苗服。

那苗服看着便不像日常穿的衣服,更像是某种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的款式。

而看身形,显然祭雁青是穿不下的。

他心中疑惑,问祭雁青:“阿青,这身衣服是谁的?”

祭雁青:“你的。”

沈决—愣,“我的?”

祭雁青:“你的婚服。”

等等等等,他没听错吧,祭雁青说什么?婚,婚服??

结婚???

“这是寨中的阿喜婆婆做的,寨中每对新人结亲,都要去阿喜婆婆那里定制—套苗婚服,阿喜婆婆是神鼓赐福过的人,经她手的苗婚服被新人穿上,会—辈子和和睦睦,相守到老。”

“你与我已在神树验证,你是我的伴侣,我们应当结亲。”

沈决抚摸着那件华丽的苗婚服,苗服的对襟处是苗族特色的手工刺绣,—针—线栩栩如生,如此重工的衣服,非—两天就能做出来的。

“阿青,你,怎会突然要与我...结婚?”

沈决心里打鼓,沈母给了她—周的期限,他是—定要走的,怎么能留在寨子跟祭雁青结婚?

而且祭藤寨的习俗,外人若想跟生寨的人通婚,就必须放弃外面的—切,—辈子留在这座大山。

他的情绪变化都被祭雁青收入眼底,祭雁青见他—直盯着苗婚服,解释道:“阿喜婆婆眼睛不好,我的那件没有让她绣。”

“阿青,我们就这么...就这么结婚?是不是进度有点太快了?”沈决有点不知所措。

“被神树认可过,自然是要与祭司结亲的,今日只是让你试—试衣服。你可是有所顾虑与我结亲后,必须—直留在寨子?”


沈决记起,这个寨子里有一波人是认可祭雁青是祭司,比如卓然。

但也有一部分人反对血统不纯的祭雁青当他们的祭司。

卓长老立场不明。

沈决扫了一眼在场的寨民们,来求祭雁青的,几乎都是曾经对祭雁青退避三舍,把祭雁青看成厄运的人。

祭雁青与卓长老说了一句什么,卓长老直接反驳,颇有一副强行逼人上位的意思。

沈决气得不行,要不是语言不通,他高低得给这群人整两句国粹。

祭雁青看向沈决,“你觉得,我要答应吗。”

没料到祭雁青会忽然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沈决愣了愣,认真思忖片刻:“阿青,祭司是这里的头儿吗?如果你当了真正的祭司,还会有人再对你呼来喝去吗?”

祭雁青定定望着他,薄唇微启:“不会。”

沈决一咬牙:“那就当。”

与其被人当成厄运退避三舍,有事挥来,无事踢远的,不如就当他们的大祭司,再也没人敢对祭雁青说一句不。

祭雁青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对一旁听不懂汉话的,直皱眉的卓长老低语了几句。

卓长老布满沟壑的脸上扬起笑容,带着一众苗民走了。

“阿青,我希望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

祭雁青面色苍白,掩嘴轻咳了两声,或许嫌开着的窗户风凉,那双如玉的手不疾不徐将窗户关上。

此情此景,沈决忽然就具象化了书中所说的病美人。

祭雁青:“你刚刚去哪了。”

沈决不由得一顿,有些心虚,但面上称得上演技高超,他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扬了扬手中带着叶子的枇杷,“我在寨子里发现了几颗枇杷树,这个熬水喝,止咳的。”

他冲祭雁青眨眨眼,“阿青懂那么多草药,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沈决咧嘴笑:“那你等着,我去给你熬水。”

祭雁青望向他眼角弯起的弧度,轻声道:“谢谢。”

沈决眼珠子一转,故意忽地凑上前,祭雁青用袖子掩住口鼻像是怕传染了沈决。

但沈决不管,一把扯掉祭雁青遮住口鼻的手,挨他更近,不出意料听见了祭雁青猝乱的呼吸,和他因为慌乱紧张而忽闪忽闪的睫羽。

他欠欠地说:“阿青真的想谢我的话,不如也喜欢我呗?或者亲我一口。”

祭雁青呼吸不畅,侧头咳嗽起来,他的耳朵不知是因为咳嗽憋红的还是其他原因。

不等祭雁青给出回应,沈决拍了拍他的背顺气就恰到好处退开,“怎么样,阿青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去给你煮止咳水。”

沈决走后,祭雁青咳嗽止住,他复又推开窗子,看沈决埋头正琢磨着用吊炉煮枇杷水。

祭雁青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眼底不由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心绪,祭雁青陡然烦躁,那点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渐冷,幽深地重新睨向沈决。

在没有得到确定的结果之前,祭雁青都不会给沈决任何回应,更不相信他空口捏来的喜欢。

沈决的枇杷水很有作用,连续两天沈决都给祭雁青熬新鲜摘下来的枇杷水,祭雁青的咳嗽好了很多。

阿布状态也恢复得不错,沈决和祭雁青提了将阿布送出寨子,祭雁青安排了当初送陈程他们离开的几人送阿布。

阿布被蒙着眼睛,送出了生寨,临走前连句招呼都没跟沈决打。


外面有很多人声,嘈杂混乱。

沈决掀开被子趴在窗台往外看去,不知为何寨中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卓依。

卓依身边站着表情严肃的长老,长老老态龙钟,丝毫不见前几日病态虚弱的模样。

沈决以为长老已经......

心念一动,沈决记起那天晚上有人给长老喂了神树的汁液。

望着健康健壮的长老,沈决沉默了。

那棵树,似乎远超过沈决想象的研究价值。

周雅和陈程同样被吵醒,一脸迷惑瞅向窗外:“怎么回事。”

竹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祭雁青满脸疲色回来,沈决快步上前,“阿青,你怎么这么憔悴,外面怎么了?”

祭雁青只回答了后半句:“卓依的丈夫失踪了。”

卓依丈夫是在一个幽深的竹林中被找到的,找到人时,人已经没气了,尸体在深山竹林中待了几个小时,尸体损坏程度难以入目,被寨民用白布遮着,一路抬回来。

那片竹林正是沈决误入寨子前不小心迷路的那条路,也是生寨唯一通往外面的路。

那条山路崎岖难走,如果没有人带路,极易失去方向,且离寨子很远,一般寨民从不往哪儿去。

卓依的丈夫怎么死在那片竹林?

“志文!”卓依扑到被白布遮住的担架边,颤抖着手去揭白布。

白布揭开,卓依难以置信地跌坐到地上,眼泪狂流,她趴在志文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痛哭。

瞥见男人的尸体,沈决眉心一跳,除去被野兽撕咬的惨不忍睹的伤外,从男人大张着的口中竟有虫子在蠕动。

视线往下,男人的喉咙,胸腔,都有微微的蠕动感。

祭雁青平静吩咐:“拉开她。”

两名青年拉开悲痛的卓依,在所有人都对死状惨烈的志文退避三舍时,沈决面不改色上前,正要去触摸志文的腹腔,手臂被祭雁青攥住。

祭雁青微蹙眉心,好听的声音不低不高,却让人很安心:“你不用过去。”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的手依旧温凉,牵着很舒服。

他笑笑,随便扯了个谎:“没事,我有个朋友学法医的,跟他待久了了解一点,我去看看。”

祭雁青扫了一眼志文的尸体,确定并无危险才放手。

沈决摸了下志文腹部,手下虫子蠕动感强烈,掀开他身上破烂的苗服,顿时露出一个被豺狼虎豹咬出的血窟窿。

血液还温热,那猩红的窟窿里,竟然全都是疯狂蠕动的虫子。

饶是解剖过无数的人和动物,沈决还是被这一幕恶心到了,他皱眉放下衣服,快步退开。

越来越多的苗民聚集过来,陈程捂着周雅的眼睛不让她看。

阿布不久前才见到陈程和那苗女中毒,又骤然看到无数只虫子在尸体里疯狂蠕动的画面,登时胃酸上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表情怪异,神情竟与第一次见到浑浑噩噩的志文有些相似,惨白着脸,神神叨叨大喊:“是蛊!他被蛊吃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说着,阿布疯了一样跌跌撞撞跑远。

沈决喊了他好几声阿布都没理他。

周雅白着脸问沈决:“沈老师,阿布说,蛊吃了志文......”

没想到阿布的心理防线这么差。

沈决蹙着眉让陈程赶紧追上去,“哪有什么蛊,别听阿布胡说,他吓傻了。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在山中几个小时,又被野兽破坏,遭虫子再正常不过。”

刚刚结束被罚跪铜鼓的卓然,揉着跪疼的膝盖,慢悠悠领着她的下司犬路过。

瞧着围起来的众人,她好奇凑过来,“发生什么了,都围着做什......”

她话没说完,眼睛先瞪大了。

“阿姐??”

卓然整个人都傻掉了,不久前还指证她的男人,竟然死了?

“阿姐。”卓然下意识去看姐姐,卓依哭得快要晕过去,卓然紧忙过去扶住大着肚子的卓依。

长老查验志文的尸体,忽地,从沈决刚刚放下的衣角口袋中,掉出一个银色的铃铛。

而长老也从志文的裤腿上捏出一撮白色的动物毛发来。

瞥见那枚银铃铛,卓然愣住了,下意识去看自己辫子上早就丢失那枚铃铛。

白色的毛发,刚好和卓然身边的下司犬对上。

前不久,卓然报复陈程,被卓依的丈夫指证,卓然抽了志文一鞭子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时间,矛头全部指向卓然。

卓然大声辩驳:“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我!”

卓依狠狠推开卓然,悲愤交加,一巴掌甩到卓然脸上。

卓然捂着脸委屈地望着姐姐,“阿姐,我没做过!”

卓依已然红了眼,死死抓住卓然的肩膀,质问:“为什么!我知道你讨厌他!可他是我的丈夫!是阿瑶和我肚子里孩子的阿爸,卓然,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阿姐!!我没有!”

卓然的解释在证据面前,显得异常苍白。

卓依受了刺激,肚子阵痛,卓然着急扶她:“阿姐。”

“你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卓依用力推开卓然。

卓然一向要强,从未哭过,这是她第一次在姐姐面前流泪,“阿姐,真的不是我做的。”

祭雁青微眯着眼,目光幽深看着两姐妹。

长老怒吼一句:“都别吵了!把卓依扶下去休息,卓然留下。”

“阿爸?”卓然不可置信看向长老。

在场的寨民议论纷纷,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在证据面前长老也不能姑息,尤其是还在祭雁青面前,他更加不能光明正大徇私。

“大家稍安勿躁,志文的尸体还有待检验,如果真是卓然所做,我会秉公处理。”

“我们走吧。”祭雁青低低出声。

以为是祭雁青受不了血腥了,沈决虽心中仍有疑窦,但还是点了点头。

志文的尸体被抬走,沈决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想事情。

卓然都能给陈程下毒,敢杀人好像也不意外,况且卓然跟志文的确有过节。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山中是有毒虫不假,可沈决大致看了志文的尸体,没有找到生前的外力死因。

难道是心脏猝死?

没有仪器,沈决也不能断定。

想到那个即将生产,却又失去一任丈夫的可怜的女人,沈决叹息道:“可怜卓依了,女人真是不容易。”

“你在可怜她?”两人并肩往回走着,祭雁青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

沈决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她马上就要生了,又死了一任丈夫,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难道不可怜吗。”沈决有点听不懂祭雁青的话。

两人回到吊脚楼,楼下的园子被祭雁青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上了很多不知名好看的花。

一株藤蔓上,趴着一只会变色飞虫,那虫子静静停在花枝上,与绿色的叶子融为一体,一只飞蛾落在叶尖,变色虫迅速弹出舌头捕食了飞蛾,就在飞蛾被捕食的一瞬间,一只雀鸟衔走了变色虫。

祭雁青饶有兴致:“伪装自己有时也会适得其反。”

沈决也看到了那只变色虫捕食飞蛾却又被更大的动物捕捉的过程,下意识接话:“这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法则。”

祭雁青听后,轻笑一声不语,回了房间。

沈决愣愣站在原地。

刚刚祭雁青笑了,对他笑的?


寨佬身后,头戴月牙银冠的少女双手举起,并排走入场内。

沈决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领头那名青年。

周雅看得激动:“沈老师,卓依跟我说,这场祭祀是在祭祀他们的祖先,由鼓藏头,也就是苗家的大祭司带领,分请鼓、祭鼓、跳鼓、送鼓四个阶段,等祭完鼓就可以跳芦笙讨花带了。”

讨花带是指苗家的少男少女一边跳芦笙一边寻找自己心仪的对象,阿妹若是看中阿哥,就把自己身上的银项圈套到阿哥绑着红花带的芦笙上。

沈决观赏了一场视觉盛宴,领头那名青年,随着鼓声跳着请鼓舞,这是真正的苗家祭祀舞,舞态雷动,舞姿独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神圣与神秘感。

到了最后的送鼓阶段。

在一片篝火烟雾中,只见青年双手做了个起的动作,寨民跪地祈拜,那块蝴蝶风筝圆木被一点点用绳子高高吊起,远远看去,就像是蝴蝶带着圆木缓缓飞向空中。

沈决眯着眼,盯着青年脸上的面具,面具遮住了青年的半张脸,只露出棱廓分明的下颚和好看的薄唇,面具耳侧的银穗随着青年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铃响声。

太眼熟了,好像在哪儿见过。

忽地,沈决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那不正是沈决第一次见祭雁青时,不小心碰掉的面具吗?

沈决瞠目咂舌,一个恐怖的猜想浮现,难道那个人是......?

沈决不可置信。

祭祀结束,青年退场,跳芦笙讨花带开始,场地一时热闹非凡,笑声与欢快的鼓点和芦笙不断。

沈决的目光一直追寻在大祭司身上,他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祭雁青。

如果是的话,那祭雁青一开始就骗了他?

阿青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他要找到那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阿青。

沈决尾随着大祭司的身影一直来到神树后面的树林,他看着那人脱下了身上的黑外袍,取下身上繁琐的银饰,再然后,是摘下面具。

藏在树后,沈决在等那人露出脸,可是那人似有所感一样,动作顿住,冰刀一样的目光朝着沈决的方向投射过来,冷声问:“谁。”

完了,暴露了。

沈决迟疑三秒,走了出来,而当他走出去,那人也摘下了面具。

沈决愣住。

真是祭雁青。

“阿青......怎么是你?”沈决惊得不会说话了,他望着一地的祭司服,猜问:“你是祭司?”

祭雁青将面具放在那一堆换下来的祭司衣服上,一件一件仔细叠好,他说:“我不是。”

沈决有点懵,祭雁青不是祭司为何会当鼓藏头跳祭祀舞?

“我阿妈是上一任祭司。”

这个消息更让沈决震惊了,母亲是上一任祭司,那祭雁青不就是祭司的接班人?既然是大祭司预备人,又为何会被寨民排斥?仅仅只是因为祭雁青不是纯正的血统吗?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怎么会允许祭雁青参加这么大的祭祀仪式?

沈决脑子一团乱麻。

“祭司历代单传,我母亲去世后,我因为只有一半‘纯正’血统,所以寨子里有一半是支持我继承祭司,还有一半则是反对。”

“我并不想当祭司。”

祭雁青的意思是,就算寨子里没有人排斥他,他也自愿放弃祭司的身份离开寨子独自生活。

“那你怎么又回来......”沈决想说,祭雁青既然不愿意当祭司,为何又回来主持鼓藏节。

“我母亲死后,除了我以外,没有新祭司,长老年迈,鼓藏节是苗家十三年一次的节日,很重要。”

沈决听明白了,敢情是用不着祭雁青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就把人赶得远远的,用着了就把人叫回来。

怪不得之前祭雁青给他带路带的好好的突然就要回寨子。

原来是鼓藏节要到了,寨子里没有祭司,这才把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十几年的祭雁青叫回去充当大祭司完成祭祀仪式。

那鼓藏节过后呢,又要把祭雁青赶出去吗?

“你是人,又不是块砖,凭什么把你搬来搬去的。”沈决听着就替祭雁青愤愤不平。

沈决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树林中隐约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

那男声听着耳熟,仔细一辨认,可不是陈程吗。

祭雁青也顺着沈决的目光看过去。

沈决心头有个不好的念头,那姑娘的声音并不是卓然。

他朝声源处走了几步,看到两人后差点两眼一黑。

陈程和一个苗家女孩手拉手抱在一起。

沈决连话都来不及说,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他的侧方,卓然和她那条白色的下司犬正站在陈程右手边,目光幽深地看着陈程和那个苗女。

陈程发现沈决,慌了一下,忙推开那苗女:“沈老师,你怎么在......”话未说完,余光一撇,也是看见了卓然。

苗女显然有些害怕,缩在陈程怀里不敢看卓然。

陈程虽心虚,可也理直气壮与卓然对视。

他们三人之间气氛奇怪,不等沈决问清楚,卓然掉头就走了。

沈决问陈程:“你们,你跟卓然怎么回事儿,你俩不是谈恋爱吗?”

陈程颇为懊恼地说:“一开始我是挺喜欢卓然的,她会说汉话人也漂亮,可性格上我太受不了了。”

“就算性格不合,那也是你先招惹的人家,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事儿,分手也得讲个好聚好散,你跟人家说清楚了没有?”

陈程声音弱了下去:“没有......”

沈决把人拉到一边,有些严肃地问他:“你没欺负卓然吧?我跟你说,你要是欺负了人家,你就在这寨子里过一辈子对人家负责,别想我会救你。”

陈程忙举手发誓:“我发誓,绝对没有!最多就是拉拉手亲亲嘴!”

沈决瞧着他不像撒谎,松了口气的同时狠狠拍了他脑袋一下,“玩姑娘感情也不行!”

“去跟人道个歉,好好说说,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你最好不要再沾花惹草。”沈决头痛的不行,警告道。

陈程揉着脑袋说:“知道了沈老师,我跟阿灵就是说说话......”

阿灵就是陈程刚刚抱着的女孩。

沈决想再敲他一板栗,苗家姑娘跟你语言都不通,两个人能说什么话?说话需要抱着说吗?

“陈程,我们马上就走了,别再招惹人家姑娘,把人安全送回去。”

“知道了沈老师。”

陈程乖乖把苗女送走,沈决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转头想叫祭雁青一起走,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祭雁青已经离开了。


耳边祭雁青低低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泡过蜜,“不是梦,沈决,你是神树认可的人。”

他向沈决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于你。”

什么神树认可之人,什么误会。

“什,什么......”沈决脑子都要在这漫天香气的花瓣海中熏宕机了。

祭雁青擦去他的眼泪后,拇指温柔蹭了蹭他右眼双眼皮间的那颗粉痣,“对不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长老说过我已有心属之人,即便做再多的验证神树枝芽也不会有反应,刚好你就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温柔简直像壶烈酒,—下子就让沈决醉了。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祭雁青这棵树除了那朵最大的绿苞外怎会瞬息间生长绽放,想问祭雁青所说的心属之人是谁,可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真如喝了酒—般头昏脑涨,四肢发软,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祭雁青扶住站不稳的沈决。

他需要抓着祭雁青的衣服靠在他怀里才能堪堪站稳。

“我,我这是...怎么了......”

祭雁青温柔地抚着他柔软细腻的头发,嗓音平和陈述。

“未成熟的圣果汁液,有特殊作用。”

沈决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思考祭雁青口中的圣果是什么。

他只觉得祭雁青—张—合的嘴唇又红又软,像水润可口的水蜜桃—样诱人。

他循着异常强烈的本能去吻祭雁青。

谁知祭雁青偏头—躲。

没亲到祭雁青,沈决难耐地喊着他:“阿青,阿青......”

祭雁青钳住他的下巴,眼中欲色翻涌克制,他三分强制地逼迫他:“沈决,我要你发誓,你永远爱祭雁青,永远不离开祭雁青。”

沈决哪有理智思考,祭雁青说—句,他就胡乱又着急地跟着重复—句:“我发誓,永远...爱祭雁青,永远不离开祭雁青。”

得到想要的回答,祭雁青眸中才染上—丝笑意,他扣住沈决后脑心满意足,奖励似地在他眼皮间的红痣上轻轻—吻,“我知道了。”

“求求你......”沈决快疯了。

祭雁青安抚地顺了顺沈决的后颈。

“好,从今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神树下,花瓣纷舞,两人的身影隐于花海,朦胧不见。

夜幕被繁星点缀,月亮的清辉清清冷冷落在大地,不远处的祭藤寨亮起星星点点火光。

下午发生的事情简直像做梦。

沈决身上盖着祭雁青的苗服外套,躺在—片花瓣海中。

他和祭雁青......

沈决呼吸节奏混乱起来,扯过外套将自己的头蒙进去。

说来惭愧,沈决有点洁癖,虽说花心浪迹情场,但只跟人玩感情,没来过真的。

他追祭雁青那么久,—直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可祭雁青对他竟然也是欢喜的。

祭雁青生于大山,相信只要两情相悦,再被神树认可之人就是大祭司的伴侣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也无可厚非。

他成功追到祭雁青,还多亏了这棵树呢。

至于为何滴血树芽会发生变化,沈决只要离开这里时带上样本回到高塔做些研究便能知晓缘由。

还是那句话,他不信鬼神,不信有科学不能解释的。

“醒了?”

祭雁青的声音忽地将沈决思绪拉回,他心头猛地—跳,脑中不受控回忆起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腾地—下红了。

祭雁青拿着树叶折成的碗,碗中有小半清水,衣着整齐朝沈决走过来。

沈决作鹌鹑状,用祭雁青的外袍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祭雁青别过脸,被沈决轻咬过的那根手指,隐隐发烫,他又洗了几粒给他,眼睛不太敢看着沈决说:“缓解淤青和疤痕的药。”

原来是草药啊,他还以为是什么野果子。

他的膝盖上次被石头划了—下,后来祭雁青每日会给他敷药,几天下来,伤口愈合的很好,早已结痂。

沈决乖巧点头。

深夜,卓长老住处。

—只雪白的信鸽停在院内木桌上。

卓长老将鸽子拿起,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小木桶。

拆开木桶,木桶中有—个不易察觉的隔层,隔层上面有—张卷起的信纸。

看过信纸上的内容,卓长老浑浊的眼珠霎时精明,他将信纸焚烧,拿着那个小木桶回了屋。

片刻,卓长老—身黑袍,怀中抱着酣睡的婴儿,快步往后山走去。

神树下,卓长老将绿苞用匕首在隐蔽的后方划开—个足以将婴儿放进去的口子,然后将怀中的包被掀开—角,把木桶抵在婴儿唇边片刻,直到小木桶中的蛊虫爬进婴儿口中,他才把孩子放进绿苞中。

......

沈决做了个梦,梦到了10岁那年。

每年生日沈决都是—个人过,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在十岁生日那天,父母依旧在高塔工作沈决也习以为常。

他像往常—样,从高塔附属的学校放学回家,路过学校旁边的垃圾桶时,听见了—声微弱的猫叫。

那是—只浑身毛发湿透,刚满月的橘色小奶猫,可怜兮兮在垃圾桶边爬着。

沈决家不让养宠物,因为沈决的父母告诉沈决,你未来的工作就是解剖研究动物,不要跟动物产生过多的感情。

那时的沈决还听不懂父母无情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乖乖听从。

那只小猫是个意外,沈决将它带回了家。

担心父母发现,沈决将它养在父母不常去的地下杂物室,但是将小猫带回家后,父母—次都没有回来过,他的衣食起居皆由家政A—机器人照顾。

如今的人类社会,科技发展飞跃,人类生活水平质量节也在飞速发展,A—家政机器人已经成为了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生活帮手。

父母不回家,这也让沈决安了心。

小猫—天天长大,很乖,很粘人,尤其爱吃玉米,会在沈决做作业时,小小—团窝在沈决怀里睡觉。

沈决给小猫取了名字,玉米。

那时的沈决,即便没有父母陪伴,也度过了有玉米陪伴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段时光。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沈决去上学前仍不忘将玉米关进地下室,就是担心被父母突然回来发现了。

他如此谨慎,玉米却还是被回家拿文件的沈母发现。

那是—个阴沉灰暗的雨天。

小沈决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小猫最爱吃的玉米,—路揣在怀里跑回了家。

回到家,A—机器人响起冰冷的机械音,“欢迎回家。”

视线看到屋内,沈决却愣住了。

沈母—身白大褂,表情亦如她身上的白衣冷漠冰冷。

沈母面前的茶几上,躺着失去体温,就像睡着了—样的小橘猫。

沈决怀里护了—路,还温热的熟玉米,扑通—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

“将我告诉过你的禁令背出来。”沈母翘腿,看沈决的眼神没有—丝感情,像在看—个出了故障的机器。

机器出了故障,就要修正。


沈决又做那个噩梦了。

会食人血肉的藤蔓、能让人长寿,高大神秘的神树、四楼蛊屋密密麻麻的蛊虫,以及被虫子吃掉半个脑子,变成傻子的寨民。

窗棂半开着,吊脚楼外是树连着树一片死寂寂的黑,连声虫鸣都听不见,只有裹着寒夜湿气的冷风潮漉漉吹进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记得过去多少天了,也不记得被那个人用他身体里情蛊日夜折磨了多少天。

窸窸窣窣,是爬虫坚硬鳞片在地板上摩挲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靠近了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那声音穿过了门缝,一点一点,朝着床的位置靠近,沈决甚至能感觉到那爬虫细长的身子缠着床柱向上爬来的感觉。

沈决神经紧绷到极点,整个人不可遏制地战栗起来,他抓起枕头,拼命砸着床脚,“滚开!滚开啊!!”

爬动的声音没有了,沈决屏住呼吸,用手小心翼翼摸着床铺,没有任何虫子。

就在沈决稍稍松一口气时,腰腹一凉,一条冰冷的蛇身缠上了沈决的腰,耳侧忽地一痒,蛇信子“嘶嘶”在沈决耳边。

“阿决。”

明明是蛇,却吐出了人的声音,那声线清冷好听,如同潺潺的溪水般悦耳。

可沈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为了拿到样本,千方百计哄着骗着接近的人,祭雁青。

那蛇一圈一圈,慢慢地缠住了他的脖子,沈决一动不敢动,他忽然有种这蛇要把他绞死的错觉。

恐惧和绝望让他身体抖如筛糠,眼泪决堤,沈决跪在床上,双手合十向着虚空磕头,声音带着哭腔:“祭雁青,雁青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偷走圣果样本,求求你,求你...不要再用虫子折磨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恐惧导致的幻觉,脖子上缠着的力道好像紧了些,让他呼吸不畅。

蛇没有再继续说话,“嘶嘶”声像催命的钟,每一下都穿透胸膛敲击在沈决心上。

半晌,祭雁青好听的声音再次穿透耳膜,传到了沈决耳朵里。

“你没有骗我,我知晓你的目的,神树认可过你,圣果你当然可以拿走。”

“可是阿决,既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那我便让蛊虫吃掉它,再用蛊重新给你长一颗。”

这不是吓唬,沈决知道祭雁青这个疯子是真的会让虫子吃了他的心!

冰冷的触感到了他心脏的位置,毒蛇的尖牙隔着皮肤,下一秒,用力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刺激了沈决的求生欲,肾上腺素骤然飙升。

他要活下去!他不要永远留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一把扯掉脖子上的蛇,滚下床,拔腿就要往门外跑。

然而沈决忘了,他身体里有祭雁青下的情蛊,只要祭雁青想,他根本离不开这个吊脚楼一步。

扑通一声,沈决疼得栽到了地上,死死捂着腹部。

那里面,五脏六腑翻搅着,被万只虫子疯狂啃食一样的痛。

那蛇窸窸窣窣,再次出声。

“阿决,你离不开的。”

你离不开的。

这句话像个魔咒,一遍遍在沈决脑子里回放。

“啊!!!”

沈决崩溃尖叫,猛然从沙发上惊醒过来。

他身上的实验室白大褂被冷汗浸透了,匆惶往四周看去。

入目是现代风卧室与墙壁,落地窗外繁星点点,还有对面楼房,未睡的人家亮着暖黄色的灯。

他因为不舒服提前离开了高塔回家,吃了药后便昏昏沉沉睡下。

沈决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慌张跑到卫生间,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衣服湿哒哒黏在他身上,他扯下锁骨处的衣服,只见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有两个流着血的蛇牙印。

就像是刚刚才咬上去的一样。

梦境与现实重叠,沈决竟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

猛地倒退两步,沈决用力揉了揉眼再去看镜子。

心口处的牙印没有流血,早已愈合成粉色的疤痕,好像上一秒只是他的幻觉。

沈决脱力的滑坐到地上。

他不在苗寨。

他回来了,成功拿到样本,回到城市,回到新人类居住的高塔,这里再没有那个人。

可从生寨回来以后,沈决精神恍惚到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每天都会做那个噩梦。

梦魇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沈决心脏跳的太快,他跌撞跑到客厅,跪在地上,从茶几中翻找出镇静药,拧开盖子抖着手倒出几颗,水也不喝生生干嚼咽下。

他闭着眼就地而坐,靠在沙发边缘,狂跳的心脏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落地窗吹进来一阵风,窗帘猎猎作响。

茶几大开,里面的东西被风吹乱,露出一抹赤红。

余光里。

一条红色的,血一样曳曳发光的水滴挂坠静静躺在药瓶边。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瞬间,那些被他强行遗忘的,无数的苗寨记忆,疯狂涌入沈决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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