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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全局

乔念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乔念终于见到了老夫人。她来时,老夫人恰好刚喝过药,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直到听苏嬷嬷说乔念来了,老夫人方才像是有了气力一般,坐起了身子来。“祖母!”乔念快步走了上去。来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见到祖母决不能掉眼泪,平白惹了祖母不开心。可这会儿看着祖母这样消瘦虚弱的样子,她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才多少时间呀!祖母跟她刚回来侯府时相比俨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脸上毫无气色不说,整个人都还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感觉。乔念只看老夫人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老夫人却是扬着笑,抬手替乔念拭泪,“我的好姑娘,受苦了……”老夫人不知道乔念被林夫人砸了脑袋的事儿,这会儿说的是林烨害了她的事儿。乔念为了安抚老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主角:乔念萧衡   更新:2025-03-22 05: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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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全局》,由网络作家“乔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乔念终于见到了老夫人。她来时,老夫人恰好刚喝过药,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直到听苏嬷嬷说乔念来了,老夫人方才像是有了气力一般,坐起了身子来。“祖母!”乔念快步走了上去。来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见到祖母决不能掉眼泪,平白惹了祖母不开心。可这会儿看着祖母这样消瘦虚弱的样子,她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才多少时间呀!祖母跟她刚回来侯府时相比俨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脸上毫无气色不说,整个人都还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感觉。乔念只看老夫人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老夫人却是扬着笑,抬手替乔念拭泪,“我的好姑娘,受苦了……”老夫人不知道乔念被林夫人砸了脑袋的事儿,这会儿说的是林烨害了她的事儿。乔念为了安抚老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全局》精彩片段


乔念终于见到了老夫人。

她来时,老夫人恰好刚喝过药,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直到听苏嬷嬷说乔念来了,老夫人方才像是有了气力一般,坐起了身子来。

“祖母!”乔念快步走了上去。

来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见到祖母决不能掉眼泪,平白惹了祖母不开心。

可这会儿看着祖母这样消瘦虚弱的样子,她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才多少时间呀!

祖母跟她刚回来侯府时相比俨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脸上毫无气色不说,整个人都还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感觉。

乔念只看老夫人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老夫人却是扬着笑,抬手替乔念拭泪,“我的好姑娘,受苦了……”

老夫人不知道乔念被林夫人砸了脑袋的事儿,这会儿说的是林烨害了她的事儿。

乔念为了安抚老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孙女儿逃出来了,孙女儿厉害着呢!”

“好,好!”老夫人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的念念自然是最厉害的!定不会被那些宵小害了去!”

老夫人说自己唯一的亲孙子是宵小。

乔念心下一动,忍不住糯糯地唤了一声,“祖母……”

似乎只要这样唤上一声,她所受的那些委屈便不算是委屈了。

老夫人心疼地抚着乔念的脸颊,“祖母知道你是担心祖母才会瞒着不说,也知道你是为了祖母才会放弃去状告你阿兄。可是念念,在祖母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若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祖母只愿念念能平安顺遂,旁的,一概都不在意!”

乔念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她原以为老夫人为了这侯府唯一的男丁,定是会说些安抚劝慰她的话的。

不同于林侯爷跟林夫人,这些话老夫人便是真的说了,她也绝不会怨老夫人,因为她明白老夫人的难处,也知道老夫人的顾虑。

只是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哪怕,她的对面是侯府唯一的男丁,甚至是整个侯府……

嘴角不自觉就瘪了起来,乔念一把抱住了老夫人,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却又在老夫人的怀抱里一一化开。

她想,她的祖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祖母。

也是这世上,她最爱最爱的人!

余下的日子,乔念除了在芳荷苑修养之外,就是去看望祖母,还跟府医学了几招,时常替祖母按摩。

至于林烨跟林鸢的消息,底下的人都很识相的不曾在她面前谈论过一次。

就连林侯爷跟林夫人的消息都很少提及。

日子清净得就好似这偌大的侯府里只有她跟老夫人似的。

直到这一日,明王的信笺再次送到了她面前。

凝霜将信递给了乔念,“小姐,奴婢仔细看过了,信没被拆过。听说是侯爷吩咐的,日后小姐的信都不许拆。”

乔念接过信,看了眼完好的信封,这才将信拆开。

又是约她见面的。

对于上回的约见事件,虽然说到底并不是明王的错,却是实实在在给她带来了一丝阴影,她是真的不愿去赴约的。

但想着自己自那之后不曾与明王见过面,对方站在自己未婚夫的立场,会担心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去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

正犹豫着,就听凝霜道,“小姐,快开春了,您一直待在芳荷苑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就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是啊,整日在这芳荷苑里,清净是清净,却也的确是憋闷得紧。

于是,点头应下了。

明王约她在城东的明湖旁见面。

今个儿天气好,没什么风,日后照在身上,竟还有意思暖意。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岸边那星星点点的绿,乔念想着,的确是快开春了。

“小姐,王爷来了。”凝霜轻声唤着。

乔念这才转过身来,便见明王的马车正从远处缓缓而来。

不多时,马车就在湖边停下。

只见明王从车上一跃而下,随即便是快步朝着乔念走了过来,步子很是焦急。

乔念被他这副样子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明王快步冲过来之后就会一把将她抱住。

但好在,明王算是克制住了。

“前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如何?伤可还疼?”

明王的语气很是担忧,声音却温柔得紧。

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盯着她,似是要将她化开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乔念差点以为明王是真的关心自己。

可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所以他的关心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乔念心中有数,便是缓缓欠身行了礼,方才开口,“养了几日已经无碍,多谢王爷关心。”

明王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

虽是规规矩矩,找不到错漏之处,可她浑身上下都对他透着一股子冷漠与疏离。

哪怕,父皇已经赐婚,他们的婚期也已经提上日程。

可她对他,仍旧保持着以往的态度。

远不及,她与萧衡的亲近。

想到这儿,明王原本温柔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却是不等他再开口,不远处便相继有几辆马车朝着这儿驶来。

乔念也被吸引看了过去,就见那几辆马车都停在了明王的马车后边,年轻的男男女女相继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那些人,乔念原本还没什么波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几日在府里都不曾相见,出来散心反倒是碰到这些个晦气的东西了!

除却林家兄妹之外,那萧家的两兄妹也来了!

眼见着乔念脸上的不悦如此明显,明王却是柔声笑道,“你别生气,是本王让他们来的,今日风和日丽,本王想着,这或许是你们之间和解的好日子。”

话说到这儿,明王又特意压下了声音,道,“总归日后是要跟本王去菰城的,也必要与他们闹得太僵是不是?”


乔念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这样问,看着她老人家眼底的期盼,乔念忽然就明白了,老夫人是想撮合她跟萧衡。

哪怕昨日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对萧衡没有什么意思了,可在老夫人看来,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萧衡又正得圣宠,是乔念能托付的最好的人选了。

但,从前她与萧衡的关系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如今他与林鸢早已情投意合,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插上一脚。

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祖母,萧将军今日还托我带了糕点给林鸢,他们才是一对儿,您以后就别想这些了。”

老夫人也并非固执的人,当下便是叹了一声,“唉!祖母只是觉得你从前与萧家那小子这样好,你们就这么断了,真是可惜。”

乔念勾着嘴角笑,将头靠在了老夫人的肩上,“孙女如今只想陪着祖母,真的。”

她知道自己与萧衡从青梅竹马走到今日,在老一辈的眼里的确会有些可惜,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萧衡而让自己深陷泥潭。

她只想陪着祖母,过好自己的日子。

暮色渐深。

乔念陪着老夫人来到了前厅。

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极其丰盛的佳肴,林侯爷与林夫人等人也早早就到了,见到老夫人,二人便齐齐上前来,拥着老夫人坐在了圆桌的上首。

他们二人便分别坐于老夫人的左右。

“你们也坐。”老夫人瞧着很是高兴,往年的团圆饭,因着乔念不在,她总是不大高兴。

可今年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欢喜的。

林侯爷跟林夫人瞧着老夫人这模样自然也欢喜,纷纷看向了乔念,“念念,快坐。”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自在。

她从前的位置就在林夫人的身旁,可如今,那个位置早已被林鸢坐去了。

林烨的额头还缠着纱布,因着昨日的事,他并没有跟乔念打招呼,而是自顾自的在林侯爷的身侧坐下了。

偌大一个圆桌便只剩下了一个空位给乔念。

左边是林烨,右边是林鸢。

若是可以,乔念想转身就走。

但她不愿扫老夫人的兴,就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席间,林侯爷与老夫人说着近段时日的趣事,林鸢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惹来几人的关心。

倒是林烨,全程一言不发,与乔念一样。

似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林侯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才轻轻碰了林烨一把,“给你妹妹夹点菜。”

这明显是在为林烨递台阶,林烨也懂,毕竟昨日的事的确错在他。

于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鱼肉放进了乔念面前的碗中。

“我记得你最爱吃鱼。”

末了,他加了一句。

算是特意的讨好了。

林侯爷跟林夫人看着都很欣慰,就连老夫人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可乔念看着那点鱼肉却是发起愁来。

但满座的人都如此高兴,这种阖家欢聚的日子里她也不想寻什么麻烦,于是轻声道了谢便自顾自地吃起别的东西来。

林烨一开始以为乔念也是顺着台阶下了,可没一会儿就发现他给她夹的鱼肉仍旧静静地躺在碗里,连着鱼肉旁的那些饭粒乔念都没碰过。

当下,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但碍于老夫人在场,他也并未立刻发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便说累了,让下人扶着她回去休息。

乔念下意识就想起身陪老夫人回去,却被老夫人推拒了,“你继续吃,祖母年纪大吃不了多少,你替祖母多吃些。”

无奈,乔念只好留了下来。

老夫人的本意是想让乔念跟林侯爷夫妇多待一会儿。

到底是自幼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

多待一会儿,多处些感情出来就好了!

可谁知老夫人刚走后不久,林烨就将乔念面前的碗夺了过去。

林夫人当即皱了眉,“烨儿!你又犯什么混!”一边低喝,一边查看着林侯爷的脸色,生怕林侯爷又会动了怒。

但林侯爷并未对此说什么,反倒是看向了乔念,“你亲生母亲将你留在侯府十五年,这十五年里,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与你娘也将你当成掌上明珠护着,你阿兄更是处处维护你,不管你想要什么他都会去给你弄来。”

这一番话出口,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乔念一眼,随后便是去戳林侯爷的背,“你说这个做什么?”

一旁的林鸢则是连咳嗽的声音都小了许多,生怕惹了林侯爷不高兴。

但,林侯爷并未回答林夫人的话,只是继续看着乔念道,“三年前的事,的确是我侯府对不起你,但那日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你就是鸢儿,我知你这三年过得辛苦委屈,可你就当是抵了那十五年,不行吗?”

相似的话,林烨也曾说过。

可见林侯爷等人心里其实都早已默认让她去浣衣局受苦的这三年并未委屈她。

她只是为先前的十五年抵过了。

心口一阵阵地泛着疼,乔念低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沉默的样子,林侯爷却升起了怒,他从座位上站起,看着乔念,眼中满是失望,“自你回来后,你祖母心疼你,你娘也多次为了你的事掉眼泪,鸢儿亲自去你的院子里给你赔罪认错,你阿兄虽冲动了些,却也是为了给你报仇才进的宫!”

“我们全家都在特意地讨好你,可说到底,我侯府根本就不欠姓乔的什么,你又何必端这么大的架子?你若真不愿意留在侯府,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拦着!”

“侯爷!”林夫人大叫了一声,满是着急地看了乔念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道,“你是喝了多少酒才说了这许多醉话!”

“爹说的不是醉话。”林烨搭了腔,将乔念的碗放到了桌子中央,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碗里那点鱼肉还完好无损地躺着。

一时间,林夫人看向乔念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失望。

怎么就这么倔呢?

只是一点鱼肉罢了,吃了又能如何呢?

林烨冷冷地看着乔念,“爹说得对,你不想待在侯府,只管离去就是,没人会拦着你。你不必从早到晚地摆脸色给我们看!说到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娘,我林家不欠你!”


乔念心中很是抵触,站在德贵妃寝宫的院子里,她那一颗心一直惴惴不安。

其实入浣衣局三年,她并没有来过这儿,可总觉得这里的气息与浣衣局的差不多,充斥着令人不安的窒息。

她生怕自己跟三年前一样,来了就回不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得脚指头都冻得没知觉了,才有人来唤她去见贵妃。

推开房门,一股子暖意便扑面而来,激得乔念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不等进屋就听到德贵妃的声音传来,“衣裳我看了,果然洗得很好。”

乔念这才看到了人,忙跪地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她在浣衣局做奴婢做习惯了,哪怕如今已经被接回了侯府,可看到这些贵人还是会脱口而出一声‘奴婢’。

德贵妃愣了愣,复又想起了什么,不禁轻笑摇头,“你果然与你娘亲说的一样。”

乔念想,德贵妃口中的‘娘亲’应该是林夫人。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膝,却能察觉到德贵妃屏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房门也跟着被关上,满屋子暖意与她一起被裹挟了起来。

并未觉得有多舒服,反倒越发令人不安。

而后,一双葱白玉手出现在她的眼前,“来。”

德贵妃的声音温柔得不太真实。

乔念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伸出了手去。

德贵妃将她扶起,目光落在她长满了冻疮的手上,不禁微微叹了一声,“昨日让你洗衣裳,可会觉得委屈?”

话语里的关切如此明显,乔念眉头皱了皱,而后摇头。

这点委屈跟那三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德贵妃拉着乔念去到一旁坐下,这才又道,“你也莫要怪本宫,只是那些宫婢从前是奉了谁的命去欺负你的,想必你也清楚。你阿兄太过冲动,本宫若不做些什么,皇后定不会放过侯府。”

乔念自然明白。

侯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是生是死全凭着贵人们的一句话而已。

若不然,三年前堂堂侯府大小姐也不会因为一只琉璃碗就被罚去浣衣局做了三年奴婢。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皇上对侯府的一番敲打罢了。

而她,一介蝼蚁,何谈反抗?

“本宫知你委屈。”德贵妃轻声细语,似是想用这点点柔情去化开乔念被冰冻的心。

只是乔念全程垂眸不语,瞧着虽是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却是十足的油盐不进。

若三年前真是她打碎了琉璃碗,那就算做一辈子的奴婢也是她活该。

可明明不是。

所以,知道她委屈又有什么用?

德贵妃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这样,昨日那件衣裳就当本宫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本宫提。”

乔念直到这一刻才有所触动。

她知道,其实德贵妃完全没有必要与她说这样一番话。

约莫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德贵妃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怜悯吧!

乔念想了想,这才开了口,“浣衣局里有一名宫婢名唤柳娘,娘娘可否将她调来伺候您?做个清扫的宫婢就好。”

德贵妃没想到自己特意卖给乔念的人情居然被她拿给了旁人用,还是个小小的宫婢。

当下便是皱了眉,“这宫婢与你关系不错?”

乔念却摇了摇头,“浣衣局里没人敢与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柳娘性子弱,我在浣衣局三年她也从未欺负过我,我走后,恐怕其他人会欺负她。”

她所遭受的那些就只有她遭受过就可以了。

看着乔念这副安安静静却又极其坚韧的样子,德贵妃心中颇有感触,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本宫一会儿就叫人将柳娘调来。”

“多谢贵妃娘娘。”乔念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德贵妃忽然就有些心疼,跟着站起身,看着她柔声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要些什么?”

那三年的无妄之灾,她就不想为自己争点什么弥补一下吗?

乔念很感激德贵妃的怜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来。

也算是她这三年来为数不多的笑容。

“奴婢日后只想守着祖母,旁的便什么都不想了。”

一句话,就将德贵妃满腔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直到目送着乔念离开,德贵妃心口还是难受得紧。

一旁的大宫女为她披上一件氅衣,看着乔念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林小姐倒是比前些年安静稳重许多了。”

“是啊……”德贵妃终于叹出了一声,心口微微泛着疼。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才能叫从前那样明艳张扬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离开德贵妃的寝宫,乔念便跟着领路的宫婢一直往宫外走。

她步子很快,几乎是赶着那宫婢往前走。

可也怪不得她,她实在是太害怕这个四面都是高墙的地方了。

她怕自己走得慢了,就又会被找各种理由留下来三年。

可,越慌越乱。

乔念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扑摔而去。

但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是那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闯进了她的鼻腔。

“奴婢见过萧将军!”

领路的宫婢已是跪地行礼,乔念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萧衡的怀中退了出来,欠身行了礼,“见过萧将军。”

萧衡神色清冷,突然空落的怀抱似乎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负手于身后,垂眸撇了眼乔念的脚腕,这才开口,“乔姑娘脚伤还未好?”

今日是第三日了,药王谷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的。

思及此,萧衡皱了皱眉,看来那药酒她没用。

那他送去的伤药呢?

目光不自觉便瞥向乔念的手臂,长长的衣袖将她的手背都遮住了,更别说手臂上的伤。

乔念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萧衡,更没想到萧衡会问她这些。

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她的。

是以,她并未回答他什么。

事实上,她觉得如今自己与他之间的身份,是一个字都不该多说的。

可萧衡显然不知道乔念眼下在想什么,他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宫婢一眼,冷声开口,“你去忙吧,本将会送乔姑娘回府。”


萧衡说完那句话便走了,好似他并不在意乔念到底会不会将那耳坠子戴上似的。

可等乔念看见前头等候她的那位领路的小太监正时不时地往她这里看。

她便明白过来,那小太监定是得了萧衡的命令。

细想也是,一个德贵妃宫里来的小太监,面对萧衡的阻拦居然那般轻易就让开了,连一丝为难的神色都没有!

呵!

她在浣衣局时就已经听闻如今的萧将军手眼通天,没想到是连后宫嫔妃的寝宫都能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小太监的注视之下,将耳坠子戴上了。

见状,那小太监方才迎了上来,对着乔念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继续领着她往德贵妃的寝宫而去。

德贵妃似乎等了她许久。

还不等乔念行礼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往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同本宫行什么礼了!”

她拉着乔念站起,眉眼间满是温柔地关切,“本宫听祈儿说你昨日为了救人落了水?怎么样,可好些了?一会儿正好有御医来给本宫请脉,可要他一并给你也请一个?”

乔念回以一笑,“多谢娘娘关心,民女身子无碍。”

“那就好!”

德贵妃说着,目光终于还是被那串暗红色的耳坠子吸引。

她见乔念今日一身的打扮都很是朴素,唯独这对玛瑙耳坠显得突兀,便是问道,“这耳坠子倒是别致,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乔念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笑着摇了头,“没,没有。”

德贵妃若有所思般地哦了一声,不再细问,只是拉着乔念往一旁去坐下。

“本宫找你来呀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担心你的身子,非要见见你才算放心。”说着,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恰好今日让尚衣局给你量量身型尺寸,你选个喜庆的花色,这嫁衣呀,也该做起来了!”

乔念顺着德贵妃所指,便看到了满桌子艳红色的布料。

虽然皇上已经赐婚,她也知道自己是要嫁给明王的。

可直到此刻德贵妃提到了嫁衣二字,看到那么多做嫁衣的布料,她才真切的感受到,成亲之事,已经离得她这样近。

正想着,明王自外而入,“母妃在与念念说什么?”

语气透着欢快。

乔念当即站起行礼。

而德贵妃也朝着明王走去,“母妃在与念念说最嫁衣的事儿呢!哦,对了,还有念念的耳坠子,你瞧瞧,可别致?”

乔念还未起身,垂眸盯着地面,听着德贵妃的这番话,眉心便不自觉皱了起来。

她知道德贵妃是故意提起的。

这耳坠子,明王显然也是认得的。

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乔念并未抬眸去看明王的脸色,却没一会儿,明王已经行至她身前,将她扶起,“这耳坠子确实好看,不过一点儿都配不上念念,回头本王送你一对配得上你的。”

乔念诧异地看着明王,意外他居然没有当面质问她这对耳坠子的事。

德贵妃听完这话似乎也并不在意这耳坠子了,行至桌边,冲着明王跟乔念招手,“你们来瞧瞧这些布料,先选了料子再去量尺寸。”

就仿佛,方才关于这耳坠子的事儿不过是德贵妃随意提起的而已。

乔念心中微凝,没有说话。

倒是明王甚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德贵妃身旁走去,看着桌上的料子,他随手翻了翻,“这些都是尚衣局里最好的料子了?”

“说不上最好,但也是极好的了!”德贵妃说到这儿,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敢要什么最好的?”

都是要被送去封地做闲散王爷的人了,能得了这些料子都已经是不错了!

明王闻言没有吭声。

可牵着乔念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用了力。

乔念眉心一沉,手背上还未痊愈的冻疮被他握得有些疼。

但,她到底没有说话。

德贵妃似乎没有发现明王的异样,自顾自选起了料子来,一下子对着乔念比划,一下子又对着明王比划,“本宫觉得这两个不错,你们意下如何?”

明王淡淡应了声,“母妃决定就好。”

乔念便也跟了一句,“但凭贵妃娘娘做主。”

“你们呐!”德贵妃笑着扫了二人一眼,“就非得一直牵着手?不能好好选选?”

乔念被这一声打趣弄得有些不自在,忙要抽回手。

却不想明王并不放开,反倒是冲着德贵妃笑,“儿臣好不容易才牵到念念,母妃可别坏事儿!”

闻言,德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在这时,德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走了进来,行了礼后略显为难地看了德贵妃一眼,这才开口,“娘娘,尚衣局的嬷嬷们都被叫去皇后那边了,说,说今日是没空过来了……”

闻言,德贵妃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而明王手下的力道也骤然一重。

乔念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声音惹来了明王的注视。

乔念也看了明王一眼,他明明知道自己痛了,却依旧没有松手……

只是眼下这气氛不太对劲,乔念便没有说话,默默垂了眸。

看着她这副模样,明王的眼神也跟着深沉了些许。

手下的力道,依旧未松。

德贵妃倒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本宫想起来了,过几日便是长公主的生辰宴,想来尚衣局的人定是去给长公主做新衣裳去了,看来念念今日是白来了一趟啊!”

乔念这才开了口,“民女今日能见到贵妃娘娘已是幸事。”

德贵妃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乖。”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德贵妃心里憋着一股气。

是以,乔念跟明王没再久留便齐齐告退了。

只是,明王的手从始至终都还是牵着乔念,哪怕是走到了德贵妃的寝宫外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乔念觉得实在有些别扭,终于还是忍不住往回抽出自己的手。

这一次,她的手轻松就抽了回来。

可明王也因此站定了脚步,而后转身,死死地盯着乔念。

那眼神中透出地几分阴暗,乔念看得清清楚楚。

却见明王忽然勾唇一笑,晦暗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串暗红色的玛瑙,“念念很喜欢这对耳坠子吗?”


许是这声音中的冷意太过叫人熟悉,乔念心中一慌,忙不迭得往后推开了两步。

却太过慌乱,脚下一软,竟是要往地上摔去。

好在明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只是这一拉,二人的距离便又近了几分,远远看着,倒好似是明王搂着乔念似的。

萧衡本就凌厉的眸子此刻落在明王那只紧紧抓着乔念手臂的手,晦暗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没事吧?”明王柔声关切着。

乔念摇了摇头,莫名有些心虚。

可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莫说她与萧衡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便是有,那也只是名义上的‘亲戚’而已。

她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都与萧衡无关。

事实上,萧衡只怕也是不在乎的。

是她自己心里乱了!

深吸了一口气,乔念压下心中那股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对着不远处的萧衡欠身行了礼,“见过萧将军。”

明王也朝着萧衡看去,“萧将军又进宫复命?”

一个‘又’字,隐隐染着几分阴阳怪气。

萧衡的视线终于从那只手上移开,看向明王,缓步靠近,“近日泳北河州县山匪猖獗,当地官府几次剿匪皆失败而回,皇上找微臣来商议对策。”

此事不说明王,就连乔念都有所耳闻。

之前在浣衣局里就听那些宫婢提起过。

说是河州县的那群山匪并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一些早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组成的,训练有素,各个身手不凡,别说是普通的官兵没有办法,就算是派上一支正儿八经的队伍去都未必能轻易拿下。

想到此事,乔念的脸色不自觉便稍显沉重。

身旁却是传来明王极其温柔的低语,“不必担心,菰城民风淳朴,家家户户丰衣足食,没有山匪。”

乔念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跟明王解释她并没有担心此事。

可萧衡却是听出了不对劲。

“乔姑娘是要去菰城?”他记得前段时日,皇上将菰城赐予明王为封地了。

不等乔念开口,明王便率先应道,“念念会成为本王的王妃,与本王一起去菰城。”

后半句,明王是看着乔念说的。

乔念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便垂下了眼眸只当没有看到。

自然也没有瞧见萧衡眼底那无比浓烈的阴郁。。

萧衡看了眼低着头的乔念,就连语气都冷淡了不少,“倒是不曾听闻此事。”

明王却是将萧衡的不对劲看得一清二楚。

他眉尾轻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也是方才才定下的,此事本王虽早有意,但终归还是要念念同意才行。”

言下之意,现在这件事乔念已经同意了。

可乔念知道,她并没有。

但……明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个月后就会离京,时间虽然是仓促了些,可这就表示她以后会随明王常住菰城,与这京中的人自然就会彻底断了来往。

不失为一件幸事,只是有些舍不得祖母。

若明王能等她陪祖母走完最后一段日子才去菰城就是最好的了。

乔念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没说,这在萧衡看来便是默认的意思。

负于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他看着乔念,眸光微凉,“菰城远在江南,风土人情与京都相差甚远,乔姑娘当真想清楚了?”

乔念想,萧衡许是告诫她会不适应菰城的天气,当下便是神色颇为认真地开了口,“王爷说江南的冬天不会如京城这样冷,我想,只要不是很冷,我就能适应的。”

她是真的太怕冷了。

不管是双手浸在水中的刺骨寒意,还是冬夜被关在门外的冰冷,她都不想再尝试了。

萧衡被乔念的这一番话给噎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死死盯着乔念,眸中的寒意一浪掀过一浪。

以至于,哪怕乔念并没有看向萧衡,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愤怒。

萧衡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因为她要嫁给明王?

可是没理由啊!

他不是盼着她嫁人吗?

不是她嫁出去,他才好娶林鸢吗?

哦,她想明白了,他是气她嫁得太好了。

谁能想到她一个入了浣衣局做了三年奴婢的人,有朝一日还能嫁给王爷做王妃啊!

乔念其实并不想以如此低贱的想法去想萧衡,只是萧衡眼下的怒意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以至于,她不得不那么想。

想着想着,她心底也窜起了几分怒来,便是抬头冲着萧衡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我不再挡着萧将军的路,萧将军应当该高兴才是。”

而不是站在这儿,给她脸色看!

萧衡的拳头握得死死的,若此刻他手中攥着什么的话,必定都已经化成了灰。

而明王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哦,对了,念念从前与萧将军是有婚约的,你们……”

“我与萧将军再无瓜葛。”乔念打断了明王的话。

关于她曾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林烨最宠爱的妹妹,以及萧衡未婚妻之类的话。

她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再无瓜葛。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成功搅动了萧衡身体里所有的怒意。

怒极反笑。

他扬着唇,勾起一抹轻蔑,“是啊,微臣将要迎娶的乃是林家嫡女林鸢,届时还请明王与明王妃赏脸。”

他特意加重了‘林家嫡女’四个字的音,而‘明王妃’三个字,却被他说得极为阴阳怪气。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翻腾的怒意,亦是勾唇轻笑,“这是自然。”

自然?

萧衡死死盯着乔念,笑意挂在唇边越来越冷。

可乔念却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对着明王行了礼,“民女先行告退。”说罢,便是转身离去,再不看萧衡一眼。

明王忽的开口,悠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打量与试探,“看来念念当真是对萧将军没什么心思了,萧将军你觉得呢?”

萧衡的视线这才从乔念的背影上收回来,他看向明王,眸中透出几分冷冽,“明王的事,乔姑娘知道吗?”

  林鸢的病在府医的照料下已经大好,除了还偶尔会有几声咳嗽之外已经没有大碍。
  林夫人跟林烨来时,她正在院子里赏梅。
  看她穿得单薄,林夫人便皱了眉,“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还只穿这么点,快,进屋去!”
  她拥着林鸢进了屋,随即又唤小翠倒了热水来,这才从怀里取出个小药瓶,“贵妃娘娘听说你咳得厉害,特意命人从御医院里拿的丸子,说是药王谷得来的,先前皇后咳了有半个月,就是吃这个吃好的。”
  林烨看着林夫人亲手喂林鸢服下药,当下也明白为何林夫人一回府就急着来林鸢这了。
  他自然也担心林鸢的,但看林鸢的脸色已经如常,方才来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一声咳嗽,应该没有大碍,所以他眼下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娘,你还没说呢,你跟念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马车里哭成这样?还有,念念刚才说余下的几个月,这‘几个月’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看着林鸢将药丸吞下,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我为念念寻了一门亲事。三个月后,她便会跟明王前往菰城,所以这三个月你就老实待着,别再去寻她的晦气了!她此番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话说到这儿,林夫人又觉得鼻酸,眼眶微红。
  可林烨却是惊了,“跟明王?娘!你糊涂了?你怎么能把念念嫁给明王?”
  林鸢却是一脸不解,“阿兄你做什么如此生气?明王殿下虽只是个闲散王爷,可身份尊贵,姐姐日后成了王妃自然也会受众人尊敬,有何不可?”
  林鸢觉得,这桩婚事是乔念高攀了!
  可一旁的林烨却是气坏了,忍不住来回走,“娘,你明明知道明王他……你,你……”
  那些话,当着林鸢的面他实在说不出口,但林夫人是都听懂了。
  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抹了一把眼泪,这才道,“那你又觉得该如何是好?念念从浣衣局里出来,说得好听还是我侯府的大小姐,可外头的人说不知道她已经不姓林了!你觉得我还能为她寻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可,可也不能是明王阿!”林烨恨恨开口,“您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什么火坑!”林夫人低骂了一声,“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是不过脑子,万一被传出去,你要不要脑袋了?”
  林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悻悻闭了嘴,可胸口却是起伏得厉害。
  见林烨当真是气坏了的模样,林夫人终于还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安抚道,“你也不必如此气恼,这门婚事念念也是同意了的。”
  闻言,林烨猛地看向林夫人,沉眉质问,“你都与她说明白了?”
  林夫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移开目光不敢看向林烨,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林烨大惊,“那她都知道明王是那样的,还肯嫁?”
  林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总之这事你莫要再理会!也不许再去欺负你妹妹!”
  林烨没有应声,眉宇间却满是愤怒。
  那样的人渣她都肯嫁,乔念,你还真是叫人失望!
  而另一边,乔念丝毫没有理会林烨到底跟林夫人说了些什么。
  她急着去看老夫人。
  比起昨日,老夫人的情况好了不少,乔念来时,老夫人正在苏嬷嬷的服侍下喝着药。
  那药应该是极苦的,老夫人喝得五官都皱了起来,可一见到乔念,她便特意舒展开笑意,“念念来啦!”



明王直接将人带进了宫。

乔念醒来时,人是在德贵妃的宫里的。

看着那满屋华贵的装饰,乔念这才想起自己还未被明王抱上马车便晕了过去,心下不禁一沉,下意识便挣扎着起身。

不巧德贵妃正推门而入,瞧见她醒了便是匆匆迎了上来,“快趴下,你伤还未愈,不要乱动的好。”

只是乔念已经坐起,自然没有再趴回去的道理,当下就要下床给德贵妃行礼,却又被拦下了,“你这孩子,伤得这样重还在乎这等繁文缛节做什么?”

德贵妃说着,便朝着一旁端着药的宫女招了招手。

宫女将药送了过来,德贵妃接过,便是亲手舀起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乔念的嘴边,“这是御医院开的药,对外伤效果好,来,趁热喝。”

乔念一惊,“民女自己来。”当下就要伸手去接,却被德贵妃躲过了。

“你还伤着,怎么能自己来?乖,张嘴。”

德贵妃的声音很是温柔,语气更是如同一汪温泉,像是要将乔念的心都化开来似的。

乔念没再拒绝,乖乖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被送入口中,她吞下,脑海中却浮现起小时候生病时,林夫人给她喂药的场景。

也是这样一口一口的,轻轻吹过再送到她嘴里,生怕会烫着她……

只是那些记忆太久远了,远得叫人鼻尖发酸,乔念的眸子微微红了起来。

德贵妃一下就看出来了,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药太苦了?”

说起她的伤,德贵妃还是心里抽抽。

林家那小子下手未免也太狠毒了!

乔念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药不苦,伤口也没有心口那么疼。

她只是无端端就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是有亲人的,她的亲人对她都很好,宠着她,爱着她。

可后来,她的身边只剩下了一群陌生人,顶着她亲人的面孔,欺负她,冤枉她……

她想到了自己背后的伤,那大约是浣衣局的嬷嬷拼尽了全力都打不出来的。

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林烨却能下得了死手。

呵!

他竟然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阿兄?

她的阿兄,才不会这样打她!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是比德贵妃手中的那碗药还要苦涩,“今日还未多谢明王殿下相救。”

可谁知提到明王,德贵妃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不等乔念细问,德贵妃身旁的大宫女晴儿姑姑忽然冲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要打王爷的板子!”

听到这话,乔念心下不由得一惊。

却听德贵妃冷哼了一声,“打便打了,谁叫他如此没有分寸,将人小侯爷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乔念顿时了然,明王是因为她才会被皇上罚的。

想着自己被明王抱着离去前林烨都还在挨打,应该是伤得不轻。

却不知是不是见乔念不说话,德贵妃便又补了一句,“就算是为了给念念出气,也不能下那样的死手啊!”

乔念就算再蠢,此刻也该听明白德贵妃是什么意思了,当下便道,“此事既然因我而起,那自该是我与同皇上解释。”说罢,她便下了床。

德贵妃跟着站起身来,“你伤还未愈,万不能……”

其实方才乔念有那么一瞬间是被德贵妃感动过的,但眼下,那份感动早已消失殆尽。

她对着德贵妃一笑,“娘娘放心。”说罢,便是往外走去。

是放心她的伤还是放心明王,那便得让德贵妃自己慢慢去想了。

乔念在浣衣局的这三年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浣衣局里洗衣裳,却也有不少时候回跟着嬷嬷去各宫送东西。

是以,她对宫里的路很熟。

不多久,她便寻到了御书房外。

得了通禀后,她跟着一名公公进了御书房,却见御书房内除却林侯爷夫妇之外,萧衡也在。

都是来告状的?

乔念心中暗暗讥讽,面上却不显,上前跪地行了礼,“民女乔念拜见皇上。”

桌案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打量着乔念,“你就是乔念?”

低沉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之气,哪怕声音并不大,回荡在这大殿之内还是叫人心里发慌。

乔念恭敬应声,“正是民女。”

“呵。”一声冷笑,透出一股浓烈的讥讽,“你还真是好本事啊,三年前便闹得侯府与朕都不得安宁,如今又来祸害朕的儿子了。”

乔念心口一跳,只从这句话便能听出来皇上并不喜欢她。

所以今日,不管她在皇上面前说什么,皇上应该都不会信,更何况林侯爷夫妇跟萧衡还在场,一对三,怎么都是吃亏的。

是以,乔念重重磕下响头,“是,一切都是民女的错,与明王无关,还请皇上降罪民女,饶了明王殿下!”

话音落下,乔念能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眸光好似是要将她给射穿了一般。

萧衡怎么都没想到乔念为了明王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却在这时,御书房外一道人影匆匆而来,“臣妾拜见皇上。”

是德贵妃。

皇上免了德贵妃的礼,德贵妃起身后便是看着乔念,眉头紧拧,“你这孩子,昏迷刚醒怎么还能跑得这样快,本宫追都追不上。”

乔念低垂着头,没说话。

可德贵妃身后的大宫女晴儿却忽然一声惊呼,“哎呀!乔姑娘背后渗血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德贵妃朝着乔念背后看去,当下也是惊得捂住了嘴,“定是伤口裂了,皇上,还请派御医来给乔姑娘瞧瞧吧!”

皇上却是不解,“不是说林烨教训了她一顿而已,伤得这样重?”

如今还是寒冬,他看乔念穿得也不算少,竟也能渗出了血来?

却听德贵妃道,“臣妾原本也以为伤得不重,可谁知……唉!这丫头虽不是侯爷亲生,但毕竟是侯府养了十五年的,小侯爷身为兄长教训一下她也是应该,可,当着上百人的面将人打成这样……”

余下的话,德贵妃并未继续说下去,可皇上却都听懂了。

就是因为林烨下手太重,明王才会忍无可忍,命人将林烨打成了重伤。

如此说来,这还是林烨咎由自取。

皇上脸色微沉,转眸看向了林侯爷,“林爱卿,这一个是你的嫡长子,一个是你娇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办?”


也不知从何时起,乔念听到林烨的声音就无比厌烦。

她转过身看向他,便见他一把推开搀着他的小厮,一瘸一拐地快步朝着她走来,“跟娘道歉!”

乔念打量了他一眼,许是因着背后的伤,林烨站得并不直,额上甚至还渗出了不少冷汗,显然方才快步走来时痛得他少了半条命。

可饶是如此,他竟然也可以什么都不管地来指责她!

其实细细想来,林烨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那个时候林烨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是为了护着她,而林鸢回来后,他便开始不管不顾地针对她,冤枉她了。

乔念心中发寒,却道,“小侯爷昨日叫我道歉之后便被痛打了一顿,今日这番,又是准备好受怎样的责罚了?”

说起昨日的事,林烨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固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乔念的错。

他拧了拧眉,质问道,“你该不会就是记恨我打了你,所以今日才会冲着娘发脾气吧?”

“小侯爷哪只眼睛瞧见我发脾气了?”乔念反问,她承认自己质问林夫人的语气太过嘲讽,但也是实在忍不住而已,却也万万算不上是发脾气吧?

倒是林烨自己,在她面前还真是无时无刻地不在发脾气。

一旁的林夫人见林烨跟乔念又起了争执,忙上前来拉架,“好了好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烨儿,你伤未愈不在房里休息,出来做什么?”

说话间,林夫人的余光瞥见了林烨手指上的白色纱布,当下又是一惊,“你的手又怎么了?”

“娘,我没事。”林烨柔下语气安抚着林夫人,可一想到自己为了给乔念刻发簪,弄伤了手指,但乔念却在这儿欺负他娘跟他的妹妹,他心里的怒意便怎么也压不住。

当下便是恨恨瞪了乔念一眼,“还不是因为某些丧门星!”

乔念很肯定,林烨的这句‘丧门星’是在骂她。

若是昨日之前,这三个字定会让乔念心中难受,可眼下,她却不痛不痒,丝毫没有感觉。

比起在上百人的面前被虐打,这不轻不重的三个字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她知道她不是。

这偌大一间侯府就是靠着利用她欺辱她才能好端端地立在这儿,她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丧门星呢?

林夫人轻轻拍了林烨一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

乔念低低一笑,柔柔接了一句,“是啊,小侯爷怎么可以这样说林姑娘。”

惹得一旁的林鸢又陡然睁大了眼看向林烨,眼泪一颗接着一颗。

林烨只觉得呼吸一滞,生怕林鸢误会,当下就冲着乔念道,“我说的是你!”

可这一声怒斥却只惹来乔念嘲讽的一笑。

想起她昨日在菩萨面前说的那番话,林烨心口闷得厉害,他指着乔念厉声质问着,“你不承认我是你阿兄,我不怪你,可是娘呢?你自幼生病时就是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难道连她也不认了吗?”

林烨大约是想用这样的话来挽回乔念的‘良心’。

可乔念的这颗心早就已经死在浣衣局里了。

当下便是勾唇轻笑,看向林烨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轻蔑,“小侯爷打完了人才来说不责怪,倒真是有几分做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的意思。”

她背上的伤可还在痛着呢!

林烨昨日虽然被打晕了过去,可打他的那些笤帚一把都没断,甚至林烨背上也没有太大的伤口,所以今日他才能下得了床。

可她呢?

只几下就将笤帚给打断了,力道之大,令得断裂的截面深深刮伤了她的背脊。

可见昨日林烨根本就是存心想要她的命!

乔念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可这份侮辱林烨却是实实在在的接收了。

他当下就要冲着乔念扬起拳头,“我看你就是被打少了才会这么嘴硬!”

林夫人一下就将林烨给抱住了,“烨儿!不许冲动!”

谁知,乔念却朝着林烨走了一步,“小侯爷还想打人?今日是想打什么地方?左脸还是右脸?可要我亲自送到你跟前?”

眼见着她如此嚣张,林烨怒意更盛,差一点就挣脱了林夫人。

却不料,凝霜忽然冲到了乔念的面前,冲着林烨喝道,“皇上赐婚的圣旨刚下,小侯爷这就要打我们家小姐,是不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林烨一怔,随即冲着凝霜皱了眉,“连你一个丫鬟也敢来压我?”

“压不得吗?”乔念拨开了凝霜,冲着林烨勾唇一笑,“若不然,你以为此刻为何你娘这样死死抱着你?”

是担心林烨伤了她?

呵,她可不信。

之前她屡屡被伤害,被污蔑的时候,林夫人这所谓的‘娘亲’可一次都没站出来过。

所以眼下,林夫人只是担心林烨冲动之下冒犯天威,惹来祸事罢了!

林烨当真是气坏了。

可林夫人此刻已是抱着他哭了起来,他不好再挣扎,只是冲着乔念怒喝道,“我就不该将你接回来,你回来才多久,便是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是啊!小侯爷不该将我接回来的。”乔念垂下眼眸,嘴角的嘲讽渐浓,“可,侯府需要我。”

诚然,她能离开浣衣局是有祖母的功劳在,可,林侯爷与林夫人显然也是存了别的心思的。

没有她,谁去嫁给明王,谁来保侯府一时安稳?

林鸢?

他们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嫁给一个残废,往后余生都守着活寡啊?

如若不是柳娘将一切真相告知,恐怕她到今日都还会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

可笑她之前还为了证明自己吃不得鱼腥那样作践自己。

但林烨似乎不明白乔念在说什么,当下便是冷声一笑,“需要你?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早就与你说过,你若不愿意待在这儿,大可以离去,侯府没人会拦你!”

这番话,之前林烨还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可如今,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将乔念早点赶走!

“烨儿!别说了!快别说了!”林夫人涕泪横流。

林鸢也哭着上前抱住了林夫人跟林烨,哭哭啼啼的,只将林烨的心都要哭化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

乔念冷眼看着他们,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直截了当地问林烨,“这侯府你做得了主吗?不如你去问问林侯爷,若非要赶一人离府的话是赶你,还是赶我?”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林夫人的某个痛处,只见她骤然瞪大了眼,泪水不住往下落。

她指着林烨,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何曾想过要杀了念念?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见林夫人如此,林烨也慌了,忙不迭地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

可面对林烨的道歉,林夫人只是背过了身去,像是不愿听他说话一般。

见状,林烨眉心紧拧。

他看了眼林鸢的脸,这才冷声开口,“其实说到底还是怪念念自己,她怎么这么狠毒,怎么能对鸢儿下这样重的手!”

好好一张脸,竟是被打成了这样!

不料,一道声音从侧屋传来。

“若不是二小姐口无遮拦,老夫人也不会又发了病,大小姐只是替老夫人教训一下二小姐而已,相信待老夫人醒后也是会赞大小姐一声的。”

说话的是苏嬷嬷。

她边说边走到了四人跟前,对着林侯爷便是欠身行了礼。

苏嬷嬷是侯府的老人了。

当年是跟着老夫人嫁入侯府的,是看着林侯爷长大的。

虽然名义上也只不过是个奴婢,但对于林侯爷而言,苏嬷嬷更像一位长辈。

是以,他也立刻拱手作揖回了礼。

就听苏嬷嬷道,“近日侯府里所发生的事儿,拖二小姐的福,老奴跟老夫人都已经知晓了。”

听到这话,林侯爷不禁回头看了林鸢一眼。

哪怕林鸢现在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林侯爷心里依然升起了几分怒。

他们都知道,今日老夫人到底是为何会发病。

却是不等他开口,苏嬷嬷便接着道,“先是小侯爷买凶害人,后是二小姐不顾老夫人的死活就开始胡乱告状,紧接着又是夫人举石伤人……”

苏嬷嬷说着,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几人。

哪怕是林烨也不敢在苏嬷嬷面前造次,乖乖垂下了眸,闭着嘴。

就听苏嬷嬷道,“侯爷休怪老奴在侯府呆得久,倚老卖老,但就照着昨日与今日所发生的这桩桩件件,侯爷若是再不严加管教,恐怕侯府是要出大祸的。”

她说的是大祸而非大事。

用词之严重,令得侯爷心头一慌。

他忙不迭地应了声,“嬷嬷说的是。”

侯府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皇上几次都想没收了侯府世袭的资格。

他一心都扑在了如何护着这份荣耀之上,倒的确是对府里疏忽管教了。

林烨闯祸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连鸢儿跟夫人都……

林侯爷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苏嬷嬷也点到为止,说完这些话便又转身走了,否则林侯爷真是无地自容。

待到苏嬷嬷走后,林侯爷方才转身看向了林鸢,“鸢儿,你今日差点气死你祖母,可知该当何罪?”

林鸢自三年前回府后,哪里受过林侯爷这般严厉的训诫,当即便是扑通一声跪下了,“鸢儿知错了,鸢儿只是想着姐姐最尊敬祖母了,如若祖母开口求情,她定不会再为难阿兄的,呜呜呜,鸢儿不知道祖母会发病,若是知道,打死鸢儿都不会说的,呜呜呜……”

其实林侯爷也想到林鸢来找老夫人是为了林烨了,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而昨日乔念又口口声声地要拉着林烨同归于尽,林鸢会如此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一旁,林夫人也忙是劝道,“老爷,鸢儿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你看念念都已经将她打成这样了,你如何还能狠下心罚她?”

林侯爷的目光看着林鸢红肿的半张脸,陡然想起三年前林鸢回来时那瘦弱的样子。

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了。

她是他们失散了十五年的女儿,那十五年她都在受苦!

是啊,他如何能狠得下心呢?

深吸了一口气,林侯爷终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林烨的身上。

当下便是不由分说,一脚踹了过去,“都是你这臭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但这回,林烨似是早有防备,很好地躲开了。

林侯爷一脚没踹中,还想接着踹,不想林烨一下子就躲到了林夫人的身后,“娘!儿子昨日被爹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疼呢!再踹可就得被踹死了!”

被林夫人当着,林侯爷只能收了脚。

看着林夫人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林夫人是想给林烨求情。

当下便是哭丧起了脸来,“夫人!你看看这逆子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你若还要护着他,那便真如苏嬷嬷所言一般,侯府是要出大祸的!”

林夫人无言以对,林烨却是嘴硬得很,“我怎么了?不过就是想毁了念念跟明王的婚事而已嘛!谁让她被赐婚后就那般嚣张的?若不是她先把娘跟鸢儿弄哭了,我又怎么可能如此针对她?”

闻言,林夫人也忙是搭腔,“这念念被赐婚后,的确是跋扈了些,烨儿是有错,却也是心疼我跟鸢儿,也,也算事出有因。侯爷,烨儿还伤着……”

“你!”看着如此宠护儿子的林夫人,林侯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指了指林烨,而后拂袖离去。

他大步朝着外头走去,想找个地方好好清净清净,却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落梅院外。

隔着一人高的院墙,他能清楚瞧见院中几株梅花开得正艳。

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当年念念骑在他的肩上赏花的样子,那时候,念念可乖巧了。

她明明最喜欢骑在他肩上,却又怕他累着,没一会儿就说闹着要下来。

然后哄骗他坐下,那双肉嘟嘟的小手啊就会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捏啊捏的。

明明力道不大,可那会儿,他觉得舒服极了。

林侯爷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跟念念之间还有这样温馨的时光。

可转念一想,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啊!

她是他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

这样温馨的时光,怎么会少呢?

只是她这次回来后变得不一样了而已,她冷漠,疏离,对谁都带着一股嘲讽的劲,就好似,他们都欠了她一样!

只是让她去了浣衣局三年而已,就能将前面十五年的亲情都抹杀了吗?

也难怪烨儿会心寒,会生气!

今日那丫头骑在鸢儿身上的样子,连他看着都有些害怕,而他的夫人向来温和端庄,竟也被吓得动了手!

这丫头,真是太有本事了!

林侯爷想着,眉心便紧紧拧了起来,于是转身就回了书房,拿起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命人送去给了明王。

他想,是该让乔念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林侯爷如何能不知道皇上这番话问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下便是上前,跪地行礼,“启禀皇上,犬子生性冲动莽撞,佛门重地竟当众行凶,最终被明王责打乃是其咎由自取,还请皇上明鉴!”

言下之意,是不怪罪明王了。

事实上,林侯爷打从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怪明王。

他林家如今是个什么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皇上听闻此事,特意将他与夫人一并召进宫来,当着他们的面就宣布要责打明王,一直就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此刻,听到林侯爷这番话,皇上倒是满意的。

只是鼻尖一声轻哼,多少显出几分轻蔑来。

他转头冲着萧衡问道,“萧将军当时在场,你觉得如何呢?”

萧衡作揖行礼,黑沉的眸子深深看了乔念一眼,这才开口,“启禀皇上,虽此事乃乔姑娘言行无状引起,但小侯爷冲动是事实,明王的责罚太过也是事实。只如今明王已经受刑,小侯爷也是重伤在床,不如,此事就此揭过吧!”

闻言,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朕也有此意,林爱卿以为如何呢?”

“皇上英明!”林侯爷高呼万岁,皇上这才摆了摆手,“让明王进来!”

“是!”

殿外应了声。

可此刻明王哪里还能走,是被几个人抬进来的。

他们将明王放在了乔念的身旁,乔念看着背上已经血肉模糊的明王,哪怕知道这一切恐怕只是一出苦肉计而已,也不禁神色一慌,“王爷……”

听到乔念的声音,明王便转头看她,方才还一脸痛苦的脸上却瞬间勾起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来,“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这一幕,不管看在谁的眼里都是一对苦命鸳鸯。

便是皇上都微微眯起了眼来。

却是不曾瞧见,站在大殿两旁的两名妇人很是默契地抬眸看向对方,心照不宣。

乔念跟明王都被送回了德贵妃的寝宫里,医女重新给乔念的伤上了药,待乔念包扎好想要去看看明王时却被告知明王已经睡下了。

可乔念却明白,这样重的伤,说是睡下,但只怕是晕过去了。

如此也好,若不然她当着明王的面还真不知有什么可说的。

德贵妃差了宫女送她出宫。

虽说,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回侯府的,可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传进祖母的耳朵里,她怕祖母担心,还是得抓紧回去报个平安才行。

领路的宫女在前头慢慢地走着,乔念便在后面慢慢跟着。

却在经过御花园旁边的那座假山时,一只大手忽然伸出,将乔念整个人都拉进了假山的山洞里。

不及乔念惊呼,那只大手便捂住了乔念的嘴。

熟悉的气息侵袭她的鼻腔,令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假山的山洞并不大,可萧衡的身形却格外高大,一个人便能占满了这山洞似的。

这会儿加上乔念,他便只能将她逼在角落里。

却是顾及她背上的伤,又伸手到她腰间,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可如此一来,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乔念一抬眸便能看清萧衡那长长的睫毛,近到若不是萧衡捂住了她的嘴,恐怕他们的唇就要碰上了。

她的心跳瞬间变乱了节奏。

乔念想,这一定是前头那十几年落下的旧疾,还未治愈。

而她眸中的慌乱也被萧衡尽收眼底。

却不知何故,这样的她让他格外心动。

可一想到大殿上她与明王那般亲昵的样子,他的妒火便又燃了起来,“时隔三年,怎么还是半点心眼子都没长?”

乔念那颗慌乱的心终于稍稍稳了下来,她用力推了推萧衡,可洞内空间有限,她再用力也是徒劳,便是能拉开了他捂着她嘴的手,恨恨瞪了他一眼,“萧将军掳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事?”

萧衡眸色微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今日的事全是德贵妃设下的局?你背上的伤就算严重,也还不至于严重到跑几步就能渗出血来的地步!”

除非,她的伤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处理。

可很显然乔念是知道的,重新包扎过的感觉与之前的相差太大了。

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嗤之一笑,“难道连小侯爷打我的事儿,也全是德贵妃设下的局吗?”

如果是,那德贵妃的手段未免太过高明了些。

如果不是,那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依旧是林烨!

见她如今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萧衡阴沉的眸色越发森冷,“明王并非良善之辈,德贵妃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嫁给他,日后包你骨头都不剩!”

“那萧将军觉得,我该嫁给谁?”乔念反问,眼底渐渐浮现出浓烈的讥讽,“不嫁给明王,那我嫁给你,如何?”

她本意不过就是想给他难堪。

她知道萧衡不喜欢她,哪怕当年有婚约牵扯着二人,他对她也始终是冷冷淡淡的。

所以她接下来是想与萧衡说,既然不娶,就别多管闲事。

可谁曾想,萧衡那双眸子里竟透出几分威胁的气息,他并没有骂她不识好歹,痴人说梦,他只是沉默。

呼吸却越来越重。

乔念终于还是慌了。

她再次用力去推萧衡,哪怕根本无法推开,却也能让他尽量保持着那点本就危险的距离。

“明王是否为良善之辈不必萧将军操心,今日之后,皇上定会降旨赐婚,我与明王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

她如何会不知道今日这一出苦肉计是为了什么?

纵然侯府已经没落,但明王与侯府的联姻还是多少会让皇上忌惮。

但如若明王与小侯爷有了争执,而他要娶的又只是侯府的养女。

那在皇上看来,侯府于明王的助力便形同虚设。

所以,赐婚的圣旨恐怕明日就会送到侯府。

却不料,萧衡的眸子陡然便红了,“那你又觉得,我为何冒险将你拦在这儿?”

若不急,他大可离宫后再与她分析这些。

可……

他一刻也等不了。

只要她告诉他,她不愿嫁,他便能立刻去找皇上,拼尽所有也要将这桩婚事拦下来!

乔念从未见过这的萧衡。

在她的眼里,他从来都是平静淡漠的,正如他今日在寺庙内眼睁睁看着她被林烨虐打一样。

偶尔也会有温柔的时候,但大多都是对着林鸢。

可眼下,他却好似失了控。

那双猩红的眼眸藏着太多的情绪,叫她一时分不清,也理不清。

可,她还是那淡淡的一句,“与将军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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