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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

江十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几日郢城之乱和忙着铲除二皇子旧部余孽费了不少心神,因急于回京路上也是日夜兼程,回到房间后,裴砚忱本想卧榻闭目小憩—会儿。但刚闭上眼没多久,那个多日不曾出现的梦再次钻进脑海。许是它太久不曾出现的缘故,今日沉沉钻进脑海中的画面又急又剧,甚至还混合着现实中的部分情景。那种被生生压制的嫉妒与戾气,在这些翻滚搅弄的画面中,越渐浓烈。尤其现实中姜映晚满眼悦色地收容时箐的定情发簪和‘梦中’她不顾—切护在那个人面前的场景交相重叠,极易让人生出—种前尘旧事的宿命错觉。待裴砚忱眼底攒聚冷寒与戾气醒来时,外面已近傍晚。原本磅礴的雨势渐停,只剩薄薄—层水雾在空气中攒动。卧榻上的男子起身来到窗前,漆黑如渊的眸子沉沉。脑海中那些让人生妒的画面始终在眼前徘徊,...

主角:裴砚忱姜映晚   更新:2024-11-26 20: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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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砚忱姜映晚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由网络作家“江十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几日郢城之乱和忙着铲除二皇子旧部余孽费了不少心神,因急于回京路上也是日夜兼程,回到房间后,裴砚忱本想卧榻闭目小憩—会儿。但刚闭上眼没多久,那个多日不曾出现的梦再次钻进脑海。许是它太久不曾出现的缘故,今日沉沉钻进脑海中的画面又急又剧,甚至还混合着现实中的部分情景。那种被生生压制的嫉妒与戾气,在这些翻滚搅弄的画面中,越渐浓烈。尤其现实中姜映晚满眼悦色地收容时箐的定情发簪和‘梦中’她不顾—切护在那个人面前的场景交相重叠,极易让人生出—种前尘旧事的宿命错觉。待裴砚忱眼底攒聚冷寒与戾气醒来时,外面已近傍晚。原本磅礴的雨势渐停,只剩薄薄—层水雾在空气中攒动。卧榻上的男子起身来到窗前,漆黑如渊的眸子沉沉。脑海中那些让人生妒的画面始终在眼前徘徊,...

《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精彩片段


这几日郢城之乱和忙着铲除二皇子旧部余孽费了不少心神,因急于回京路上也是日夜兼程,

回到房间后,裴砚忱本想卧榻闭目小憩—会儿。

但刚闭上眼没多久,那个多日不曾出现的梦再次钻进脑海。

许是它太久不曾出现的缘故,今日沉沉钻进脑海中的画面又急又剧,甚至还混合着现实中的部分情景。

那种被生生压制的嫉妒与戾气,在这些翻滚搅弄的画面中,越渐浓烈。

尤其现实中姜映晚满眼悦色地收容时箐的定情发簪和‘梦中’她不顾—切护在那个人面前的场景交相重叠,极易让人生出—种前尘旧事的宿命错觉。

待裴砚忱眼底攒聚冷寒与戾气醒来时,外面已近傍晚。

原本磅礴的雨势渐停,只剩薄薄—层水雾在空气中攒动。

卧榻上的男子起身来到窗前,漆黑如渊的眸子沉沉。

脑海中那些让人生妒的画面始终在眼前徘徊,挥之不去。

裴砚忱指骨寸寸收紧,周身气息压抑逼仄,那种想要不顾—切强行将人困在身边的阴暗情绪再次袭上心头。

这—次,裴砚忱没有再去压制这种如野草藤蔓疯狂滋长的阴鸷念头。

反而任由其生长。

纵容着这种阴暗的情绪—点点吞噬仅剩不多的理智。

良久,他来到窗边。

不经意抬眸间,瞥见雾色缭绕中的金枞寺,男人眸色微眯,似有什么情绪在漆黑眼底深处汇聚。

天色将晚,虽雨水渐停,但路上积水多,今日无法启程。

裴砚忱没让季白季弘跟着,在窗前伫立片刻,撑着—把青色油纸伞出了酒楼。

金枞寺外,是—大片环绕的青翠竹林。

竹叶雨水淋漓滴落,混着寺中隐约传来的古钟声,听在耳中,仿佛心神都无端寂静下来。

裴砚忱撑着油纸伞踏上寺外长阶朝里走去,这几日连绵多雨,金枞寺中并没有香客,寺庙宝殿前,只有—位洒扫的僧人在清理殿前吹落的落叶。

见今日这种天气竟然还有人来寺中,那位僧人明显有些意外。

但短暂意外过后,他放下扫帚快步迎过来,依着寺中的规矩行了个礼,“施主是为上香而来?”

裴砚忱看了眼面前庄重威严的宝殿,颔首应声。

僧人侧身引路,“施主,请随我来。”

宝殿中,—位住持模样的老者从内出来,小僧人对他打过招呼后,介绍说这位香客来上香。

住持点头,让小僧人先下去。

待宝殿中空下来,他—边拿香,—边随口道破裴砚忱这时来金枞寺的目的。

“施主这种天气入寺,可是有事相问?”

裴砚忱接过递来的香,看了眼面前的金身佛像,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中。

他嗓音清冽,目光从金身佛像上收回。

问身旁的住持:

“我想知道,世间可有前世今生之说?”

住持念了遍法号,没直接说是与不是,而是道:

“施主既然来了寺庙,这个问题,便早已有了答案,无需老僧多言。”

裴砚忱短暂沉默—瞬。

望着面前的神佛像,问及此行的目的。

“从两月前开始,我时常在梦中梦见—个人,与她极尽纠缠,想放手放不得,想留下却又求而不得,大师可否告知,此梦寓意为何?”

住持长叹—声,缓缓说:

“有时,梦非梦。”

“前世的执念,今世的相逢。”

“往世因,来世果。”


裴淮州想起昨日见到的姜映晚去翠竹苑的那一幕,眸色暗了几分,问:

“祖母最属意的人,应该是嫡长子裴砚忱,他对姜映晚有那份心思吗?”

听着‘裴砚忱’这几个字,赵姨娘无声皱了下眉。

“应该是没有。若是裴砚忱也有意,老夫人早就公开那桩婚约了。”

现在迟迟没有公开婚约,只让姜映晚以恩人之女的身份住在裴府,老夫人无非是担心弄巧成拙,不仅成不了婚、还惹得他们心生抵触。

只要他们的速度快一步。

赶在别人前面,将这个恩人之女娶到手,他们在裴府的地位,便有往上爬的机会。



接下来的数日,姜映晚除了等裴砚忱那边的消息,便是时不时去紫藤院陪老夫人说说话。

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在芙蕖池碰巧遇见裴淮州之后,她每每出去,总能不凑巧地在各种地方碰到他。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她住在裴府,他又是裴家的人,碰见面也在所难免。

但短短数日,她次次出门都能碰见他,这就不寻常了。

尤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姜映晚就不愿意多跟裴淮州接触。

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他表现出来的温和,就像是一层面具。

面具之下,被这层温和遮掩着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这样的人,她不愿意多接近。

为了和裴淮州避开见面的机会,姜映晚称身体不适,不再去紫藤院,天天待在她的碧水阁中,不再出门。

近来朝中事务繁忙,裴砚忱大多时间都不在府,府中这些事,处理完公务后,裴砚忱偶尔听季弘说过两句,他淡淡听着,脸上并看不出情绪。

只在季弘说完后,让他加快速度去查当年之事。

这天下了朝,新帝箫邵将裴砚忱留在御书房议事。

中途,箫邵想起前两日听到的消息,懒洋洋问身旁看文书的裴砚忱。

“朕听说,爱卿在查姜府的事?”

裴砚忱并未隐瞒,“是的,陛下。”

箫邵眯了眯眼。

裴老夫人亲自将姜家孤女接来府中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箫邵身在宫中,也听到了几分风声。

他把玩着贴身玉佩,饶有兴致地问自己这个信任且器重的重臣。

“为了姜家那姑娘?”

裴砚忱放下文书,“姜家对裴府有恩,主要是为了报恩。”

箫邵点头。

收了几分不着调的笑。

想起三年前的事,脸色沉了些。

周身的帝王威压也重了几分。

“查查也好,三年前朝廷动乱,又适逢皇子夺嫡,那种情况下,难免会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姜大人身为皇商,他父亲又在圣祖时为朝堂效命一生,别让姜家蒙冤。”

说着,他随手拿起一份没批的奏折,又补充了句:

“如果人手不够,随时跟朕说,朕遣御军帮你查。”

裴砚忱颔首:“多谢陛下。”

午时左右,箫邵拿起最后一份奏折,打开后发现又是劝谏立后选妃的废话,当即捏着眉心将奏折远远扔去了一边。

语气不悦:“这群老匹夫,整日天天上奏这些废话。”

抬头,见裴砚忱坐在一旁垂着眸看手中的文书,箫邵长长叹气,脊骨往后一撑,靠着御座,压住胸膛升起的薄怒,问裴砚忱:

“爱卿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可也跟朕这样,天天被人催着相看?”

裴砚忱将文书合上。

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处理了整整大半天的公务,他眉眼间丝毫不见疲倦,见天子郁闷地看过来询问,他动了动手腕,随口答:

“偶尔也会提及,但如今朝事繁忙,臣无心儿女之情。”

箫邵看着这个最信任器重的重臣,眼睛一转,忽而想到什么,眉眼处的郁色都化去,把玩着随身玉佩,轻笑着漫不经心提议:

“既然朕与爱卿都有此烦恼,朕倒是有个主意。”

裴砚忱眉心莫名跳了下。

他抬眸看过去。

见他们的陛下兴致盎然,来了句:

“爱卿家世高,又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如就由朕做主,将朕的妹妹许给你,另外——”

他眼底笑意更甚,没给裴砚忱拒绝的机会,接着又很不着调地说:

“朕记得,爱卿的妹妹也还未许人家吧?不如就省事一点,朕直接把爱卿的妹妹召进宫,封为皇后。”

“如此一来,朕与爱卿都不必再因这点小事被人唠叨了。”

听完这番荒唐话的裴砚忱:“……”

御书房内死寂般静了一瞬。

箫邵姿态惫懒地靠着扶手,很有兴致地看着裴砚忱,等他的回答。

裴砚忱压住额角跳动的青筋。

起身,行礼拒绝,“陛下莫开玩笑,长公主千金之躯,微臣不敢高攀。”

箫邵很好说话,见他不愿娶他妹妹,他也不恼,很轻易地点头。

“既然爱卿与公主无缘分,那朕不强点鸳鸯谱。”

“只是爱卿的妹妹入后宫,朕觉得可行。”

裴砚忱:“……”

“陛下恕罪,小妹年纪还小,祖母与母亲都想再留两年。”

箫邵却大手一挥,“朕也不急,朕可以等。”

“陛下。”裴砚忱再次拒绝,“小妹性子跳脱,素来娇纵惯了,担不起宫妃的身份,也做不到母仪天下的威严庄重,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箫邵看了几眼裴砚忱。

见他硬是不松口让他妹妹进宫,箫邵只能先作罢,摆摆手笑道:

“朕开个玩笑,爱卿不必当真。”

裴砚忱:“谢陛下,今日时辰不早,微臣先行告退。”

箫邵懒洋洋地点头。

御书房外,总管太监恭恭敬敬地送裴砚忱离开。

脸上笑呵呵的,半点不敢怠慢,“裴大人慢走。”



午时二刻。

裴砚忱回到裴府。

季弘疾步走来,将手中密信递了过去,“大人,姜家之事,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裴砚忱接过密信,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他问季弘,“姜姑娘在府中吗?”

季弘点头,“在的,姜姑娘这几日一直没出碧水阁。”

裴砚忱颔首,带着密信往前走,“去碧水阁一趟。”

季弘跟在后面。

只是他们过来的时间不巧。

还未走近,就撞见裴淮州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递给姜映晚。

季弘倏地停住脚步。

眸色微妙地变了变。

下意识看向了无声敛眸注视着这番场面的裴砚忱。

阁院门口。

裴淮州将精致的鎏金发簪递过去。

温柔地看着姜映晚,和煦说:

“今日出门,在外见了这支发簪,觉得很配姜姑娘,便买来了。”

“希望姑娘不会嫌弃。”

姜映晚垂眼看向他手中的簪子。

没接,只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

“抱歉,这发簪乃定情之物,我不便收,请二公子将它送与真正喜欢的人吧。”

裴淮州依旧维持着半举着发簪的姿势。

他看着姜映晚,脱口而出正要说,他喜欢的人就是她。

可声音还未发出,后面猛然传来下人们一句——

“奴婢见过长公子。”

裴淮州身形刹那僵滞两分。

几乎出自本能反应,将发簪慌乱地藏在了袖中。

待他回过身,裴砚忱已走至身旁。

他视线在姜映晚身上划过,接着落在裴淮州身上。

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

只除了接下来这句:

“怎么来这里了?”

明明是常年不变的冷淡声线,可这一刻,裴淮州却蓦然从这话中觉出几分不悦。


小厮连忙应声。

疾步往外走去。

姜映晚往外看了眼小厮匆忙离开的背影,正想说先行回去,裴老夫人却先道:

“一早砚忱便忙公务你没见到他,正好他这会儿回来了,你们两个见见面。”

“祖母年纪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

“砚忱是裴府的嫡长子,能力出众,行事稳重。”

“府中很多事,都是他做主,晚晚平时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直接去找他就行……”

裴老夫人这边努力为自家嫡孙和未来孙媳铺路。

另一边,小厮也来到前院,在半路正好碰上从外面进来的裴砚忱。

“公子,老夫人请您去正厅。”

裴砚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停步,将手中的案牍递给身旁的心腹季弘,“先送去书房。”

季弘接过,恭敬应声,“是,大人。”

裴砚忱折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绕过院中正值盛开的大片芙蕖池,再经过雕栏小榭,便到了正厅。

外面的仆人小厮纷纷行礼。

裴砚忱踏上长阶走进来,目光中,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一旁陪着祖母温声说话的姜映晚。

他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了一刹,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看向老夫人,话音平静:

“孙儿见过祖母。”

姜映晚随之起身,乌睫轻垂,朝着裴砚忱打过招呼:“裴公子。”

裴砚忱淡“嗯”了声。

疏离有礼地颔首,“姜姑娘。”

裴老夫人点头,指着两边的位置,让他们都坐。

简单介绍过姜映晚的身份后,裴老夫人并未弯绕,直接对裴砚忱说:

“晚晚从邺城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难免会有诸多不便之处,砚忱,你多留些心,帮衬晚晚。”

听着这个称呼,不知怎的,裴砚忱忽而想起这半个月来,日日都做的那个梦。

他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对面。

落在姜映晚身上。

女子容色姝绝,秾艳瑰丽。

此刻羽睫微垂,眼角眉梢皆是乖顺端庄。

裴砚忱眉头不动声色地折了下。

他记不得梦中那女子的面容,但好像,那女子的名字中,也有‘晚’这个字。

老夫人嘱咐了不少,但无非也就那几句话,裴砚忱一一应着。

男人淡漠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正厅出来,姜映晚很快回了她住的碧水阁。

紫烟见她一直坐在窗前出神,端着一碟新做的糕点正要上前,才走到一半,就见自家主子起身过来,朝她说:

“去取纸笔来。”

紫烟愣了下。

回过神,快速将糕点放在一旁。

拿了信笺笔墨过来。

姜映晚坐在伏案前,提笔蘸墨,垂首写信。

紫烟在一旁研墨,瞥见自家小姐信上有关‘皇商’‘三年前’‘父母’这几个字眼,她不自觉紧了紧眉。

“小姐,您真的要查大人出事的起因吗?”

姜映晚“嗯”了声。

眉目垂下的弧度,在窗外光晕的渲染下,映出几分冷意。

三年前,她父母出事时,所有人都说是场意外,时间长了,她也逼迫着自己接受那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

直到前几天,姜家二房逼迫她嫁与人作妾时,无意中说漏了一句三年前的事,姜映晚这才觉出端倪。

她想查清她父母出事的原因。

但如今姜家没落,三年前的事先不说时间已久,就说当时的结果大家都已接受,她胡乱找也找不出什么。

但她记得,她父母最后一次去南江,有一位贩茶的友人一同跟随。

她父母命丧南江没能回来,那位友人重伤,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在郢都的一个小地方担任一个无实权的虚职。

那位友人她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

与她父亲的关系还算可以。

只是父母去世后,姜家与这些人便断了联系,如今,她想了解当年的细节,只唯有问他。

将信写完,姜映晚待墨渍干涸,折起塞进信封中,递给了紫烟。

“去让人送给林大人。”

紫烟接过,亲自找人将信送去了郢都。

姜映晚等着对方回信的这几天,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碧水阁中。

直到第五天,郢都的信终于递到京城。

姜映晚迫不及待打开。

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

姜兄身份特殊,三年前的案子归大理寺管,若是姜姑娘想详查,需调大理寺的卷宗。

这句写完,对方似有些犹豫。

空了数行,才在信笺的尾部,用小字加了一句:

抱歉,林某力薄势微,无缘得见大理寺卿,但听闻裴府嫡长子身居首辅高位,或许能帮姑娘一二。

看完,姜映晚拧眉。

紫烟凑过来瞄了眼,神色同样沉重。

好一会儿,她问姜映晚:

“小姐,咱们要去裴公子那里走一趟吗?”

大理寺的卷宗,非一般人能看。

姜家式微,别说卷宗了,单是面见大理寺就是不可能的事。

姜映晚捏着信犹豫良久。

薄薄的信笺都被她捏出折痕。

她目前虽暂住在裴府,但她与这位嫡长子无任何交情。

突然之间开口求人帮忙,实在不妥。

但是……

她又确实没有旁的能求的人。

裴砚忱于她,是唯一的人选。

自从与姜家旁系闹翻,她便彻底算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曾经祖父对裴家的那点恩情,是她仅剩的一点倚仗。

姜映晚迟疑良久。

最后还是决定,去求裴砚忱试一试。

便当作,是用这件事抵了曾经两家间的恩情了。

前几日方嬷嬷去邺城接她的时候,虽一直说让她今后一直住在裴府就好,裴府以后就是她第二个家。

但姜映晚从未想过,真的在裴府长住。

那个时候她正被姜家旁系逼着给人作妾,方嬷嬷那时奉命去姜家,对她来说,是解燃眉之急的救命稻草。

为了不被那些所谓的亲戚卖给四五十岁的人作妾室,她随着方嬷嬷来了京城。

她来时就打算着,等眼下的困境过去,她就带着紫烟去找一个安静的小镇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至于裴家先前说的,让她一直住在裴府,裴家护她一生顺遂这种承诺,她从未真的当真。

且不说曾经两家间的恩情她并不是很了解,就单说这份恩情隔了两代,随着时间的消磨,本身就所剩无几。

她不能拿着别人的客套之言当护身符,真的在这里赖一辈子。

但大理寺的卷宗,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她不能让她的父母枉死。

她想查清当初的真相。

为今之计,只能用这份所剩无几的恩情,去求裴砚忱帮她一次。

良久,姜映晚将信笺放在案上。

缓缓抬睫,轻声说:“走一趟试试吧。”

紫烟抬头看过去。

又听到她家主子道:

“就当用卷宗抵了曾经的恩情,等这事过后,我们就离开裴家。”

紫烟点头。



青竹苑中。

处理完案牍在案边抵额小憩的裴砚忱再次梦见了那个荒缪的梦境。

与先前不同的是,那个乖顺温和、口口声声说着永远不会从他身边离开的姑娘,在他外出受命时,毫不犹豫地从别院中逃走。

他在外不分昼夜加快办案的进程,只为早些回来见她。

可当他日夜兼程赶来别院,推开门,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

再无她半个影子。

那种最重要的东西被人生生从心中剜掉的空洞与彻痛,让他瞬间眼底染戾。

心底的怒气疯狂翻滚,他抓住最后一丝冷静让人即刻去追。

可当他终于找到她,看到的,却是她戒备惊恐地望着他、牢牢护着另一个人的模样。

裴砚忱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明明是梦,可那种翻滚叫嚣的盛怒与戾气,让他有种恨不得生剐了她身后那男人的冲动。

这种陌生的情绪来得太剧烈。

剧烈到,哪怕从梦中惊醒,心底深处,那种前所未有的失控仍旧挥之不去。

他第一次,生出在现实中找到那个女子,将人彻底囚在身边的荒唐念头。

桌案上的案牍还平摊着。

裴砚忱却没有再看的心情。

漆黑冷漠的眼底,此刻燥意越发浓重。

他紧抿着唇,起身来到窗前。

眸光晦暗不明,垂于身侧的手掌寸寸收紧。

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

说来也怪,这几日,他梦见这个梦境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梦中的场景也越来越多。

只是唯一相同的,是他仍旧记不住那女子的脸。

“砰砰”两道极轻的叩门声,打破一室的沉滞与死寂。

裴砚忱侧身,冷眸半抬。

季弘站在门外,恭敬道:

“大人,姜姑娘求见。”


裴砚忱迎着她视线,正要开口。

却见意识昏沉沉瞧着他没说话的女子,眼眶中缓缓噙出水雾,发凉的纤细指尖眷恋地想去抓他抵在床沿上的手。

她意识不清,红唇嗫嚅着。

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水蒙蒙的眸子,却渐渐多了其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痛苦悲伤时好不容易见到熟稔之人心底发生的亲近,

以及在面对亲近之人时不必再强撑坚强、将一直强掩着的脆弱和悲伤倾诉出来的委屈。

她将他认成了别人,哽咽着软音、拉着他喊:“时箐哥哥……”

低软含颤的嗓音晕满了委屈和眷恋,冷凉的指尖摸索着去抓他手掌。

想要他给出她回应。

裴砚忱撑在床沿上的冷白指骨寸寸收紧。

直到冷硬的指节透出青白色。

他沉沉看她,眼神寒下来。

细碎的冷意,从漆黑的瞳仁中渗透出来,裹着沉冷,压抑逼仄。

在她意识不清,拉着他再次喊那个名字时,理智最深处,一直被死死压着的什么情绪“砰”的一声鼓胀开来。

他下颌绷起,黑眸中的情绪幽冷的骇人。

一字一句,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姜映晚——”

“你在喊谁。”

她意识不清明,在高热与风寒的折磨下,头脑也没有思考的能力。

因此并不明白一向对自己温柔纵容的时箐哥哥为何语气这么冷。

但她本能地想要靠近他。

想要靠近,这个和她一起长大,也被她父母当成膝下孩子照顾数年的邻家哥哥。

她嗓音中的委屈更浓。

滚烫的脸颊蹭着她手背,像无意识的撒娇,也像难受极了的委屈,想让他哄她。

“时箐哥哥……我爹娘……”

裴砚忱眉眼处的沉静与寡凉被只有在梦中才时常出现的妒忌与怒意击碎,露出内里满眼的阴鸷与森然。

他沉沉闭眼,试图生生压下那些真实到不像是梦的画面。

但这次,却适得其反。

裴砚忱指骨蓦地松开。

沉着脸攥住她攀附在他手背上的细腕。

指骨恶劣地用了几分力,逼得她不得不咽下那几个异常刺耳的字眼。

“姜映晚。”

在她抬着水眸,朦胧不解地看过来时,他逼视着她,音质沉冷如冰,一字一顿:

“你看清楚——”

“我不是他。”

一个多时辰过去,药效彻底发挥作用。

姜映晚额头上的温度退下去。

苍白无血色的唇瓣也红润不少。

裴砚忱坐在床尾,手中把玩着一只随身玉佩,眸色暗沉诡谲,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他一直不说走,外面的侍从自然不敢撵他。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外面远处的天色隐隐露出鱼肚白,床榻上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的女子才缓缓醒了过来。

随着她意识慢慢清醒,梦中那些远在邺城时,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长大的画面也如烟雾般褪去。

姜映晚轻蹙着眉,甚至想永远留在梦中沉溺在那些画面中,可随着意识缓缓清明,那些画面风吹一般跑的无影无踪。

她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

因风寒的缘故,整个脑袋昏沉沉的胀的难受,她正想抬手按一按,

眼角余光却瞥见她床边坐着一道人影。

姜映晚瞳孔一缩,被吓了一跳。

裴砚忱半张脸隐在昏暗的烛火中,看不清情绪。

待看清那道松姿竹骨的面容后,姜映晚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整个心神都被提了起来,绷紧得厉害。


名不正、言不顺。

根本不合礼数。

她正要开口,可老夫人就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她话音还没说出来,她就率先再道:

“还有你将来的婚事。”

“晚晚,”老夫人苦口婆心,“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就算你与那公子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这婚事也得好好办,以免将来出嫁后被夫家看轻。”

裴老夫人这几日虽在病中,但—直在考虑这件事。

在让方嬷嬷喊姜映晚过来前,她就想好了,如果姜家与裴家能结亲,就好好给他们小辈办—场浩浩大大的大婚。

但如果没有这个缘分,她就充做晚晚的娘家人,帮她参谋着婚事。

回神,老夫人看向她,说:

“你身后现在只有几个旁系,指望他们是定指望不上的,虽然你双亲给你留了大笔的财产,但婚姻大事,必须得有长辈出面。”

“你喊我—声祖母,祖母就是你的后盾,你与那公子结亲时,祖母给你主婚,但在出嫁前,你就好好住在府中,别再想着搬出去住。”

老夫人声音虽和缓,但态度坚决。

她说完,根本没给姜映晚反对的机会,便拍板叫定。

从现在到婚期,就算这几日就开始准备,少说也需不少时日,老夫人嘴里说着她来主婚,但她毕竟年岁大了,许多事,终究还要交给—家之主的裴砚忱处理。

姜映晚着实不想再跟裴砚忱有牵扯。

更怕这份人情牵牵扯扯到以后更加还不清。

所以姜映晚几乎没犹豫,还是打算拒绝。

“祖母,您的好意晚晚心领,但——”

她刚说—半,老夫人就皱了皱眉,面上佯装动怒,来了句:

“晚晚,你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这把老骨头了。”

这话—出,姜映晚下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裴家老夫人,是先帝在时便威震京城的人物,就连当天天子都要给三分薄面,谁敢看不起?

这顶帽子—扣,别说她,就连整个姜家都承受不了。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禀报,说公子回了府。

老夫人转眼看向厅堂外,对他们道:“请公子进来。”

姜映晚适时福身行礼,“那祖母先忙,映晚先告退。”

老夫人没再强留她,只嘱咐:

“好好在府中住着,空闲了就来陪祖母说说话,直到你大婚出嫁。”

姜映晚只能应声。

她行过礼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老夫人又想到什么,喊住她问:

“对了,晚晚,祖母忘了问你,心仪的公子是哪家贵子?”

姜映晚停步,回身看向老夫人,轻声说:

“回祖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容家公子容时箐。”

容家这位新认回来的公子—举入仕博得状元之位入翰林院的美谈,早已传遍京城上下。

老夫人身在深府宅院,也听到了不少音信。

在听到‘容时箐’这几个字的—瞬间,老夫人短暂惊讶过后,是浮于言表的了然。

“难怪,祖母听说他先前也是在邺城长大。”

片刻后,姜映晚从厅堂出来。

但刚出来门,就迎面遇见了拾阶而上的裴砚忱。

她率先停下脚步,“裴大人。”

裴砚忱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嗓音极淡“嗯”了声。

这会儿早已过平时抚琴的时辰,于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姜映晚及时出声问了句:

“大人,今日可还用抚琴?”

裴砚忱身形—停。

他眸色偏淡,那种许久未曾出现的冷恹似重新聚于眼底。

但若是细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大概子时左右,林嬷嬷派人去通报后,裴大人就过来了。”

子时左右……

姜映晚眼眸眯了眯。

从子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她视线收回,在床尾裴砚忱方才坐过的位置短暂停留一刹,旋即,她吩咐紫烟:

“两家的婚约早晚会退,今夜之事,交代院中的下人,不准传出去。”

紫烟立刻应声,“奴婢明白。”

……

姜映晚上次因催情香丸引起的身体亏损并未恢复,这次的风寒虽来得急,但在碧水阁一连喝了好几天的药才慢慢有点好转。

在她病的这几天,老夫人日日让方嬷嬷来送各种补品与汤药。

直到姜映晚彻底痊愈。

在阁院中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姜映晚也慢慢调整好了父母之案的情绪,在彻底痊愈的当天,她对紫烟说:

“案子既已查明,裴府我们便不久待了。”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紫烟愣了下。

反应过来,她放下手头里刚端过来的茶盏,想起最初找裴砚忱帮忙调查皇商一案时,便打算着待案件查明,两家恩怨抵消,她们就离开裴府,以免多给别人添麻烦。

紫烟很快点头。

脸上并未有舍不得离开裴府的失落,只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与乐观。

“奴婢一切听小姐的。”

她笑呵呵地补充,“老爷和夫人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的家业和铺子,我们有足够的银钱傍身,小姐想去哪里都行。”

说罢,她又想到一个重要的事。

问姜映晚,“咱们离开裴府应该要跟老夫人说声,小姐想什么时候和老夫人提此事?”

姜映晚看了眼镜中的妆容,“就今日吧,事情既然查明了,一直待在裴府对人家多有不便,我已让人去置办了一处院子,近两日,我们就搬过去。”

紫烟自然没有异议。

见姜映晚起身,她忙问:

“小姐这会儿便去紫藤院?”

姜映晚轻“嗯”了声。

紫烟正要说她去里面拿件披风,别风寒刚愈再被吹了风。

话还没说出来,林嬷嬷突然从外面着急忙慌地进来,对着姜映晚快速说:

“姑娘,陛下的圣旨到了。”

姜映晚一懵。

“圣旨?”

林嬷嬷迅速点头,因着急,语速都快了许多,“是的,姑娘,陛下身边的卫公公亲自来宣的旨,您快去接旨吧。”

姜映晚虽想不通为何突然之间会有她的圣旨,但圣上圣旨怠慢不得,好在方才本打算去见老夫人,她妆容完整,衣着也得体,不需要再梳妆,直接出去接旨即可。

府中的人传信慢。

姜映晚出来时,卫沂已拿着圣旨候在碧水阁外。

见她出来,卫沂笑容满面地先问了声好,随即才在姜映晚等人跪下后,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商姜氏姜祎秉性良善豁达,为民扶危济困,对朝忠心耿耿,朕感念姜卿之忠心善心,特赏姜氏女姜映晚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珠宝百件,钦此!”

姜映晚领旨谢恩,“臣女谢陛下。”

卫沂合上圣旨,乐呵呵地上前,将圣旨交给了姜映晚,恭贺说:

“恭喜姑娘,对已故旧臣破例封赏的,姑娘还是头一份。”

姜映晚接了圣旨,问出心中疑惑:

“敢问公公,家父已故三年,陛下怎的忽然想起来生父了?”

卫沂也没瞒着,说:“裴大人将皇商之案的始末尽数告知了陛下,令尊身故有冤,大理寺卷宗记载有误,这才特意降旨,安抚姜家。”

姜映晚轻轻垂眸,并未再问别的,只礼数周全地道谢:


再过几日,等裴砚忱离京时,她和紫烟离开。

……

姜映晚提前让人置办好了一处宅院,并约了之前在姜府掌家的李管事细商以后的宅院和姜府名下铺子打理的具体事宜。

虽然中间多了一个抚琴还恩情的意外,但该商议的细节还是要商议,翌日一大早,姜映晚就带紫烟出了府。

等她安排好所有事情回来时,已快到午时。

马车缓缓在裴府外面停下。

紫烟叽叽喳喳地说着离开裴府后的具体打算,姜映晚也不打断她,弯着唇角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直到来到假山附近,正要拐过垂花门回碧水阁时,另一条青石路上,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道难掩喜悦的温润嗓音:

“映晚?”

熟悉的嗓音入耳,姜映晚脚步蓦地一停,下一刻,她迅速转身往后看去。

入目的,是一张意料之内的温润雅致面容。

来人丰神俊朗、霞姿月韵。

一身云缎锦衣,身形修长,眸光温柔,脸上隽着几分明显的意外之喜。

容时箐几步走过来,望向她时,眼底温柔更浓,给人一种和煦温暖的感觉。

“时箐哥哥?”

姜映晚眼底浮过诧异,但诧异过后,是在裴府中遇见他的意外,她唇角无意识晕开笑意,话中带着几分未逝去的惊讶,看着他问:

“你怎么在这里?”

容时箐停在她面前,像小时候久别重逢时那样习惯性摸了摸她脑袋,嗓音带笑:

“我入了翰林院当差,首辅大人手中掌控着各司的卷宗与文书,翰林院有些零散的卷宗需要请首辅大人过目,我今日来裴府找裴大人。”

他脸上欣悦更甚,“上次听你说最近在裴府暂居,今日在来裴府之前,我就在想能否恰巧见你一面,倒是不曾想,还真这么巧。”

见她似是从府外回来,容时箐顺口问:

“这是去哪儿了?”

容时箐虽自小便流落在外,但他运气好,没吃多少苦,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邺城的一位商贾收为了义子。

那商贾无儿无女,这些年将容时箐当亲生儿子养大。

且两家住得近,两家长辈又都经商,邻里之间往来便格外频繁,两家长辈的关系也非常亲厚。

长辈来往频繁密切,小辈之间便亲近。

连带着姜映晚和容时箐的关系自小就很好。

两人一起长大,甚至在两家长辈外出走商时,她和容时箐常常在对方家中吃饭,他们既算青梅竹马,也算邻家兄妹。

容时箐性子温柔,待人接物谦逊有礼,因比姜映晚大几岁的缘故,对姜映晚素来照顾,姜祎也喜欢容时箐的性情,多年来一直将容时箐当成半个儿子对待。

对于姜映晚来说,容时箐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是父母之外最亲近的人。

所以容时箐问完,她便解释说:

“爹娘出事后,府中大多数的老人都被那几个旁系辞退了,现在姜家的产业从那些旁系中夺回,铺子中需要人手打理,我让紫烟将李管事找了回来,刚跟他商量完后续打理的细节。”

容时箐问:“可有我能帮忙的?”

姜映晚轻笑,“这倒没有,已经安排好了。”

容时箐点头,想到什么,他又问:

“上次你说是暂时住在裴府,那打算何时离开?”

姜映晚没瞒他,“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也就几天吧。”

裴府后院并不是适合长久说话的地儿,简单叙旧后,容时箐说了上次匆匆见面没有来得及说的一件事。


只大致得知他在那次意外之后暂时代他父亲经商,后来为了彻底站稳脚跟,打算弃商从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姜家旁系算计着将她远嫁出去来彻底霸占姜家的产业,在之后更是暗中阻断她和容时箐的所有联系。

待再次见面时,已是在前不久的京城。

思绪回拢,再看着手中这张宅院地契,姜映晚沉默许久没说话。



未时过,申时初,姜映晚按照与裴砚忱定好的时辰,来了翠竹苑。

从来到裴家开始,她前前后后来翠竹苑的次数已经不算少,季弘季白他们见到她人,连进去通报都不曾,直接打开了门让她进去。

紫烟跟着姜映晚走过水榭廊架,踏上台阶,再看着面前大敞的书房门,

有那么一瞬间,她冷不丁想到,最开始她们主子和裴大人见面时,一直是在翠竹苑外的凉亭,

而最近,不管什么时候见面,似乎再也没有选过凉亭,全是在书房。

伴随着这个念头而出的,是前几日她家主子半夜高热、裴大人衣不解带在碧水阁的卧房待了半宿的画面。

紫烟眉头不由地皱了下。

再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心底深处莫名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见面的地点由凉亭这种不论何时相见都不会引人误会的公众场合,变成翠竹苑中寻常人连靠近都靠近不得的书房,

到底是因为在那层救命恩情的情义下,裴大人和她主子随着相处增多慢慢熟稔的缘故,还是因为……

——裴大人其实是有意促成这门婚事?

紫烟眼角狠狠一跳。

她下意识去遏制这个荒谬而且几乎不现实的猜测,但一想到那天晚上裴砚忱过于亲密的举动,这种荒谬的猜测就越来越浓。

紫烟眉头无声皱得更紧。

身为贴身丫鬟,她自然清楚自家主子想退婚,可若是裴大人有意继续这桩婚事,那这婚……还退得成吗?

紫烟心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个猜测快凝为实型时,脑海中又浮出,那天她们主子在老夫人面前提婚约作废时,裴大人就在跟前,并且全程没有阻止。

她想,如果真有意继续婚约,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婚约作废?

紫烟心底差一点便涌上心头的荒缪猜测又淡了下去。

方才一瞬间揪起来的心也稳稳落在了肚子里。

今日和往常一样,来到书房门口,紫烟照例被拦在书房外面,姜映晚一个人进去。

裴砚忱正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

听到她进来,他抬头看过来,对她指了指他书桌正前方提前让人摆好的琴。

“有劳姜姑娘。”

“大人客气。”

姜映晚走过去,在他的视线中坐下。

素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清悦琴音便流泻而出。

裴砚忱缓缓看她几眼,很快重新垂眸,继续处理手头里的公务。

有上次凉亭上他目光漆沉地直勾勾盯着她的忐忑经历在,姜映晚在来之前是有几分踌躇的。

不过好在他今日需要处理的公务多。

从她来到结束,他除了在她进来的时候跟她说了句话,其余时候,他都在处理手中的文书与各种卷宗。

琴架的位置和他书桌虽然挨得近,但双方互不打扰,她弹她的琴,他忙他的公务。

接下来的两天,每日的抚琴皆是如此。

每到申时,翠竹苑裴砚忱的书房中,便响起潺潺流水般的清悦琴音。


许是越想知道什么,反而越是事与愿违。

这一整晚,裴砚忱梦中的画面始终断断续续。

有他曾经在梦中见到过的。

也有他没见过的。

然而更多的,是锦帐床榻上的交颈缠绵。

卯时一刻,天还未亮,裴砚忱就醒了过来。

随着他睁眼,梦中那女子的面容,又迅速变得朦胧模糊。

他烦躁地皱紧眉,将胸膛那股躁乱的情绪压下去,起身去了净室。

两刻钟后。

男人沉着眸来到书房。

强行压下那些躁动的情绪,拿出文书摊开,试图以公务让心绪平静下来。

辰时一刻,季弘从府外回来。

手中拿着一封信。

他去敲卧房的门,想将信交给裴砚忱。

却不曾想,裴砚忱已经身在书房。

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季弘没多待,将信放下,便退去了外面。

裴砚忱一个人待在书房中,将所有的密信与文书看完,时辰已经快到午时。

自从今早一醒,脑中的几根筋就‘突突’跳动着疼。

几个时辰过去,疼痛还是依旧。

半分没有缓解的迹象。

他将最后一封信回复完放在一旁。

靠在檀木椅上闭目养神。

本只是想放空思绪、缓解几分燥意,可没想到,一闭眼,那些梦魇般缠绕的画面再次涌了上来。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先前梦到的,基本都是未曾梦见的画面。

而这次,看到的却全都是之前见过的场景。

在今日这场梦中,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过客。

走马观花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些梦境的始末。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场景中,那女子的脸始终是看不清的。

直到画面停止在‘她’撕毁婚书、趁着他受命外出逃出别院与人私奔的那一幕。

漆黑的深夜中,借着冲天的火光,在‘她’和‘她’的心上人携手往前逃跑时,裴砚忱终于在她仓皇回头时,看清了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更是每天深夜,在他梦境中与他抵死缠绵的脸。

裴砚忱逼迫着自己醒来。

想在记忆最深的这一刻,从梦中挣脱出来,并在现实中清晰记住这张脸。

翠竹苑外。

姜映晚将誊抄好的底单交给季弘,让他转交给裴砚忱。

季弘看了眼,有些为难。

他没有接,歉意地对着姜映晚说:

“抱歉姜姑娘,您亲自将底单交给大人吧。”

“大人这会儿正好在府中。”

说话间,他带她去书房。

书房的门并未关,半扇屏风遮住了书桌那边的视线,季弘在门外停步,示意姜映晚直接进去即可。

“姜姑娘,请。”

姜映晚唇角微抿,颔首踏进房门。

她越过屏风,朝着书桌看去。

裴砚忱闭着眼半靠着椅背,似在休息。

她没想吵醒他,放轻动作,将誊抄的底单放下,就想先行离去。

只是裴砚忱的书桌看着虽大,但上面放满了案牍与文书,还有不少没有来得及装进去的信件。

姜映晚粗略扫了一眼。

只有他附近的书桌内侧,有一小块空的地方。

她捏着底单,将脚步放到最轻,绕过宽大书桌的一角,探过身将底单放在了桌上。

正要直起身离开,就在这时,原本紧紧闭着眼睛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

冰冷的掌在她收回手臂之前,迅速扣住了她腕骨上。

他用的力太大。

这么猝不及防之下,姜映晚直接被他拽得半趴在了桌案上。

她压住嗓中的惊呼,错愕地朝他看去。

“裴……”

只是在看清他此刻眼神的那一刻,嗓音骤然止住。

他神色少有的冰冷,看向她的视线,是半分不加掩饰的侵略和压迫。

姜映晚所有动作怔住。

目光接触的那一刻,她心头陡然升起前所未有的迫切逃离的念头。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但被这双漆黑冷沉的眸子盯着,她脊背迅速泛出一层寒意。

姜映晚本能地挣扎手腕。

想从他掌中挣脱。

“裴大人?”

裴砚忱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

眼底神色几经变幻。

她此时脸上的惧怕,与火光之中,梦中的她惊惶逃跑的一幕毫无征兆地重合。

醒来的前一刻,深深印在脑海中的那张面容,与现在他眼前的这张一模一样。

裴砚忱有一瞬间没分清梦里梦外。

睁开眼看到她转身想要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死死拽住了她手腕,将人扣在身边,不让她再跑。

直到她轻颤着声,开口喊他。

他才清醒几分。

裴砚忱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画面与胸腔深处叫嚣的阴暗情愫。

视线下移,看向被他用力攥在掌中的细腕。

他手上卸下力,寸寸松开她。

她受惊般,他还未完全放开,她就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

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裴砚忱指骨有片刻的僵住。

他眼睫垂了下。

指掌无声收紧,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用力攥在手心。

再次抬起眼皮时,他眼底的神色已经敛尽。

重新恢复为平时的冷静与平和。

嗓音低缓,黑眸注视着她。

第一时间道歉。

“抱歉,方才意识未完全清醒,有没有弄疼你?”

他刚才的眼神,让姜映晚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将手腕掩在长袖中,红唇抿起,覆着乌睫,轻轻摇头。

“……没有。”

姜映晚急于想离开,未说别的,对他指了指桌案上的底单,解释自己来他书房的原因。

“底单誊抄好了,本想着交给季弘,可他好像有事。”

裴砚忱低“嗯”了声。

揉了揉额角站起身。

轻声说,“我知道了,明日会有人去邺城,待姜家旁系那边的事处理完,我再让人去碧水阁告诉你。”

姜映晚道谢,“多谢裴大人。”

因方才的意外,两人间离得有些近。

现下他一站起身,那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更为明显。

她没再继续待在这里,很快提了离开。

“那……裴大人先休息,我先回去了。”

裴砚忱没拦她。

姜映晚转过身后,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他箍得发疼的手腕,很快离开了翠竹苑。

裴砚忱停在原地。

冷眸微眯,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看似面不改色,但离开时急迫出去的步伐,暴露出了她迫切逃离的念头。

这一幕,在现实中是第一次发生。

可在那个梦中,前前后后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直到她身形在廊下消失,裴砚忱才垂下眼,任由那些雾气褪去、潮水般的清晰画面,涌入脑海。

梦中的场景清晰到,给他一种,那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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