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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嫁人后,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北辰砚全局

余越越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花轿赶在日暮之前到了驿站。玄翼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安排了上等雅间予林思棠居住。“路途遥远,二少夫人早些休息。”之前虽是假装,可就林思棠纤细身板,一路颠簸,怕也很难吃得消。林思棠点点头,被四个丫鬟簇拥着进房,因是新娘子的缘故,盖头不能摘下,遂一路只能在人前装瞎。十几年里,林思棠鲜少出府,如今一日马车,确实坐的她浑身酸软,腰腹胀痛。一进屋,她就掀了盖头,扶着腰坐在了床榻上,木床不大,很硬,可比之马车,依旧好上百倍。“姑娘,奴婢去打些水来。”知书端着盆子出门,盖头不能在人前取下,可妆容却是要洗去的,等到了青州大婚之日,再补上。知春,知夏也各自忙活,拾掇屋子,铺床叠被。林思棠于贴身之物上有一定要求,所以凡是要接触到皮肤的东西,都要一一换...

主角:林思棠北辰砚   更新:2025-01-02 09: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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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思棠北辰砚的其他类型小说《奉旨嫁人后,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北辰砚全局》,由网络作家“余越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花轿赶在日暮之前到了驿站。玄翼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安排了上等雅间予林思棠居住。“路途遥远,二少夫人早些休息。”之前虽是假装,可就林思棠纤细身板,一路颠簸,怕也很难吃得消。林思棠点点头,被四个丫鬟簇拥着进房,因是新娘子的缘故,盖头不能摘下,遂一路只能在人前装瞎。十几年里,林思棠鲜少出府,如今一日马车,确实坐的她浑身酸软,腰腹胀痛。一进屋,她就掀了盖头,扶着腰坐在了床榻上,木床不大,很硬,可比之马车,依旧好上百倍。“姑娘,奴婢去打些水来。”知书端着盆子出门,盖头不能在人前取下,可妆容却是要洗去的,等到了青州大婚之日,再补上。知春,知夏也各自忙活,拾掇屋子,铺床叠被。林思棠于贴身之物上有一定要求,所以凡是要接触到皮肤的东西,都要一一换...

《奉旨嫁人后,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北辰砚全局》精彩片段


……

花轿赶在日暮之前到了驿站。

玄翼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安排了上等雅间予林思棠居住。

“路途遥远,二少夫人早些休息。”

之前虽是假装,可就林思棠纤细身板,一路颠簸,怕也很难吃得消。

林思棠点点头,被四个丫鬟簇拥着进房,因是新娘子的缘故,盖头不能摘下,遂一路只能在人前装瞎。

十几年里,林思棠鲜少出府,如今一日马车,确实坐的她浑身酸软,腰腹胀痛。

一进屋,她就掀了盖头,扶着腰坐在了床榻上,木床不大,很硬,可比之马车,依旧好上百倍。

“姑娘,奴婢去打些水来。”知书端着盆子出门,盖头不能在人前取下,可妆容却是要洗去的,等到了青州大婚之日,再补上。

知春,知夏也各自忙活,拾掇屋子,铺床叠被。

林思棠于贴身之物上有一定要求,所以凡是要接触到皮肤的东西,都要一一换成自己的东西。

等一切忙完,楼下小二也呈上了吃食。

有荤有素,六菜一汤,北王府倒也没有亏待她。

知秋,“还算他们有些良心,不曾在吃食上苛待姑娘。”

林思棠一笑,“他们都乃七尺男儿,就算心有芥蒂,也不会屑对我一女子行低劣手段,此乃君子之风,不可再口出恶言。”

知秋抿抿唇,“奴婢知晓了。”

“奴婢就是生气,姑娘都不舒服成那样了,他们还故意拖慢行程为难。”

林思棠闻言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四个丫鬟被安排在了林思棠房间左右,知书负责守夜。

许是累的厉害,林思棠沾了枕头不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有人抚摸着她的脸,口中念念有词,似悲痛,似哀叹。

林思棠蹙了蹙眉,想睁眼瞧瞧那人面容,却倏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哐当一声巨响,有人破门而入,屋中旋即灯火通明。

林思棠猛然坐起身,惺忪眸子看着突然闯入屋的数人,眼神从迷离转为冷沉。

知书倒在一旁地上,一动不动。

“玄翼,你这是何意?”

就算要杀人灭口,也当远离了皇城才是,此时下手,是否太心急了些。

至少要等到了青州,让她见了那北王府二公子才是啊。

明明白日里,玄翼已经有些动容,不那么厌恶她了,为何突然有此转变。

莫不是收到了上头密令,一时间,林思棠心中百转千回。

“何意,此话,该在下问林大姑娘才是!”玄翼眸子发红,愤怒的咬牙切齿。

林思棠皱皱眉,还不曾深究此话何意,便见侍卫中走出两人径直走向她衣柜,旋即从中揪出了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身量不高,头低垂着,被侍卫拖出来扔在地上。

林思棠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房中衣柜里,藏着一个男人?还被北王府抓了个正着!

男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林大姑娘。”

林思棠回神,看着地上男人,“你抬起头来。”

男人跪直身子,微抬起下巴,待那张脸映入眼帘,林思棠狠狠闭了闭眼睛。

“林大姑娘是不是该予兄弟们一个解释?”玄翼沉声开口。

待嫁之身,私会男人,乃死罪,便是皇上,亦说不出半个不字,许还要安抚北王府,冠予她恶名。

“我不认识他。”林思棠很快平静下来,语气冷淡。

“不认识?”玄翼眯了眯眸子,“您觉得此话,属下们会信?”

“呵。”林思棠冷冷一笑,“信与不信,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又或有可能,是有人不满于赐婚,故意栽赃陷害于我,也不一定。”

玄翼气红了眼,“北王府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屑用此卑劣伎俩,你少血口喷人!”

林思棠,“本姑娘光风霁月,更不会行此龌龊之事。”

“况且,我明知北王府侍卫都乃习武高手,还在你们眼皮子偷情,我脑子有病不成?”

玄翼被堵的哑口无言,一时也觉得林思棠所言有理。

偷男人偷到他们眼皮子底下,除非傻子才那么做。

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黑衣男人瑟瑟出声,“林大姑娘,您不认识奴才了吗?”

“我应该认识你吗?”林思棠眼神冷淡。

“是奴才,奴才是柳业啊。”

“没听过。”林思棠冷冷吐出三个字,旋即看向玄翼,“我终究是你们二少夫人,深夜半夜,你们杵在我房中,是否于理不合?”

玄翼这才注意到林思棠一直用锦被裹着身子,显然是衣衫不整。

即便要被处死,那也是公子的女人!

“都退下。”玄翼一挥手,连同地上男人一起拖了出去。

房门关上,林思棠吐了口气,掀开锦被下床穿衣。

知书紧闭着双眼,任林思棠如何推搡都没有反应。

无法,林思棠只得唤来知秋照看着她,她则去了后院厢房。

厢房中,玄翼带着数名侍卫围着那黑衣男人,杀气森森。

林思棠一到,侍卫们的森冷眼神立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说,他是姜家嫡子,姜玄祁的小厮,奉命予林大姑娘送书信的。”玄翼冷眸紧盯着林思棠。

“哦。”林思棠点点头,“那不就证明,他并非是与我私会。”

“可你同姜玄祁书信往来,亦是私相授受。”

“书信呢?”林思棠抬眼看着玄翼,“任何事情都讲究证据,空口白牙诬陷人,可非光明磊落之辈所为。”

玄翼都快气死了,呆子脸微微抖动,“人证在此,林大姑娘还巧言令色!”

林思棠冷哼,“你们胡乱抓个人,就要扣我一个私德不修之罪,还不容我自证清白不成?”

“既是私相授受,那就拿出来往书信,以证明我不忠不贞,拿不出,那就是你们失职,令歹人闯入我房中,危及我性命。”

林思棠看着地上男人,走近了一步,话却是对玄翼说的,“若你能拿出书信,不用各位动手,我第一个杀了此人,然后自戕!”

柳业听了此话,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林思棠。

眼前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子,是那位温良贤淑的林家大姑娘?

以往,她心许公子,连带对他,都是客客气气,温声低语的。

“好,望林大姑娘说到做到!”玄翼大步上前,摁住柳业搜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从柳业怀中摸出了一封书信,玄翼冷笑,看了林思棠一眼,旋即打开。

林思棠则平静无波,浑似与她无关。

信上所述,先是深情诉说离别之苦,又哀叹二人情深缘浅,荆棘横生,最后,则是信誓旦旦诉其忠贞不二,唯林思棠不娶。

玄翼只觉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飞到了自家主子头上,五脏六腑都气炸了。

姜玄祁,委实欺人太甚!

只是转念一想,二人之所以被分开,貌似也同主子有关…

玄翼摇摇头,那是皇上棒打鸳鸯,关他们主子什么事,如今新娘子还不曾进门,就被带了绿帽子,主子已经够冤了。”

玄翼黑着脸将书信扔给林思棠。

林思棠捡起,只略略看了几眼,就折了起来,“一封书信,能证明什么,皇城哪家闺阁姑娘,不曾被男子诉过心意。”

“况且,我同姜家公子有过婚约,是人尽皆知之事,北王府若是不忿娶我一退婚之女,大可上呈皇上,诉其不满,而非是处处为难我一无辜女子。”

她又不曾写过什么对姜玄祁情深几许的书信,旁人寻上门,关她何事。

玄翼双拳紧攥,归根究底,确实是他失职,而除了此封书信,亦没有证据能证明林思棠女德不修。

林思棠,“自家少夫人,搁你们眼皮子底下被旁的男人潜入了闺房,本姑娘还想书信一封,问北二公子要个交代!”

“好歹是北王府侍卫,也不嫌丢人现眼!”

玄翼几人被说的面皮发红。

都有些不明白,明明是讨伐林思棠的,怎么就忽然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我深居闺阁,便是对姜公子都印象不深,更遑论一个小厮,人,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别再扰我清净。”

林思棠扔下这句,转身愈走,可想了想,又回头看着玄翼,“你可还有什么意见?”

玄翼看看林思棠,又看看地上柳业,最后摇了摇头,“在下会将今日发生之事,上呈我家公子。”

“随意。”林思棠抬步离开,待回了房中时,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姑娘,您没事吧。”知秋急声询问。

林思棠摇摇头,“知书怎么样了?”

“奴婢将她扶去了隔壁,人还睡着。”

林思棠“嗯”了一声,待坐在了椅子上,才发觉脚裸软的厉害。

姜玄祁!

印象中,他并非如此不知分寸之人。

此为,极有可能置她于死地啊!

知秋倒了杯茶给林思棠,“姑娘,他们有没有为难您,您会不会有危险啊?”

“目前应是不会。”那玄翼,倒不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只是敷衍侍卫容易,那北二公子,恐难以交代。

往后日子,怕是要更难了。

林思棠重重吐了口气,满心疲惫。

她之一生,只求平安顺遂,如此夙愿,都难以周全。

林思棠闭上眼睛,倏然想起了睡梦中的触感,她蹙着眉抚了抚脸颊,许只是梦一场吧。

若是姜玄祁,他一温润书生,怎能在北王府侍卫手中全身而退。

如今,只求那北二公子念在她无辜,不深究此事,予她一立命之所,便算佛祖保佑了。


他喜欢女子乖巧柔顺,害羞矫怯,应就是皇城那些正室夫人口中,弱柳扶风,柔若无骨的娇滴滴女子。

既他喜欢,装一装又何妨,总不是日日相见,只要能维持如今的日子就很好了。

“主子,主子。”屋门突然被叩响,是玄翼的声音。

林思棠看了眼北辰砚,自觉起身回了内室。

凡北辰砚公事,她知晓的越少越好。

北辰砚瞧着女子纤细背影离开,眸中浮上无奈,旋即唤了玄翼进来。

“怎么了?”

玄翼朝内室撇去一眼,压低声音道,“王爷来信了,是加急信件。”

加急信件,只关乎军情,北辰砚立时起身往外走去,却又倏然顿住了脚步。

“你先去书房,我稍后就到。”

玄翼愣了愣,还是拱手应下,率先离开。

北辰砚则转身去了内室,林思棠正歪在软榻上看书。

见北辰砚进来,林思棠立时收了话本子。

北辰砚,“你接着看书,我有些事要忙,今晚许会晚一些,你可先睡,不必等我。”

“好。”林思棠攥着话本子,见北辰砚转身走了,才重新躺了下来。

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如此小事,他竟也进来同她说一声。

仿佛他们真是那…情深意笃的夫妻…

林思棠摇摇头,晃走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总是如此,有了这个又想要那个,许是王府日子比之她所想太过坦顺,竟让她有了如此荒唐想法。

须知,她同北辰砚的开始就代表着一场政务博弈,北辰砚背后押上的是整个北王府,换做是她,不永绝后患已是仁慈,又怎会动那旖旎心思。

而如今,北辰砚之所以容得下她,林思棠归咎于,她的识趣和安分。

书房。

北辰砚打开加急 信件,看过之后,脸色阴沉无比。

玄翼凑上前看了几眼,也沉了脸,“主子,朝廷这是什么意思?不发军饷,不予物资,要王爷如何守城?”

北辰砚眉眼阴鸷,没有言语。

北王震守边关,以威慑南齐大军不敢再犯,虽大战没有,小摩擦却从不间断。

而大军在年前大战后,军饷兵器就已匮乏,北王连上几道折子,却都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士兵们吃不饱,拿着早已钝了的兵器,当如何同南齐抗衡,不是白白送命吗?

“抚恤金有消息了吗?”北辰砚沉声问。

“有了,属下派人将王府典卖家当,发放抚恤金的事宣扬了出去,户部立即有了动作,十日左右应就能发放。”

可抚恤金能如此,军饷物资却并非小数额,恐,是皇上同户部在故意拖延。

“主子,就算朝廷对北王府不满,可那些士兵却都乃北凉儿郎,他们此举,不是自毁基业吗?”

北辰砚眸子冰凉,“该是抚恤金一事,得罪了户部,故才有意为难。”

不然早就该发放的军饷物资,又怎会倏然拖延,是他当时着急,疏忽了。

其实也并非是他不曾想到,只是他以为,皇帝,不会昏庸至此。

玄翼气红了脸,“主子,他们欺人太甚,不如就让王爷回来,这城,不守也罢,朝廷不是有左都督吗,怎不让姜家去守!”

北王府为了北凉,连世子爷都战死了,最后却落了个如此结果,怎不让人心寒!

北辰砚冷冷一笑,“姜家?”

“不过只会纸上谈兵,操弄权术的逐利小人罢了,若有那实力,当初又怎会复用我北王府。”

当今圣上,小肚鸡肠,生性多疑,且任人唯亲,朝中多数官员都是没什么能耐却长了一张巧嘴的无能之辈。


知秋点点头,知书犹疑开口,“姑娘,方才那姑娘说,只是暂且管着墨香居?”

“那只是在我面前的说辞而已,毕竟我嫁进来,往后就是墨香居的女主子,里里外外当由我做主,若我任人唯亲,她可不就是暂且管着。”

“那姑娘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我同北二公子之婚不比寻常,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关上门过日子,莫管那些杂事。”

知书点点头,知秋却啧了一声,“看着都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却个个都腹有乾坤,也就多亏了姑娘聪明。”

林思棠笑笑,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就被刘婆子制止不让再吃了。

因为婚服繁杂,要等北辰砚招待完宾客回来,喝了合卺酒才能脱,不然吃太多东西,要上净房就会很麻烦。

林思棠有些无奈,只得净了手重新坐回了床榻上。

但好在是一切从简,洞房花烛应不会有那些讲究,喝了合卺酒就能结束。

了无事事,林思棠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新房没有什么特别装扮,反倒是十分简洁,东西不多但精巧华贵,很符合那人予她的印象。

“叩叩叩。”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林思棠扭头朝门口看去,蹙了蹙眉,那姑娘不是刚退出去吗?

知秋快步过去,打开了房门,聊了几句后又折了回来。

“姑娘,是世子妃,来看您的。”

世子妃?林思棠脑子立时清明了不少,端正了身姿,“快请。”

不一会儿,世子妃王氏就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林思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几眼,在见着她身上暗色衣裙时愣了几息。

世子丧期,她不该身着缟素吗?

王氏许是瞧出了她的疑惑,柔柔一笑,“今儿是弟妹大喜的日子,我…本是不该来你们喜房的,不吉利,但我们王府又没其他什么亲眷,实在担心你有什么需求不好意思开口,便换了身衣服来瞧瞧。”

林思棠闻言,抿了抿唇角,“我们是一家人,大嫂不必那么见外,有劳大嫂怀着身孕来看思棠,思棠心中甚为感激。”

“礼不可废,大喜日子,还是要图个好兆头的。”

王氏笑容和善,“只是我们府中人丁稀少,你莫觉得冷落了你才好。”

“有大嫂挂念着,思棠怎会觉得冷落。”林思棠笑容带了几分真切,“大嫂怀着身孕,还是坐下说吧。”

“不了。”王氏抚了抚肚子,笑着摇头拒绝,“我身怀有孕,坐你们喜床不吉利,我就是来看一眼,回头…也好向你们大哥讲讲,二弟成亲的热闹与二弟妹的美貌。”

林思棠看着言笑晏晏的女子,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心里不是滋味。

女子神色虔诚,仿佛看着晚辈的长辈一般慈爱,可她分明也才二十七八的年龄。

按常理,她该揣测王氏话中真假,有没有深层含义,可实是女子眼神,笑容都太过真挚赤诚,让她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世上怎有如此细致,善良的女子?

“听闻,你闺名思棠?”

“是。”

王氏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玉佩,转交予了一旁的知秋。

“思棠,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块玉佩我请寺庙里的大师开过光,寓意多子多福,是大嫂对你们新婚燕尔的祝愿。”

林思棠忙吩咐知秋收好,起身屈了屈膝,“多谢大嫂。”

王氏笑了笑,垂头抚摸着肚子,“我能力有限,王府往后昌盛,就全靠你与二弟了。”

“好了,我该走了,前院宾客应也散的差不多了,就不耽搁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至少人品作风上,北王府高于姜府一大截。

“好了,莫哭了,回头让人瞧见了,指不定又会如何揣测。”

知书垂着头,拿帕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有些发红。

“若我所料不差,奂月应是北二公子用来监视我的,你办事时,定要避开着她,莫让她有所察觉。”

知书声音有些发冷,“姑娘,姑爷他…”

“情理之中,若他因做了夫妻,就对我深信不疑,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林思棠语气平静,神情无波,“监视又如何,我清清白白,从没有想过对北王府做任何不利之事,等时日久了,他自然就会知晓我并无坏心。”

可时日久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姑娘又要喝多久避子汤药,知书眸中涌上绝望。

“二少夫人。”奂月叩了叩门,“奴婢召集了院中下人,您看可要见见。”

新婚妇,身为主母,按规矩该见见院中下人,或调遣一二,或安排自己人手,日后好掌权。

可于林思棠而言,这只不过是个过场。

墨香居是北辰砚的院子,尤其是书房乃是要地,那些伺候的人都动不得,也不会容她随意指派。

若动了那些人,北辰砚定会认定她是皇城的奸细。

所以,所谓的掌权,在她这,就只是认认人而已。

“去吧。”林思棠冲知书点了点头,旋即冲门外应了声,“知晓了。”

知书垂着头跟在林思棠身后出了门,在林思棠同奂月交谈时,快步走了。

奂月朝知书背影瞧了几眼,林思棠笑说,“那丫头,在林府时娇惯坏了,做事毛手毛脚的,我训斥了几句。”

奂月笑着颔首,“少夫人,人都在穿堂那边,您看可要现在过去。”

“走吧。”

奂月福了福身,在前引路。

不提其他,光是规矩同礼教,奂月都挑不出任何不对,林思棠对北辰砚挑人的眼光,极为认可。

穿堂院里,乌泱泱站了许多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小厮,丫鬟只有四五个。

奂月在一旁解释,“二公子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所以墨香居中小厮居多,为数不多的几个丫鬟也都是做些浆洗针线一类的细活,不允许在正堂,书房等地出现。”

林思棠扫了那四五个丫鬟一眼,点了点头,都是皮相寻常,老实本分的。

她侧了侧头,低声问奂月,“是二公子不喜欢丫鬟伺候,还是母妃管得严,不允许?”

奂月怪异的瞧了眼林思棠,“自然是二公子不喜欢。”

林思棠皱了皱眉,应了一声。

昨夜而言,北辰砚并不像是不爱女色的模样,墨香居没有丫鬟伺候,她都疑心是不是北王妃不许儿子纳妾的缘故 !

林思棠被奂月扶着坐在了穿堂椅子上。

奂月冲院中乌泱泱的下人道,“这位就是二少夫人,是墨香居以后的女主子。”

“二少夫人。”几十个人齐齐下跪见礼,有的恭敬,有的敷衍,也有不屑。

只是大多数人都悄摸抬眸打量着林思棠,想知晓皇城来的姑娘,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确实,容貌、身姿,气度,都要比他们见过的青州女子略胜一筹,若要比较,也只有王妃气量能与之一较高下,就连世子妃都逊了一筹。

林思棠坐姿端正,直到他们都打量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叫起。

奂月开始一一介绍他们所负责的活计,林思棠只是看那人一眼,旋即点头“嗯”一声。

一圈下来,竟没有别的什么言语,连奂月都有些怔愣,“少夫人,您往后是墨香居的女主子,若是对院中下人活计分派有什么不喜欢的,可随意调派。”


北辰砚闻言蹙了蹙眉,一时没有言语,阿守却瞧见了他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没眼看的移开了视线。

“公子,您还是回去吧,莫让夫人久等,还有王妃那边,若是知晓您不回房,定会生气的。”阿守十分识趣的递上台阶。

“嗯,你所言…有理。”北辰砚语气冷淡,双手撑着椅子站起身,“那就回吧。”

阿守皮笑肉不笑,“是。”跟在北辰砚身后出了书房。

半晌没听着身后有动静,阿守一回头,就见知书还站在书房中发呆,皱了皱眉,“愣什么呢,还不走。”

知书立即“哦”了一声,僵着脸快步跟上。

心中有些着急,怎与姑娘所料不太一样,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应是睡了,那谎话岂不是要穿帮?

正想着,就见北辰砚抬步上了台阶,往正屋而去,知书一个着急,快步冲了过去,“二公子。”

“嗯?”北辰砚眼皮抬了抬。

阿守小圆脸一皱,“你做什么,竟敢拦公子去路!”

“奴婢…奴婢是…是担心天黑瞧不清路,不若等奴婢多点盏烛火,公子再进去?”

北辰砚朝正屋望了一眼,烛火昏暗,但不至看不清路,应是她在等他,遂留了一盏,“不用。”

知书一僵,只得眼睁睁看着北辰砚从她身旁过去,推开门进屋。

知书一个激灵,立时快步跟上,声音先一步进屋,“夫人,夫人,公子回来了。”

阿守回头看她,眼神怪异,“深更半夜的,你嚷嚷什么?”

知书摸了摸鼻子,见北辰砚也停住脚步看她,尴尬一笑,“奴婢…奴婢高兴,想告诉夫人,一时忘了时辰。”

……

见北辰砚唇角翘起,阿守呲了呲牙,暗骂了句,“巧舌如簧的马屁精 !”

北辰砚进屋,知书、阿守二人一人守着一个门框,互不搭理,却都齐齐竖着耳朵。

屋中,为防万一,林思棠睡在了软榻上,自然听着了知书的提醒,忙光脚下榻跑去了桌案旁。

北辰砚进屋,一眼就扫见了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的女子。

火烛忽明忽暗跳跃,映在女子白皙细腻的脸庞上,恍若朝霞映雪,冰肌莹彻!

正此时,林思棠揉了揉惺忪眸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软软开口,“你回来了。”

“嗯。”北辰砚心口一片柔软,“怎不去榻上睡?”

林思棠温柔一笑,“你走时不太高兴,我有些不放心,想在此等你回来。”

北辰砚闻言抿了抿唇,心中有丝丝自责。

她心思敏感,待人接物更是小心翼翼,他今日所为,定是让她心中不安惊惶了。

“书房有些急事要处理,让你担心了。”北辰砚朝林思棠伸出手。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林思棠从善如流的覆上北辰砚的手,往床榻走去。

北辰砚目光却落在了地上,林思棠光洁白皙的小脚上。

林思棠顺着他视线下移,小脸有一瞬尴尬,脚往后缩了缩。

刚才跑的急,竟是忘了穿鞋子。

“我…我在屋里…喜欢光着脚走路,在闺阁时习惯了,一时难以更改。”

北辰砚眸子抬起,落在了林思棠小脸上,语气温和,“青州夜里凉,还是要小心些,莫贪凉着了风寒。”

“嗯,我记住了。”林思棠十分乖巧,对晚间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反正她话都已经说在前面了,等那张言儿回来,该着急的就是他北辰砚 !

二人和衣躺下,林思棠闭着眼睛,小手攥着被褥,心中忐忑,怕身旁那人有所动作。

前两次她倒是能将就,而如今得知了张言儿的存在,就下意识对男女之事有些许抵触。

知秋几个丫鬟正笑闹着,下一瞬却倏然止住,林思棠回了回神,才发现有脚步声临近。
“二少夫人。”
林思棠端正了身姿,开口,“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姿高挑,沉稳和善的丫鬟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奴婢奂月,是墨香居的大丫鬟,暂时管着院中大小事宜。”
“少夫人劳累了一日,奴婢命厨房备了一些吃食,少夫人看看合不合您胃口,若是不喜欢,奴婢再命厨房重做。”
奂月眉目低垂着,恭敬有礼,进退有据,无一不透着极好的规矩教养。
林思棠回以友善笑容,“你有心了。”
“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少夫人不嫌弃就好。”
奂月福了福身,一拍手,门外就进来了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
食盒放下,小丫鬟立即退了下去,奂月挽了衣袖,亲自将吃食摆在了桌案上。
“二少夫人请用,奴婢就候去外面,有什么吩咐您唤一声就成。”
林思棠点了点头,朝知秋投去一个眼色。
“辛苦奂月姑娘了。”知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奂月手中。
奂月没有推辞,笑着福了福身,“奴婢谢二少夫人赏,祝愿二少夫人同二公子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奂月退了出去,知夏小声开口,“姑娘,王府中的人嘴是真甜,举手投足都十分大方有礼。”
“那是二公子的身边人,规矩礼节自是不差的,你们往后也要学着点,王府可不比皇城林府,要小心谨慎点才好。”
四个丫鬟一同应声,知秋说,“姑娘,那奂月姑娘如此贴心,会不会是奉了姑爷的命?”
“不知。”林思棠口吻冷淡。
“但不论因为什么,你们对上那姑娘时,且要客气三分,万不可拿乔托大,她毕竟在王府生活了十几年,要是想对我们使绊子,轻而易举。”
知秋点点头,知书犹疑开口,“姑娘,方才那姑娘说,只是暂且管着墨香居?”
“那只是在我面前的说辞而已,毕竟我嫁进来,往后就是墨香居的女主子,里里外外当由我做主,若我任人唯亲,她可不就是暂且管着。”
“那姑娘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我同北二公子之婚不比寻常,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关上门过日子,莫管那些杂事。”
知书点点头,知秋却啧了一声,“看着都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却个个都腹有乾坤,也就多亏了姑娘聪明。”
林思棠笑笑,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就被刘婆子制止不让再吃了。
因为婚服繁杂,要等北辰砚招待完宾客回来,喝了合卺酒才能脱,不然吃太多东西,要上净房就会很麻烦。
林思棠有些无奈,只得净了手重新坐回了床榻上。
但好在是一切从简,洞房花烛应不会有那些讲究,喝了合卺酒就能结束。
了无事事,林思棠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新房没有什么特别装扮,反倒是十分简洁,东西不多但精巧华贵,很符合那人予她的印象。


都是做予旁人看的敷衍罢了,都莫当真,日子就不会难挨。
刘婆子针线不错,一刻钟不到就收好了衣服,表面上亦看不出丝毫。
几个丫鬟的好心情,因着这个小插曲而有些低落,林思棠却浑然不在意,坐在铜镜前反复看着镜中女子。
“其实,白色婚服也挺好看的,是不是?”她回头问几个丫鬟。
“是姑娘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林思棠摇了摇头,“人靠衣服马靠鞍,北二公子这件衣服很不错,就是头面不怎么搭,若是…”
若是能再成一次婚,她一定要换一套更漂亮的头面。
林思棠摇头晃走了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突然掩唇笑了起来。
那些少女怀春的心思,从她踏上青州之路起,就不该再有了。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二少夫人,花轿到了。”
知秋迅速拿了盖头给林思棠盖上,只是月白颜色,虽绣着暗纹,却也怎么看都有些不舒服。
林思棠拍了拍知秋手背,“都高兴一些,姑娘我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耸头耷脑的,多晦气!”
“是。”几人福了福身,齐齐扯出几抹笑来。
林思棠坐在屋中等着迎亲之人来请,只是她等了半晌,院中却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北王府没有派迎亲之人?
林思棠心中沉了沉。
若北王府在此等小节上予她难堪,一场没有娘家人的大婚,她就只能受着。
“知秋,去外面瞧瞧怎么回事,若是北王府的人忙,咱们就自己走出去。”
总不能一直待在屋中,误了吉时,后果她担待不起。
至于丢不丢人,身外之物,随时可弃。
也并非是她林思棠软弱可欺,只是北王府之忠义,为国民而付出的一切,让她连责怪都觉得自己品行不端。
她只是换位思考,便理解了北王府之痛,所有行为都乃情理之中。
只是她话音落下,知秋却无丝毫动作。
“知秋。”她又唤了一声,本想掀开盖头看一眼,却因一双倏然映入眼帘的如意云纹皂靴滞住。
皂靴十分宽大,一步步朝她走来,沉稳有力,林思棠视线上移,落在了那人衣摆上,是同她身上婚服一模一样的颜色,质地,花纹。
衣袂随那人行动间飘动,只此,林思棠脑海中就浮现了一身高八尺的玉树身姿。
北王府二公子,北辰砚!
他…竟亲自来迎亲了。
林思棠只看到那人身子往前倾斜几息,耳边旋即响起了男子低沉清悦的声音,“辰砚来晚了,劳夫人久等。”"


“有了,属下派人将王府典卖家当,发放抚恤金的事宣扬了出去,户部立即有了动作,十日左右应就能发放。”
可抚恤金能如此,军饷物资却并非小数额,恐,是皇上同户部在故意拖延。
“主子,就算朝廷对北王府不满,可那些士兵却都乃北凉儿郎,他们此举,不是自毁基业吗?”
北辰砚眸子冰凉,“该是抚恤金一事,得罪了户部,故才有意为难。”
不然早就该发放的军饷物资,又怎会倏然拖延,是他当时着急,疏忽了。
其实也并非是他不曾想到,只是他以为,皇帝,不会昏庸至此。
玄翼气红了脸,“主子,他们欺人太甚,不如就让王爷回来,这城,不守也罢,朝廷不是有左都督吗,怎不让姜家去守!”
北王府为了北凉,连世子爷都战死了,最后却落了个如此结果,怎不让人心寒!
北辰砚冷冷一笑,“姜家?”
“不过只会纸上谈兵,操弄权术的逐利小人罢了,若有那实力,当初又怎会复用我北王府。”
当今圣上,小肚鸡肠,生性多疑,且任人唯亲,朝中多数官员都是没什么能耐却长了一张巧嘴的无能之辈。
因为皇帝听不得忠言逆耳,只愿听那些汲营之辈的阿谀奉承。
而左都督,就是靠那张嘴与心机,得来的今时地位。
否则一个只剿了几次山匪的武夫,何德何能位居都督。
玄翼很是愤怒,“忠良被疑,小人奸臣尽兴,北凉皇朝当真是烂透了。”
“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士兵白白送死?还有王爷,莫不成连退出的权利都没有?”
北辰砚眸子冷凝,“将受君命,何以退?”
若退,那就是违抗君令,北王府满门死罪!
玄翼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可军饷物资需要那么多银子,我们去哪弄?”
每拖延一日,就会有士兵因钝了或缺口的兵器白白死亡。
北辰砚沉默着,周身都泛着森冷。
那是一笔巨款,就算北王府拿的出,亦会立时成为帝王的眼中刺,日夜难寐要拔之而后快。
“此事我再思量思量。”北辰砚揉了揉眉心,往椅背上靠去。
玄翼点了点头,又道,“暗卫来报,半个时辰前在关口又截获了一批私盐,人已抓了起来,领头的吵着要见您。”
“先关几日,暂不理会。”北辰砚语气很冷。
不用见,他都知那些人会说什么,无非是晓以利诱,背后有高官为靠。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他北辰砚,就算是皇子龙孙,都休想从青州关口离开。
而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冷着,让他们心生恐惧后再审。
如今最棘手的,就是士兵军饷物资问题。"



凝香还是个黄花大姑娘,闻言红着脸垂下了头。

北王妃又道,“以往他身边从没什么女子,许是突然开了窍,食髓知味了。”

不过不管如何,就儿子所行,该是十分欢喜那姑娘的。

“你去趟绣房,让他们去趟墨香居,予二少夫人量量身,做几套衣裳,就用我库房那两匹蜀锦做。”

“还有管家,让他有事没事多往墨香居跑几趟,衣食住行上些心,二少夫人初来乍到,莫怠慢了去。”

说是衣食住行,其实都知晓林思棠来时十里红妆,根本不缺银子物什,缺的,是北王府上下的看重。

凝香,“是,奴婢都记下了。”

北王妃又想了想,吩咐凝香去备笔墨纸砚,予北王去了封信讲述府中所发生的一切。

“但愿福祸相生,我北王府也算是有件喜事。”

北王妃站起身,和善面容浮上暗色,“让墨香居那几个都安分些,莫让二少夫人察觉了什么。”

能稳坐北王妃之位,她从不是一味仁善之辈,若那姑娘同小儿子好好过日子,那自然一切都好,若不,她也绝容不下妄图算计坑害她儿子之人。

北王府能在皇室忌惮之下,几十年屹立不倒,并非只靠军功。



与此同时,梧桐苑也收到了消息。

世子妃王氏听了丫鬟禀报,久久不言。

“世子妃,二公子如此宠爱那女子,若那女子当真是皇城派来的奸细,岂不是……”

“住口。”王氏面容染上严厉,“她是北王府的二少夫人。”

“二公子既认了她是,她就是!”

丫鬟抿抿唇,垂下头应了句是。

王氏对着堂案上牌位拜了三拜,抚着大肚子站起身,“让那丫鬟机灵着些,只要二少夫人不做对北王府有害之事,就不必理会,只尽心尽力伺候着就行。”

“是,奴婢已然吩咐下去了。”



墨香居里,林思棠撑着酸软身子起身时,天色已然昏暗。

北辰砚去了隔壁沐浴,知书进屋伺候她更衣,低声禀报。

“姑娘,都备好了。”

“嗯。”林思棠不着痕迹的朝屏风后瞧了一眼,套上中衣下了床榻。

知书看着林思棠脖颈耳廓露出的红痕,嘴唇轻抿,“姑娘,奴婢特意备了些化瘀药,晚些奴婢给您敷上。”

“不用。”林思棠伸手抚了抚脖颈,“就留着,挺好。”

知书不明就里,却不多问,“那奴婢先去摆饭。”

林思棠点头,待净了手后,去了正堂等北辰砚一同用饭。

身子不适的厉害,她心中不住暗骂着北辰砚,什么为了她好,怕都是幌子,以掩饰他那狼子色心 !

等了有一刻钟,屏风后才有了动静,北辰砚依旧是那副打扮走了出来,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腰带未系,水珠氤氲在胸膛。

那张脸因雾气熏蒸而有些白里透红,更为俊美。

林思棠移开视线,朝身后知书看了一眼,知书立时福身退了下去。

屋中就剩了他们夫妻二人,林思棠才犹疑着起身走向北辰砚,“我…帮夫君擦拭头发吧。”

本以为他会拒绝,可不想男人却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将帕子递予她。

林思棠愣了愣,他不是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吗,昨夜还……

“怎么了?”北辰砚微微侧头,漆黑点墨的眸子锁着林思棠面容。

林思棠被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晃了下眼,暗咬了咬舌尖,“没什么。”

她抬手接过帕子,轻柔的给北辰砚擦拭梳理湿发。

北辰砚闭着眼睛,仿佛十分享受的模样。


大红绸子灯笼挂满了林府,连游廊扶手都被缠上了红绸,下人们来来往往,尽心尽力,都希望能在今儿这个大日子里多得些赏银。

一片欢笑热闹中,唯今日新娘子的春棠院最为安静。

四个大丫鬟沉默的陪在林思棠身侧,看着姑娘的大红喜服,挂了满头的繁杂首饰,以及笑吟吟的娇俏脸庞,都十分不是滋味。

“今儿是姑娘我大喜的日子,一个个都耸头耷脑的做什么?”

几人抿了抿唇,都没有言语,齐齐垂下头,掩住心疼与悲苦。

知秋艰涩说,“姑娘,今日一走,怕就再难回来了,趁还在府里,您可不用强颜欢笑。”

林思棠嘴角扬了扬,笑容却有些不真实,“强颜欢笑也要笑,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晦气。”

于知秋几人而言,只以为再难回皇城,而她却知,是生死难料。

哭哭唧唧,要死要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徒增笑柄,让她此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成为噩梦与笑话。

她林思棠,即便赴死,也要漂漂亮亮,尊贵端庄的赴死。

“知秋,知书,知春,知夏,我凭心再问你们一次,可真愿随我远赴它乡,甚至有可能赔上性命。”

林思棠从铜镜中看着几人,语气平静,“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今日踏上青州之路,便再无后悔余地了!”

“奴婢没有故乡,姑娘在哪,哪就是奴婢的家。”知秋第一个表态,其余三人立即应和。

知春眼圈发红,却满脸笑容,“姑娘,奴婢都已经同李原恩断义绝了,您若是不要奴婢,奴婢可就没活路了。”

“好。”林思棠一笑,“挺直你们的脊梁,我们大大方方,高高兴兴的走,不许让任何人,看你们姑娘我的笑话。”

几人应是,个个扯出笑容来,手脚利索的忙活起来。

别家闺阁女子出嫁,有手帕交探望,送上添妆礼,欢喜祝福,亦有媒人在侧,吉祥话不断,也有母亲陪着,依依惜别。

可这一切,林思棠都没有。

因为姜玄祁,她在皇城并无手帕交,因为顾氏、林思月,皇城极少有人记得,林府,还有位嫡出大姑娘。

外祖父一家,早在母亲死后就离开了皇城。

以前,姜玄祁是林思棠的寄托,是她的未来希望,而如今,她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皇城中,亦没有什么,是她可牵挂。

知秋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眼中泪水蓄积已久,却秉持着姑娘吩咐,不掉下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林思棠绣了许久的红盖头遮住了视线,顾氏才姗姗来迟。

“思棠啊,我是想着,你许会心里不舒服,才没让媒婆进来,以免传出去,让旁人议论咱们林府,不忿皇上旨意,心中怨怼,你可别误会。”

顾氏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思棠,夸了几句场面话,又无奈道,“天意弄人,你同姜公子本是多么好的姻缘,真是世事难料,母亲每日都为你可惜啊。”

林思棠坐着没动,红盖头下的秀眸却冷了几分,唇畔带着讥诮,“顾姨娘有心了,我本以为,姨娘是因为嫁妆一事,心中憋闷,在院中生气,才没顾上我今日大喜呢。”

“这桩婚事,毕竟是皇上所赐,连媒人都没一个,冷冷清清的,委实寒酸,有些伤及龙颜了。”

“不过都是为我着想,我能理解,但作为后辈,林府之女,还是想提醒提醒顾姨娘,世家大族主母不比小门商户,不能感情用事,府里府外,更要思虑周全,思棠一人情绪,怎比皇恩及林氏脸面,如此不体面之事,往后,应当慎重处之。”

顾氏,“……”

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被林思棠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

辩解吗,那不是更证实了林思棠说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尤其是那一声声姨娘,更让顾氏心中烦闷,不过想着她今日就该滚了,便忍着没有发火。

“瞧瞧大姑娘,果然是要嫁去北王府的人了,长辈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呢。”

“我这是作为后辈善心提醒,同嫁不嫁北王府毫无关系,还有那…劳什子姜公子,您不提思棠都要忘了,倒还劳您心心念念记着,知晓是您替我可惜,不知晓的,还以为您故意挑事,让皇上同北王府对林府不喜呢。”

言下之意,可不就是她顾氏吃饱了撑的,挑唆是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人当事人都不在乎,她瞎操哪门子的心!

顾氏终于明白,思月为何会气成那副样子,现在,她也很想撕烂了林思棠的嘴。

“呵呵,思棠你一向拿的起放的下,倒是我,瞎操心了。”

“姨娘知晓就好,往后切记谨言慎行,不再犯即可。”林思棠伸出手,知秋忙握住,扶着她起身往门口去。

“今日大喜,我当要拜别母亲,姨娘可要一起?”

顾氏眼皮抽了抽,脸色难看,“不了,前庭还有不少官员宾客在,我还要过去招呼招呼,免得让人诟病咱们林府失礼。”

林思棠一笑,“那也好,辛苦姨娘了,您且去忙吧。”

顾氏立即快步离开了春棠院。

林思棠拜别母亲,是要去祠堂,拜林府原配夫人之灵位,而那,则是顾氏此生最不愿去的地方。

继室虽为妻,可在原配夫人面前,仍需执妾礼,每逢年过节,顾氏都要向其下跪磕头,那是她的耻辱,次次回来,都要几日不吃饭才会慢慢消气。

陪林思棠去,怎么可能?

顾氏最厌恶的,就是在那所谓原配面前,低她一等。

林思棠看不到顾氏背影,却能从她脚步声中听出急切,不由嗤笑一声。

林氏祠堂。

林思棠不曾掀开盖头,只是被知秋扶着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就是沉默,不言不语。

直至前庭派了丫鬟来催,吉时到了,花轿该出城了。

林思棠才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决然转身离开。

那个女子,在她记忆里已逐渐模糊,舐犊之情有,但此起孤独无依的幼年,已不那么噬心。

红绸铺就的正堂,不知为何没有一个宾客,只北王府迎亲之人,玄翼守在那。

“二少夫人。”玄翼拱了拱手,“林太保有政务处理,抽不出时间送您,是以并无宾客观礼,一切从简。”

林思棠没有言语,只是透过盖头缝隙,看着地上的青石路。

她应是皇城中,最不受待见,最寒酸可怜的新娘子了。

父亲,最后一别,他竟连风风光光送她出门的体面都不愿给予!

门外倏然响起脚步声,林思棠心绪提起又落下,只浮沉一瞬,便知,来人并不是林诚和。

“大姐姐。”女子声音娇俏而温和,同往日大不相同。

是林思月!

林思棠没有搭腔,亦没有心情与功夫与其再费口舌。

可不想,林思月却几步上前,水蓝色裙摆往青石路上垂了垂,“父母亲怕触景伤情,舍不得姐姐,大喜日子添了晦气,特让妹妹来送姐姐。”

“今朝婚嫁,林府祝愿姐姐、姐夫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是林府,而非是亲人称呼,意为林府永为林思棠母家,为她退路与后盾,不为旁人所欺。

林思棠垂眸盯着对面那双灵巧绣花鞋,良久沉默没有言语。

玄翼,则眸光浮沉,在林思月同林思棠身上打转,眉头皱起。

这两位姑娘不是异母,向来不和吗,怎和传言不尽相同?

“有劳妹妹了。”林思棠声音略有些艰涩。

林思月抿抿唇,声音别扭,“时辰不早了,思月送姐姐出府。”

她上前挽住林思棠胳膊,同知秋一起牵她出府,送入花轿。

玄翼先她们半步,北王府迎亲队伍,立时鞭鼓齐鸣,一时间,林府门前,热闹非凡。

一片繁杂声中,花轿车帘被掀开一角,林思月别扭冷然的声音响起,“你可莫自以为是,我今日帮你,只是不想让旁人看笑话罢了。”

“毕竟,你我都乃林府女,荣辱与共,你没脸,我也会被波及,我都是为了我自己,没有丝毫要同你和好的意思,你前日骂我的那些话,我可都还记着呢,做梦都在诅咒你。”

林思月说的咬牙切齿,可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怅然。

林思棠抬手撩开盖头,看着林思月那张别别扭扭的小脸,抿唇不言。

“你看什么看?”林思月恶狠狠瞪她一眼,伸手拍掉她撩盖头的手,“大喜日子掀盖头,也不嫌晦气。”

林思棠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嘴角却扬了扬,虽是回怼,语气却颇为平和,“我是远嫁,不是三两里路,青州遥远,若是一路都盖着盖头,不吃饭,不睡觉,岂不要饿死困死。”

那些繁文缛节,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林思月别开的脸转回,侧目而视半晌,才小声嘟囔,“你一向都有理,牙尖嘴利,不怪父亲不喜你,活该。”

林思棠今日下场,她本该高兴的,可……

林思月长呼口气,烦闷的厉害,“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要求父亲,让你替我嫁。”

她知晓时,就已从她换成了林思棠!

“那我也是替你嫁的,你该日夜祈祷,为我长点永生灯,求佛祖保佑我此去顺遂,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林思月嘴角抽了抽,翻了翻白眼,“用不用我再替你求求送子娘娘,生他十个八个?”

“那就有劳了。”林思棠正色点头,气的林思月狠狠甩落车帘。

“得寸进尺,我祈祷你这辈子都别再回来了。”

女子重重脚步声远去,林思棠红盖头下的嘴角弯了弯,心情倏然好了不少。

知秋,“姑娘,二姑娘说并不是她求老爷换您嫁的,会是真的吗?”

“不重要了。”林思棠语气很淡。

外面响起玄翼吆喝启程的声音,林思棠最后一次掀开盖头,撩起车帘看了眼林府牌匾。

今日,心中所有希冀,情感皆泯灭,往昔已不再重要。

唯冷如冬日寒雪的心,因那别别扭扭的小丫头,而有些许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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