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大学的安保措施,可能在江城里排不上什么号。
但是科技大学东北门的保安大哥,却是出了名的严格。
毕竟东北门附近是科大的附中,如果不看紧一点,不时就会有学生偷跑出去或者有可疑的社会人士从这里溜进中学。
可疑的社会人士包括且不限于:穿着初中校服款式运动衣的二十岁出头的男性。
“姓名。”
“徐……徐根强……”
“你犹豫什么?”
“这个是曾用名,还没来得及改……”
“那你现在叫什么?”
“徐饮无。”
“性别。”
“……”
“你不说话我就填‘不明’了啊?”
“……男……”
“籍贯。”
“豫省洛市。”
“来干嘛的?”
“算是入职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来入职。”
“什么职位?”
徐饮无犹豫了。
我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逮逮龙魂?降降凶煞?照这么说怕是不出一分钟就要被人拉去六角亭。
徐饮无泪眼汪汪地向着张北辙求助。
就在安保大哥即将再次“刁难”的时候,张北辙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说:“他跟我们一起的,科大校施工队。”
“哦,那好说,我先帮你把表填完,但是需要施工队负责人盖个章,回来了我才能放他同行。”
安保大哥也是个爽快人,三下五除二填完了申请,递给张北辙。
四个人很快消失在门外徐饮无的视野里。
大雨之后,逐渐拢上来的湿热的气息是夏日里最上头的老酒。
安保大哥不停地扇着手里的一摞《江城晚报》,厚实的身躯上,灰色的制服衬衣已经被汗洇湿了。
徐饮无倒是没觉得热。怀里的百岁X的瓶子里,淡金色的龙魂正朝外释放出森森凉气。
小龙魂在颇为奢侈的矿泉水里住得很安逸。
徐饮无被拦在不怎么结实的门外很是焦急。
安保大哥瞅了他一眼,打开了话匣子:“唉你说你这个小伙介,你这小鸡子一样的挑子在施工队你能干么斯?……扛水泥墩子修电线,我看你通通都不成个名堂……估计你正满壳了就是让你抡镐头,先抡上个把月……但是你莫慌,抡镐头是个技术活,要学会怎么发力,腰上要有巧劲……年轻人嘛,基本功总要搞扎实,让人笑话你掉底子可不行……”
这时候,脸上挂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才是一个合格的优秀掌门人最无声的注脚。
大哥完全没有觉察到这抹微笑背后的含义,换了普通话继续说道:“唉我看你啊,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怕是连铁锹都没摸过吧。”
徐饮无暗骂:你莫跟老子翻,老子现在身上就带着一把铲铲,你再说信不信老子给你一铲。
二十分钟后,姗姗来迟的张北辙迈着悠闲的步调走来。
安保大哥正一动不动地正襟危坐着,小表情倍儿精神。
直到若有若无的打鼾外加磨牙的声音飘来,张北辙才发现这家伙已经睡着了。
瞪圆了眼睛还能打呼噜磨牙的这门绝技,大概是蜀汉三将军故去后近两千年,第一次重新人间。
“你干的?”张北辙清楚得很:正常人干不出这事,但是徐饮无八成能让正常人干出这事。
徐饮无摇了摇戴着痛苦面具的脑袋,说道:“他太烦了,真的,比我师父嘴都碎。”
张北辙心说,你也就能治一治寻常人了,换作是你师父,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思索间,张北辙无意间打量了两眼保安大哥,轻轻地“咦”了一声。
“你也发现了?”徐饮无看着他。
张北辙沉吟了一下,说道:“卜卦相面,我只略知一二,远不及我家大师兄万一;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此人上停耸峻,说明他年少受尽孤贫;中停峰回路转,有一段还算不错的姻缘,家庭理应和睦,但是中停半落,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断了富贵之相,虽不至有家破人亡的风险,但是总归是有不少波折;两侧山林塌陷,说明他从今后基本跟财运无缘了;但是他的下巴又有天伦之相,晚年必定是十分幸福的。这就怪了……”
说罢,他灼灼地看着徐饮无,问道:“徐兄你又怎么看?”
徐饮无心说,我看你至少比我大半轮,你还腆着脸管我叫“兄”?
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铲宗行走江湖,有一项傍身的技术叫‘望气’,张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何止听过哦,那件事是大大滴有名。
张北辙听师父念叨过,他老人家曾经向杯老道讨教过“望气”之法,甚至不惜以“樊篱”之术作为交换,但是老道士只是骗了他一坛三十年陈酿,就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了。
张天师对这件事懊悔不已。
他多么希望可以回到过去,这样他就可以多准备几十坛更香更烈的酒,把杯老道灌醉在龙虎山,趁他醉上十天八天的功夫,好好地把铲宗“望气”的法门敲打出来。
铲宗“望气”,这四个字勾起了张北辙的一阵心驰神往。
徐饮无对于张北辙眼中突然闪烁出的光芒,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徐饮无转过脸去,说道:“除了堪舆望气之外,铲宗的望气还能查看寻常人体内经脉的运行状况,看得出哪里有郁结,哪里是病灶。”
难怪……张北辙回想起觞满提陶陶打通一条经脉的经过,心里释然了。
徐饮无继续说:“这位大哥上焦正常,下焦无碍,但是中焦部分多有郁结,且足厥阴肝经滞涩非常,像是心有郁结导致肝火猛涨。这样的人多失眠心悸,口不择言,且喉颈初易生脓疮。”
所以他刚才才会有那么多不中听的废话。徐饮无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
张北辙听安保大哥平缓的呼吸声,心道:所以你才想方设法让他睡着,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帮他吧。
“不过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周身附着有两道来源不同的‘炁’,这才是让我觉得麻烦的地方。”
“先天之‘炁’?”
“没错,而且,是两道哦~”
看张北辙沉默不语,徐饮无却说:“但是以后有缘再帮他吧。你都说了他有天伦之相,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机。”
“如此最好。”张北辙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徐饮无却换了一副面孔,对他说道:“先别慌,我跟你还有一笔账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