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荀盛子戎的女频言情小说《本王这袖,断的彻底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八字过硬”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然而此刻桌上也的确有一盆洗脸水,只不过,是小令官打的,水也不是温热的,而是寻常的冷水。其实兵中将士,都是以冷水洗脸的,冷水叫人清醒,作为戍边的将士,清醒是比粮草还不能缺少的东西。我没有用那盆水,只合衣躺在了二楼的榻上,我原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个一阵子。不想连日策马狂奔,此刻已然累极,竟昏昏沉沉睡去了。这一觉睡的极黑甜,无梦也无觉,只有醒来时,无边无际的黑暗。小土堡里没点灯,唯一亮着的,是小窗里透出的月色,我躺在榻上没动,伸手将窗纸推开。清寒月色顿时泄了进来,映照在我脸上,像是照着百鬼夜行里,最势单力薄的那只孤鬼。我起了身,不敢再看月色,只往捆着向熹的营帐里走,盛凯在营中巡逻,同我打了个照面。“王爷,您要去看那个仆役吗?”我点了点头:“...
《本王这袖,断的彻底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然而此刻桌上也的确有一盆洗脸水,只不过,是小令官打的,水也不是温热的,而是寻常的冷水。
其实兵中将士,都是以冷水洗脸的,冷水叫人清醒,作为戍边的将士,清醒是比粮草还不能缺少的东西。
我没有用那盆水,只合衣躺在了二楼的榻上,我原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个一阵子。
不想连日策马狂奔,此刻已然累极,竟昏昏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睡的极黑甜,无梦也无觉,只有醒来时,无边无际的黑暗。
小土堡里没点灯,唯一亮着的,是小窗里透出的月色,我躺在榻上没动,伸手将窗纸推开。
清寒月色顿时泄了进来,映照在我脸上,像是照着百鬼夜行里,最势单力薄的那只孤鬼。
我起了身,不敢再看月色,只往捆着向熹的营帐里走,盛凯在营中巡逻,同我打了个照面。
“王爷,您要去看那个仆役吗?”
我点了点头:“给了他水饭没有?”
盛凯连忙摆手:“王爷吩咐了不给水饭,自然无人敢给”
“好”
我拨开帐门的厚帘子,见向熹被反绑在木柱子上,也许是沦为阶下囚的缘故,他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
向熹缓缓抬了头,明知自己处境不妙,却还是笑了。
我扯了个椅子,坐到他面前:“本王是叫你向熹,还是该叫你阿尔野单于?”
向熹看着我,满脸无谓:“我还没继位,不好称单于”
“所以你是为了继位,才来接近本王?”
向熹摇了摇头,唇边笑意不减。
“我只是听闻玉门关的守关人,换成了京城来的断袖王爷,一时好奇,便来了”
“好奇什么?”
“好奇中原的男子,是个什么滋味”
我看着他邪肆的模样,忽然发觉这才是真正的他。
向熹这名取的实在不贴切,他本不需要求问光明,这样一双碧绿的眸子,天生便是夜原上的狼崽子。
阿尔野,才是适合他的真名。
我靠在椅背上,重新开始打量这个少年的眉目。
“不知这个滋味,值不值得你族中两万人命来换?”
阿尔野大笑:“怎么不值?你的腰......”
我提起营帐中预备下的马鞭,不待他说完话,便结结实实在他脸上抽了一鞭。
马鞭原是抽打畜生用的,比之人用的,到底是粗糙些,如今一鞭下去,少年脸上顿时见了血。
阿尔野伸舌舔了舔唇边的血迹,好似不痛一般,仍笑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子戎,你怎么舍得打我?”
啪。
又是一鞭。
我捻着马鞭坐回椅上:“本王平日用枪棒多些,也不大下狱里审人,鞭子上的分寸有限,若留下疤痕,你且多担待吧”
向熹缓缓抬起头,右脸上两道鞭痕交叠,汩汩冒血:“你放心,我一定担待,草原上的男人,一向怜惜自己的女人”
我不欲再同他扯闲,该问的话,此刻也该问一问了。
“你父是呼兰单于,你兄是阿尔炎王子,两年前你手刃阿尔炎,本欲继位,却被各部族长老弹压,称你凶残暴戾,不堪称王,呼兰听信诸家之言,不肯传位与你,彼时你羽翼不丰,若再弑父,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只得做小蛰伏,这两年呼兰病重,你的人望不高,继位恐有波折,是以你另辟蹊径,寻来玉门关,混到本王身边窃取军中机密,以求能寻到布防疏漏,一朝举兵杀破玉门,只要此行顺利,待你回到草原,这一桩功绩便会助你登上单于之位”
太宗皇帝对她可谓极尽宠爱,将偌大一个紫禁城栽满了海棠树,只为看她在落花成雨的季节翩翩起舞。
可惜舒妃她成也海棠,败也海棠。
额间那胎记可说是天生祥瑞,也可说是妖异之相。
帝王哪有长情的?
前朝一道折子,说西北大旱或许是因为后宫中有邪物作祟,请来钦天监掐指一算,说是邪物在宫中西北角上。
宫中西北角只有一方小殿,名唤海棠轩。
里头住的也没旁人,只有舒妃而已。
舒妃的下场不言而喻,我往海棠轩的步伐也愈发沉重。
合燕啊合燕,我的小表妹,你住哪里不好,非要住这死过人的地方。
可转念又一想,这偌大的深宫,哪里没死过人呢?
未时已到,海棠轩的殿头已在眼前。
我看着停在海棠轩门口的龙撵,只觉得喉咙发干。
今天到底是什么晦气日子,过了一关还有一关,一关更比一关难。
玉公公大抵还在边关回京的路上走着,如今站在海棠轩门口小公公我看着面生。
那小公公一见我便行礼,而后是一声尖细的:“璞王驾到——”
我听着这一嗓子,头疼的快裂开了。
海棠轩里头大抵还有伺候圣驾的人,也紧跟着回了一嗓子。
“陛下有请——宣璞王觐见——”
我提了袍子,脚底下匆匆忙忙就进了海棠轩,这地儿算是宫里少有的清净地方。
四五棵海棠树都出了花,密密匝匝落了满庭,鞋底儿踩上去绵软软的。
好似有情人之间,那百转千回的愁肠。
一进主殿,我没敢抬头看殿中都有谁,只冲着那一抹明黄龙袍跪下。
“臣弟万死,问陛下圣安”
殿里茶香满溢,是宫中惯用的雨前龙井。
合燕坐在下首一个南瓜式样的螺钿凳子上,至于皇上么,自然是坐在主位之上。
我今日跪在地上的时辰,比之在边关两年加起来还要多,此刻只觉得腰背酸疼,着实难受。
然而皇上手里端着一盏花青的茶碗,一点一点用瓷盖儿撇着茶沫子。
看着比太后还不着急让我起身。
我自然知道自己今日错在哪里,皇上下的口谕叫进宫,结果我一来先去拜见了太后。
这事儿说小了是我着急尽孝,说大了就是抗旨不遵。
这俩人本王一个也开罪不起。
得,跪着就跪着吧。
本王委屈,但本王不说。
茶沫子撇了大约一刻钟,皇上终于是开了口。
“免礼吧”
我起身时趔趄了一下,那位面生的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了我一把。
皇上轻笑一声:“边关一趟,着实累着子戎了”
“臣弟不敢,只是回京路上跑马跑的着急了些,两个腿子就有些僵了”
“原来如此,倒辛苦你飞马回京,如此着急回来,想来也是因为你对合燕有情,是以特意赶在婚期前回来”
我抬头,看着眼前阔别两年的兄长,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皇上这番话说出来,便是一点儿余地都不打算给我了。
合燕坐在一旁,一双眸子死灰似得,满脸写着认命。
我不知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海棠轩,在我到之前,他又对合燕说了些什么。
可我既然千里迢迢跑了这一趟,即便是抗旨,即便是死局。
我却还是想替颜问慈同合燕再争上一争。
“臣弟......”
不等我的话说完,合燕便出言打断了我,她此刻神情木讷,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怜惜落花的明艳少女。
我同松蝉看着山前薄雾缭绕于山林之中,蓦然想起自己梦中那位菩萨,便道:“师太避世多年,实是佛门一伤,子戎有心问道,却总不得机缘,如今得见师太,却有一点迷思欲问”
松蝉颔首:“王爷但问无妨”
“子戎于睡梦中常见一尊菩萨,身坐莲台之上,眉目却不慈爱,时有尖刻之言,却无点化之语,每逢此梦,常惊出一身惶惶汗意,不知师太何解?”
松蝉闻言皱了眉头:“我佛法相从来慈悲,王爷梦中所见,恐不是真佛”
“哦?那于子戎梦中的,可是邪祟秽物之流?”
松蝉摇了摇头,含笑从院中桃树上折下一节带叶儿的嫩枝,又将这节嫩枝在水缸里拂过一回,沾染几滴清水。
扬手便对着我额前轻点,叶上水泽落于我灵台面中,松蝉又道:“以贫尼愚见,许是王爷心魔使然”
“心魔?”
“王爷观梦中菩萨似谁,王爷的心魔便是谁,世间诸般恶相,皆是种因得果,王爷只问自己因在何处,便可知这果从何来”
“师太好禅机”
这一番话说完,向熹已经将我俩住的那间小草屋归置如初,告别在即,我带着向熹跟松蝉行过一礼,便启程下山。
松蝉的这间山腰小院中,不见佛像,不见蒲团,都说佛门茹素,她却吃得肉糜,养下家禽,看着实在不是个宝相庄严的师太。
然而她一开口,便叫人知道她心中有佛陀,言中有经篆,这便是真境界了。
如此妙人却孤居群山之间,倒应了那句“山中无别事,岁月无闲愁”
向熹见我心不在焉便问我怎么了,我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若日后得闲,我们也可往山里隐居,如何?”
向熹点点头:“你说了算”
下山路从来都比上山路好走,山路上人迹罕至,我同向熹听着穿林而过的风声便下了山。
行至城中客栈,我闻了闻自己衣袖,满是金疮药的气味儿,便着客栈小厮烧了水,痛痛快快洗漱了一番。
向熹此番替我善后,做事依旧很妥当,哪怕是拖着我逃往深山,也没丢了行囊包袱。
此刻包袱中只剩最后一件长衫,虽也是旧年做下的,可到底是比这穷乡僻壤的裁衣铺里买的好些。
我拿出衣裳换好,正扎腰带的时候,向熹拿着一疙瘩香料走了进来,见我已经穿戴上了,便问道:“还没熏香呢”
我看着他笑,心里很是受用,先前在玉门关的时候,每次换衣之前我都交代他,要用松柏香将衣裳熏过一遍,再拿来我穿。
这傻子有些认死理的劲头,知道我沐浴后要换衣裳,在这个要什么没什么地界儿,也是难为他能寻来这一丸儿香。
我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香丸,搁在鼻尖儿嗅了嗅,一嗅之下发觉竟是颗檀香丸子,不觉奇了.
檀香不是平常香坊能制的,除却寺庙祭坛礼佛所用,寻常人家少有使的起这金贵东西的,这小子打哪儿弄的呢?
“你哪里买的香?”
向熹无辜的歪了歪头
“前头山底下,有个姻缘庙”
“......”
我捏了捏眉头:“不告而拿视为偷......”
向熹皱了皱眉:“我告了,那看庙的不给,我就......”
“这还没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您老人家倒先哭上了”
梁管家抖着手抹了抹眼泪:“老奴以为......老奴以为......王爷此番定是回不来了”
“这是什么话”
我叹了口气,手上扶着梁管家,抬脚踹开了府门,府中比我预想的热闹太多。
一院儿的家丁仆役各忙各的,还有几个侍婢院中洒扫拾掇,彼此之间说说笑笑,且一个比一个穿的娇俏。
我看着院中人头攒动。
一时愣了。
这是我家吗?
曾经的记忆袭上心头,我猛然想起自己离京前,华馨买了许多人回府,又将他们打扮的花红柳绿。
我这厢刚反应过来,华馨就穿着一席艳绿的宫装,蝴蝶似得从后院儿飞到了我眼前。
“戎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华馨都要急死了!”
我被这声戎哥哥叫的头皮发麻,心里虽知道华馨喊我一声哥哥应当应分。
可她这甜腻腻的嗓子,也让着实叫我难以消受。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急,坐下说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茉莉侍书跟在华馨身后,皆是泪汪汪的看着我,不必问也晓得,她俩估计也和梁管家一样。
觉得我被贬之后,大抵是回不来了。
我看着她俩泪眼模糊的样子有些想笑,又伸手摸了摸她俩的脑袋。
“乖了,去泡壶时令的新茶送到翡翠厅,让本王和王妃好好说说话”
茉莉和侍书这才笑了起来,齐齐说道:“是”
翡翠厅坐定。
华馨满眼忧虑的看着我:“戎哥哥可知陛下赐了合燕嫁璞王府?”
“我晓得”
“戎哥哥可知,那合燕郡主已经同颜问慈私定了终身?”
我闻言愣了一愣,华馨幼时又没在国子监念过书,她如何知道合燕和颜问慈的私情?
“我知道不奇怪,你却是从哪里知道的?”
华馨一拍桌:“我哪里会不知道呀!全京城都知道了呀!合燕郡主得知要嫁你后不依!上殿自请做尼姑呢!还说自己早就和颜问慈订了终身!此生断不肯嫁旁人的!”
我闻言捏了捏眉心,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合燕自小就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说话做事从来是三思后行。
即便她不肯嫁我,想来也会徐徐图之,断不会上殿冲撞陛下。
如今这是怎么了?
华馨见我不答话,更着急了。
“戎哥哥!你说话呀!你已经娶了一个心里有别人的我!难道还要再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合燕吗!陛下真是乱点鸳鸯谱!这不是一下子害了两个好人吗!”
我被这话气笑了,这一笑就停不下来,直到笑的身子发抖才止住,华馨的话,话糙理不糙。
我的红鸾星啊,真是跌到煞门上了。
我觉不觉得憋屈重要吗?
皇上娶亲尚由不得自己,遑论我一个王爷?
侍书端着茶盘走到了身旁,颇乖觉的将茶盏递到我手里,我素日喝茶都是八分烫。
今日这茶送到手里,竟是冰凉的,显见是在冰窖里镇过的。
我抬眼看着侍书,只见小妮子眉宇间带着伶俐的浅笑,便也回她一笑。
端起茶盏饮干后才发觉,这茶盏里的不是茶水,而是冰过的一盏梅子酒。
梅子酒凉入肺腑,我奔袭六日的倦热,瞬时被驱散不少。
我看着侍书收了茶盘,静静站在我身旁候着吩咐,忽觉她身量长高了不少。
从前她就爱书,如今一别两年,靠着书文滋养,竟出落的这样解语聪慧。
王府的小轿备在门外,茉莉拿了半匣子点心搁进轿子里。
侍书一边替我捋着衣领,一边道:“入宫的路上还得些时辰,王爷此时来不及用膳,路上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我点了个头,掀了轿帘入内坐好。
说起来,我同哥哥也有许久未见了,上次相见是御笔摔到了我脸上,不知这一次,会是个什么光景。
轿停的时候,我抹了抹嘴边的点心渣子,抖了抖衣裳下了轿。
入眼是个面生的公公,和他背后数年如一日的紫禁城。
那公公倒很客气:“王爷,皇上嘱咐老奴在这儿候着您,陪您一道往养心殿去”
我抬手对他虚了一礼:“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诶呦,老奴贱名儿黄禄喜,专司御前轿撵”
“哦,黄公公”
黄禄喜一笑,带着太监的阴柔,说话间便引着我往养心殿去。
路上闲谈间,我问道:“不知公公名中的喜,是哪个喜字?”
“禄喜禄喜,自然是得了俸禄,喜不自胜的喜呀”
我笑:“着实是个吉利名儿”
进养心殿要过西六宫,西六宫和宫道之间只有一墙之隔,这一道宫墙上又开了二十八扇月亮门,供宫人通行。
我同黄禄喜走在宫道上,一路上碰见不少宫婢,于是该见礼的见礼,该问安的问安,本就冗长的一条路,此刻走的越发温吞。
直至走到最后一个月亮门跟前儿,一个戴着纱帽,穿着女官朝服的姑娘,拦在了我面前。
“在下宫正司执刑女官淳于萌,见过璞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看着她顺从谦卑的行了个大礼,可面相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聪明劲。
便没有立刻准她免礼,只问道:“宫正司的执刑女官,位及从三品,观大人年纪尚轻,便有这番仕途,倒叫本王不敢受这份大礼了”
淳于萌跪的端正,面上不卑不亢。
“下官得沐天恩,不敢自傲,今日大礼乃是替太后娘娘,请王爷过寿康宫一叙所行”
哦,原来是这个目的。
“太后娘娘乃是本王嫡母,若要召见本王,找个寻常小太监传下话来即可,何故劳动大人呢?”
我这话,算是一句废话。
太后当年处死我母妃,是阖宫皆知的事,我自那以后,便不肯再同太后亲近,也是阖宫皆知的事。
我这样问,只不过是想知道,太后明知我不会去,却仍要派这个女官来请我的理由什么。
淳于萌仍旧跪着,大抵也晓得我是刻意不给她脸面。
人来人往的宫道上,三品女官久跪不起,也算是个丢了颜面的事。
“太后娘娘有一句话,托下官传于王爷知晓”
黄禄熹闻言十分有眼色的往后退了二十余步,直至听不见我同淳于萌的说话声,才停了脚。
我看着淳于萌,等着她的下文。
“太后娘娘深知王爷此番快马回京,是为拒了同合燕郡主的赐婚,可如今圣旨已昭告天下,若王爷不从,便是抗旨不遵的死罪,然,太后娘娘那里,却有一块免死金牌,候着王爷去取”
免死金牌?
我摇了摇头苦笑,觉得有些荒谬,哥哥如今同太后,想来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境地。
登基前的种种母子情深,登基后便该是夺回政权的戏码了。
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不是个没有野心的女子。
她一生无子,却用哥哥作为筹码,成就了她今日圣母皇太后的地位。
“庙里的东西,不好抢的,咱们现在回去将这香丸儿还了,好好同人赔个罪,免得人家背地骂你没王法,好不好?”
向熹将脸扭向一边:“我把身上的钱都扔给他了”
“姻缘庙是神佛之地,咱们还是要有敬畏之心,断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你说是与不是?”
我就这么连哄带骗的带着向熹出了客栈,姻缘庙不远,极小的一座红墙庙。
庙里供的是月下仙人,庙前栽着一棵颇有年岁的桃花树,桃花树上挂着数百条红丝绦,此刻晚风微起,瞬息间便将这千丝万缕的红,吹醉在夕霞之中。
向熹不情不愿下了马,面前扫地的老妪一见向熹便起了骂声:“你还敢来!庙里的东西也敢偷!你等着遭天谴吧!”
向熹不以为意,看着我的脸色忍着没有还口,我赶紧拱了拱手,对着老妪行了个礼。
“老人家莫怪,内子出身草莽,办事尚还生嫩,此番着实是犯了忌讳,晚辈此番来便是同您赔礼的,香丸在此,晚辈不敢私占,这一吊钱算是赔您一碗压惊的茶”
老妪横眉冷眼,目光在我和向熹身上打了个转儿,伸手接下了我手中的那吊钱。
“哼,我说怎么会有这样坏德行的人,原来是一对兔爷儿”
这老妪说话间极尽刻薄,我听着颇刺耳,可向熹此番有错在先,我也没得辩驳。
庙是好庙,景色别致,可惜就是这个守庙的人不好,没个修行之人的口德。
我方才还欲领着向熹进庙里拜拜,续些香火给仙人赔罪,此刻也全然没了心思。
拉着向熹便上了马,向熹离去前盯了那老妪一眼,那一眼寒凉,我看着心里有些不安稳,生怕他护我心切,做些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只得软下强调哄一哄他:“这老妪年事已高,说话难免欺小,你别听进心里去,原是很没意思的话”
向熹闷声不语,我勒住缰绳策马贴近他身旁,将他手牵住握进自己手里。
“明儿我从肃王府出来之后,咱们就离开这儿,往前入川就是蓉城,蓉城乃天府之国,吃食更是冠绝蜀地,我领你在城中玩上半个月可好?”
向熹一直垂着眸子,显见是没将我哄他的话听进去,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想去那个姻缘庙里拜一拜?”
这一问,倒将我问的噎住:“你怎么知道?”
“你往庙里看了好几眼”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向熹有时敏感多思的不像个少年人,好比此刻他这话,显见他其实没有因为那老妪的话生气,只是惦念着我的遗憾。
我勒了马,向熹也站定,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了?”
“咱们在这儿等等,等到月亮出来,那守庙的老妇人回家了,咱们俩翻墙进庙里拜一拜仙人,老妇人瞧不起你我,庙里的仙人定不会那样刻薄”
向熹坐在马上看着我,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映照在少年脸上,少年眼角眉梢徐徐漾开一个笑容,只道:“好”
这一刻晚风比酒还醉人,我同向熹静立林中,候着一宵良夜来,便去拜见月下仙人,求一段命定良缘。
夜色如约而至,向熹同我翻进了姻缘庙的红墙,庙中烛火已熄,我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神像前的两端红烛。
这塑像雕的不错,眉眼处很是欢喜,看着的确是歌主喜事的好神仙。
我拉着向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嘱咐他也要许些愿景。
可每逢宫中有夜宴家宴,父皇是从不召二哥来宴饮的,父皇不喜二哥,比不喜我更甚些。
我幼时听路公公说过,二皇子的母亲,是个丑陋不堪的侍婢,若不是父皇醉了酒,是断然看不上那个贱婢的。
可那贱婢有福气,不过一夜便得了龙种在肚。
父皇为免落朝臣口实,也为了侍婢腹中那个孩子,才不情不愿封了她一个贵人位分。
无奈她这个贵人做的并不长久,生下二哥后,她就莫名患上了血崩之症,太医院都推搪说束手无策。
是以这位贵人,产子后不到月余便撒手人寰。
路公公是母妃宫里的首领太监,他同我说这些时,说的十分尽心传神,绘声绘色。
说那贱婢是如何的貌若无盐,又是如何的出身卑微,凭她也敢来同我母妃争宠云云。
我听着多有不解,只问:“明明是父皇强占了侍婢,侍婢又为父皇绵延了子嗣,为何会得这样的下场?”
路公公捂嘴一笑:“小殿下慎言,咱们陛下九五至尊,那贱婢出身低贱,如何能入陛下的眼?能留着她,也无非宫中子嗣稀薄,图她肚里的孩子罢了”
太医院的医正姜明岐,打我记事起,便常来凝香殿给母妃诊脉,我知道他是母妃的人。
不让太医院医治那位贵人,想来也是母妃的手笔。
那一日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心里有许多想不通的事。
我不明白为何父皇做下了错事,死的却是那个小侍婢,也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不能允许旁人分走父皇的宠爱。
时光一晃,当年宫闱之中的两个小儿,此刻双双站在了这一段廊檐下。
这里距紫禁城千里之遥,往日缠绕于宫廷之中的种种规矩,好似也山野路远,没有规束着这一方小小的肃王府。
我本不欲对着自己这个二哥多话,此刻却很想问他一问,为何会筹谋造反。
“夺嫡之时二哥闭门不出,我原以为二哥对皇位是无心的,现如今天下已成定局,二哥为何要反?”
肃王一笑:“大抵是想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吧”
我不解:“夺嫡那年皇上都未对你动手,如今只要你安守本分,皇上又怎会对你赶尽杀绝?”
肃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好似忍不住一般笑出了声。
“子戎,你知道我母亲死的蹊跷,是不是?”
“是”
“那你知不知道,你母妃死的其实也很蹊跷”
我闻言心里一震,咬住了牙关,深深看了肃王一眼。
肃王仍是笑:“当年我母亲重病,你母妃不准太医为她医治,生生熬死了她,这其实不打紧,毕竟贤妃娘娘,是和皇后分庭抗礼的宠妃,弄死个把贵人,算什么大事呢?”
我沉默着,肃王抬腿跨过了回廊的矮栏,背对着我坐在李子树前。
“你同子寰一胞所生,可性子实在差的远,那年你母妃与人私通,被皇后一道秽乱后宫的懿旨处死,你跪在凝香殿里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可子寰彼时养在皇后娘娘座下,他本可以在那道懿旨落定之前,去求一求皇后娘娘,求她不要杀自己的母亲,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想当皇帝,他就只能有一个娘,然而那天夜里,他却来庆辉殿里找了我,他说,他知道是我在贤妃的酒里下了药,那姜明岐对贤妃本就情根深种,是我这一味情药,让两人捅破了窗户纸,在苟合之时被皇后娘娘捉了黄雀”
向熹一笑,松开了我的下巴:“但愿这是最后一回”
不知为何,近日来我总觉得,向熹不比在边关时单纯了,一颦一笑间,气势颇压人。
这样虽没什么不好,可眼看着他是越来越难糊弄了,还是挺叫人头疼的。
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命的还是我自己。
我既喜欢曾经那个单纯温柔的向熹,也喜欢如今这个促狭聪慧的向熹,这实在是个很没出息的事。
方才我见付桐时,只有一瞬间的讶异愧疚,便再没有旁的感觉,往日有过的惊艳喜爱,此刻皆荡然无存。
打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这颗心,已全然交于那个绿眸少年了。
台上歌姬就坐,红纱覆面堕马髻,鬓边簪着好大一朵朱砂芍药,丝竹乐声徐徐而起。
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花街小楼,我原以为里头的曲目定是风流多情的,不想歌姬一开口,竟唱了一曲《团扇歌》。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
这个歌姬是个水凉凉的嗓子,唱此哀歌更添幽怨,曲末诸般乐器皆停了,只剩一抹陶埙的伤音徐徐呜咽。
曲是好曲,词是好词,歌姬喉间功力不俗,的确妙音。
曲毕,我将那生春酒饮过一半,叹了口气,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样好的曲调。
那《团扇歌》乃班婕妤笔下之诗,词中含怨,句句怨的皆是帝王薄幸。
汉成帝自得了飞燕合德后,便将往日的爱妃弃于幽宫之中,不复相见。
这个爱妃,便是班婕妤。
这首《团扇歌》,也还有另一个名字,唤作《怨歌行》。
歌姬唱罢,施了一礼,堂中宾客躁动,伺候茶水的小伙计。端着一个红漆的木盘四处流窜接赏钱。
我冲着一个小伙计招了招手,小伙计极殷勤的就来了,我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小伙计眼睛一亮。
“公子,咱们楼里打点的都是散碎银子,这票号忒大了些,咱们不好......”
我摇了摇头:“这并不是赏歌姬的,台上弹箜篌的小公子,是我的一个故人,这是他家里人给他捎来的银票,你且给他就是”
小伙计闻言,恍然大悟的点了个头:“一定的,这就给付桐公子送过去”
向熹看着我交代小伙计,亦拿起生春酒饮了半坛,此刻那老叟的酒坛子已经空了。
我回眸看着向熹:“可见这酒不烈,你我这样豪饮,也还未醉”
向熹不置可否,轻笑起来:“我没醉,你却醉了”
我觉得他是胡说,今日的曲儿听的差不多了,我欲起身,谁知刚一站起,脚下便软的一塌糊涂。
整个人没骨头似得往向熹怀里栽去,向熹大笑:“你这个酒量啊......”
那一夜,我又是被向熹给抱回去的,楼子里人多眼杂,却胜在吃过见过,瞧见两个男子抱在一起,也不觉有异。
只是我醉的太过,不曾瞧见付桐下台时的样子,也没瞧见小伙计将银票给付桐的时候,他那轻蔑的一笑。
向熹抱着我往客栈走,我在他怀里醉的不知今夕何夕,等在道边吐过三回之后,方知蜀酒之浓。
蜀酒浓无敌,杜公诚不欺我......
等回到客栈,向熹弄了热水给我沐浴,顺带将酒气发一发。
我赤条条的栽在浴桶之中,因坐不稳,手底下还扣着浴桶上的铜箍子。
我晓得自己拉了偏架,只得干笑着同四儿赔罪:“饶过他吧,是我有求于你,烦你跑这一趟了”
四儿轻哼一声:“王爷言重了,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位云南王下榻的地方是云平客栈,离着肃王府三十里路有余”
“只有这些消息?”
“是,那老头儿谨慎的不得了,起先任我怎么打探都是无用,还有几十号断了臂的替身在城里混淆视听,后头是照着王爷信上的提点才找准了人”
我点了点头,兵不厌诈,我这王叔还是一如当年机敏。
万幸我晓得他老人家除却断臂外还有一个特征,早早飞书告知了四儿,才不至竹篮打水一场空。
关于这个特征,就不得不提到王叔唯一的女儿合燕,合燕幼时顽皮,又爱女儿家的钗环簪子,故而长日捏一根金簪在手里。
云南王极宠爱这个女儿,抱起来哄孩子时,不慎就被自家丫头手里的簪子,戳中了右眼。
后来遍访名医,都说视物不能了,只得托西域那边的宝石工匠,拿汉白玉套着玛瑙珠子做了只义眼戴着。
窗外有云,飘在瓦蓝的天上,四儿打了个哈欠又道。
“王爷此番预备怎么办?是就地问诛还是另有打算?云南王身边带的几个侍卫都不是凡物,王爷若亲自动手,或有一博之力,四儿硬底子功夫不到家,只怕无法相助”
我摆了摆手:“烦你打探消息已是欠了人情,怎么好再叫你犯险”
四儿一挑眉,对着我一笑,拱了拱手道:“那四儿的佛就送到这里了,先告退了”
我起身相送,走到门边时,四儿看了向熹一眼,复又说道:“王爷出关前托我照看王府,王妃如今在府中一切安好,闻说我此番来探望王爷,还嘱咐我跟王爷带句话”
我一怔,晓得四儿这话八成是说给向熹听的,可华馨若是真有话同我说,我也不好不问,只得避着向熹的目光问道:“什么话?”
“王妃说她......对王爷思念已极,不在意王爷在外时有个伴驾陪床的,只要王爷记得家在京城,妻在王府便好”
“......”
四儿说罢了这话,一个闪身便飞出了茶楼。
向熹一双绿眸子望向我,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我伸手挠了挠头,说出了历代负心人的经典言辞。
“你听我解释......”
我拉着向熹坐在茶桌两侧,从我幼时在宫中不得宠,讲到华将军佩刀进殿救我狗命,再从华将军死前以命托孤,讲到我同华馨只有兄妹之情。
向熹一直很安静的听我说,时不时将凉了的茶汤重新烧滚。
这一下午我说的口干舌燥,却只换来向熹轻飘飘一句:“我并没有怪你”
我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凡世间有情人,最怕误会猜忌,如今开诚布公,反倒叫人轻松。
“既然不怪我,为何方才不说话?”
向熹看着我一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办什么?”
“我不大喜欢你有王妃,可我又不杀女人”
......
我扶了扶额,伸手在向熹手背上拍了拍:“华馨是我极要紧的妹妹,宁可我死,她也不能死,否则日后我下了九泉,还有什么脸见华将军”
向熹闻言,无谓的挑了挑眉不再言语,起身贴近了我,将额头抵在我胸前。
我伸手顺了顺他束在身后的头发,又道:“华馨有个竹马,是个善战的小将,代父受过在南疆守关,倘若有一日他能回来,我便同华馨和离,成全他俩这段缘分”
向熹一愣:“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颜面么?她若和离再嫁,别人不会笑你吗?”
我笑:“我打生出来就是叫人笑的,当年宫里的太监嚼闲话,说我母妃肚里生出一条龙,外加一条虫,那虫说的就是我,这话后来传到百姓嘴里,就更没法儿听了,这些话我都听过便过,婚嫁上再让人笑一回,也没什么”
向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以后再有人笑你,我便杀了他”
我闻言一笑,心里是淡淡的暖和,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的好处,便体现在这里。
我幼时常常想望,能有人在我势单力薄时将我护一护,在我孤苦无依时将我陪一陪,在我醉生梦死时将我抚一抚。
这话从本王这个七尺长的汉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很矫情,可但凡是个活人,大抵都盼着能有这样一个人。
如今我有了向熹,便是得了这么一个人,只觉从前万种失意皆是过眼云烟,唯有爱惜眼前人,才是正事。
向熹的功夫是不俗的,他不同于我有正经师承,习的是内家枪法。
向熹同人动手的路数很野,身法步伐都是草原汉子的横招,很有一份蛮力在身上,能提得动我那杆七十二斤的蛟枪。
我常觉得他这份蛮力和清秀脸庞不大相配,可再看一眼他那匀称欣长的身姿,便不觉着违和了。
我同向熹一直在茶馆坐到宵禁时刻,趁着夜色才上了街面。
肃王府地处南平县,离着川境还有几十里路,小县的宵禁一向行的早,此刻街面早就无人。
我心里琢磨明白了皇上的旨意,此番云南王势必是留不得了。
一来王叔重谋,心思深沉,如今他帐下精兵七万,骑兵三万,若再放任由其做大,只怕不妙。
二来合燕自小入宫为质,王叔同皇家积怨已深,再封再赏也不过是亡羊补牢的无谓之举。
三来皇上登基不足三年,局势不定,国库不盈,若举战清叛,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皇上命我来搞暗杀,其实是极高妙的一招。
若我此番成事,那便除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若我此番不成,皇上便少一个胞弟,也少了一个“肃王”。
向熹同我回了驿馆,月色趴在窗棂之外不出声,吹灯就寝之后,我对着眼前的黑暗道。
“后日我夜袭云平客栈,你不可跟来,若我不回,不必替我收尸报丧,只管......只管......”
时至夏季,暑热难消,俗话说“春边秋鲤夏三黎”,如今正是吃鱼的好时节。
我点了一道清炖小鲫后,再看旁的肘子烧肉,就觉得有些起腻。
向熹见我点菜点的意兴阑珊,便从我手里接过了菜牌,点了几道清凉的小菜,便着小二离开。
花椒楼名不虚传,从点菜到上桌还不过一刻钟,可见后厨的大师傅是个麻利人。
清炖小鲫不错,也鲜也甜,但我自小吃惯了御膳房的手艺,尝着也没什么了不得。
倒是向熹点的一道紫苏桃子,十分清新顺口,正当季的鲜桃,剥了皮拿白糖腌好,白嫩的桃肉用碧绿的紫苏叶子包上,一口一个。
香而不厚,甜而不腻。
向熹见我爱吃,将盘里有的几个通通夹到了我碗里,一顿饭渐渐得了趣味。
正值吃的痛快的时候,隔壁桌上却来了人,我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自己阴魂不散,还是付桐跟我确有缘分。
付桐在隔壁桌上落座,身边还有一位友人,看着是个商人模样。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穿金戴银,大腹便便,唇边还有两撇猥琐的小胡子。
我皱了皱眉头,付桐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和这号人混在一起?
付桐也瞧见了我,先是一愣,而后极大方的行了个拱手礼,我亦回了礼。
之后便有意无意往那边儿瞟上一眼,两桌距离颇近,谈话声渐渐入耳。
那猥琐的小胡子道:“付公子,咱们也不是不给你通融,只是那箜篌不是个贱卖的品相,如今租给你,也是见你拮据,一时拿不出银子买下,现在这箜篌越弹越旧,你若再拿不出银子......”
话至此处,付桐又起身对着那小胡子行了一礼。
“卢掌柜,此番是我不对,我这几日存下一点散碎银子,先付这几日的租钱,等下个月我......”
付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小胡子打断了。
“你月月都是这些话,下个月能怎么样呢?你一个乐师,赚的无非就是那些赏钱茶钱,这箜篌崭新时我卖二百两白银,如今叫你弹旧了,折一百五十两卖你,你也拿不出来,你这不是坑我吗?”
向熹端着茶杯,和我一起听着隔壁动静,只是他的眼睛始终落在我脸上,未曾多看付桐一眼。
这个墙角听到这里,我晓得自己该站起来了,于是提了长衫,走到了隔壁桌前。
“掌柜,付公子是弄弦鸣琴的风雅之人,若将黄白俗物挂于嘴边,何来这一缕雅音存世,今日本王便买下这架箜篌,赠于付公子”
那小胡子见我开口愣了一愣,又闻我自称本王,一双鼠眼儿转了几转,登时就跪了下去。
“草民卢氏,不知是王爷大驾,还望王爷宽恕”
我抬手免了礼,付桐见状垂了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我将银票拿出来,递进小胡子手里,小胡子连声道谢,话末又眨巴着眼睛,小声问了一句。
“不知王爷尊号几何,草民生在蓉城,不曾进得皇城......”
我笑,像他打断付桐那样,打断了他的话。
我今日穿件净面儿长衫,看着也的确不像个王爷,看来这厮是怕我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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