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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番外抛弃渣男后,我的天命姻缘来了沈星漫周京臣

林kk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周以晴的‘咸猪手’不停在沈星漫身上游走,不停道:“我要是有那个玩意,早就狠狠把你办了,漫漫,你是什么人间尤物!”虽然早已习惯周以晴的大咧咧,见怪不怪,周以晴今天说的尤其露骨,沈星漫脸上微热,稍侧身躲开她的手,“我还是穿我过来的衣服吧。”这身衣服可不适合见人。“别呀,多好看啊!为什么不穿?”周以晴拉住她不让她换。“等会家里有长辈呢。”沈星漫无奈。“长辈?”周以晴乌亮的眼珠子滴溜一转,“你是怕见到周京臣?”沈星漫低下头,静默不语。周以晴摸了把她滚烫的耳朵,“漫漫,你是不是怕他看到你这么漂亮,把你吃了呀?”“……”周以晴手里的耳朵,更烫了。周以晴嘿嘿一笑,‘贴心’地安慰:“没事哒,周京臣很温柔哒,肯定不会疼哒。”周以晴贱兮兮坏嗖嗖的语气,...

主角:沈星漫周京臣   更新:2025-05-24 14: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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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星漫周京臣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局+番外抛弃渣男后,我的天命姻缘来了沈星漫周京臣》,由网络作家“林kk”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周以晴的‘咸猪手’不停在沈星漫身上游走,不停道:“我要是有那个玩意,早就狠狠把你办了,漫漫,你是什么人间尤物!”虽然早已习惯周以晴的大咧咧,见怪不怪,周以晴今天说的尤其露骨,沈星漫脸上微热,稍侧身躲开她的手,“我还是穿我过来的衣服吧。”这身衣服可不适合见人。“别呀,多好看啊!为什么不穿?”周以晴拉住她不让她换。“等会家里有长辈呢。”沈星漫无奈。“长辈?”周以晴乌亮的眼珠子滴溜一转,“你是怕见到周京臣?”沈星漫低下头,静默不语。周以晴摸了把她滚烫的耳朵,“漫漫,你是不是怕他看到你这么漂亮,把你吃了呀?”“……”周以晴手里的耳朵,更烫了。周以晴嘿嘿一笑,‘贴心’地安慰:“没事哒,周京臣很温柔哒,肯定不会疼哒。”周以晴贱兮兮坏嗖嗖的语气,...

《结局+番外抛弃渣男后,我的天命姻缘来了沈星漫周京臣》精彩片段


周以晴的‘咸猪手’不停在沈星漫身上游走,不停道:“我要是有那个玩意,早就狠狠把你办了,漫漫,你是什么人间尤物!”

虽然早已习惯周以晴的大咧咧,见怪不怪,周以晴今天说的尤其露骨,沈星漫脸上微热,稍侧身躲开她的手,“我还是穿我过来的衣服吧。”

这身衣服可不适合见人。

“别呀,多好看啊!为什么不穿?”周以晴拉住她不让她换。

“等会家里有长辈呢。”沈星漫无奈。

“长辈?”周以晴乌亮的眼珠子滴溜一转,“你是怕见到周京臣?”

沈星漫低下头,静默不语。

周以晴摸了把她滚烫的耳朵,“漫漫,你是不是怕他看到你这么漂亮,把你吃了呀?”

“……”

周以晴手里的耳朵,更烫了。

周以晴嘿嘿一笑,‘贴心’地安慰:“没事哒,周京臣很温柔哒,肯定不会疼哒。”

周以晴贱兮兮坏嗖嗖的语气,没有半分可信度。

沈星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搂过了一只抱枕,“会……很疼么?”

周以晴跟着坐下,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朝向沈星漫的姿势,思考状,“还好吧,不紧张就不疼,只要前戏做足了就还好,不过这个问题也因为尺寸而异……”

周以晴说着,凑近沈星漫,“沈阿姨没教过你吗?”

沈星漫撇过脸,“我……”

轻轻咳了声,岔开话题,“因为什么尺寸而异?”

周以晴眼珠转了转,拿起茶几上的一根香蕉,“就是这个的尺寸,有些男人比较大,如果女人比较小,撑开就会很疼咯!”

周以晴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做成一个‘O’型来比划,用香蕉放进‘O’型里。

沈星漫呆呆看着周以晴的‘操作示范’,舔了舔干燥的下唇,“那……周京臣的,你见过吗?”

周以晴一愣。

震惊了两秒。

盯着沈星漫看了好大一会,周以晴咧嘴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沈星漫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沈阿姨真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是什么绝世小白兔呀。”

沈星漫试图挽回尊严,“我学过生物的,我都知道……”

只是纸上谈兵,和亲身实践,终究不太一样。

两人聊着,忽然家里的保姆来敲门,“小姐,京臣回来了。”

沈星漫起身,看了一眼窗外。

雪停了。

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积雪,两只大狗在雪地里撒欢,乌黑的毛发被雪染成纯白。

沈星漫加了一件外套下楼,周京臣开会回来,沈星漫下楼时正好看到周京臣脱去深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手臂环绕着袖箍,也许是用了衬衫夹的缘故,即便开了大半天的会,衬衫依旧一丝不苟,没有丝毫褶皱。

长辈们聚在一起说话,沈星漫倍感无聊,听了几句就坐不住,要去院子里遛狗。

白雪皑皑,入目一片雪白。

没带德牧的玩具球下来,沈星漫弯下身子,随手团起了一个雪球,砸向狗狗。

两只德牧被砸中,扑向沈星漫。

她一边躲一边弯腰团雪球。

捏在手里,团成球,扔出去。

啪嗒。

雪球没有砸中两只德牧,却砸中了站在雪地里不远处的男人。

碎雪顺着墨色的外套窸窣掉落。

噢,糟糕。

沈星漫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两只德牧扑倒在了雪地里。

“别……”两只小狗热热的舌头舔她的脸颊,沈星漫被逗得很痒,手脚并用推开狗狗。

周以晴在不远处喊了一声,两只德牧迅速跑开了。

而后沈星漫的视线中出现了男人颀长的身姿。

周京臣垂眸。


沈星漫第一次来周京臣的公司。

除开周教授这层身份,沈星漫对于周京臣的了解,都来自于学校里女生的口中。

什么‘慈善家’‘现金流大佬’,总是能时不时听到这样的赞美,放在偶像剧里都略显浮夸的程度。

步入现代化设施的大楼,全人工智能的高科技,沈星漫轻轻吸了口气。

饶是见过不少世面,还是被这栋大楼的高科技程度为之惊叹,机器人已经是标配,她走进来感觉自己就像原始人步入了现代社会,一切都非常新奇。

找到前台,报了名字,前台小姐姐笑吟吟帮她打给了董事长办,挂断电话后道:“沈小姐,这是周董的私人电梯卡。”

沈星漫一怔,接过电梯卡,道了声谢,在几个前台小姐姐的目送下,朝着周京臣的私人电梯走去。

电梯缓缓上升,停在金色框的楼层,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职业装,低马尾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出头,气质精干。

沈星漫一怔。

“沈小姐?我是陈妍,董事长现在谈公务,请您随我来。”

董事长办公室隔壁有一间小休息室,一墙之隔,门虚掩着,沈星漫隐约能听见隔壁办公室的谈话声,她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尽管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茶水上来,沈星漫低低道了声谢,俯身去端起茶水时,看到透明玻璃桌上放着的时报。

头条印着许多张照片。

虽然不比手机上清晰,沈星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上是她和周京臣。

她站在学校门口,上了周京臣的车。

她在周京臣住处附近下车,因为低烧脑袋眩晕脚步不稳,被周京臣搀扶了一把。

甚至还有……她和周京臣在室内大厅的照片。

这个角度和姿势,俨然像是她和周京臣拥吻。

杯耳微热,沈星漫感觉全身的血液迅速上涌。

她平时遇事挺冷静的,可没有告诉过她,遇到绯闻该怎么处理。

直到隔壁办公室传来一句:“新能源项目准备推进,这个时候出了绯闻,恐怕会影响到子公司上市。”

后面说了什么,沈星漫再也没听清。

“久等了。”

回过神,沈星漫顺着皮鞋往上,周京臣穿了一件黑色真丝衬衫,十分贴合身材。

难怪学校里女生都说‘是福不是祸,是周躲不过’,一语双关,既是说周屿池,更是暗指周京臣的美貌。

沈星漫捏着报纸的手一紧,“京臣哥。”

她迅速将报纸收到身后。

周京臣眸光微敛,在她对面落座,“漫漫找我?”

他语气温和,沈星漫反而更紧张。

低着头,咽了咽唾沫。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她找回一丝思绪。

到底是谁拍了这样的照片?

仔细想想,周京臣一直以来都是媒体关注的焦点,有狗仔蹲守拍摄也很正常。

只是哪家狗仔,暴雪天还这么敬业。

拍摄的角度刚刚好。

周京臣:“漫漫是怕给我带来麻烦?”

沈星漫点头:“我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负面声音么?或者说需要我出面澄清……”

周京臣往后一靠,手自然放在腿上,修长的双腿交叠。

虽然是中德混血儿,西方的骨相,东方的皮囊,极具中国人审美的混血儿面容,立体的五官,不失中国人审美的英俊周正,极其标志的一张脸。

但气质温润,用气宇轩昂这个词,又无法描绘他身上的儒雅气质。

脸蛋和气质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冲突。

即便见过不止一次,在光线明亮下,再审视这张脸,还是会让她怔然许久。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腿上点了两下。

“我这个年纪没有成家,绯闻自然会受关注,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漫漫,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

沈星漫心弦微颤。

即便是沈父,也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无需自责。

男人声音一顿,又道:“只不过是传几天绯闻,股票跌几个点,无伤大雅。”

这怎么能算是无伤大雅呢?

沈星漫抬眸,杏眸睁得圆滚滚。

虽然她不了解股票,跌几个点,对于周京臣的公司,也是动辄上亿了。

“京臣哥!有什么办法能彻底解决吗,要不然我还是……”

“结婚。”

沈星漫声音戛然而止,“什么?”

周京臣端起茶盏,绿茶的清香萦绕在办公室内,他嗓音也仿佛被绿茶浸润,出乎意料的温和磁性。

“如果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就不会对公司造成什么影响,也不会影响子公司的上市,更不会影响到股价。”

周京臣放下茶盏,眼神温和:“不过我目前没有考虑过这个想法,因为我不会逼迫漫漫做不愿意的事。”

什么……嫁给周京臣……

沈星漫抬起手撑了一下太阳穴。

脑袋晕的厉害。

周京臣可以是周教授,是长辈,可沈星漫从未设想过,周京臣是老公。

虽然宁柔没少戏称周京臣‘老公’,那毕竟只是玩笑话。

周京臣抬起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扬唇淡淡苦涩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公司的事顶多让我头疼一阵子,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我不会逼迫漫漫做不想做的事,漫漫不用往心里去。”

沈星漫刚要呼出一口气,顿时憋在心口。

上下不得。

完了,她更愧疚了。

嫁给周京臣,怎么听都像是做梦才会出现的剧情。

周京臣的指尖有节奏的在大腿落下旋律,犹如演奏早已谱写好的琴曲。

看着漂亮的手指,沈星漫心情微乱。

周京臣的名字,她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听到过太多次。

周京臣又在奥数比赛上拿奖啦,周京臣高一就写了一串代码获奖啦,周京臣成绩年级第一啦,周家没搬走前,大院里都是周京臣的传说,即便周京臣搬走后,周京臣也是大院里家长茶余饭后的赞叹的对象。

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当然也少不了拿周屿池和周京臣比较。

沈星漫依稀记得,周屿池最努力的那年,考了年级第三,那年周京臣参加了某科技公司举办的数学竞赛,斩获了全国第一的好成绩,多少数学大拿都匍匐在周京臣脚下。

周屿池兴冲冲拿着成绩单去和周爷爷炫耀,周爷爷却将成绩单随手放在一边,“你比你哥差远了。”

沈星漫第一次看到周屿池红了眼睛,他躲进房间里,当晚周家宴会,为周京臣庆祝。

沈星漫上楼想安慰周屿池,站在门口却听到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周京臣太坏了,他怎么能抢你风头!他是故意的!”

沈星漫推开门,“不要这么说。”

尽管同情周屿池,却并不认为周京臣讨厌。

记忆朦胧起来,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周屿池对她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说。

优秀也有错吗?

难道为了考虑别人的心情,就要隐藏起来优秀,才是对的吗?

想起来叔的话:“当初和你有婚约的人是京臣。”

其实她和周京臣原本就有婚约,如果没有周屿池母亲兰玉的介入,她和周京臣结婚,本该也是顺水推舟、理所应当的事。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和周京臣有了交集。

沈星漫紊乱的呼吸渐轻,“这件事还需要和家里的长辈商量一下。”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她一个人没办法做主。

周京臣指尖停顿,尾调上扬:“嗯。”

沈星漫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上班了,京臣哥。”

周京臣拿起手机道:“怎么联系你?”

沈星漫立刻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手机。

原来她还没有周京臣的联系方式。

添加了周京臣的号码和微信,沈星漫以为周京臣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头像都是一本正经的,看到周京臣的头像是他在海岛度假,抱着一只德牧的背影照片,沈星漫怔了怔。

“怎么了?”察觉出她的失神,周京臣出声。

沈星漫收回思绪,点了添加,莞尔笑道:“没什么,我还以为总裁的头像都是黑色的呢,微信昵称是一个小点点呢。”

周京臣的微信昵称是‘臣’。

周京臣通过沈星漫的好友申请,略扫了一眼沈星漫的头像。

沈星漫的头像是她抱着一只猫的照片,照片画质有些模糊,似乎年代久远了。

看过无数次,并不陌生。

只是这一次不同了。

“刻板印象。”他唇角微扬。

周京臣让老李送她回去,沈星漫坐上车,老李瞟了一眼后视镜:“沈小姐回学校吗?”

沈星漫颔首,等车开出停车场,又改口:“不好意思李叔,回我家吧。”

当初住在同一个大院的,都先后搬走了,随着时代的洪流往前走,不少人都吃到了时代红利,周家是第一批进军北京房地产市场,最先搬离大院。

沈家因为跟周家关系好,沈父虽然懦弱没有能力,也吃了一波时代红利,算是被周家带着起来,沈家的经济水平也水涨船高,在京区有一套别墅,和周家隔了几条街,也不算远,步行也能到达。

虽然这些年沈父屡屡投资失败,沈家生意逐渐式微,底子在那,不动产摆着,并不影响根基,只是没有昔日那么繁荣。

沈星漫平时回家的次数并不频繁,一来是学校功课紧俏,二来是这段时间沈母忙碌。

沈星漫回到沈家是傍晚,临近开饭前,沈母才从外面回来。

母女两人吃了一顿饭,沈母在饭席上欲言又止,沈星漫看出来了母亲有话说,饭后洗了澡,端着一盏花胶燕窝进了沈母的卧室。

沈母坐在书桌前翻阅报表,看到沈星漫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宝贝,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沈星漫看到书桌上高高摞起来的报表。

沈母接过瓷碗放在桌上,拍拍她手背,“宝贝,公司的事交给妈,你是我生来享福的,不用操心,再不济我都能给你留一大笔家产。”

沈星漫窝进沈母怀里,嗅着独属于母亲的味道,她一颗心趋于安定。

外人都说沈母雷厉风行,很有手段,可记忆中,沈母永远是温柔慈祥的模样。

他们都夸沈母厉害,一个农村种地的妇女,居然成了京圈排的上号的富太太。

沈星漫从怀里抬起头:“妈,您有话对我说。”

沈母一顿,垂了垂眸,欲言又止。

“妈,是周屿池的事吗?”沈星漫察觉出来了。

沈母嘴角微弯,道:“我一犹豫,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你分明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才是。”

沈星漫:“妈,我也有话跟您说。”

沈母顿了顿,道:“你先说。”

沈星漫:“也好。”

思考了几秒,沈星漫道:“昨晚上……”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末了还补充:“我和京臣哥有婚约的事,是真的吗?”

沈母眉心一松,了然笑道:“嗯,看来你都知道了,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看你一心喜欢周屿池,我虽然不看好这个男孩子,没办法你喜欢,妈妈不希望你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但你喜欢,我也不反对。”

沈星漫心底微热:“妈,您不问问我昨晚出学校做什么吗?”

沈母不用想也知道,蹙了蹙眉:“又为了周屿池。”

沈星漫:“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母听懂了,眼神略带诧异,半晌又笑了出声:“那你不问问妈刚才要跟你说什么吗?”

沈星漫眨眼:“什么?”

都说女儿像爸爸,沈父当年在村里当知青,是村里出了名的儒雅美男子,沈星漫这张脸完美遗传了沈父,流畅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眉眼弯弯,标致的双眼皮杏仁眼,鼻梁小巧挺翘,双唇饱满红润。

看着被自己养的很好的宝贝,沈母怎么看都喜欢。

“没事了,不重要了。”

沈母拍拍沈星漫后背,语调洋溢着喜悦:“你和京臣的婚事,若是考虑好了,我随时可以和周爷爷谈谈。”

沈星漫点头:“嗯。”

门关上,沈母喝了一口燕窝,回想起下午那一幕。

她和兰玉聚餐,不少富太太在场。

周屿池拦着乔漫堂而皇之出现,乔漫还阴阳怪气喊她:“阿姨。”

聚会上周屿池跟乔漫举止亲昵,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接吻。

兰玉非但不阻止,反而风轻云淡:“男孩子嘛,等结婚后就收心了,谈谈恋爱无伤大雅。”

沈母回来的路上气得一直跟闺蜜打字骂人。

她自诩情绪稳定,也被气得不轻。

这对母子的做法无疑是当众打了她响亮一巴掌。

沈母摸了摸脸颊,心情阴转晴。

周京臣这个女婿,她喜欢得很!


副驾驶传来陈妍的声音,“太太会织围巾吗?”

听到陈妍的话,沈星漫先是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脱口想说‘我不会’,可似乎想到了什么的表情,沈星漫斟酌了片刻,才道:“我织围巾的技术不好,织出来可能不太雅观。”

她光是稍微幻想一下周京臣戴上她织的围巾的画面就急忙打住了。

饶是再矜贵漂亮的男人,也招架不住她手残的技术。

“要是太太亲手织的围巾,我们老板肯定很喜欢。”

喜欢?

沈星漫垂眸,依稀记得她第一次织的围巾,辛辛苦苦织了两个月,送出去后……似乎从没有看到那个人戴过。

她不知出于忐忑还是担心,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京臣哥,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粗糙的手工围巾吧。”

似乎听出了沈星漫语气里的忐忑不安,周京臣漆眸微烁,撇开视线,点开了手里的平板,“没关系的周太太,只是一条围巾而已,顶多感冒到开春后而已,我没收到周太太亲手织的围巾也不会不开心,尽管那是你亲自做的独一无二的心意。”

明明男人的嗓音低磁好听,语气温润,沈星漫却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

愧疚心翻江倒海涌来,她眼底划过一抹心疼。

是啊,她都能给那个人送,周京臣可是她的丈夫,尽管可能在他看来,只是一段商业联姻。

“京臣哥,我明天去买毛球,只不过我手笨,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送给你,这段时间你要不要先戴别的围巾?”

然后就听到了男人上扬愉悦的尾音,“好。”

沈星漫呆了一瞬。

这,这算是哄好了吗?

心底漾开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周京臣威严温和的长辈形象,此刻好像亲近了些。

沈星漫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也有了浅浅的弧度。

次日,她趁着午休时间,从公司走到商场,不过五分多钟的距离,之前卖毛球的那家店还开着,沈星漫选了几个适合周京臣的颜色,纯白,米色,浅灰,驼色。

最后还选了一颗茶褐色的毛线球,尽管价格昂贵。

只因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男人的那一双眼睛。

那天亲吻时近在咫尺的呼吸,那双饱含感情的眼眸,挥之不去。

结账走出商场,刚好进了一层的外的咖啡厅点了午餐,选了外面的位置。

等餐时,她拿出毛线球,点开了小红书,规划起了围巾的款式。

可能是太过于认真,周屿池的那个几个狐朋狗友看到她时,她还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毛线球,几人便也没有打招呼,只是看清楚了沈星漫手里的东西,其中一个女生稀奇又诧异:

“毛线球?又给周屿池织围巾?”

女生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星漫终于不瞎了,没想到又给那个狗渣男织围巾,真是白瞎了这么美一张脸,居然是个恋爱脑。”

“狗渣男?你敢当着少爷的面说么?”

女生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敢,少爷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怕不是更年期到了。”

几个男生笑嘻嘻,“乔漫最近家里忙,没哄着少爷,没有了爱情的滋润,雄性荷尔蒙爆表,脾气大不是很正常吗?”

一群人嬉嬉笑笑买了咖啡离开。

入夜,约莫是最近频频大雪,清吧雅静,几乎没什么人光临,卡座内也只有两人。

一群人姗姗来迟,看到其中一个女生,文舟生理性应激了,挪动屁股坐远了点。


这才说两句话的功夫,四周就围满了不少吃瓜群众。

「明月:恭喜。」

‘酒剑仙’收敛了脸上的冷意,目光落在‘明月’身上:「事不过三,管好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明月’莞尔一笑:「游戏不是你家开的,她喜欢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

气氛僵凝。

‘桃花妖’躲在‘明月’身后,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酷!

‘可乐加冰’拽了拽‘酒剑仙’衣袖:「算了吧,我们继续婚礼吧。」

‘酒剑仙’看了一眼‘明月’,揽过‘可乐加冰’,飞身回到了婚礼现场。

「明月:走吧。」

离开此处场景,沈星漫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时发现‘桃花妖’发来了许多消息。

「桃花妖:联盟把我踢了!呜呜呜呜!我做了这么多贡献居然把我踢了!」

‘桃花妖’和她是在一次联盟PK中相识,‘桃花妖’的联盟也是全服前十的联盟,‘桃花妖’是一位小管理,平时对联盟尽心尽力,没想到会被踢出联盟。

‘桃花妖’做了个哭泣的动作,‘明月’走上前,不知如何安慰。

这时,‘桃花妖’突然动了动,几秒后显示‘桃花妖’加入了‘青云’联盟。

‘青云’和‘天下’是一梦游戏里实力最强劲的两个联盟,常年联盟赛打得难舍难分,但论起实力,‘青云’的土豪更多,实力也更强劲,尤其是‘青云’的盟主,十分低调。

也就是那天墨发白衣的男子。

“无尘。”

沈星漫念出声。

屏幕跳出了‘加入联盟’邀请。

「桃花妖:女神!快来!」

迟疑一秒,沈星漫挪动鼠标,点击了加入联盟。

她前脚刚加入‘青云’,公屏就刷起了许多消息:「明月加入青云盟了?!」

「什么什么?明月加入敌对了?啧啧啧,我怎么不知道青云这么重口味?」

「青云可不缺这一个富婆,里面个个都是有实力的大佬,你们别是眼红吧?」

「……」

沈星漫看了一眼联盟在线列表。

‘无尘’在线。

‘桃花妖’性格活泼,很快就在联盟里聊开。

明天还要签合同,沈星漫寒暄几句就下了线。

次日早晨醒来,沈星漫洗漱完从卧室拉开门走出来,听到厨房传来的动静,沈星漫脚下一顿,往外走。

“钟嫂,这么早就……”

目光接触到厨房里那抹颀长的身影,声音戛然而止。

“早。”

开放式厨房,岛台摆着早晨,冒着香气,周京臣端着一盘太阳蛋放下。

早晨八九点,太阳突破朦朦云层,光线明丽。

沈星漫身上穿着一条淡紫色的丝绸睡裙,吊带无袖,质感轻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

尤其是傲人丰满的部位。

四目相对那一刻,她浑身一颤,捂住脸,猛地扭头转身。

仓皇而逃。

几分钟后,沈星漫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高领毛衣,牛仔裤。

全身包裹的结结实实,密不透风。

周京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沈星漫低着头走出来,瓮声瓮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太晚了怕吵到你睡觉,在次卧睡了。”

沈星漫扯了扯高领毛衣,瓮声瓮气:“嗯。”

吃过早餐,沈星漫拿了一盒橙汁出门。

签约合同的过程非常顺利,综艺下周录制,节目制作方终于赶在最后一周签了最后一位嘉宾,双方皆大欢喜。

宁柔难得大方请客,吃过饭走出来,宁柔拉着沈星漫去挑衣服。

沈星漫看了一眼logo:“这家店的衣服很贵。”

宁柔拉住她:“放心,今天宁公子买单!”

沈星漫被硬拽了进去,销售热情上前。

“你说你也是,好歹也是千金小姐,身上贵点的衣服都没几件,那么低调干嘛。”

如果不是去过沈家,宁柔不敢相信沈星漫在北京住别墅。

沈星漫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高中那年,沈母给她买了很多大牌衣服,乔漫转学来之前,她一直是班里女生羡慕的对象,尽管她也并不知道这些衣服到底有多贵,能让班里的女生这么羡慕。

乔漫转学过后来,她身上的衣服也被人偷偷蹭脏,每次下课回家,没一件衣服是完整干净的。

直到有一次她路过走廊拐角,听到一群女生说的话。

原来她们都在说,她的荣华富贵,都是沈母偷来的。

她的衣服被弄脏,沈母每天晚上看到后都会找班主任反应,可那群女生全都没有收敛,直到某天沈星漫穿了一件地摊货的衣服,那群女生才消停了。

只是这么做带来了犹如雪崩般的后果,霸凌的人并没有因为这次投诉而停歇,反而在乔漫的怂恿下愈发大胆出格。

直到那天晚上,沈母浑身是血的被推进医院急救室……

她蜷缩在医院走廊,闻着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道,痛苦的熬过了一整夜。

悲伤,自责,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几乎死在那个夜晚。

自那以后,她收起所有的锋芒。

就能避免许多麻烦。

-

这一周沈星漫搜集了许多有关于科环公司的资料来看。

蒋鸣年少有为,毕业后就和一群年轻人成立了科环,可惜没人看好蒋鸣,一直拉不到投资。

直到18年初时,有位匿名风投大佬投资了科环,不是一千万,是整整一个亿。

蒋鸣和团队就拿着这一个亿,将科幻做到了港股上市,现如今科环在国内市值百亿。

在新媒体短视频平台更是稳坐一哥位置,底下签约了无数千万级别的大主播。

综艺开拍第一天早上是周一,沈星漫坐的周京臣的顺风车,有点堵,幸好她提前一个多小时出了门。

准备抵达科环,沈星漫看到周京臣的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

“是不是耽误你上班了?”沈星漫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没,一切以你优先。”周京臣手起手落,摁掉了电话。

沈星漫点点头,眼看着要到了:“老李,在这停就行了。”

周京臣这白色的车牌和红旗,实在是太惹眼。

-

沈星漫下了车,看了眼时间,还很早,她提前十多分钟到了。

进了科环,综艺节目的工作人员给她别上了麦克风。

沈星漫推门进了休息室,已经有两个男生坐在沙发上等待,正在聊天,看到沈星漫进来,两个男生看了过来,眼睛一亮,不约而同站起身。

相互打了招呼自我介绍,沈星漫坐下和两位男生闲聊,得知两人都是名校毕业,有一位更是海归留学回国,学的都是大热门的专业。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两位男生和三位女生,嘉宾总共是八个人,四男四女。

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人到齐后,科环的HR推开办公室的门。

“大家都到齐了,我是科环的人力资源总经理姚玲,接下来是为期两个月的工作,在这两个月时间,会先后淘汰六个人,最后只有两个人能进入科环任职,希望大家都能各自努力做出成绩,拿下属于你们的offer!”

上午时间比较自由,被带到了会议室,观看了科环公司的影片,了解科环公司内容和公司性质。

影片播放结束,科环的几位高层负责人出现和大家打招呼,蒋鸣进来时,沈星漫清晰听到了周围女生哗然的声音。

沈星漫旁边坐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圆脸姑娘邹琪惊呼:“哇,好帅啊!”

由于是新媒体公司,招的都是年轻人,高层也是思想开放的,听到邹琪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不约而同笑了,其中一位男性高层笑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蒋总一出现,迷倒这群小姑娘了!”

“那可不,我们蒋总的颜值可不是吹的。”

蒋鸣一边微笑一边看向了沈星漫:“星漫,又见面了。”

霎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沈星漫身上。

沈星漫如芒在背,咳嗽了声:“蒋总。”

有位高层笑道:“这位是沈星漫?我刚才听姚玲说了,说有个很漂亮的姑娘,没想到和蒋总认识。”

蒋鸣说:“上周见过一次。”

认识了高层,自我介绍了一轮后,蒋鸣和那一群高层离开,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沈星漫。

沈星漫坐下,意识到不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宁柔给她推了蒋鸣的微信你,她还没来得及添加。

怕被穿小鞋,急忙发出了好友申请。

放下手机,后面位置的邹琪凑了过来:“星漫,你认识蒋总啊?”

沈星漫说:“只是签合同那天一起吃过饭,并不熟。”

邹琪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沈星漫和邹琪一起去吃饭,科环有自己的饭堂,几人都拿到了饭卡,科环的饭堂什么菜系都有,粤菜川菜湘菜,沈星漫没什么胃口,只选了几道两碟粤菜,端着盘子找位置。

“星漫,这里!过来坐!”邹琪朝她招手。

沈星漫端着盘子走过去,看到了邹琪和几位高层坐在一起。

蒋鸣也在。

旁边还有个空位。

这样的情况也不再好找借口拒绝。

沈星漫入座。

邹琪看了一眼沈星漫的餐盘:“难怪美女都又白又美又瘦,吃的也太少了!”

沈星漫还没说些什么,就听见蒋鸣说:“没胃口?”

沈星漫点点头:“今天有点干燥,不是很有胃口。”

蒋鸣拿起他餐盘里的一碗汤,放到沈星漫餐盘里:“喝这个,每天限量的,粤菜大厨熬的汤,滋阴润肺。”

一桌子只有两份这样的汤。

沈星漫盯着面前的汤:“这……不好吧,蒋总您喝吧。”

蒋鸣递来勺子:“不用跟我客气,你是我的员工,养好了胃口才能给我的公司干活。”

邹琪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卖乖道:“蒋总,我也是您的员工!”

蒋鸣扫了一眼她的餐盘:“你再补过年就可以宰了吃了。”

众人笑开,气氛轻松活跃。

沈星漫喝了一口那汤,确实不错,和钟嫂熬的汤比起来也不逊色。

下午上班,姚玲带着她们一群人在公司内转了一圈,帮他们更深入了解科环。

这一整栋写字楼都属于科环,还去了‘网红孵化基地’和‘卖货直播间’沉浸式感受了一下。

沈星漫心中感叹。

难怪科环会发展的这么好,这一整套产业链实在是太成熟了。

从剧本人设和剧情,还有拍摄团队,甚至带货团队,全都是国内最顶级。

下了班,沈星漫和邹琪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邹琪其貌不扬,却也是名校毕业,学的还是传媒专业,在宿舍内也做了一个百万粉的剧情账号。

邹琪对美妆行业感兴趣,想要通过这次机会能涉足美妆行业。

这个点不好打车,沈星漫意外和邹琪聊的投机,站在门外和邹琪说了一会话。

邹琪声音一顿,看向了沈星漫身后。

沈星漫跟着邹琪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蒋鸣的那台劳斯莱斯。

街上的人纷纷侧目。

“蒋总!”邹琪走上前,大大方方打招呼。

蒋鸣挑眉:“送你们回去?上车吧。”

“好啊!”邹琪爽快答应,眼珠一转,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朝着沈星漫招手:“星漫!来!”

沈星漫迟疑了一瞬,微微叹了口气,跟上去坐进了车内。

邹琪住得远,科环距离国贸只有十多二十分钟的路程,劳斯莱斯开进嫚云的停车场,邹琪哇了一声。

“星漫,你住在这里啊?原来你是千金小姐!”

沈星漫笑了下,“我到了,你们注意安全,谢谢蒋总。”

她刚要推门,就看到蒋鸣下了车,绕到她这边,帮她打开了门。

沈星漫深吸了口气,“谢谢蒋总。”

她目送劳斯莱斯驶离,转过身,赫然看到了那台连号的红旗。

车门打开,周京臣从车上走了下来。

“京臣哥。”沈星漫喊了声。

周京臣走过来:“怎么没接电话?”

沈星漫拿出手机,才发现有个未接电话。

今天上班第一天,开会就把手机设置静音了。

她挠挠脑袋:“我刚刚和同事聊天,没注意看手机。”

和邹琪聊的投机,都没注意到手机有电话。

暗沉的天空飘下了雪,周京臣抬起手,揩走了沈星漫发梢的薄雪:“今天上班,漫漫有没有乖乖的呢?”

沈星漫一怔,抬眸。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不似往日清浅,更多了深沉。

总觉得他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沈星漫扬唇一笑,点点头:“当然了,今天好高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周以晴磨了磨牙齿,盯着周屿池离开的背影,“嘚瑟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

沈星漫在周家睡了一天一夜,好在只是低烧感冒,捂出了几身汗就好了。

周日晚上吃过晚饭,打道回府。

本以为陈妍开车来接她,打开车后座,看到周京臣,沈星漫怔了下。

一是因为吃惊周京臣会忙里偷闲接她回家,二是因为周京臣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丝质衬衫,他上半身的身材比例,尽收眼帘。

宽阔的肩线,缓缓往下,急转直下,是紧窄的腰腹线条。

车内开了车灯,顶光照下来,仿佛顶级饭店的一道美味佳肴,秀色可餐。

沈星漫抬起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

奇怪,明明退烧了,怎么脸上脑袋上还是烫得厉害。

坐上车,周京臣自然的把手探过来。

他手指纤细,手掌宽大,指尖温度温润微凉。

“还没退烧?”

“退烧了。”

沈星漫尴尬地咳了咳,视线往下瞥。

“退烧了脑袋还这么烫?”

“我……我这是……屋里太热了。”

沈星漫含糊其辞。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害羞。

车徐徐往前开。

周京臣把平板往旁边一放,“周以晴说你做梦,好几次被惊醒了,梦到了什么?”

沈星漫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是呆滞的神情。

眨了眨眼睛,才回过神来。

殷红的唇瓣动了动,嗫喏道:“没什么,就是噩梦。”

周京臣看到她要埋进胸口的脑袋,还有绯红的耳垂,不紧不慢道:“她说你嘴里喊疼,还喊着……”

“我饿了,刚刚没吃饱,等会回家吃点什么,打个电话给钟嫂吧,让她炖两碗汤,我想喝汤……”

沈星漫语速很快,磕磕绊绊。

副驾驶幽幽传来陈妍的声音:“太太,钟嫂在老宅,刚刚才送您出来呢。”

沈星漫默默抬起两只手,捂住了发烫发红的一张脸。

-

周一早晨,科环显得格外忙碌。

作为一家互联网MSN公司,科环从创立初期至今,春节从不房间,甚至春节有不少大活动要上,公司内也比平时更忙碌,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早会时间。

沈星漫抱着笔记本电脑,推门进去的一瞬间。

看到了唐可坐在几位高层主管身边,有说有笑。

瞥见沈星漫进来,唐可斜斜看向她,视线逗留了几秒。

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邹琪扯了扯沈星漫衣角,“完了,难道真像方雅说的那样,我们要被穿小鞋了?”

沈星漫落座。

邹琪坐下后看了一圈,小声道:“蒋总没来,真是被派去港城出差了,难怪唐可这么大胆,老往这边跑。”

姚玲看了看邹琪这边,才走上台,先是汇报了一下各组实习生的成绩,然后才酝酿道:“根据我们节目组制作人和公司高层的商议,决定进行PK淘汰制度,并由导师带你们直播,在这周五结束之前,成绩最差的一组将会被淘汰。”

姚玲话音落下,几个实习生全都看向了沈星漫和邹琪。

姚玲宣布的这个规则,跟直接解雇没区别。

小商品的直播间还没有别的直播间零头多。

唐可带头鼓掌,众人也只能跟着举起手鼓掌。

唐可笑道,“谢谢姚主管的发言,这个方案是周末我和大家一起商议讨论的,科环作为一家快节奏的互联网MSN公司,自然要以业绩为行业准则,职场求职综艺更是残酷不留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唐可看着沈星漫,“希望有的实习生不要心生不满。”


周屿池跟人打架了。

沈星漫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从宿舍床下来,拿起了大衣。

宿舍门紧闭着,能听到外头风雪呼啸的声音。

今年北京下了大雪,这才一月份,临近寒假,八九点钟的时候气象局已经发布了暴雪红色预警。

“漫漫,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隔壁床的宁柔掀开帘子,看到沈星漫正穿上大衣,将头发从衣服撩起,宁柔仿佛能猜到是因为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下这么大的雪,他还让你出去?”

宁柔压低声音,窸窸窣窣要下床。

周屿池性格乖张,但打架这事还是头一回发生,毕竟周公子的名声在清北不是白叫的,没人敢和周屿池发生冲突。

什么事能让周公子拳脚相向?都进警局了?

不等宁柔再说些什么,沈星漫拿了手机和伞:“我去去就回。”

这个时间点网约车很难打,沈星漫站在风雪里等着半个多小时。

出门着急只穿了一件外套,冻得双手通红,脑袋也被风雪吹得有点疼,伞面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她抖了抖伞面,雪扑簌簌落下。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前面排队的还有十几位。

沈星漫眼神暗了暗,收起手机,刚要往前走一段路去打出租车。

一台黑色红旗,从学校大门缓缓驶出。

车停在了她面前。

沈星漫一怔,站定脚步,看到后排车窗降下。

车内光线昏暗,沈星漫看不太清男人的样貌,只听到低沉磁性而又熟悉的嗓音响起:“这么晚了去哪?”

沈星漫听到这个声音,怔了一下,因为在风雪中站了太久,大脑有些宕机。

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沈星漫在大一入学那会见过周京臣一次。

他是清北前几届的优秀毕业生,从美国硕博连读提前毕业回国,白手起家涉足新能源科技医疗产业,公司去年在港股上市,完成几轮天使投资,市值百亿,也是北京出了名的现金流大佬。

那会周京臣的出现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清北的学校全都到齐了,隔壁几所学校的学生也都跑过来,有年轻小姑娘,也有崇拜周京臣的年轻男孩。

场面堪比追星现场。

沈星漫只远远看了周京臣一眼。

他和她小时候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从小到大,周京臣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出众,优秀,一米九的身高随便站在那都极其吸睛。

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只听到这个嗓音,沈星漫就能一下认出是他,就连这副温柔嗓音也极具辨识度。

沈星漫正思索着如何叫他,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先上车,外面冷。”

沈星漫犹豫了一下,凌晨时分,陌生男人,如果换做别的男人,她是不会上车的,可他是周京臣。

“谢谢。”

沈星漫坐上车,温暖袭来,车门关上的瞬间,逼仄的车厢内,他的气息无孔不入,淡淡的暖檀,很像寺庙里的香火气息,极具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么晚了去哪。”

周京臣的嗓音就在耳边,如此不真实。

沈星漫不受控制的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光线不太明亮,男人侧颜流畅笔挺,周屿池和周京臣的爷爷是德国人,两个男人都遗传了混血基因,眉眼深邃,尤其是周京臣,临近三十的男人,英俊成熟,浑身充斥着成熟男人的性感气质。

沈星漫两只手不由自主地交握在一起,咽了咽唾沫,垂眸整理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才用稍微平和的口吻道:“屿池跟人打架了,现在警局。”

车厢像是按下了静音键,身侧男人的呼吸沉了沉,因为气氛静谧,沈星漫肉眼能听到周京臣的呼吸加重了。

是因为周屿池跟别人打架了,才这么生气吧?

“漫漫为了他,半夜跑出来,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呢?”

周京臣嗓音慵懒温和,宛若夕阳下的大海,眷恋温柔,却隐藏着离岸流,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

沈星漫像是受训的小辈,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腿上,乖乖的,“京臣哥,我包里放着防狼喷雾呢。”

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沈星漫喊过他几次‘哥’,比周屿池喊他的‘哥’的次数还要多点。

周京臣盯着她几秒,眼神沉浮,薄唇翕动,吩咐司机:“老李,走吧。”

红旗一路畅通无阻,这个时间的北京道路上车流稀少,因为降雪量太大的缘故,半个小时才抵达了警局。

车刚停稳,沈星漫推门下来,因为走得着急,差点被绊倒。

进了警局,就看到周屿池敞开两条长腿,姿态散漫的坐在一张沙发上,手里玩着一把折叠小刀,他身上挂了彩,对面坐着一个脸肿的像猪头,青紫一片的男生。

周屿池和周京臣一个爹生的,周京臣当年在清北就是当之无愧的校草,周屿池自然不会逊色,灯光照下来,周屿池眉眼恣意,比起周京臣的温和深沉,周屿池眉眼五官充满了独属于少年的戾气。

沈星漫走上前,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完全没注意到他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姑娘。

“怎么跟人打架了?”

沈星漫说完话,才看到了周屿池怀里搂着的女生。

女生和周屿池穿了同一件款式的毛呢外套,甚至里面的打底衫也是同一个款式,饶是沈星漫再瞎,也能看得出来。

这是情侣装。

周屿池散漫抬眸,怀里搂着的女生,比周屿池先一步看到了沈星漫。

女生眉心狠狠一拧,盯着沈星漫的脸,仿佛看到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人,“沈星漫?!”

沈星漫一怔,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很快,调整了思绪。

沈星漫站直身体,只是看着周屿池,“因为什么打架了?”

周屿池姿态闲散,漫不经心嗤笑一声,“你管得着吗,沈星漫?帮我交钱,我要走了。”

他态度一直都是这么恶劣,倒不是对她这样,周屿池对谁都这样,哪怕是周父周母和周爷爷。

坐在周屿池对面那个脸被打的像猪头的男生,看了一眼沈星漫,讥嘲笑出声:“周屿池,你脚踏两只船?还有脸骂我?”

男生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虽然脸被打肿了,看身材和衣品,应该是隔壁美院的学生。

“你再说一个字呢?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屿池啪的打开折叠小刀,眼神阴恻的盯了那男生一眼,男生立刻收声,扭头看向沈星漫。

“你就是那个姓沈的是吧?他们都说你是周屿池的舔狗,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男神动手打了我,赔我十万,这事就了解了。”

也许是因为将周屿池的仇恨转移到沈星漫身上,男生说的话刻薄毫不留情,沈星漫身形一僵。

周屿池怀里的乔漫也难掩眸中的讥诮,“啊?哈哈哈!沈星漫,这么多年没见,你给我男朋友当舔狗呢?舔了多久了?”

沈星漫脸上的血色一寸寸消失,她看向了周屿池,他只是垂眸玩着手里的小刀,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不等乔漫再说些什么,那男生又开口了,“五十步笑一百步?乔漫你这个臭婊子,闭嘴吧,背着我勾搭上周屿池,真有你的。”

乔漫被这么一呛,心虚缩起脖子不再吱声。

沈星漫等了几秒,没看到周屿池的反应,她扬唇淡淡自嘲一笑,心底有什么熄灭了。

“好,我给你十万,签了和解书,这件事就结束了。”

前几天周屿池和周爷爷大吵一架,把周爷爷气的住进了医院,被家里人断了生活费,周屿池身边的富二代都是狐朋狗友,出了事他只能打给沈星漫。

沈星漫掏出手机,“微信。”

男生怔了一下,盯着沈星漫看了几眼,“真够舔的,你男神搂着别的女人,你还能给他花十万块?沈星漫是吧?你不如考虑跟了我……”

旁边周屿池的那群狐朋狗友,发出阵阵讥笑,“嫂子真痴情啊!”

‘嫂子’是他们这群人对沈星漫的戏称。

沈星漫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扫了男生的微信付款码,输入密码,将钱转过去后,她收起手机,淡淡道:“你也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先考虑怎么摘掉头上的绿帽子吧。”

男生本就青紫交织的脸,显得更难看了,“嘴巴这么厉害,还给周屿池当舔狗,真是病得不轻。”

是啊,她真是病得不轻。

沈星漫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出门着急穿的少,冻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开始低烧了,额头烫的厉害。

周屿池很少和人打架,没人敢惹他,他也很少会因为什么跟别人动手,他得到的太多,几乎很少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

她没想到周屿池第一次动怒跟别人打架是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乔漫。

乔漫紧搂着周屿池的手臂,撒娇的晃了晃,“屿池,沈星漫真是你的舔狗呀?”

沈星漫注视着周屿池,握着手里的那只手,微微发紧。

周屿池散漫的瞟了一眼沈星漫,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说呢?哪个女人会凌晨从学校跑出来,给我交保释金?”

乔漫勾唇一笑,抱着周屿池,挑衅般冲着沈星漫扬了扬下巴,“沈星漫,你真下贱。”

周屿池听着,毫无表示。

就连周围起哄的狐朋狗友,都觉得乔漫骂的有些过分了,咳嗽了几声提醒。

一秒,两秒,三秒。

周屿池始终没有帮她说话。

沈星漫缓缓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周屿池,没有下次了。”

沈星漫转身往外走,倏地,周屿池心口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抓住了她手腕,“沈星漫?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沈星漫甩开了他的手,动作干脆利落,“周屿池,我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朋友也别做了。”

周屿池眼神一阴,盯着沈星漫几秒,突然扯动唇角,低低嗤笑了声,“好,你说的,快滚吧,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了,乔漫说的不错,你和你妈就是……”

“啪!”

手起手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沈星漫甩了周屿池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警局。

旁边的几个狐朋狗友看呆了,被周屿池殴打的那个男生看到这一幕,呆了呆,竖起大拇指,“帅!”

沈星漫甩了甩发麻的手,“周屿池,这是你欠我的。”

她转身走了,警局外风雪簌簌,她走出门的那一刻,发间迅速落了一层薄雪,她离开的脚步如此决绝。

跟真的似的……

沈星漫离不开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闹一闹脾气,过几天她就自己哄好自己又乖乖回来了。

周屿池压下心头闪过的一丝紧张慌乱,抬起手抚了抚脸颊,顶了顶腮,嘴里一片血腥味,沈星漫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度,打得他半边脸胀痛发麻。

“周公子,不追呀?等会追不回来了!沈星漫好歹也是清北的校花。”

“追什么?你第一天认识沈星漫?看着吧!没几天她又屁颠屁颠回来了!”

周围一群人哄笑,周屿池收起折叠小刀,搂过乔漫,“走了!”

一群人往外走的时候,恰好看到那台红旗汽车驶离,有个眼尖的富二代咦了一声,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车牌号,“周公子,那不是你哥的车吗?”

周屿池顺着视线看去,红旗汽车尾巴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环顾一周,没看到沈星漫的人。

这个点了,这么容易打车?

“咝——”

折叠小刀划破了手掌心,瞬间渗出一串血珠子。

“屿池!你受伤了!”乔漫在一旁惊呼,连忙拿出纸巾捂住他伤口。

周屿池盯着血红的手掌心,脸色阴恻,半晌攥起拳头,抄兜往前走。


沈星漫调整好了情绪,才走出警局。

她低着头拿着手机叫网约车,突然脚下一顿,看到了那台红旗,还停在原地。

车顶落了一层薄雪。

车内的男人似乎看到了她。

车窗降下。

“还好吗?”男人的嗓音给这冰天雪地添了一抹柔色。

沈星漫鼻尖一酸,看了看四周,“京臣哥,你等他吗?”

她自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周京臣是在等她。

车内的男人安静了半秒,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我等你。”

他语气和缓,宛若长辈,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沈星漫一怔,下意识认为他是出于长辈的关心。

心头一松。

沈星漫坐进车内,车门关上,暖檀香侵袭而来,源自男人身上的气息,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彻底放松。

沈星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红旗车平缓的往前开。

车内太过安静的缘故,沈星漫侧着脑袋,意识陷入昏沉。

触感微凉的手落在她额头。

沈星漫睁眼的一瞬间,那只漂亮的手,从她额头上挪开了,“你发烧了。”

沈星漫低低喘息了一声,被领口包裹着的脸蛋发红。

“我没事,送我回学校就好,京臣哥。”

周京臣长腿交迭,不容置喙,“去我住处,老李。”

沈星漫还想反驳些什么,闷着鼻子咳嗽了两下。

这下,她真没力气反驳了。

身体开始发热,万幸车停了。

沈星漫是低烧,还能直立行走,她第一次来周京臣的住处,就在清北内的私宅,距离她的宿舍楼出奇的近。

早前就听说周京臣在学校里有私宅,原来不是传闻,只是周京臣鲜少在这边居住。

一楼大厅,沈星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皮不自觉的往下沉。

“医生在来的路上。”

周京臣端了一杯热的草莓牛奶,“或许你喝这个会好些。”

接过杯子时,沈星漫一边道谢,一边多看了一眼周京臣。

刚才车内光线昏暗,她看的不算清楚。

大厅内暖色的光线,让她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脱去了黑色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丝质衬衫,质感极佳,将他肩线衬托的宽阔,收紧的腰腹,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让人浮想联翩。

沈星漫和周京臣虽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对他的了解并不多,那会她还很小,记忆更不算深刻。

突然之间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沈星漫手一抖,拿稳的杯子晃了两下,从掌心滑落。

“咝……”沈星漫站起身,牛奶温度不算烫,只是事发突然,低低惊呼了一声,“对不起,我……”

“一杯牛奶而已。”

周京臣蹙眉,大掌包裹住她大腿被浸湿的位置,“烫到了?疼不疼?”

男人的手掌极大,轻易就裹住了她整个大腿部分。

沈星漫一怔,微微抬头,周京臣近得她甚至能嗅到男人发间淡淡的馥郁茶香。

似乎是绿茶的洗发水味道,出奇的好闻。

挟裹着男人身上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沈星漫脑袋里一阵眩晕,下意识攀住了他肩膀。

周京臣身形一沉。

沈星漫呼吸滞了滞。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更烫了。

周京臣身上的气息,令人上头的好闻。

抬眸,那双好看的唇,近在咫尺。

唇形分明,并不算太削薄的唇,下唇饱满。

看着就……很好亲的样子。

一想到面前的人,既是自己的长辈,也是自己的教授,她居然对周京臣产生了一秒的非分之想。

羞耻感袭遍全身。

额头更烫了。

感受到沈星漫呼出来的热气,周京臣垂眸。

不太明亮的光线中,唇角微弯。

花园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动静,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是谁来了。

沈星漫慌忙松了口。

周京臣扶着她手臂,令她勉强坐稳身形。

对话声从门外传进来。

“你真的看到京臣带女人回来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精?!”

“不是的老爷子,是……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不是那个狐狸精。”

“很漂亮的姑娘?这半夜三更的带姑娘回家……快扶我进去!我要当场捉奸!给这姑娘一个名分!”

“我——”沈星漫一听到这个熟悉的老者声音,如坐针毡。

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低烧让她有些眩晕。

周京臣沉眉,作思考状,顺势扶着她手肘。

沈星漫才站稳身形,大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

砰一声巨响。

沈星漫抖了抖肩膀,做贼心虚般闪身到了周京臣身后。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仿佛偷吃糖被家长捉到的小孩,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可就是莫名的……心虚。

沈星漫紧紧揪住周京臣的衬衫布料,心跳如雷。

推门进来的周爷爷,恰好看到这一幕。

“好啊你,周京臣,大半夜的带小姑娘回家!”

周爷爷步履如风,来叔压根追不上周爷爷的脚步。

“老爷子,您慢点!”

周京臣睥了眼身后仿佛一只小鸡仔,缩着脖子,脸在暗色的光线中,红得发烫的沈星漫。

嘴角微微上扬。

宽阔的身躯挡住她的身形,看向来人。

“爷爷,这么晚外面还下着暴雪,你这老寒腿等会就开始疼了。”

周京臣和周爷爷亲近,十六岁那年去德国后,一直陪在周爷爷身边,比周父还要亲近。

“你还担心我这老寒腿?我天天惦记着你的婚姻大事!你满脑子都是那个狐狸精!都快奔三了还没着落!我是茶不思饭不想!每天盼着你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你倒好!没良心的!龟孙子!”

周爷爷吹胡须瞪眼,一边说着一边到处乱瞄,搜寻小女娃的身影。

来余说的漂亮小女娃呢?

周京臣似笑非笑,“爷爷,我是龟孙子,您就是鬼爷爷了!”

“你还敢顶嘴!”

周爷爷抄起拐杖就打向周京臣的腿一侧。

沈星漫还躲在周京臣身后,周京臣下意识侧了身,护住沈星漫。

沈星漫始料未及,脚下踉跄了下,从周京臣身后跌了出来。

低呼一声,屁股还没着地,手腕就被一只宽厚大掌抓住。

失控的视线又重回正轨。

沈星漫脑袋里还没昏沉两秒,就听到周爷爷的声音:“小漫?!你大半夜的怎么会在这?!”

在沙发落座,家庭医生为沈星漫测量温度,周京臣慢悠悠斟茶,为周爷爷倒了一杯,茶香四溢,沈星漫的心情就如同开水壶里沸腾的水。

咕咚咕咚冒着泡,血液都在沸腾。

“三十八度,低烧,喝个药贴退烧贴,休养两天不要受风就好了。”

家庭医生配了药,沈星漫想拿退烧贴,一只手快她一步拿了起来。

周京臣撕开了包装,拿出了袋子里的退烧贴。

为了避险,沈星漫特意坐的比较远,隔着两个位置的样子。

沈星漫怔了怔,刚要把脑袋凑过去,周京臣起身,他人高腿长,一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别动。”周京臣嗓音温和。

下一瞬,冰凉的退热贴落在额头上,减缓了炙热感。

只是脸颊还发烫得厉害。

“谢谢……京臣哥。”沈星漫垂眸,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块,乖巧懂事喊了声,像个被长辈夹菜的小朋友。

“咳咳……”周爷爷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来叔站在老爷子身后,一眼就看出了老爷子的心思。

“老爷子,您还记得吗?当初和京臣有婚约的正是星漫小姐,可惜后来被兰玉改了,不然现在星漫和京臣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沈星漫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来叔?您说什么?”

来叔慈祥一笑,“当时你年纪小不知道,两家本来给你和京臣订了娃娃亲,兰玉找到周家,说你和京臣年纪差太多,就改成了屿池,和你同岁,你父亲当即就答应了。”

沈星漫怔怔的,琥珀色的眸底满是迷茫,扭头看向周爷爷,“爷爷,这是真的吗?”

周爷爷捏拳咳嗽了声,“你大晚上的怎么在京臣家里?小漫,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要是被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爷爷送你回去。”

沈星漫站起身,看了眼周京臣,“谢谢京臣哥,我跟爷爷走了。”

“嗯。”

沈星漫走到门口,被周京臣叫住。

“外面风雪大,你宿舍有一段距离,穿我的衣服。”

周京臣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她走来,沉甸甸的大衣披在了她肩头。

原来男人的衣服这么沉,沈星漫的小身板差点要被这衣服压倒。

来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飞快转动。

外面的雪停了,这里距离宿舍也不过几百米。

“来吧孩子,爷爷虽然老了,但还是能保护你一段路的。”

沈星漫被周爷爷逗笑,走上前挽起周爷爷的手臂,和周爷爷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

“小漫,这么晚了怎么跑了出来?”

走了一段路,周爷爷听到沈星漫咳嗽,站定下来帮她掖紧外套,看她里面还穿着睡衣,周爷爷皱了皱眉。

沈星漫迟疑了几秒,思索着找什么借口。

周爷爷:“小漫,不许骗爷爷,爷爷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去找屿池的,对不对?”

沈星漫有种被戳破心事的感觉,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突然米缸被打开,她还来不及藏身,就被捉了个现形。

沈星漫低下头,嗫喏:“什么都瞒不过你,爷爷。”

周爷爷得意的笑了声,拍拍她手背,“你们这些小年轻,嫩了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周爷爷又问:“他又闯祸了?大半夜打电话给你去擦屁股?”

就连周爷爷都知道,更别提学校里的人了。

男生那句‘舔狗’在耳朵里嗡嗡回响,沈星漫心脏无法描述的难受,像是被划伤,又被塞了一团血。

清凌凌的又冷又疼。

沈星漫缩起脖子不吱声了。

周爷爷叹息:“小漫,你如实回答爷爷,你真的喜欢屿池到这个地步,甚至失去了自我吗?”

“爷爷不懂你们小年轻的恋爱观,但爷爷认为,即便是相爱的两个人,也不能忘了做自己,也不能忘了爱自己,不管别人爱不爱你,你都要好好爱自己。”

大半夜跑出学校去给周屿池擦屁股,实在是危险。

难怪周京臣会生气。

沈星漫低低着头,乖乖听训,也不顶嘴,闷声应着:“爷爷,我知道了,您说的对,我不该大半夜独身一人跑出来,遇到危险时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周京臣不顶嘴,但毒舌,周爷爷每次骂周京臣,都被这孩子不动声色还嘴,周爷爷生闷气又无法反驳,周屿池倒是不让他生气,也不顶嘴,直接发脾气,被兰玉养成了一个小霸王,无法无天。

周爷爷越看沈星漫越喜欢,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孙女,恨不得捧在手掌心疼,天上的月亮也给她摘下来。

周爷爷叹了口气,道:“我是反对你们的婚事,屿池这孩子心思不坏,就是还没定性,和你不是良缘,但你喜欢,爷爷也顺从你的心意,绑也绑着屿池跟你成亲拜堂,你放心,强扭的瓜不甜,爷爷也给你拧下来。”

“爷爷。”

沈星漫突然站定脚步。

周爷爷眨眨眼睛,“小漫,怎么了呀?”

沈星漫脑袋里昏沉,又无比清晰。

注视着周爷爷的眼睛,沈星漫红唇开合,道:“爷爷,我想取消婚约。”

不是询问句,而是陈述句。

沈星漫从小到大都很乖巧,长辈叮嘱的话说一不二,都会乖乖照做,是大院里乖小孩的模范,成绩优异,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当听到沈星漫说出这句话,周爷爷第一反应脱口而出道:“你要和谁取消婚约?”

沈星漫注视着周爷爷,又喊了一声:“爷爷。”

周爷爷这才反应过来,曲起手指在脑袋上敲了一下。

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了沈星漫好半晌。

来叔站在身后一米多的位置,看着老爷子站定脚步,好奇两人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跟屿池解除婚约。”

沈星漫点了点下巴,姿态干脆而决然,乖巧敛眉道:“嗯,爷爷,我想取消婚约,本来打算找个正式场合告诉您的。”

“是……”周爷爷瞄了一眼周京臣的私宅,道:“是喜欢上谁了?”

沈星漫摇摇头,道:“爷爷,我只是觉得您说得对,点醒了我,有些东西,是不该强求。”

“强扭的瓜太苦了,我不想扭下来了。”


沈星漫还记得第一次见周屿池那天。

她八岁从乡下被接到北京,她瘦瘦黑黑的,穿着土掉渣的碎花上衣,大院里的孩子都笑话她是只小老鼠,她抓起石头就砸过去,一群小孩一哄而散,再也不敢笑话她。

只是也没人敢和她交朋友。

六年级那天下午,她被一个高个的男生堵在了巷子口,男生力气太大,她根本不是对手。

她瘦瘦小小,根本无力招架,被男生压在地上,她绝望地睁圆了眼睛,抓起一块砖头就要砸过去。

咚地一声。

一个篮球从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重重砸在了男生脑袋上。

男生哎哟喂一声,扭头不知看到了谁,吓得屁滚尿流。

她撑着手臂,眯起眼睛,男生已经跑了,费力想要站起来,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手脚都被吓软了。

夕阳闪烁了下,有只手伸到了她眼前。

“来。”

男生歪着头,嘴里嚼着口香糖,校服是洁白的短袖衬衫,单手插兜,一只脚踩着篮球,身上的衬衫被热气烘出淡淡的皂粉味,一滴汗珠子顺着他的皮肤滚落下来。

滴在了沈星漫的心上。

握住的那只手滚烫炙热。

周屿池是沈星漫交的第一个朋友。

从那以后,她像个小影子,亦步亦趋跟在周屿池身后。

高中他逃课,她帮他打掩护,帮他写作业,高二分文理,为了和他留在一个班级,沈星漫挑灯夜读,学习她根本不擅长的理科专业。

周屿池身边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大夏天买了雪糕送到女生家里,女生接过打量她几眼,嗤笑一声嘭的关上门。

有个女生问她:“沈星漫,你为什么要这样?”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因为他和她曾经也有好过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开始变了。

那个放学始终会等着她的少年,突然间消失了。

好像就在某一天的傍晚下课后,她再也没看到过等待她的少年。

她无数次问自己:“沈星漫,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沈星漫无数次在夕阳下走回家。

淡淡的哀伤总是会被美好的回忆冲淡。

回忆仿佛赌鬼的余额,逐渐透支了负数,再也无法透支。

其实很早以前就透支了,可她还在不死心刷着,想要继续透支,犹如赌鬼总觉得下一次就会赢。

等到身负巨债回头才发现,她不会再赢了。

沈星漫说话时,周爷爷静静凝视着沈星漫,试图在小姑娘的脸上找到赌气的表情,结果没有。

北风呜呜吹着,站了一会,周爷爷突然仰头大笑。

“爷爷?”沈星漫微微发懵,睁圆了眼睛。

周爷爷拍拍她手臂:“好呀,好孩子,爷爷就盼着你这句话,好男人多的是,爷爷给你介绍,你要几个都行!”

沈星漫皱起小脸:“几个?不好吧,国家还没开放一妻多夫制。”

周爷爷笑得爽朗,他就喜欢这小姑娘乖巧又机灵劲,像极了他那孙子周京臣。

周爷爷曲起两根手指,在沈星漫脑袋上敲了一下:“爷爷敢说,你还真敢想,选一个最好的就好了。”

沈星漫揉揉额头,笑得可爱:“爷爷,我还不急嘛,我想陪在爷爷身边,那些臭男人哪有爷爷好。”

周爷爷在沈星漫鼻梁轻轻刮了一下:“就你嘴贫,快回宿舍休息,好好吃退烧药。”

沈星漫回到宿舍时,宁柔还没睡,见沈星漫回来,宁柔轻手轻脚打开小夜灯,帮沈星漫脱了外套。

宁柔纳闷,这外套怎么沉甸甸的呢。

宁柔来不及细想,将热好的暖水袋塞进沈星漫怀里:“手都冻坏了,周屿池上辈子是救了你祖宗十八代吧,大美女晚上跑出去找他,他何德何能?”

声音压得很低,怕吵到了室友睡觉,掩饰不住语气的愤怒。

沈星漫就这温水喝退烧药,嗓子哑哑的,却十分清朗:“以后不会了。”

宁柔噘嘴:“你每次都这么说。”

沈星漫放下水壶:“这次是认真的。”

宁柔眼珠子一转,趁火打劫:“那好,你食言就请我吃海底捞。”

“不食言也能请你吃海底捞。”

吃了退烧药,沈星漫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烧退了大半,难怪都说病去如抽丝,除了嗓子还有点疼,额头已经不烫了,可以正常上课了。

“小漫,真的不需要请假休息一天吗?”

沈星漫摇摇头,收拾课本,拿起论文,忽然看到了周屿池的名字。

上周教授布置了作业,每人写一份调查论文。

周屿池的作业自然也是沈星漫代理的。

周京臣捐了不少钱给学校,清北招体育特长生,将周屿池招了进来,尽管周屿池成绩零蛋,也不妨碍周家实力雄厚,用很多个零蛋的资金将周屿池送进了清北。

周屿池从大一到大三的作业,全都是沈星漫代写的,学校里的老师教授全都默许了这样的做法。

倒不是怕沈星漫,而是忌惮周屿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星漫盯着那份作业两秒,缓缓放下来,走到门口,突然又站定脚步,“等等。”

宁柔不解:“怎么啦?”

沈星漫转身走回去,拿起桌上的论文,直接将论文撕了个粉碎,丢进厕所,摁下了冲水键。

“走吧。”沈星漫抱着课本和作业往前走。

宁柔跟上去,“我发现你变了。”

沈星漫莞尔:“变得越来越美了吗?”

宁柔嘿嘿笑道:“普通人说这句话就是臭屁,从你嘴里说出来毫无违和感,你一直都很美,只是我说不出来,你哪儿变了呢,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微风吹过,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冬日里难得出这么明媚的太阳,沈星漫站定脚步,扬起脸蛋,任由金灿灿的阳光沐浴在每一寸肌肤上。

“我又做回沈星漫了。”

宁柔夸张的尖叫:“什么!原来之前的沈星漫是伪人!太可怕了!”

有说有笑走去了大教室,沈星漫和宁柔坐在后排位置,挨着坐下,身后是室友杨雪和江燕。

瞥见宁柔来了,杨雪冷不丁笑了声:“昨晚上下了好大的雪啊!”

江燕正在玩头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接话道:“我昨晚是不是听到谁出宿舍了?宁柔是不是你啊?这么晚了还出门,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宁柔把课本重重一摔,啪一声,扭头冷冷盯了一眼江燕:“你少在这指桑骂槐,我们都搬出宿舍做直播了,你们还天天找茬,事儿这么多呢?”

宁柔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小姑娘,大一那会宁柔就撺掇沈星漫拍摄短视频,当时短视频风头正盛,沈星漫虽然没什么信心,还是配合宁柔每天拍一条舞蹈视频,只是简单的小舞蹈。

后来累计了三十几万粉丝,宁柔撺掇沈星漫开直播,一开始在宿舍里,后来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收到的礼物打赏和广告,每天都有广告商寄来试用品,平时也会分给同寝室的杨雪和江燕。

大一刚开学那会,宿舍四个女生相处还是很融洽的,直到有天宁柔出门买房付了首付回来,和杨雪江燕庆祝,出去吃了个饭,杨雪试探问了宁柔收入,宁柔对同宿舍的杨雪没什么保留,直接就说了出来。

那天以后,杨雪和江燕就跟两人翻脸了。

有次直播中途,辅导员找上门,说有人投诉她们在宿舍直播打扰同宿舍的同学。

沈星漫和宁柔不得不将直播地点搬到了外面,宁柔买的房还在装修。

宁柔怀疑是杨雪干的,找杨雪对质,杨雪只是一味装傻。

后来宁柔找机会拿到了辅导员的手机操作,看到了杨雪发给辅导员的手机,看到聊天内容,杨雪字里行间极尽羞辱污蔑。

这天开始就彻底闹掰了。

宁柔知道杨雪羡慕嫉妒,也不可能和好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分裂。

杨雪平时找茬,宁柔也不会是个忍让的性格。

“谁找事儿了?我阐述事实,某人不会急了吧?”杨雪瞥了眼沈星漫。

说不嫉妒是假的。

她辛辛苦苦从小城市考上清北,沈星漫入学第一天就有宾利接送,长得漂亮就算了,成绩还好。

不过眼光差,给周屿池当舔狗。

校花又怎么样?还不是周屿池的舔狗。

起码她不舔,自尊心没这么低贱。

别人不要还眼巴巴送上去,没羞没臊。

杨雪嗤笑:“周屿池人家有女朋友乔漫,你还贴人家臭屁股,甘愿当三呢?”

宁柔脸涨得通红:“杨雪,你够了!同学一场,嘴巴不要这么贱?”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的姿态,周围其他专业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沈星漫拉住宁柔,不咸不淡瞟了眼杨雪,柔声道:“听说乔漫前男友之前拒绝过你,你这算不算是五十步笑一百步,非要比谁更可怜吗?”

杨雪脸色一变,瞪大眼睛:“你——”

“嚯,我说呢,五十步笑一百步啊,杨雪,没想到啊。”

宁柔眼光一闪,见杨雪变脸色,嘴上一点也不吃亏,嘲讽回去。

“行了,教授来了。”

沈星漫拉宁柔坐下。

感受到身后杨雪压着怒火,磨牙的声音,宁柔凑近沈星漫,“你怎么知道的?”

沈星漫:“昨晚我去警局看到那个男生,带着杨雪省吃俭用送的宝格丽手链。”

那条手链仅此一条,杨雪为了抢手链两天没睡觉。

宁柔:“哦豁!杨雪哪来的脸嘲讽你?她脸不疼么?”

教授示意众人交作业,宁柔接过沈星漫递来的论文,翻开看了看,只有一份论文。

“漫漫,没了?”

“嗯,没了。”

宁柔差点要问出那句话,仔细观察了沈星漫的表情,宁柔咽回了想要问的话。

她抱着两份论文,连蹦带跳下去交了。

回来的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

杨雪讥讽:“宁柔,你疯了?”

宁柔做鬼脸:“那咋了?你少管!”

杨雪气得脸色铁青,一口气上下不得,试图找宣泄口。

杨雪瞟了眼沈星漫道:“我们学校写论文也能收费,你帮周屿池写这么多作业,赚了多少钱?你该不会是免费吧?”

话音刚落,只听讲台上教授戴着小蜜蜂问:“周屿池的论文呢?”

整个教室的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了沈星漫。

沈星漫从课本里抬起头,停止了手中转动的笔。

她没开口。

教授凝望着沈星漫。

教室内一片寂静。

终于,教授开口道:“沈星漫,周屿池的论文呢?”

沈星漫迎着无数双眼睛,红唇开合,淡声道:“路教授,周屿池的论文,你为什么问我?”

教室内哗然声四起。

从细碎的闲言碎语中,捕捉到其中几句。

“怎么回事?沈星漫不是一直帮周屿池代写作业吗?怎么不写了?”

“昨晚周屿池为了乔漫跟人在酒吧打起来了,你们不知道?沈星漫指定出门了。”

“这不是经常发生的事吗?沈星漫今天怎么回事?”

宁柔斜眼看那个说闲话的,扬声:“能怎么回事,男人这么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老娘不追了不行?”

沈星漫默默竖起大拇指:嘴替!

直至下课,宁柔都没消化肚子里的震惊,整个人呆呆的。

沈星漫收拾课本,手机屏幕亮起,嗡嗡震动。

看了眼来电显示,沈星漫接起电话,往前走了两步:“京臣哥?”

顿了顿,接着道:“你的外套我放在宿舍,你需要的话我给你送过去,你在哪?”

路过一群女生,听到其中一个低呼:“你们看新闻了吗?昨晚上一个女生上了周教授的车,还跟周教授回了清苑的私宅!大雪天!凌晨!真刺激!”

沈星漫一怔,抬头去看那个说话的女生。

什么?

新闻?

不等她大脑反应的机会,手机那头传来男人音质极佳的声音:“漫漫,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口吻自然温和,在沈星漫记忆中,周京臣一贯如此,犹如慈祥和蔼的长辈,给人莫名安定的力量,极具安全感。

只是周京臣越是这么说,沈星漫便越不安。

她不习惯给人惹麻烦,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一想到会制造出麻烦,紧张感和刺激感就会萦绕她,无孔不入。

大约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沈星漫整颗心提起来,“京臣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我打电话来,只是问问你,发烧好了吗?”

柔和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更添低磁,说不出的好听。

沈星漫颔首,踱了几步,握紧手机:“已经好了,我刚下课。”

又道:“京臣哥,方便见面吗?”


沈星漫第二天回到学校。

宁柔嚼着牛肉干,刷着手机:“漫漫,你看娱乐新闻了吗?学校群里昨天都是关于周教授的讯息。”

沈星漫换衣服的动作一顿:“没注意看。”

穿上毛衣,沈星漫拉开帘子,整理今天去博物馆需要的设备。

“别忘了带平板和电容笔。”

“知道啦。”

学校文学社开了一个公众号,以漫画形式科普历史,粉丝小十几万,每个月都有盈利捐给公益组织。

今天去博物馆采集资讯和拍摄照片,作为下期公众号的内容。

今天出发的只有六个人,挤一台车,好在是两男四女,挤一台车,沈星漫和宁柔身量纤细,后车座勉强能挤下。

车子启动,朝着博物馆开去。

“新月姐,好大的钻戒呀!新婚快乐!”

宁柔牵起展新月的手,连连赞叹,“这种成色的鸽子蛋,得好几百万吧?”

展新月是文学社的副社长,是展氏旗袍家的千金,前阵子休假三个月结婚去了,这段时间才回归学校。

“还好吧。”展新月淡淡一笑,“你想戴戴看么?”

“不敢不敢,这可是婚戒。”宁柔摆摆手,“我哪有这个资格呀。”

展新月摘下鸽子蛋,递给宁柔,“喏,随便看。”

宁柔一愣,沈星漫也看出了端倪。

宁柔端详了两下,“真好看,我这辈子是不指望有男人能送我了,我努努力争取自己买一个。”

“你喜欢吗,送你。”

展新月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不是送几百万的婚戒,而是送一颗白菜。

车内的人都安静了两下,就连开车的男生都差点踩刹车。

宁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下车就拉着沈星漫到一旁,八卦道:“学姐商业联姻,据说嫁了个比自己大八九岁的男人,没有共同话题,学姐很不喜欢联姻,虽然学姐没有喜欢的人,平时看着清冷,但很有自己的想法,肯定很痛苦。”

大八九岁,商业联姻……

如果不是周京臣单身,沈星漫几乎都要以为说的是她和周京臣。

沈星漫摸了摸鼻子:“有这么夸张吗?即便是商业联姻,也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不至于这么痛苦吧。”

宁柔往前走,叹道:“你不知道商业联姻多痛苦,据说结婚前几天学姐才见到那个男人,结婚也就发了个朋友圈,男方都没露脸,不过我看有人偶遇了学姐和她老公,她老公也不丑呀,三十多岁也不显老,还有钱呢。”

宁柔脚步一顿,声音也戛然而止。

展新月站在两人面前,撩了撩长发:“你们是在说我吗?”

宁柔脸上露出尴尬地笑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星漫站定脚步:“学姐,等会工作结束,要一起吃个饭吗?”

沈星漫选的是附近的一家墨西哥菜的清吧,环境安静,餐食有特色,还能喝点小酒。

展新月一向以清冷形象示人,几杯酒下肚,脸颊微红,开始大吐苦水。

“结婚三个月,我和他半点共同话题都没有,我们度蜜月,他还是工作工作工作……蜜月到一半就扔下我飞去利兹开会了,除了钱他还能给我什么。”

展新月越说越伤心,匍匐在手臂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宁柔摊手,她是无法理解,对她来说,有钱就够了。

不过人嘛总是贪心的,尤其展新月这位千金家里不缺钱,爱就成为第一需求了。

展新月推开宁柔递来的纸巾,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声音哽咽道:“没有共同话题就算了,他前女友还找上门挑衅我,他放不下那个,又和我结婚,我算什么?”

散场时已经很晚,沈星漫结完账回来,宁柔捧着一只手机,屏幕亮着,看着沈星漫指了指手机。

沈星漫立刻反应过来,走近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莫先生。

如果不是知道展新月的老公是莫氏集团的执行董事,沈星漫还以为是哪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沈星漫接起电话,告诉了对方现在的位置,还有展新月目前的状况。

“稍等,马上来。”

挂断电话,本以为要等十几分钟,不过五六分钟,就有一台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沈星漫和宁柔搀扶着展新月走出餐厅。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长相普通、颇有气质的男人,三十多出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打扮十分有成熟男人的气息。

想必这位就是‘莫先生’了。

车上又走下来了一个男人。

沈星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到宁柔低呼:“周教授!卧槽!我男神!”

沈星漫一怔,顺着视线看去。

周京臣扶着车门框,一阵风刮过,大衣沾了一层薄薄的霜雪,碎发随风而动,立体的容颜在夜色下更显深邃迷人。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一时兴起,就多喝了几杯。”

沈星漫松开手,要将展新月交给莫凌天。

莫凌天皱了皱眉,侧脸朝着左后方道:“安铭,你过来扶一把。”

安铭应该是莫凌天的助理,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小跑过来搀扶展新月。

也许是安铭戴着皮质手套,质感有点凉,展新月一碰到安铭,酒醒了几分。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展新月甩开安铭,抬眸看到面前的莫凌天,她怔了两秒,扭头看向沈星漫:“漫漫,我们打车回去,我回宿舍。”

沈星漫:“你喝醉了,宿舍的人没办法照顾你。”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展新月站直了身体,但喝得太醉,身形还是摇摇晃晃的。

“别闹了,跟我回去。”莫凌天扣住她肩膀,眉头紧锁。

展新月挣脱:“你放开我,我不回去。”

“展新月。”莫凌天一字一顿,喊她全名。

展新月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我说放手!”

啪一声,周遭空气静了静。

莫凌天眸色一沉,松开手,展新月身形晃了两下,差点摔倒。

沈星漫眼疾手快上前搀扶。

展新月等站稳,咬唇盯了一眼莫凌天,眼神愤懑又委屈,眼泪蓄在眼眶里。

“夜深了,这么闹下去什么也得不到,只能委屈自己。”

沈星漫轻柔声语,展新月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嗯。”展新月苦涩一笑,被沈星漫搀扶到车旁,坐了进去。

“我先回去。”莫凌天对周京臣说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安铭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后车座。

车驶远了。

周京臣放下手机,莹莹的光消失,他英俊的脸上不辩喜怒。

“刚发烧好就跑出来?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呢,漫漫。”

宁柔瞪大了眼睛,看看周京臣,又看看敛眉的沈星漫。

他俩居然认识?

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居然有交集?

“马上回去了,我发烧好啦。”

沈星漫对周京臣还是有种小辈面对长辈的心虚,她嗓音本就轻软,此刻更是细若蚊呐。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轻手轻脚换了衣服,沈星漫洗了把脸上床,没一会听到窸窣的动静。

宁柔爬了上来,钻进她被窝,“好冷好冷!”

沈星漫躺下来,“你想问我什么?”

宁柔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你跟周京臣认识啊?什么时候的事?”

沈星漫:“以前在一个大院,后来就没联系了。”

“哦!”宁柔似懂非懂,撑起手臂:“周屿池跟周教授关系也不好,你好像比周屿池跟周教授还熟呢,他跟你说话的语气……”

“嗯?”

“像新月学姐她老公跟她说话的语气。”

沈星漫眼前浮现展新月和莫凌天对话的一幕。

沈星漫闭上眼睛,声音闷闷地道:“新月学姐好像并不幸福,是不是嫁给一个年龄差太多的人不太好?”

“怎么这么问?你喜欢一个年龄差很多的男人吗?”

“没。”

第二天下午没有课,沈星漫回家一趟,带着换洗的衣服回去。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沈母就回来了。

“我跟周爷爷商量过你跟周京臣的婚事,周爷爷很赞成,你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办婚事。”

沈母冻得鼻头通红,脸上笑容洋溢。

沈星漫眼前浮现出展新月泪流满面的脸,刚要说些什么,家里的阿姨拿着手机走过来。

“老板娘,是景宁那边打来的电话。”

景宁是江浙的一个县城,沈母的老家。

那边的电话打过来,仿佛意识到发生什么,沈母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我接个电话,漫漫先吃饭。”

沈母安抚好沈星漫,起身拿过手机,踉踉跄跄朝着花园走去,接起电话。

沈母这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从洗手间出来,沈母眼睛红红,沈星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走上前。

沈母强扯出一抹笑:“宝贝乖乖吃饭,我今晚回景宁一趟。”

沈星漫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她上楼收拾了东西,母女俩晚饭也没吃,沈星漫收拾好了行李,给沈父打过去电话,那头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沈星漫叹了口气,掐断了电话。

红眼航班,沈星漫上飞机的前一刻才跟辅导员请了假,然后手机关机。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沈母舟车劳顿,哭了一路上车后就睡沉了。

沈星漫放好行李,坐回车内,司机驱车开去景宁,大概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手机开机,一个未接电话跃入眼帘:周教授。

沈星漫点开微信,除了辅导员和宁柔的信息。

周教授:「请假了?」

沈星漫打字回复:「老家有点事,回去一趟。」

看时间,凌晨四点多,她回复后就闭上眼睛。

手机一震。

沈星漫怔了下,拿起手机。

周教授:「嗯,注意安全。」

沈星漫盯着消息两秒,弯了弯唇。

到景宁老家,天蒙蒙亮。

沈星漫以往寒暑假,总会回来玩一两个月。

推门下车,看到房子外面装饰着丧事的白色,沈星漫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外婆近些年身体不好,沈母一直想把外婆接到北京治疗生活,外婆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景宁,沈母只好请了医生到景宁照顾外婆,天一天天冷下来了,外婆的病畏寒。

临近寒假,沈星漫还亲手织了毛巾给外婆,没想到老人的离世来得如此突然。

在景宁呆了三天,外婆入殡下葬。

她在老家的小院有个小房间,床上的被单是外婆用织布机一点点织出来的,花纹洗的泛白,她打开一个抽屉,掉出来几个红包。

上面写着:“漫漫新年快乐。漫漫又长大了一岁。”

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床单上还充斥着外婆的气息,淡淡的桂花香。

暑假见面时,外婆还亲手做了桂花糕给她吃。

沈星漫趴在床上哭着睡着了,后来是被手机震动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滑动手机,听到周京臣的声音,才清醒了几分。

“京臣哥。”

那头安静了几秒:“嗯。”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沈星漫吸着鼻子,哭累了又睡着了。

压着手臂,麻木发疼,她醒来了。

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电话还没被挂断。

她睡了一个多小时。

“京臣哥?”她喊了一声,嗓音沙哑。

“嗯,我在。”

那头传出他温和的嗓音。

仿佛有细密的电流,沿着电话那头蔓延而至,掌心酥麻,直至心底。

-

外婆的丧事办完,牌位供奉在老家小院的一楼。

沈星漫给外婆上完香,烧了纸钱,从正厅走去楼梯,路过饭厅,看到外公和沈母坐在里面。

外公苍老的嗓音传来:“你母亲一直不希望你留在北京,你一向要强,为了争一口气,硬是撑在了现在,她临终前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

沈母捂着脸,低声啜泣。

第八天动身回北京,上飞机前周爷爷的电话打来,表示了哀悼,挂断电话,沈母牵过沈星漫的手:“爷爷请你过几天去周家吃饭?”

沈星漫放下手机,眺望了一眼玻璃外的碧蓝的天空,点了点头。

沈母顺着沈星漫的视线,看到了她手里的桂花糕。

那是外婆病重前最后一次做的桂花糕。

沈母柔声道:“宝贝,生活中有四件事可以改变你,爱、音乐、文字和失去。”

前三件事让人心生希望,请允许最后一件使你变得勇敢。

坐上飞机,沈星漫收到周京臣的电话,因为准备起飞,他只简单说了几句:“我在机场等你平安落地。”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逐渐熄灭,倒映出她怔然的神情。

结婚了……结婚对象是周京臣……

当初回清北任课引得万人空巷的周教授,还是她的长辈。

伴随着飞机起飞,不实际的感觉愈发浓烈。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沈母莞尔一笑:“紧张?还是期待?”

沈星漫倏地掀眸:“妈。”

沈母拍拍她手背,笑容和蔼,道:“嫁给周京臣,也不算委屈你。”

果然是亲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委屈?周京臣可是清北论坛里排名第一的教授,关键词是英俊、温柔、儒雅、随和。

世界上用来形容男人最褒义的词汇,都用在了周京臣的身上。

在这之前,沈星漫一直认为她和周京臣是两个世界的人,像是数学里的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相交。

飞机起飞后一个多小时,突发气流颠簸,落地遥墙机场周转。

飞机舱门打开,扑簌簌的风雪迎面而来。

今年济南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飞机接泊车无法前行,旅客只能拖着行李步行至航站楼。

因为飞机延误,航站楼乌压压挤了许多因为飞机延误被滞留的旅客,机场开着暖气却不足以充盈偌大的航站楼,有些小孩被冻得瑟瑟发抖,被父母抱在怀中。

沈星漫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提着行李带着沈母往前走。

迫降的飞机十多台,旅客不是小数目,航站楼内人挤人,已经无法容纳这么多人。

暴风雪将至,呼呼的冬风犹如刀子般往脸上刮,沈母拉起了羽绒服的拉链,戴上了帽子,冬风刮在身上,无孔不入,因为江浙没这么冷,回来时并没有穿太厚。

被挡在外面,不少旅客都抱成团缩在了一块抵御风雪,还有的冲上前大声叫嚷让前面的人快进去,地勤顶着风雪维护秩序,避免发生踩踏事故。

沈星漫踮脚试图寻找可以进入的捷径,可因为太冷所有人都在往里面钻,无孔不入。

她用身体挡在风口护住沈母,沈母身体一直很不好,这些年靠着吃药调理,受不了这风吹。

刚看到有个位置可以进去,沈星漫往前走了一步,就有一个中年男子拉着他妻子孩子往前挤。

沈星漫收回了脚步,脑袋被风吹得有点疼,一皱眉更疼了。

“啊——”

中年男子还没带着老婆孩子挤进去,有个小孩摔倒了,后面的人刹不住车,连带着摔了一片。

等沈星漫进航站楼,已经在风雪里冻了将近半个小时。

沈母精神状态不太好,沈星漫跑去排了十多分钟的队,接到了热水,往回走的路上,航站楼内宛若绿皮火车车厢,记得大一她和宁柔坐绿皮火车去西藏,没买到卧铺坐的软座,也是这番景象。

“让让。”沈星漫捧着水杯往前挤,被一个到处乱跑的小孩撞到,热水洒出来,沈星漫轻轻吸了口气,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手机在手里震动,沈星漫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

“柔柔?”周遭乱糟糟吵哄哄,以为是宁柔,沈星漫没有看来电显示,“我这边太吵了,好多人,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暴雪迫降济南了,我妈妈好像感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起飞。”

“刚刚还有个熊孩子撞了我。”

沈星漫柔声抱怨。

“撞到哪了?疼不疼?”

猝不及防的,尽管周围吵哄哄,周京臣温柔极具穿透力的嗓音,还是让沈星漫一下子就听清了。

“……周,周教授?”

她脱口而出,嗓音微颤。

拿起手机定睛一看。

屏幕上赫然三个大字,哪里是宁柔?

沈星漫原本中气十足的嗓音,忽地轻了,道:“没事,烫了一点,等会吹吹就好了。”

周京臣:“在哪?遥墙机场?”

沈星漫:“嗯。”

想到了什么,沈星漫又道:“你还在机场吗?先回去吧,我们可能今天回不去了,暴风雪会持续到明天上午。”

周京臣:“蒋平。”

沈星漫一愣:“什么?”

周京臣道:“记一下电话,这是我在济南的一个下属,他在航空公司工作,在附近有住处,暂时歇歇脚等我过去。”

然后沈星漫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电音女音:「已为您规划最快路线,您所在位置距离济南遥墙机场417公里,全程4小时30分,暴雪路段拥堵无法前行,预估8小时,暴雪预警,温馨提示您暴雪天出行需注意安全。」

“漫漫呢?”

沈星漫回过神:“您说。”

不自主的用了敬语,周京臣对她的关照仿佛长辈对小辈,让她肃然起敬,更有种尊敬的感觉。

周京臣似乎笑了一下,语调上扬,念完号码,道:“等我,现在出发,天黑之前或许能到。”

尽管是上午,暴雪压得天空黑沉,航站楼内开着灯也显得仿佛乌云压顶,不流通的空气,充斥着二氧化碳,稀薄的空气令人头晕目眩。

挂断电话,沈星漫脑袋里眩晕了好大一会,才往前走。

回到位置,沈母正在同一个女人攀谈,头上贴着退烧贴,女人怀里抱了个孩子,身边走过一个中年男人,打了一壶热水回来,倒了一杯给沈母。

“漫漫。”沈母握着杯子,朝沈星漫招手。

“妈,人太多,让你等太久了。”沈星漫快步上前,蹲下身来到沈母身边。

“这就是我女儿,刚才给我倒热水去了。”沈母笑道:“刚才李太太看到我发烧,拿了小孩的退烧贴给我,还给了我感冒药。”

沈星漫道了声谢,只知道沈母健谈,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迅速交了朋友,还受到了对方的帮助。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沈母和身边的女人有说有笑。

沈星漫舒了口气,抿了口温水。

手机震动,看了眼号码,居然是那位‘蒋平’。

挤出机场,蒋平的车就停在外面,几分钟的功夫就落了一层厚雪,道路上的雪足足有十多厘米厚,工作人员清扫开一条路,车子也只能一点点往前挪动。

沈母带上了刚才认识的那一家三口走出机场,蒋平戴着金丝框眼镜,身穿毛呢大衣,里面赫然是正装。

蒋平开车,挤一挤刚好容纳下五个人,沈母坐的副驾驶,上了车系安全带,莞尔笑道:“辛苦您来接我们,蒋总。”

沈星漫吃惊,蒋总?

周京臣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他在航空公司工作’,沈星漫几乎以为只是周京臣的一位下属。

“不辛苦,周董特意打电话吩咐我了,让我务必接到沈小姐。”

沈母笑意更浓,侧身睨了一眼沈星漫。

“姐姐。”咬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微凉的小手指抬起来,戳了戳沈星漫的脸蛋,“冷不冷?姐姐你的脸都被冻红啦。”

小女孩才三岁,手指上沾了甜腻的棒棒糖味道。

-

航站楼附近的航空宿舍,安排了一间房,是员工宿舍,有两张单人床。

在这暴雪天,已经是最佳居所。

沈母喝了感冒药也不奏效,昏沉睡了一会咳嗽了起来。

沈星漫睡不着,放好行李,妥善安排好后,走到小客厅倒了杯水。

微信弹出消息:「安顿好了?」

僵硬发冷的手指回暖,沈星漫打字:「嗯。」

又发送过去:「你怎么没告诉我蒋平是航空公司的副总裁?」

周教授:「漫漫好像没问呢。」

即便是看字也能感受到对面男人的温柔,让人无法反驳的温柔。

周教授:「妈妈好点了?」

沈星漫听到咳嗽声:「感冒还没好。」

周教授:「等会让人给你送药过去。」

沈星漫握紧手机:「不会是蒋平亲自送吧?」

周教授:「漫漫很有想象力呢。」

沈星漫……她怎么有种被骂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的感觉。

沈母吃了感冒药药物作用的缘故,昏沉睡了四五个小时。

沈星漫蜷缩在客厅沙发上也眯了一会,直到听见小女孩甜糯糯的声音:“哥哥!你好帅呀!我要嫁给你!”

沈星漫揉揉眼睛,坐起身的瞬间,毯子从身上掉了下来。

怔了怔,略带睡意的杏眸惺忪。

她睡前似乎没有盖毯子。

抬眸,小客厅的门打开,门外的男人蹲下身,单膝跪地,和面前的孩子齐平。

也不知道是因为孩子太小,还是因为男人的身量太有压迫感,对比之下更显得男人身形极具份量,宽肩伟岸。

那只冷白修长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哥哥不能答应你,因为哥哥已经有了新娘子的人选。”

小女孩转动眼珠,眼睛一亮,奶声奶气喊道:“我知道哥哥的新娘子是谁!是漫漫姐姐!”

沈星漫叠好毯子,从沙发上站起身,冷不丁听到小女孩的话,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周京臣瞥眼,抿唇藏起嘴角笑意,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站起身。

那一家三口也回北京,暴雪空中管制,好在道路上的雪被清理了一部分,留了一条车道,车上五六个小时才回到了北京。

驶入北京市区,车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小女孩迷迷糊糊在母亲怀里睁眼醒来,“妈咪,我们到啦。”

“是啊,到家了,外婆做好饭等我们。”

北京市区内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净,入夜后暴雪渐轻,一路畅通无阻,送一家三口到了胡同路口。

“饱饱跟姐姐姐夫说谢谢。”女人抱着小女孩下车。

“漫漫姐姐再见!帅哥哥再见!漫漫姐姐结婚要请饱饱吃喜糖哦!”

周京臣摊开手掌心,沈星漫定睛一看,男人掌心里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好耶!漫漫姐姐和帅哥哥的喜糖!”小女孩拿起大白兔奶糖,笑得眉眼弯弯。

沈星漫一顿,等周京臣坐回车内,忍不住问道:“你爱吃糖吗?”

“偶尔。”周京臣递来一颗,是橘子口味的,“漫漫要尝尝吗?”

沈星漫接过,糖衣还带了点温度,含进嘴里甜丝丝的。

小时候她最喜欢吃长辈给的糖,一塞就是一大把,吃起来格外的甜。

-

回北京几天,暴雪红色警告撤去,沈母的病也养好了,周爷爷来看望过一次,还带了聘礼,摆满了沈家别墅客厅,甚至把沈星漫亲手布置的圣诞树也挪到了餐厅才勉强容纳。

晚饭时刻,北京的冬天黑的格外早,五六点钟天空便抹了灰,沈星漫到了周家公馆,是周爷爷平时住的老宅,周屿池鲜少来这,沈星漫倒是经常来,她轻车熟路走进去,左顾右盼。

果不其然,瞄到了熟人。

周以晴正在同周爷爷讲话,瞥见沈星漫,快步走来给了沈星漫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的宝贝,好久不见!每次见到你都被你美到!一年比一年漂亮了!”

周以晴叹了口气,“哎!可惜了!我眼看着的大白菜就要被猪拱了!”

周京臣?猪?

沈星漫实在很难联络起来,哪怕是猪,周京臣也是猪里的天蓬元帅。

沈星漫和周以晴有讲不完的话,周以晴是周爷爷的老来女,是周京臣的小姑,比周京臣还要小两岁,是周爷爷试管生的女儿。

小时候沈星漫经常来周家玩,一是为了周屿池,二是为了找周以晴。

周以晴虽然比她大,心气却像个小孩,这些年在东京创业居住,打扮的比她还要潮流,挑染的头发,穿得打扮朋克,不像是周京臣的小姑,倒像是周京臣的小妹,性格开放。

小时候总能玩到一块。

“是不是爷爷逼你的,还是周京臣?我跟你说,周京臣他可……”

“咳咳!”

周爷爷放下茶水杯,重重咳嗽一声。

周以晴噤声。

周京臣也是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的,脱了外套交给来叔,他里面穿着墨绿色衬衫配深灰色的马甲,菱格条纹的领带,手臂上缠绕着衬衫固定带,马甲白色的扣子十分精致,口袋里的链条缠绕在第三颗扣子上,马甲腰部收紧,宽阔的肩膀一路延伸至腰线的弧度优美流畅。

极具观赏价值。

风度翩翩,英俊儒雅。

家长商议婚事,周爷爷特意留了位置给周京臣,坐在沈星漫的左手边,沈星漫爱吃虾,隔得远,周京臣将那道菜放在了沈星漫面前。

两家长辈调侃,来叔和阿姨也跟着笑。

饭后,沈星漫被周以晴叫去房间,周以晴定制了一条旗袍给沈星漫,要沈星漫试穿。

沈星漫拿着旗袍进了试衣间,隐约听到周以晴和谁的说话声,窸窸窣窣,若有似无传来。

脚步声响起,沈星漫正在系旗袍的盘扣,忽然听到周以晴问:“漫漫,你嫁给周京臣,是为了气周屿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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