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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凤阳张思蕾小说免费阅读

张思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张思蕾目光跟随施凤阳的背影到教室外,他身高腿长,脊背挺直,侧影在走廊深蓝色栏杆的映衬下,俊美如画。他站在三个女生面前,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说了什么反正是听不清。张思蕾没继续看,低着头写题,默默地叹了口气。班草可真抢手。

主角:施凤阳张思蕾   更新:2023-01-14 15: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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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施凤阳张思蕾的其他类型小说《施凤阳张思蕾小说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张思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思蕾目光跟随施凤阳的背影到教室外,他身高腿长,脊背挺直,侧影在走廊深蓝色栏杆的映衬下,俊美如画。他站在三个女生面前,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说了什么反正是听不清。张思蕾没继续看,低着头写题,默默地叹了口气。班草可真抢手。

《施凤阳张思蕾小说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顾承扭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是什么状况,眉梢一抬,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哦豁,某人的桃花开了,一朵,两朵,三朵!”

沈欢竖起脑袋,一听到桃花开,立马开嗓唱了起来:“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儿开——”

施凤阳淡淡瞥向同桌,一脸嫌弃:“二百五。”

沈欢没看到他嫌弃的神情,只看到他起身出了教室,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问张思蕾:“老江在说我?”

张思蕾抬起头:“不然呢?”

沈欢:“靠!”

------题外话------

就是说,沈欢多少有点子缺心眼……

张思蕾目光跟随施凤阳的背影到教室外,他身高腿长,脊背挺直,侧影在走廊深蓝色栏杆的映衬下,俊美如画。他站在三个女生面前,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说了什么反正是听不清。

张思蕾没继续看,低着头写题,默默地叹了口气。

班草可真抢手。

那几个女生看起来好像是高一的学妹。

张思蕾又写完一道题,施凤阳还没回来,她看了眼桌上的小电子表,距离上课铃声还有十五分钟。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脆桃,去外面的水龙头洗干净,一掰两半,举起一半啃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流淌,果肉又脆又香。

目光一扫,走廊上的施凤阳回了教室,站在的中间那个女生一脸失落地撇开头,旁边两个女生轻拍她肩膀安慰……

大概是告白失败了。张思蕾想。

又啃一口脆桃,不期然与程静媛的视线对上。

程静媛刚才一直在注意施凤阳的动向,眼见那几个女生无功而返,她心底舒畅不已。好心情表现在脸上,就是嘴角微勾,眼睛闪亮,头发丝都在跳跃。

“张思蕾。”程静媛忽然叫住她。

张思蕾嚼着脆桃,表情茫然:“嗯?”

“你过来一下。”程静媛不等她出声,就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座位旁,神秘兮兮地问,“施凤阳的生日,你知道吗?”

她想送他生日礼物,顺便探探心意。

张思蕾大眼睛眨巴几下,困惑就写在脸上,程静媛为什么会觉得她知道这种隐秘的事。她摇头:“我不知道。”

程静媛却没气馁:“你帮我问问呗。”

张思蕾:“……”

突然问人家生日,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上次程静媛找她问施凤阳的QQ号和手机号,她就说不知道,现在又说不知道,好像很不给人家面子。可她是真的不知道啊,跟施凤阳也不是很熟,她还不如直接问他本人。

张思蕾面露难色,偏偏说不出拒绝的话。

“帮我问问嘛。”程静媛软着嗓音撒娇,薄薄的齐刘海下一双动人眼眸,看着跟小鹿似的。

方巧宜在她面前暗示过施凤阳对张思蕾很特别,据她这几天观察,他们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相处,比一般同学稍亲近一点,是因为坐前后桌的缘故,没有别的暧昧。方巧宜和张思蕾闹矛盾,八成是想拉拢她一起针对张思蕾才故意那么说,她差点就上当了。

张思蕾犹豫几秒,勉强答应:“那……好吧。”

她磨磨蹭蹭回到座位,目光盯着施凤阳看,像是要把他看出个洞来,脑中飞速运转,在想怎么能自然而不生硬地问出他的生日。

谁知施凤阳很快察觉她的视线,扭头问:“又有题不会?”

“啊?”张思蕾回过神来,赶忙摇头,“不是。”

施凤阳疑惑:“那你?”

看着他欲言又止,她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跟沈欢一样,好奇他和外面那个女生说了些什么?

他觉得张思蕾没那么无聊。

“我就是想问你……”张思蕾嘴巴跟黏住了一样,支吾半天,吐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你吃桃吗?”

无语,她要问的不是这个啊。张思蕾想拍脑门骂自己笨蛋,怎么回事,被他盯着,她就问不出口了,心脏乱跳。

施凤阳勾勾手指:“拿来。”

正事没打听出来,还赔了半个桃子,张思蕾盖章认证自己是个废物。然而,话是她说出来的,总不能反悔,于是忍痛奉上手里另外半个没啃过的脆桃。

沈欢目睹这一幕,双目圆睁,不敢置信:“老江,你不是不吃妹子的东西?”

施凤阳:“我有说过?”

沈欢嘴角抽动,指着抽屉里没吃完的零食:“这些都是证据。”

施凤阳啃了一口桃子,挑了挑眉:“我只是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他看向张思蕾,笑着评价,“桃子挺甜。”

沈欢佩服道:“你他妈的真是个逻辑鬼才。”

顾承从外面进来心情就不大好,摆着一张臭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没还。他一会儿看张思蕾,一会儿看施凤阳,眼睁睁看着张思蕾将半个桃子给了施凤阳没给他,整个人都暴躁了。

他厚着脸皮伸手朝张思蕾要:“我的呢?”

张思蕾低头将桃核扣下来,问:“什么?”

“你说呢?桃子。”

“没了。”张思蕾说,“不是我买的,黄书涵给的,只有一个。”

“……”

只有一个,给了施凤阳,没给他?绝交吧,没爱了。

顾承气得后槽牙都咬酸了,双手抱臂靠着后桌,疯狂地抖腿。后面的桌子遭殃,跟发地震似的摇晃个不停。

趴在后桌睡觉的男生揉了揉眼角,一脸痛苦状:“承哥,别摇了,我感觉在坐摇摇车,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我叫你爷爷成吗?”

顾承:“妈的智障。”

施凤阳啃着桃子,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主动回答起沈欢那会儿的八卦问题:“也没说什么,那女生问我有没有看她写的情书,我说我没看,也不打算早恋。”

沈欢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狐疑地眯起眼,明摆着不信他的话:“在外面那么久就说这两句话?鬼才信。”

“她还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施凤阳补充。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

施凤阳笑眯眯地停顿一下,勾起了沈欢的好奇心,张思蕾也被吊起好奇心,不由得屏住呼吸静等答案。

“我喜欢年级第一的学霸。”施凤阳接着说完后半句。

沈欢嘴角已经抽得不像自己的了,半晌,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年级第一的学霸,那不就是施凤阳本人?他自己跟自己谈恋爱去吧!

不对,“年纪第一”也有可能是指高一的年级第一或高三的年级第一,还有可能是文科第一,这代表别人还是有希望的。

施凤阳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将最后一口桃子丢进嘴里,撑得一边腮帮子鼓起来,含糊地说:“年级第一哪有心思谈恋爱?”

沈欢语调上扬:“那可不一定哦。”

张思蕾听了一耳朵八卦,都快把程静媛交代的事情抛到脑后了,等她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施凤阳。”

“嗯?”

少年扭过头,脊背线条绷得笔直,清隽白皙的脸笑容浅浅。

张思蕾又不傻,程静媛几次三番打听关于施凤阳的事情,跟那些写情书送礼物的女生一样,对他有所企图。

可他把择偶标准都摆出来了,程静媛能有办法拿下他?除非考年级第一。



那是不可能的。

昽山高中卧虎藏龙,每回考试都会蹦出几个没听过名字的黑马,拿第一难如登天。

所以,张思蕾得替她问清楚:“非得是年级第一吗?”

施凤阳眨眨眼,愣住了,只有眼睫轻轻颤动,浓密纤长,漂亮得像蝶翼。

沈欢惊了,没想到少女如此大胆:“鲈鱼儿,你想干啥?莫不是看上我们老江了,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张思蕾脸色爆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她不能出卖程静媛。

沈欢咧嘴一笑,手在胸口拍了拍,食指指向她,抛给她一个神秘的眼神:“你不用解释,我懂。”

------题外话------

张思蕾:你懂什么啊你懂,完了,这下解释不清了呜呜呜。

中午放学,程静媛主动找上张思蕾,跟她一块下楼。

张思蕾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找过来的目的,没等对方纠结该怎么问出口,她就略带歉意地主动交代:“不好意思呀,我没帮你问到施凤阳的生日,不过他有说过,他喜欢年级第一的学霸。”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施凤阳有时开玩笑,有时特别认真,她不太会判断。

程静媛脸色一僵,下意识捏住了衣摆,忘了第一时间澄清自己对施凤阳的意图。

空气凝滞一般,连周围的喧闹都远去。

年级第一,学霸?

六个字反复在程静媛脑中回旋,她机械般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表情木木的,觉得前路渺茫,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有自知之明,怎么可能考到年级第一?这辈子都不可能。资质就摆在那里,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实现。

难道要放弃吗?

她不甘心。

程静媛胡乱地猜想,兴许这只是施凤阳的托辞?他不堪其扰,所以编出这一招来击退那些女生的念头。

她要是当真她就输了。

试问有谁会给自己未来的女朋友定个“年级第一”的标准呢?听起来就很可笑,很不靠谱。说到底,心里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她记得有人说过,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遇到喜欢的人前,通常会给未来的另一半设定许多条条框框,想要找这样那样的人。可当真喜欢上一个人,之前定下的所有标准统统不是问题,只会为了喜欢的人一再妥协……

谈恋爱又不是考试,要什么第一第二?

程静媛无意识地咬着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四周熙攘的人群打扰,默默想了一路。

“张思蕾!”

一道响亮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静媛抬起眼眸,见东边楼梯下来一个女生,几步跑到张思蕾面前。

张思蕾看了眼程静媛,介绍说:“我朋友,黄书涵。这是我同学,程静媛。”说后一句时看向黄书涵。

程静媛朝黄书涵点点头,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显得柔美恬静,声音也很甜:“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去找个朋友。”

她松开张思蕾的胳膊,挥挥手先走了。

黄书涵自然而然地挽上张思蕾的胳膊,这是她的专属位置,被人抢了还有点吃醋。是小女生间的“友谊规则”,我们最要好,你跟别人好我会郁闷。大概就是这个心理。

“她找你干嘛?”她问。

张思蕾叹口气,脸上写着“别提了”三个大字,她简单将大课间的乌龙事件当个笑话讲出来。

“我服了,沈欢现在八成以为我喜欢施凤阳,我解释了无数遍,他不仅不信,还脑补我是爱在心口难开。”张思蕾说起这个简直头大,一手扶额,两眼望天,被热烈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哈哈哈哈哈施凤阳怎么说的?”

黄书涵嘴巴大张着,笑得直打嗝。

张思蕾回忆了一下另一个当事人的神情,施凤阳还算沉稳,起初一脸震惊,转瞬脸色就恢复如常。

“他没说什么,应该不至于误会。”

黄书涵笑够了,停下喘口气,给张思蕾个忠告:“姐妹你真是……傻了吧唧当什么红娘啊。你想想,那个程静媛通过你打听施凤阳的事情,到最后事儿没成,她不得对你有点意见?再说施凤阳这边,人家没那个意思,你盲目牵红线,万一闹得不愉快,多不划算。”

张思蕾矢口否认:“我没牵红线……”

“要牵也该是牵你自己的,我看你俩挺配的。”黄书涵打断她的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俊男美女,双学霸组合,我很看好。”

“谁俩?”

“你和施凤阳。笨蛋!”黄书涵敲她脑袋,这不开窍的蠢驴,“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懂?”

张思蕾蹙眉眯眼,表情一言难尽,摇摇头,她现在听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几个字。

黄书涵以为她不懂,进一步解释:“你是不是傻?除了同桌,不就前后桌最亲近,很容易发展出……”

张思蕾连忙捂住黄书涵的嘴,半威胁半乞求:“你可别再说了,算我求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

黄书涵“唔唔唔”几声,眨眼表示投降,张思蕾这才松开她。

施凤阳和沈欢在文科班外等沈黎耽误了几分钟,刚从教学楼出来,一抬眼就看见几步开外两个女生抱在一起窃窃私语,沈欢脑中仿佛发出“叮”一声信号,立刻联想到张思蕾那句“非得是年级第一吗”。

他忍俊不禁道:“老江,问你个问题,张思蕾追你你要答应吗?”

闻言,沈黎眉心一跳,抢在施凤阳前面开口:“张思蕾要追施凤阳?”太阳穴突突地跳,莫名的,她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慌。

施凤阳单手插兜,提膝朝沈欢大腿撞了一下:“你缺心眼?”

他看着前面慢腾腾走着的张思蕾,女生扎了个高马尾,微微弯曲的长发随着步伐一晃一晃,莹白的后颈若隐若现,好像藏了一块玉。

她一看就是那种明显的“学习至上”的女生,怎么可能会动那些心思。

施凤阳乜了沈欢一眼,低声警告他:“别拿这种事瞎开玩笑。”没看张思蕾解释得舌头都打结了。

沈欢努嘴:“张思蕾性格很好玩啊,哪里像开不起玩笑的……”

他后半句还没说完,接收到施凤阳不大高兴的眼神,立马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噤了声。

冬瓜摸不得,张思蕾说不得。他闭嘴就是了。

——

程静媛和一个外班的朋友去服务中心二楼吃小炒。

小炒价格比食堂的米饭套餐贵了不少,来吃的人不多,她吃完饭回到班里,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在。

她拿着水杯到楼下热水房接了杯热水,刚上到二楼就听见背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是施凤阳和他同桌。

沈欢说:“晚饭后去篮球场?”

施凤阳:“不去。”

“干嘛不去,叫上承哥,还有他那几个哥们儿,咱们组队呗。”



“除非你去顾承的队伍。”

“……哇靠,施凤阳你这话什么意思,打死你信不信?”

两个男生打打闹闹从程静媛身旁经过,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消失在三楼拐角。男生清润干净的声音似乎残留在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一股似有若无的清爽味道,拂过她鼻尖,留在她心间。

原来施凤阳也跟其他男生一样,喜欢玩笑打闹,笑起来像太阳,温暖而明媚,有着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吸引力。

程静媛突然就生出一些勇气和信心,回到座位上,翻找出一张数学卷子,抿唇看着施凤阳踌躇了会儿,鼓起勇气走过去。

她目睹过他给张思蕾讲题,应该不会拒绝吧?

------题外话------

黄书涵——官方认证CP粉头子。O(∩_∩)O哈哈~

坐到位子上,施凤阳从沈欢抽屉里拿出一本篮球杂志,身子往后靠,后颈枕在张思蕾桌面那堆书上,高度刚刚好。

整个人呈舒展开的姿势,前桌的方巧宜不在,他一双大长腿伸到前面的凳子底下。

他举着书优哉游哉地翻了几页,余光里,一抹阴影缓慢袭来。

“施凤阳,能请教你一道数学题吗?”

终于说了出来,程静媛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好在她面上没有太大异常。不过,掩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悄悄染上红晕,是她羞赧的证明。

“嗯?行,我看看。”

施凤阳没拒绝,合上书塞回沈欢的抽屉,收回腿坐正。

“这道。”程静媛手心都出汗了,指着卷面上一道题,轻轻地说。

施凤阳挑眉,看了看那道题,而后缓缓抬眼看向立在桌边的女生:“这道题老师在课上已经讲过了。”

程静媛盯着他的眼睛,不免露怯,声音小小的,蚊子哼哼一般:“我没听懂……”

“哦。”

施凤阳拿起笔,没直接在她卷子上写,想找一下草稿纸,一时没找到,扭头扯过张思蕾桌面的草稿本,随便翻开一页空白的,列公式。

他动作自然随意,好像跟张思蕾很是熟稔,不用经过她同意就能拿她东西用。

程静媛敛了敛眼眸,弓着身听他讲题。

施凤阳讲题非常耐心细致,一个小的知识点也会单独点出来,比老师讲得还易懂。她起初有些走神,很快就听进去了。

“还有不懂的吗?”施凤阳食指和中指夹着笔转了两圈。

程静媛不想那么快结束跟他的交流,略一停顿,手指捏着卷子翻到背面:“这道题也不是很懂。”

施凤阳点点头。

程静媛强忍着心中的窃喜,搬来张思蕾的凳子,放在过道里,坐下来听他讲,一直弯着腰有点累。

施凤阳淡淡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讲题。

张思蕾端着一盒冰淇淋从教室后门进来,小木勺挖起一勺送进嘴里,绵软的香草味在嘴里融化,冰冰凉凉。然后,她抬起头就看见施凤阳在给程静媛讲题。

张思蕾露出了然的样子,看来程静媛是打算自己出手了。

她没打扰他们,悄无声息走过去。

程静媛先看见她,朝她笑了笑:“张思蕾,我坐一下你的凳子。”

“你坐吧。”张思蕾绕到另一边过道,坐在顾承的位子上,一勺一勺吃着冰淇淋,一点也不着急。

程静媛看着施凤阳,问他:“刚讲到哪里啦?”

声音软绵绵的,尾音微微上扬,甜得腻人,施凤阳要起鸡皮疙瘩,勉强镇定下来,回答:“这里用二倍角公式……”

“我没写错啊?”

“你算错了,这里。”

“哦哦,我说怎么没对上呢。”

“你回去再仔细看看吧,解题思路没问题。”

“谢谢你哦。”

沈欢歪头枕着右臂,面朝施凤阳和程静媛,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最后听到那句“谢谢你哦”,实在忍不了了,掏了掏发痒的耳朵。

张思蕾在翻顾承的漫画书,沈欢无趣,坐起来找她聊天:“你看的什么?”

“不知道,顾承的。”张思蕾竖起漫画书,将封面展示给他看,“你要看吗?他抽屉里还有好多。”

“给我拿一本。”

张思蕾弯下腰在顾承抽屉里一阵翻找,拿出来一本递给他。沈欢接过来的时候,用漫画书挡住嘴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不管管?老江被女妖精缠住了。”

张思蕾呛到,咳了一声,一口冰淇淋差点喷出来。

他在乱说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来管?

请教问题而已,哪里就被缠住了?

“哎——”沈欢见她毫不在意,幽幽地感慨,“是我瞎操心。”

张思蕾:“……”

沈欢倒着坐,眼不见为净。

他翻开漫画书第一页,瞄了眼面前安安静静吃冰淇淋看漫画的张思蕾,心想,还是这姑娘相处起来舒服,不矫揉造作,大大方方的,还很有趣。

跟她比起来,程静媛太忸怩了。

至于他姐沈黎,性子有点太闷了,不好玩。

程静媛拿着卷子回了座位,隔了一会儿又跑来了,两条怡口莲放在施凤阳桌上,用那副软软的嗓音再次道谢:“请你吃的,谢谢你教我。”

“不用。”施凤阳拒绝。

“礼尚往来嘛。”

程静媛说完就蹦跶着回了自己的位子,没再给施凤阳开口拒绝的机会。

沈欢斜着眼睛瞥了眼,对着张思蕾嘀嘀咕咕:“好高明的手法,跟那些直接送情书送礼物的女生相比段位高多了,鲈鱼你学学。”

怎么总是调侃她?张思蕾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回击:“你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没人给你送情书送礼物。”

沈欢噎住:“扎心了。”

张思蕾乘胜追击:“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上午那话是在说我自己吗?都说了我一个朋友让我问的。不是我!不是我!再乱说我就……就让顾承揍你。”

沈欢想到顾承的暴脾气和武力值,倏地坐直了。

他怎么忘了,张思蕾还有个竹马,就坐在她身边。

要说般配,还得是青梅竹马。

“你俩叽里咕噜说什么?”施凤阳手里拿着两条糖,给了张思蕾一条。

沈欢拍桌子抗议:“怎么我没有?”

施凤阳把张思蕾的草稿本归回原位,对她说:“刚刚找不到草稿纸,拿你的用了一下。”完全没理会沈欢的控诉。

——

星期一早读,各科的答题卡发下来了,说明试卷已经全部批改完,今天或明天会出考试成绩和排名。

发语文答题卡时,张思蕾留意了下施凤阳的,大致扫了一遍,惊奇地发现他的古诗词默写空了两道。

这种题基本等同于送分题,只要背了就能拿到分。

“你怎么空了两道古诗词默写啊?”张思蕾问。



可能是因为她站着施凤阳坐着,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有种小老师的威严。施凤阳仰着头,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尖尖的凸起很明显,旁边的小痣也一下子闯进视线。

张思蕾别开视线,听见他轻笑一声:“没认真背,给了上句能记起下句,给了下句想不起来上句。”

有感同身受的同学搭腔:“对啊对啊,给了下句死活想不出上句是什么,只能从头开始背,背着背着,唯独要填的那一句没印象。”

说话的是隔着一条过道的男生。

张思蕾:“平时多背多写,记熟了就能拿到分了。”

男生答:“必备诗词太多了,背不过来。”

张思蕾无言以对,拿着自己的答题卡坐下来。施凤阳扭身抽走她的答题卡:“我瞻仰一下课代表的。”

他又在开玩笑了。张思蕾略无语。

张思蕾的答题卡只能用“赏心悦目”四个字来形容,字写得工整漂亮,印刷体似的,都没有涂改的部分。不像他,写错了字划一道斜杠,有时一道题能划好几道斜杠,影响卷面整洁。

他要是老师,也愿意多给她几分。

“你练过字吗?”施凤阳问。

“你要练字?”

“我就随口一问,没那个恒心毅力。”

“……”

张思蕾还以为他要练字,本打算推荐几本字帖给他,还是算了吧,错付了。

------题外话------

沈欢——“没头脑”代表人物。

张思蕾:我真的谢了,别老是cue我。

翌日,晚自习铃响前,曾响从班主任那里拿来了新鲜出炉的成绩单,张贴在门边的墙壁上,顺便带给大家一个消息。

这周五换座位。

暂时没人关心换座位,大家一窝蜂挤到门边看成绩,边看边讨论,跟古代放榜时的场景有的一拼。

“施凤阳全班第一,厉害了。”

“早就听说他是学霸了,不稀奇。看看年级排名多少?”

“四十一,也很牛逼了。”

“再往前进一名就跨过奥赛班门槛了!班草不愧是班草。”

“人家现在是校草了,你没看咱学校的贴吧?他的名气传遍全校了。不对,老校区和二高的学生也在讨论他。得,考试成绩一出,校草前面得再加个头衔——学霸校草。”

“哈哈哈哈哈我们班居然有个数学零分的,这什么情况?答题卡没交吗?”

“施凤阳数学只扣了五分,怎么做到的?”

“少写一道选择题就做到了。”

“哈哈哈哈哈闭嘴,有被伤害到。”

奥赛班只有四十个学生,个个是学霸。施凤阳此次考试排名年级第四十一,确实快够上奥赛班的门槛了。

张思蕾还没来得及去看成绩,已经从其他同学口中听说了施凤阳的排名,心情属实复杂。

不算特别意外,总归是有些震撼。

学霸口中的“没考好”果然只是说说而已。亏她还担心他作文跑题,语文考砸了。白担心了。

沈欢挤到那群人当中,脖子抻得老长,跟一只大鹅似的,整个脑袋快要趴到成绩单上。盯着看了半晌,他满面带笑地挤出来,一副遛弯儿大爷做派,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到座位旁,俯身半趴在桌面,凑到施凤阳面前:“老江,全班第一,年级第四十一。”

施凤阳在写物理作业,目不斜视:“知道了。”

“不是我打击你,现在知道我省考生的厉害了吧?”沈欢眉飞色舞道,“你在北城那什么附中可是年级第一,来了也就能跟小班的学生比比,暂且够不着奥赛班。”

施凤阳没被他的话打击到,淡定地抬起眼皮:“要不下次再看看?”

作为旁观者,张思蕾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施凤阳以前在北城是年级第一吗?

这么厉害?

她真是低估他了,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学霸。

沈欢一扭头就见张思蕾嘴巴微张、杏眼微瞠,惊讶不已的样子,哈哈笑起来:“我们鲈鱼吓傻了。没事,你考得也还不错,我看了,班里排第七。”

张思蕾脸红了。跟施凤阳的漂亮成绩比起来,她这种年级上不知道排到几百名开外的,根本不值一提!

想起什么,沈欢扬起眉梢夸赞道:“你语文是真的厉害,132,年级第二。这次语文这么难。”

张思蕾没答话,双手捧着脸,整个人仍旧陷在施凤阳考了年级第四十一的消息里。过了许久,她认命一般感叹:“人与人的差距就是那么大,不服不行。”

正因为这次语文比较难,帮她提了不少分,拉开了与其他人的差距,否则,凭她数学掉的链子,排名不可能靠前。

转念一想,这是施凤阳第一次参加昽山高中的考试,大概是不熟悉他们学校的考试模式,没能达到以前的水准,说不定下次就赶超奥赛班的学霸们了。

他自己也说了,要不下次再看看?听着就成竹在胸。

张思蕾有点忧伤,拿笔戳了戳施凤阳的脊背。

男生猝不及防,被戳得肩膀缩了下,停笔回头,眼神询问:干嘛?

张思蕾单手托腮,看向他的眼神糅合了崇拜和卑微,对他的称呼都变了:“江学霸,你还需要我的学习笔记吗?”

他之前找她要高一的学习笔记来着。

但她感觉,以他的成绩,似乎不需要。

施凤阳点点头,语气肯定:“当然需要。”

“好吧。”

张思蕾怅然地叹口气。为什么怅然?当然是因为这一刻,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和真正的学霸之间的差距,说是鸿沟天堑也不为过。

考场上再多给她一个小时,她的数学也不可能考到145分……

施凤阳看着她的样子,弯弯唇角,好笑地问:“你怎么了?”

沈欢插话进来,替张思蕾发言:“你傻啊,没看出来鲈鱼被你的成绩打击到了,你这个变态!不给人活路。”

施凤阳听了脑门直冒黑线,凉凉的眼风扫过去:“你刚还说我省考生无比厉害,我根本不算什么,这会儿又说我变态?合着好话歹话全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沈欢说不过他,索性转移话题:“你们知道咱班数学零分的人是谁吗?”

张思蕾很好奇:“谁?”

沈欢抬了抬眼梢,用眼神指向一个位置,音量低了两个度,神秘兮兮的:“老江前面那位,方巧宜。”

张思蕾怔愣地抬眸,朝方巧宜的座位看去,她还没来。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有可能是“作弊事件”导致方巧宜数学这一科的成绩作废。那也就是说,扔纸条的人就是她!

张思蕾脸色沉了沉。

快打铃了,方巧宜挽着孔慧慧的胳膊走进教室,周围的气氛立刻变了,一个两个眼神怪怪的,瞅着她欲言又止。

方巧宜敏锐地感觉到哪里不对,却不明状况,扭头问孔慧慧:“我脸上有东西?”

孔慧慧端详她的脸,摇摇头,她脸上什么也没有。

“奇怪。”方巧宜喃喃,脑袋里全是问号。

孔慧慧见大家围在一起,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小声说:“成绩排名出来了。”

晚自习预备铃在这时候响了,挤在成绩单前的一群人作鸟兽散。方巧宜趁机跑过去瞅了一眼,从上到下,视线慢慢移动,许久找不见自己的名字。

她正疑惑,倒数的排名里赫然出现她的名字。

从左往右看,数学那一栏,一个刺目的“0”针尖一般刺进眼眶,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巧宜……”边上的孔慧慧看到她的成绩,同样不可置信。

方巧宜僵立在那里,九月份的天,尚且燥热,但她手脚冰凉,像被人泼了一桶冰水,窒息般的感觉。

“方巧宜,老班叫你。”

耿旭刚从物理教研组出来,抱来一沓批改过的卷子,顺带传达杜一刚的话。

“老师有说是什么事吗?”方巧宜忧心忡忡。

耿旭说:“不知道。”

方巧宜如同提线木偶,脑袋一片空白,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下,懵懵地出了教室。

整栋教学楼灯光明亮似白昼,文理科班都安安静静,学生们埋头奋笔疾书,衬得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她屏了屏呼吸,心里猜到些许缘由,越发忐忑,脚步不由地加快。穿过连廊绕到对面,下到一楼,往物理教研组走去。

高二八班一时静不下来,议论纷纷。



“数学零分,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对啊,选择题随便蒙也不会是零分。”

“难道是……作弊?”

“又不是大考,一个破开学考,没那么严格,作弊也不会零分处理。”

“那就不知道了,神奇。”

十多分钟后,方巧宜回到教室,没闹出什么动静,但众人都在有意无意偷觑她,只见她脸色唇色皆是惨白,一派颓然的模样,十有八九挨了顿批评。

班里众人更加好奇了。

挪动凳子坐下前,方巧宜侧了侧头,嘴唇抿成直线,目光冷飕飕地扫了张思蕾一眼。那一眼,仿佛淬了毒。

张思蕾低头做题,丝毫没有察觉。

------题外话------

就是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开学考的成绩出来以后,各个班里的同学都在讨论北城来的转校生的分数,与此同时,施凤阳的择偶标准也不胫而走。

年级第一才配当他女朋友?这人好拽哦。

他自己也不是年级第一啊。

“没办法,人家长得无敌帅,整个学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听说这次发挥得不好,他自己都放话了,迟早碾压奥赛班那群精英。”

“真的假的?这么狂吗?”

“八班同学说的。”

“下次月考什么时候?从来没这么期待考试。”

张思蕾从水房打水回来,一路都能听见关于施凤阳的讨论,从昨晚持续到今天一整天,施凤阳这个转校生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她打心底里佩服他,明明才转来没多久,他的名字已经像风一样,吹遍校园。

他们这些平庸的人,在这所学校里待了一年仍是籍籍无名。

只能说有的人,天生自带光环,哪怕不显山不露水,也会被别人注意到,然后被推到万众瞩目的舞台。

卫生委员迎面走来,正好提醒她:“张思蕾,今天该你们组打扫卫生。”

“哦哦,我知道。”

张思蕾拎着水杯进班,给同组的其他人说了一声,让放学别走,留下来值日。

班里一共七十个人,分为七组,每组十人,负责星期一到星期日的卫生。其中五人负责打扫班级,另外五人负责清洁区。

按照座位分配,打扫班级的为施凤阳、沈欢、张思蕾、顾承、孔锐宣。

下了晚自习,班里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五个人留下来值日。四个男生一人打扫一组,他们拿着扫帚从后往前扫,整间教室灰尘四起,垃圾袋满天飞。

组里只有张思蕾一个女生,给她分配了最简单的活儿,擦黑板、擦讲桌。

张思蕾一手捂住口鼻,避免吸入粉笔灰,一手拿着黑板擦在写满板书的黑板上挥舞手臂。

第三节晚自习是化学,化学老师大高个子,板书写到了黑板最顶端,张思蕾只能抬高手臂跳起来擦。

施凤阳打扫到前排座位,直起身时就见女孩在讲台上,跟僵尸一样,一蹦一蹦,蹦一下擦一下,费劲巴拉。

静静地看了两秒,他嘴角一弯,丢下扫帚走上讲台:“我来吧。”

没等张思蕾反应过来,黑板擦就从手中脱离,到了施凤阳手里。他都不用踮脚,轻轻松松擦完了最高处,拍了拍落在胳膊上的灰尘。

“长得高真了不起。”张思蕾仰起脖子望着干净的黑板,发出一声羡慕的叹息。

“夸我?”施凤阳反应慢了半拍。

“可不是嘛。”

张思蕾拧了块湿抹布擦洗黑板,一层白蒙蒙的粉笔灰被拭去,露出黑板本来的墨绿色。上面的部分还是由施凤阳帮忙。

“我帮你扫地吧?”张思蕾不好意思让他多干活,这本来就是她的任务,相比其他组员已经够轻松了。

“没事儿,很快就扫完了。”

施凤阳一手抄起扫帚,大刀阔斧一般,三两下扫完了剩下几个座位。

沈黎背着书包,怀里抱着校服外套,站在八班教室外等沈欢和施凤阳一起回去,目睹眼前这一幕,微微敛下眼睫,踢了踢脚下的沙砾。

室内的灯光播撒到走廊,影子斜斜地映在脚边,显得孤单单的。

她莫名地不开心。

垃圾全部堆在教室前门,张思蕾走过来时注意到沈黎的身影。鉴于有过几面之缘,她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帮着几个男生把垃圾装进蓝色的大塑料垃圾桶里。

顾承和施凤阳抬着垃圾桶去楼下倒。

下楼梯时,顾承突然抬高手臂:“你身高多少?咱俩差不多高吧?”

施凤阳莫名其妙地瞄了眼他头顶翘起的发丝,情绪淡淡的:“不知道,好久没量过。”

顾承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服输地睨他一眼:“看看咱俩抬垃圾桶,一高一低,我指不定比你高上一两公分。”

施凤阳眼神无波,语气更是寻常:“抬得低更省力,你不知道?”

顾承:“……”

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顾承就是读出了一种看白痴的意味。他暗骂一声,放低了手臂,立马变成施凤阳抬得高。

果然省力一些。

施凤阳不动声色地垂下手臂,抬得更低,垃圾桶的底部快要挨到台阶上,顾承瞬间黑了脸,嗤道:“幼不幼稚?”

施凤阳抬抬眉梢:“那你别动啊。”

顾承呛回去:“你说不动就不动,你谁?”

施凤阳:“能不能好好抬了?打翻了垃圾桶你来扫。”

顾承:“到底是谁没有好好抬了?”

施凤阳:“……”

从后面看,两个长手长脚的男生,肩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垃圾桶跟着忽高忽低,永远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两人时不时扭头拌一句嘴,像两个傻缺。

——

张思蕾最后走,负责关灯锁门。

顾承留下来等她,两人一起出了灯火阑珊的教学楼,走在晚风醉人的林荫道上。路上人影稀少,显得格外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空气里飘来一股辛辣的草木气味,不知是哪种树木。

“想吃串串吗?我请你。”路过食堂前的青砖路,顾承问。

顾承落后她半步,说话间提溜起她的书包,她肩上忽地一轻,扭头看了他一眼:“不吃,太晚了,要熄灯了。”

“走吧走吧。”

顾承不容拒绝,扯着她的书包带子,将她往食堂里拽。

盛情难却,张思蕾陪着他在串串锅前吃了一会儿,鱼饼、蟹排、鹌鹑蛋、冻豆腐,几串下肚,张思蕾就饱了。

顾承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目送她走进深绿色的卷闸门内,才转身离开。

张思蕾的暖水瓶放在一楼大厅里,已经接满了一瓶开水,她提着暖水瓶上五楼,推开宿舍门,里面的气氛稍显凝滞,舍友们目光一致朝她看过来。

张思蕾怔愣,站在门口迟迟没敢踏进一步。

“张思蕾……”张颖率先走到她面前,眉心拧得快打结了,看着她吞吞吐吐,“你的床铺、床铺弄脏了,不知道是什么。”

张思蕾赶忙进了屋,把暖水瓶放在门后,快步到床铺边,撩开蚊帐往里一看,脸色骤然冷下来:“这谁弄的?”

没人回答她。



“皮肤白得发光,好羡慕。”

“那天在食堂里见过一面,回去问了好几个同学,一直没打听出来是哪个班的,有没有好心人说一下!”

“高二八班,北城过来的转学生,叫施凤阳。”

一片热烈的讨论声中,夹杂着张思蕾一声突兀的抱怨:“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

------题外话------

这么一搞,班草变校草……_(:з」∠)_

张颖和叶珍珍同时仰起头,望着翠绿枝叶间一抹亮眼的白色,露出同款的苦恼表情。

刚刚,张思蕾接球时用力过猛,一拍子抽过去,羽毛球被扇飞了,再经由一阵风吹,挂在了边上一棵高大的杨树上。

“这么高,我再长高一米也够不着。”张颖不甘心地踮起脚尖试着伸手,距离卡住羽毛球的那根树杈还有好长一截。

张思蕾抬高手臂,用手里的羽毛球拍去戳,同样于事无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的球,竟然飞这么高。

“怎么办?”张思蕾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

“我再试试。”

叶珍珍绷着一张小脸,往后退两步,攒足力气猛地冲上去,踹了大树一脚,想通过摇晃树干让羽毛球自由落地。可惜这一排杨树是建校初期栽种的,几十年过去,如今树干粗如水桶,一脚踹过去,不仅纹丝未动,还差点把自己给撞翻了。

张颖看着叶珍珍踉跄好几步,险些跌倒,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叶珍珍佯怒,转头想要寻找救星,“喊个男生过来帮忙吧,看看能不能找东西给砸下来。下课后羽毛球和球拍要还回去的。”

说起男生就有一个男生刚好经过。沈欢拎了一袋子从小卖部买的矿泉水,路过时瞧见三个女生围着一棵树左顾右盼,乐呵呵地问询:“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捉迷藏呢。”

“你来得正好,我们的羽毛球卡到树上了,能不能帮忙弄下来?”叶珍珍指了指树梢。

沈欢停下步子抬头一看,顿时惊到了:“这么高?”

“要没这么高,我们早弄下来了。”叶珍珍摊了下手,语气无奈得很。

沈欢将一袋子矿泉水放地上,两手叉腰仰面观察,寻思着怎么才能弄下来:“我这身高也够不着啊。”他扭头朝一旁的篮球场高喊一声,“老江,过来帮个忙!”

恰逢中场休息,球场上一群男生或站或坐,顶着太阳说闲话。沈欢嚎一嗓子,一群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施凤阳从人群中走来,臂弯里夹着篮球,刚进行一场剧烈运动,他额前的黑发全湿了,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唇色比平时艳丽许多,颗颗汗珠顺着脸部线条往下流淌,白皙的脖颈上也是汗,没入衣领里,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性感撩人的感觉。

“叫我过来干什么?”他走到近前,看看沈欢,又看看边上的张思蕾,说话声里带出粗重的喘息。

沈欢抬手一指:“羽毛球卡树上了。”

施凤阳舔了舔干燥的唇,仰起脖颈往上看,颈项的线条随着仰头的动作拉伸,凸出尖尖的喉结,底下有颗浅褐色的小痣,本来不打眼,这一下全然暴露在视线里。跟过来围观的几个女生都有点不敢直视了,这人不经意间的举动都养眼得要死,多看几眼心脏怦怦直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我试试。”

话音落地,施凤阳后退一步,扬手抛出篮球,瞄准了树杈上羽毛球的位置。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位置倒是瞄准了,篮球却正好卡在上面下不来。

沈欢:“……”

周围的空气有点安静,只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施凤阳抬手挠了挠头发,叹了一句:“这下好了。”

张思蕾没想到会是这样,抿着唇有些哭笑不得。

“嘿,我就不信邪了。”沈欢耐心告罄,暴脾气上来了,一弯腰脱了脚上的球鞋,铆足了劲儿砸上去。

那只灰色的球鞋像飞镖一样射出去,不偏不倚,恰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卡在树杈上。

接二连三“损兵折将”,沈欢彻底泄气。人群中不知是谁“扑哧”了一声,带动着所有人都笑喷了。

笑声持续了好久,终于引起了顾承的注意,他原本坐在篮球场旁的一块草地上,两手撑在身体两侧,身子微微后仰。瞥来一眼后,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抬步朝热闹中心走去:“怎么了?”

沈欢刚收敛起笑容,一听他问,又禁不住笑得嘴角抽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抬手指给他看。

顾承一手捋起额前的湿发,眯着眼往他指的方向看,一个三角树杈上,挂着球鞋、篮球、羽毛球……

他嘴角抖动一下,溢出一声短促的笑:“这是干嘛呢,摆摊啊?在树上摆摊?”

男生吊儿郎当的语气,带着一股莫名的幽默感,周围的人又是好一阵哄笑,许久停不下来。

“承哥,靠你了。”沈欢咳嗽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又郑重地将重任交给他,“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滚你的。”顾承一耸肩膀,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抖落下去。

“你行不行?”施凤阳也有些忍俊不禁,走到他跟前,打量一下他的身高,再看看那根树杈的高度,“要不你踩我肩上叠罗汉?或者我踩你。”

他们两个的身高加起来应该差不多能拿下来。

“不需要。”顾承瞅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退到一边去,他自有办法。

施凤阳迟疑地让开,只见顾承俯冲了一小段距离,一个跳跃攀到树上,动作灵活得跟猴子似的,三两下爬得高高的,伸手够着了树杈,依次扔下球鞋、篮球。

“你们干什么呢!”

康永鹏转悠一圈,远远望见一个学生攀爬到树上,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紧接着吹了一声口哨以示警告。

顾承两手一松,直接跳落到地上。康永鹏疾步走来,拨开人群到了顾承跟前,怒目圆瞪:“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爬那么高掉下来怎么办?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帮着顾承解释。

“老师,羽毛球打到树上了。”

“是啊是啊,想了各种办法拿不下来。”

“这不是没事吗?”

“出事就晚了!”康永鹏没好气地朝最后说话的那个男生吼了一声,转头瞪向顾承,警告了他几句,念在他不是故意爬树,没给任何惩罚。

等体育老师走了,顾承才举起手里的羽毛球,声音散漫地问:“谁的?”

张思蕾晃了晃羽毛球拍:“我的。”

见认领的人是她,顾承勾起一边唇角笑了声,两指夹着羽毛球,在她脑袋上戳了戳:“小心一点,再打到树上自己爬上去拿。”

“知道了。”张思蕾捂着脑袋,掀起眼皮瞅他。

顾承这才肯把羽毛球还给她。

张思蕾拿着羽毛球,却没有再打的心思,去体育委员那里归还器材。张颖和叶珍珍陪她一起,三人走路的过程中还能听见女生们低低的议论声。

“那个男生也是高二八班的吗?好帅啊。我服了,八班的帅哥怎么这么多!我们班就一个没有!”

“那个男生爬树上的时候,腹肌露出来了,身材好好。”

“噫,你的关注点要不要这么奇怪。”

“随便瞅一眼就刚好看见了嘛。”

张颖撞了撞张思蕾,朝她轻挑了一下眉,表情满是揶揄:“她们在说顾承,你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张思蕾大囧,箍住她的脖子一阵摇晃,一字一顿道,“不要再乱说了!我们就只是好朋友!”

叶珍珍看着快被摇散架的张颖,张着嘴哈哈大笑。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学生时代的欢乐就这么简单……

下课铃声打响,男生们意犹未尽,拖拖拉拉地从球场撤离。

康永鹏点完名就放这群孩子回教室了。

刚进教室,第四节课的铃声响了起来。这一节在课程表上写的是“课外活动”,实际上是自习课。

张思蕾整理出当天的作业,再拿上记名册,坐到讲台上去维持纪律。

换了其他人管纪律,这一节课顾承就逃掉了,要么继续在球场消耗时间,要么叫上邓洋杰、周鑫他们去服务中心吃小炒、打牌。因为是张思蕾担任纪律委员,他得给她面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靠着后桌沿,扯动着胸前的衣服扇风。

身上的黑色T恤在打球的过程中湿了一片,这会儿还觉得热得不行,只得拿起桌上的本子拼命地扇。

没一会儿,杜一刚过来巡视,嘱咐一件事:“明后两天开学考,这个我在开学那天就说过了,吃了晚饭过来记得把课桌挪开,桌面和抽屉里的东西清理出来,一片纸都不能留。考试安排表稍后班长过来拿一下,贴到教室前面的墙上。”

班主任过来就为了说这件事,说完就走了。

班里的气氛因为要考试而变得异常躁动,张思蕾正在写物理作业,有些焦头烂额,太多人讲话,压根记不过来,于是拿起讲桌上的黑板檫拍了拍:“安静!有什么事下课再讨论。”

顾承仰着脖子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她严肃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儿,至少表情能唬人。

班里渐渐安静下来,偶尔一两个学生还在说话。其中一个便是不怎么服气的方巧宜,她跟孔慧慧吐槽:“你看她那个样子,拿个鸡毛当令箭,恶心人。”

这回她变聪明了,没有大声说话,因此施凤阳并未听见。

孔慧慧目光瞥向讲台上的张思蕾,刚好与她投过来的视线撞到一处,顿时闭紧了嘴巴,没接方巧宜的话茬。

“哎,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

话未说完,孔慧慧猛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肘,抬抬下巴提醒她。

方巧宜抬眸往讲台上看,张思蕾已经收回目光,扯过手边的记名册,提笔在上面记录:方巧宜,下午第四节自习课上讲话。

方巧宜瞪着一双眼,瞧见她在记名册上写写画画,便猜到她在记自己的名字,表情骤变,眼里似乎要喷火。

偏偏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容不得她发作,只能将一口气生生地吞回肚里。

——

晚自习前,曾响贴完了考试安排表,开始组织大家布置考场。

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桌椅挪动、搬运东西的嘈杂声响,沸反盈天。原本是单人单桌,因为教室里空间有限,平时都是两张课桌或三张课桌拼在一起,考试的时候自然不能这么分布,课桌与课桌之间的距离得拉开。这样一来,有些课桌没处放,只能摞起来堆在教室后墙角。

“放那儿别动,我帮你搬。”

张思蕾准备拖拽课桌时,顾承抬手一挥,阻止了她的动作。他将手里的漫画书往抽屉里一塞,搬起她的课桌,放到另一侧。

张思蕾将桌上和抽屉里的课本装进瓦楞箱里,抱到讲台上去,只留了几本要用的放在课桌上。

其他的同学也一样,要么把书堆放在讲台上,要么搬到外面的走廊。总之,考试的时候教室里不允许出现纸片。

一切整理妥当,张思蕾出了一头汗,坐下来歇气。

她和施凤阳仍旧是前后桌,相隔不远的距离,眼见他从讲台上下来,她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问:“你在哪个考场?”

施凤阳刚看了考场安排表,听见她问便回答:“13考场,好像就是13班,我还不知道在哪儿。”

黄书涵就在13班,张思蕾当然清楚方位,当即指给他看:“对面四楼,最右边那间教室就是。”

施凤阳点点头,又问:“你在哪个考场你看了吗?”

“等会儿去看。”张思蕾朝讲台望了一眼,贴着考试安排表的地方挤满了人,现在过去估计什么也看不到,索性等他们看完了,她再过去,不着急。

谁知,施凤阳下一句话便替她省了麻烦:“我帮你看了,在3考场,25号座位。”

张思蕾懵了一秒,大大的眼睛扑扇两下,显得特别灵动,回过神来连忙向他道谢:“谢谢。那我就不用去看了。”

恰在这时,顾承从讲台上一步跨下来,迈着慵懒的步伐到她跟前,手指骨节弯曲,敲了敲她的桌角:“3考场25号。”

“我已经知道了。”张思蕾仰头看着他,随口一问,“你在哪个考场?”

“17考场。”顾承一扭身坐到自己位子上,抓起桌上一支笔随意地在指尖翻转,毫不在意自己在哪儿考试。

17考场在对面三楼,正对着8班的教室,从走廊尽头的天桥过去非常方便。张思蕾想了想,单手托着腮发呆。

开学考相比较月考和期中考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班里的氛围并没有很紧迫,大家该写作业的写作业,该玩的玩,没几个认真复习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复习的,考的又不是这学期学的内容。

张思蕾不一样,一想到明天要考试,她就控制不住紧张,想咽口水。尽管她暑期里并未荒废高一的知识点,反而时常拿出来巩固。没办法,她从小到大就属于心态特别不好的那一类学生,不管大考小考都非常在意。

她正在沉思,沈欢一条长腿跨过过道,半个身子趴在施凤阳课桌上,挑起眼梢问他:“你在哪个考场?”

施凤阳掀起眼皮,淡淡地回:“13考场。”

“唉,离我远着呢。”

“你呢?”

“7考场,就在隔壁班。”沈欢指着教室后门,笑着说了一句,“从这扇门出去,走一步,直达七班前门。”

施凤阳轻抿着唇角,忍俊不禁:“行了,回你座位吧,上自习了。”



沈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本来还担心你找不到考场呢,你倒好,直接赶我走,你知道13考场在哪儿吗?在对面……”

“对面四楼,最右边那间教室。”施凤阳面无表情地替他说了未说完的话,而后朝他解释,“张思蕾已经给我说过了。”

“得,不需要兄弟是吧,我走了。”沈欢做作地挥了挥手,一扭头不理他了。

张思蕾看得好笑不已,静了静心,翻开一本数学习题册,写起了作业。

刚写完一道题,过道里传来熟悉的女声,是孔慧慧在说话,她轻声细语地问:“方巧宜,你在哪个考场?我在本班考试诶。”

方巧宜答:“3考场。”

张思蕾笔尖颤了颤,在这一页的空白处画了一道不规则的线条,跟毛毛虫一样。回想起期末考试时考场上那一幕,她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暗道,真是阴魂不散。只能祈求方巧宜的座位离她远远的,免得受她干扰,影响发挥。

------题外话------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可惜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早上到了考场,张思蕾坐下没过一分钟,方巧宜进来了,坐在隔着一条过道的侧后方。

两人短暂地隔空对视一眼,各自收回目光。

张思蕾暗暗吸气,调整了下呼吸,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拉开笔袋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支黑色中性笔、一支2B铅笔,以及一块橡皮。

第一场考语文,张思蕾的强项,大大小小的考试中几乎从未失手。答题卡和试卷发下来,她先翻看了一下,低头写上姓名班级学号,沉静下来做题的时候就忘记了方巧宜的存在。

她先前大概想多了,考场上方巧宜能做什么?况且她的座位距离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不像上学期期末考试,她们坐前后桌,方巧宜有了骚扰她的便利。

一上午的时间飞快流逝,铃声响起时,张思蕾刚好检查完一遍作文,确定没有错别字,交了上去。

她收拾完笔袋,拿上卷子,一抬眸就瞧见方巧宜从教室后门出去。

那一晚在宿舍争吵过后,方巧宜彻底拿她当空气,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偶尔在过道里擦肩而过,她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张思蕾觉得这样也挺好,既然注定做不成朋友,不如当陌生人,只要她别再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其他的她不会计较。

中午吃了饭,回到原先的班级午休,到下午快考试的时候再去考场。

从不睡午觉的张思蕾破天荒趴在桌上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后去厕所洗了把脸,路过施凤阳座位时,随口问了句:“考得怎么样?”

这是他来昽山高中参加的第一场考试,班里的同学比他本人还要关注成绩。施凤阳想了下,按照真实情况说:“作文不会写,瞎写的。”

张思蕾:“……”

这倒是让她不知怎么接话了。不过,这次的作文立意确实不好把握,她下笔前也犹豫了很久。

——

下午考数学,考试时间过半,张思蕾对着眼前一道大题摸不着头脑,一个纸团突然啪的一声落在脚边,将她惊了一下。她下意识垂眸看向地面,而后抬起头茫然四顾,不知是谁扔过来的。

第一时间怀疑到方巧宜头上,张思蕾朝她的座位看去,方巧宜侧身对着她,一只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握着笔,正专注地写题,好似对纸团一事一无所知。

张思蕾有些迷惑,还有些不知所措,冷不丁听见监考老师厉声道:“那个女生,左顾右盼干什么呢?”

另一名监考老师愣了愣,低声问:“怎么了?”

先开口的那一位老师没回答,下了讲台径直走到张思蕾跟前,低头看着她脚边的纸团,视线上移,看着张思蕾神情慌乱的一张脸,怒道:“怎么回事?”

同考场的其他考生纷纷看过来,一道道目光落在张思蕾脸上,犹如实物砸过来,让她的心一瞬悬了起来。

“我不知道。”张思蕾说完就抿紧了唇,不关她的事。

监考老师弯腰捡起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了选择题填空题的答案,还有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一股火顿时涌上头顶,气得脸色铁青:“作弊?”

“不是我的。”张思蕾一紧张脸上就没血色,还很容易恶心干呕,非常让人郁闷的生理反应,不受她控制,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纸团就在你脚边!”监考老师对作弊的学生向来是深恶痛疾,他手指着张思蕾,疾言厉色道,“你告诉我,谁扔过来的?这上面写着答案,不是作弊是什么?啊?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另一位监考老师也走了过来,压下那位老师抬起来的手,温声劝说:“严老师,先让学生们考试,考完再追究,你这样影响其他同学。”

“她还用考试?一旦作弊,这门考试的成绩就作废了!”

“学生也说了,不是她的纸团。”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你见过几个作弊的学生肯承认自己作弊?田老师你就是性子太好,我跟你说,作弊这种事绝不能容忍,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学生我以前教过,真不是会作弊的。”说到最后,田照华无奈地搬出自己认识张思蕾的事实,“我高一带过的一个班里的学生,成绩不错。”

“这样?”严春荣迟疑了一下,气焰平息了些。

“嗯。”田照华从他手里拿过纸条,粗略地扫了一眼,再看桌面上张思蕾的答题卡,嗓音低沉平缓地说,“你看,这道大题她已经写完了,在你过来前也没碰过这个纸团,谈何作弊?”

闻言,严春荣看看纸条,又看看张思蕾的答题卡,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难道是她给别人递答案?那也跟作弊没区别了。”

田照华坚持自己的处理方式:“事实究竟如何,咱们等考试结束再说。”顿了一下,他声音略高一些,让教室里的学生都能听见,“考场的监控开着,回头去查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严春荣一愣,疑惑地瞅了他一眼,监控开了,他怎么不知道?

对上田照华饱含深意的目光,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缓和了脸色,连忙应和他的话:“对对对,监控开了。”

田照华捏着纸条,再看张思蕾,这孩子明显被吓得不轻,眼眶都红了。默叹一口气,他敲了敲桌面:“没事,安心答题。”

张思蕾没抬头,握着笔的那只手微微攥紧,脑子里思绪纷乱,犹如飓风刮过,让她迟迟静不下心审题。卷子上的字好像牵着手跳舞的小人,她一个也看不进脑子里,心脏紧缩得快要死过去。

隔着一条过道的侧后方,方巧宜上一秒还得意暗爽,听到田照华的话后,呼吸就有些乱了,显示出些微的紧张。

考场开了监控?

方巧宜抬眸看向教室前面那个白色圆形摄像头,看不出所以然。她当然知道每个教室都安装了摄像头,平时就是个摆设,根本不会打开。开学考也不是重要考试,有可能打开监控吗?她不敢确定。

原本只是想教训张思蕾,让她抬不起头,如果搭上自己就不划算了。

方巧宜咬着唇,一时踌躇起来,要主动承认吗?求老师原谅,这样后果不会太严重,田照华教过她数学,是性子很好的一位老师,兴许心一软就不追究了。若是等他们查了监控,事情就闹大了,可能会通报批评。

还是说,她要赌一把,假装无事发生,也许教室里的监控没开,老师之所以那么说,是想要吓唬作弊的学生。

到底要怎样选择?

整人的时候她压根没想那么多,眼下倒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要死了,完全没心思做题。

方巧宜偷偷瞥了一眼张思蕾,眼里划过一抹浓浓的烦躁,都怪她!

似乎没过去多久,刺耳的铃声乍然响起,张思蕾吓了一跳,慌忙写上草稿纸上演算出来的答案,下一秒答题卡就被人扯走了。

心情糟糕透顶,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情绪仍旧没办法好转。

方巧宜站起身,吞咽了一口唾沫,定定地看着讲台上整理答题卡的两位监考老师,天人交战一番,她一咬牙出了考场,将一切抛诸脑后。

张思蕾迟迟没离开,等考场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她握紧手里的试卷和笔袋,抬步走到讲桌旁,小声唤了一句:“田老师。”

田照华放下一摞答题卡,目光随之落在她脸上,面带笑意问:“怎么了?放学了还不去吃饭。”

“我真的没有作弊,我不知道那个纸团是从哪里扔过来的,不是我的。”张思蕾一字一顿艰难地解释。

她怕老师误会。

作为学生,张思蕾背不起这样的黑锅。

“老师相信你。这件事老师会处理,去吃饭吧。”田照华语调温和,笑起来眼角皱纹横生,面目慈爱,一股长辈的包容和宽厚,让人心里发酸。

张思蕾抿了抿唇,没再过多解释,轻嗯一声,离开了考场。

严春荣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的背影,心中微微触动,收了视线忍不住感慨一句:“我那会儿确实有点着急上火。”

“岂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活阎罗。”田照华调笑道。



严春荣一秒板起脸,说回正事:“咋办?你故意说考场开了监控,是想犯错的学生主动承认。现在人都走光了,没人站出来认领这纸团,你说说这件事怎么处理?不管了?”

“没说不管。”田照华淡声说了句,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条,展开放在讲桌上,分出一半答题卡给他。

严春荣愣神半晌,看着手边一摞答题卡:“什么意思?”

“比对字迹。”田照华手指点了点纸条上的字,“这上面写了一道大题的答案,只需要比对答题卡上这道大题的字迹就行了,应该不难。”

严春荣惊呆了,嘴角颤动两下,没想到还能这样。

“赶紧的,答题卡得尽快送到数学教研组。”田照华扫一眼最上面一张答题卡,字迹对不上,随手扯到一旁。

严春荣见状,没再耽误时间,快速比对起来。

天花板上的吊扇嘎吱嘎吱地转动,两位老师站在讲台上有条不紊地翻看答题卡。

原本也不是非要追究到底,学校里大考小考不断,总会有几个考试中作弊的学生。小考作弊警告一番了事,大考作弊一科成绩作废,这是惯常的处理方式。

开学考显然属于小考。

严春荣那会儿说要作废张思蕾的数学成绩,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他以为张思蕾是那种作弊被发现还死不承认的学生,话难免说得重了些。实际上,后果远没有那么严重,不管是谁,在那个时候肯主动承认纸条是自己的,按着田照华的性子,不会过多追究,顶多口头上训斥一顿。

既然问题不严重,为什么现在又要大费周章地揪出那个学生?严春荣冷静下来,问起这个。

田照华手上动作顿了顿,平静道:“我已经明确提醒过,考试结束会调查监控,那个学生还不肯站出来承认错误,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人常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他愿意给一些不成熟的孩子改正错误的机会,可对方一再挑战底线,那就不该一味纵容,包庇只会害了他。

“哎,田老师,你看是不是这个学生?”严春荣指尖一顿,抽出一张答题卡,递到田照华面前。

田照华接过来,一一对照,别说字迹了,连数学符号都写得一模一样,准没错。他记下这个考生的姓名班级和学号,再将散乱的答题卡整理好,装进密封袋里,松口气笑笑道:“行了,交差吧。”

——

张思蕾从四楼考场出去,回到三楼教室放了笔袋和试卷,再赶到楼下,发现黄书涵还在那里等着她。

“怎么这么晚啊?我肚子快饿瘪了。”黄书涵两只手抱住她胳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惨兮兮道,“考试哪里是消耗脑力,消耗体力还差不多!”

张思蕾勉强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有点事耽误了。”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黄书涵倏地站直了身体,打量起她的脸色:“数学考得不好?我觉得这次的题没那么难……靠,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她是学渣一枚,对试题的难度没有太明显的感受,反正每回都考得不怎么样,成绩出来前还自我感觉良好。

张思蕾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错觉,开学考的难度的确比一般的考试低。

“那你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黄书涵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想让她笑一笑,结果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心情不太好。”张思蕾声音低低,提不起精神。

“心情不好总得有个原因吧?”

张思蕾越是藏藏掖掖,黄书涵越觉得她遇到麻烦了,缠着她追问了一路,快到食堂时,张思蕾终于松口,将考场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其实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张思蕾叹口气,心态着实有些崩溃。

黄书涵消化了好一会儿,还是被气炸了,嘴皮子都在颤抖,恨不得冲上去跟监考老师理论:“到最后也没有揪出那个作弊的学生吗?凭什么让你背锅啊?哦,纸条在你旁边就说是你作弊,这也太草率了,是我我就跟老师吵起来了,冤枉人算什么……”

“不是,田老师说了相信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张思蕾搂着她肩膀,微微笑了一下,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你也别气了。”

她得纠正先前的想法,烦心事说给别人听,虽然没能改变什么,至少她的情绪被分担了一部分。

傍晚的霞光铺陈在天际,橘红灿黄浅紫晕染开,一片绚丽,几朵白云如烟雾般随着风慢慢飘动,美不胜收。

两人不想吃米饭套餐,上了食堂二楼,一人点了一碗牛肉拉面。

“你就一点没察觉出扔纸团的人坐在哪儿吗?”黄书涵吸溜一口拉面,心里还盘算着怎么揪出那个人,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哪怕是个大致方位也行啊。”

张思蕾拿着瓷勺喝面汤,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没注意。正低头看题呢,一个纸团突然飞过来,不知道是前面还是后面扔过来的。其实……我有怀疑的对象,只是没有证据,万一冤枉了人家……”

她没继续说下去,黄书涵猛地抬头,问:“谁?”

“你还记得上次在食堂撞我的那个女生吗?”张思蕾蹙着眉头说,“她这次跟我在同一个考场,我和她的座位就隔了一条过道。我们之前就有恩怨,还在宿舍里吵过一架。昨天她在自习课上不停说话,我负责管纪律,记了她的名字。”

“叫方巧宜?听你说过。”黄书涵一脸愤怒地吐出那个名字。

如果是别人作弊无意牵连到张思蕾,害怕被老师责骂不敢承认,那还说得过去。要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只想想都让人恶心得吃不下饭。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用怀疑,我看就是她!”黄书涵思绪翻涌,简直不能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你,真当你好欺负啊,吃了饭就去找她对峙!”

教职工餐厅里,田照华用完餐,端着不锈钢餐盘放到集中清洗的台面上,拨开塑料门帘往外走的时候,碰见了正下楼梯的杜一刚。

杜一刚是高二八班的班主任。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田照华略一思索,叫住了他:“杜老师。”

杜一刚闻声停下脚步,站在几级台阶下,回过头看着阔步走来的中年男老师,笑着打声招呼:“田老师啊,找我有事?”

两人同为高二的班主任,数学教研组和物理教研组挨着,一天能碰上好几面,彼此熟稔得很。田照华几步走到他跟前,犹豫几秒,开口道:“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那姑娘是高二八班的学生,思来想去,这件事交给她的班主任处理最为妥当。

“你说。”杜一刚的年龄比田照华小了一轮,说话的语调十足谦恭和气。

田照华拍拍他胳膊,笑着道:“边走边说。”

饭点时间,食堂这条路人来人往,站在楼梯上说话不是很方便。杜一刚想清楚这一点,微微颔首,顺着楼梯往下走。

去教学楼的路上,田照华平铺直叙,将考场上作弊一事详细讲给他听。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和物理教研组的严春荣老师已经核实过了,确实是你们班方巧宜同学写的纸条。她是想帮助其他同学作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倒是没问。至于怎么处理,我想交给你比较合适。”田照华全程没动怒,一副平常的语气,“考试都结束了,我也不能单独将人给叫出来教育一顿,你说是吧?”

杜一刚连连应道:“是是是,回头我跟她说。”

自己教的班上有学生在考试中作弊,一再警告仍然不肯站出来承担责任,还需要监考老师比对字迹,然后到他这个班主任面前特意告知,杜一刚只觉面上无光,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勉强的意味。

——

目前物理、化学、生物三科还没合并为理综卷,每一科都要单独考,考试时间安排得比较紧密。

第二天连考四门,上午两门,下午两门,放学比平时晚了许多。



吃完晚饭回到教室里,同学们纷纷行动起来,将各自的桌椅挪回原位,伴随着嘈杂混乱的噪音,四处尘土飞扬。顾承帮着张思蕾把课桌搬回来,并在自己的课桌旁。张思蕾自己去讲台上抱回一箱子书本,整理好放到桌面和抽屉。

“你让人毒哑了?”顾承摸着下巴嘶了一声,万分不解地偏头打量张思蕾,这小妮子从昨晚到今天一句话没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哑巴了。

张思蕾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抄起桌上的书朝他背上拍了一下,原话奉还:“你才被人毒哑了!”

沈欢歪着半边身子,肩膀颤抖发出怪笑:“承哥,你说你是不是贱得慌?人家好好的,你非要招惹一下,挨一顿打舒服了?”

顾承踹了一脚他的凳子:“我看你才需要挨顿打。”

沈欢缩缩脖子,一副怕了他的样子。

“各科课代表,去教研组拿参考答案,已经打印出来了。”曾响刚从教室外面进来,手里拿一根烤肠,站在讲台上高声提醒。

按照以往的惯例,考试一结束,各科的课代表会去办公室拿参考答案,学生先自己对照答案纠错、估分,接下来两天老师们会评讲试卷。

张思蕾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准备出去,教室后门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张思蕾。”

顾承比张思蕾本人的反应速度还快,扭过头看向斜后方,一个高大清瘦的男生站在门口,脸上笑容浅淡,怀里抱着一摞纸。

那是隔壁七班的语文课代表张楷文。七班和八班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张思蕾去办公室送作业时碰见过他好几次,两人也说过话。

张思蕾离了座位,侧着身从顾承背后挤过去,到另一边过道,转个身几步走到门口。

“你们班是七十个人吧,这是七十份,我数好了。”张楷文递给她的正是语文试卷的参考答案。

张思蕾愣了一下,连忙接过来抱在怀里,感激道:“我正准备去办公室拿呢,谢谢你。”

“不客气,顺手的事儿。”张楷文挠了挠头,笑起来眼睛弯弯,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回班了。”

顾承收了视线,懒洋洋地趴桌上,发出一声低不可闻地嗤笑。

答案一拿到手,大家立马翻出语文试卷对照着修改,片刻后,小小一间教室里炸开了锅,各种抱怨声飘在空中。

“阅读理解全错,我服了。”

“我作文写跑题了,更离谱好吗?”

“还有我,我作文也写跑题了。”

“文言文翻译我他妈自己翻译完把自己逗乐了,这都什么鬼啊。”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这一天负责维持纪律的同学吼了好几声“安静”,发现不起作用,也就懒得再管了。每回考完试,同学们都比较疯狂,能理解。

听着一声声哀嚎,张思蕾抿着唇有些想笑,顺着过道回自己的位子,不经意垂眸,瞧见施凤阳眉头拧得死紧,配合那一张原本就有些清冷出尘的脸,让人不敢靠近。

难道他考得不好?

张思蕾在心里猜测一番,倒也没问出口,坐到椅子上,跟其他人一样对照答案修改错题。

沈欢注意到施凤阳一脸凝重的表情,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终于被施凤阳觉察到,侧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沈欢挑眉笑着问,“考得怎么样?”

刚好听到这一句,张思蕾下意识停了笔,竖起耳朵偷听,可是等了好几分钟,施凤阳一个字没透露。

她疑惑地抬起头,视线里,施凤阳脊背线条微弯,低垂着脑袋,手里握着一支笔老老实实地纠正错题,没拿沈欢的话当回事。

张思蕾愣了愣,觉得自己偷听的行为有点好笑,还有点无聊。

——

第一节自习课不知不觉结束,其他科也都发了参考答案,一张张试卷看过来,张思蕾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尤其是数学,她考试后半段心态受到作弊事件的影响,导致简单的题算错了答案,有难度的题没能沉下心思考。

张思蕾估算出大概的分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翻到前面,对着其中一道选择题发呆,犹豫之下,她拿笔戳了戳施凤阳的后背。

施凤阳正举着杯子喝水,猛地被她一戳,呛了一口水,一边咳嗽一边抬起手背抹嘴角,缓缓扭过头来,唇角还沾着水渍。

“我不知道你在喝水……”等他转过来,张思蕾彻底呆住了,目光盯着他胸前一小片洇湿的水痕,对自己莽撞的行为生出懊恼。

“有事你说。”施凤阳清了清嗓子,随手搁下水杯,一只手闲适地搭在她桌面摞起来的书本上。

“问你道题。”

张思蕾潜意识里认为他肯定会,于是没有先问他会不会做,扯过卷子,指着上面一道选择题给他看。

施凤阳目光锁定括号里张思蕾填写的C选项,挑了挑眉:“你这不是做对了吗?”

“我瞎蒙的,遇到不会的就选C,运气好蒙对了。”张思蕾手里握着一支红笔,尾端抵在下唇,眨着大眼睛看着他,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

施凤阳:“……”

四个选项,正确率百分之二十五,蒙对一题得五分,那也挺厉害的。

------题外话------

咋地,你没有蒙对过选择题???

施凤阳:……

施凤阳看了眼题目,侧过身在自己桌面翻找草稿纸。

“是找草稿本吗?我有。”

张思蕾扯了个用过的本子翻到背面,是干净的空白,她平时就用这个打草稿。

施凤阳随手从她桌上捡了支笔,黑色的中性笔在白皙指尖转了一圈,停下时,一串串公式被列在草稿本上,流畅得让人不敢相信:“这道题主要考的是数列的函数特性,根据题意,首先可得an通项公式……”

施凤阳讲题语速缓慢,很轻易就能跟上他的思路,一步步往下推算。

顾承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觉,被男生清朗的声音吵醒了,一只手支起脑袋,歪着头眯起眼睛看过去。目之所及,张思蕾伸长脖子盯着施凤阳手下的草稿本,嘴唇微抿,表情格外认真,微微拧起的眉心显示她正在思索。施凤阳时而垂眸看笔下的公式,时而抬眸看张思蕾的脸,确认她听懂了再进行下一步讲解,神情同样认真,像极了教书育人的老师。

男生生就一副好相貌,一举一动都透着与众不同的卓然气质,哪怕讲个题,那幅画面也像在拍电影。

两人的脸也就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说着说着还越挨越近,顾承眉心一拧,看着着实碍眼,于是拾起桌上一块橡皮,轻轻抛出去。

橡皮直直地砸中张思蕾脑门。

张思蕾猝不及防,一手捂住脑袋,抬眸瞪过去一眼:“你干嘛?”

施凤阳的视线随之瞥过去,顾承一脸懒散笑意,开玩笑似的对张思蕾说:“脖子抻老长,你是长颈鹿啊?”

“要你管。”张思蕾驳了他一句,想想又推他一把,“睡你的觉,别捣乱。”

“被吵醒了,还怎么睡?”



“那就别睡了,作业写完了吗?没写完赶紧写,第二节晚自习要交,别指望我给你抄,你自己说了下不为例的。”

“得,写作业就写作业。”顾承扭了扭脖子,骨节僵硬,随着扭动咔咔作响。

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生无可恋地揉了一把头发,从书堆里找出习题册,装模作样地写题。

张思蕾不再管他,指指草稿本上的步骤,问施凤阳:“这一步怎么算的?我没听明白,都怪他打岔。”

顾承勾着嘴角嗤笑一声,强忍着没在她面前爆粗口,只斜过去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他这表情没被张思蕾瞧见,她一心扑在数学题上。

施凤阳一手按着草稿本,重新讲了一遍,演算过程给她详细写在一旁,方便她理解。张思蕾眼睛一亮,豁然开朗道:“我会了。谢谢。”

她说着,抬起脸冲他展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清澈水润的眼睛好像月亮,衬得眼角那颗痣都格外好看。

施凤阳一顿,满不在意地说:“小事,以后有不懂的再问我。”

“嗯。”

张思蕾不客气地应一声,拿过草稿本,盯着施凤阳的字看。她先前已经见识过他的字,仍旧很难想象他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写出一手“狗刨”字体。

不是都说字如其人吗?

转念想到发完参考答案时,意外瞅见他心情不怎么好,张思蕾逮住机会便询问:“你考得不好?”

施凤阳正准备转过身去,闻言,神色颇为错愕地盯着她,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张思蕾指着自己的脸,胡乱比划:“看到你那会儿拉着脸。”

施凤阳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倒也没隐瞒,十分坦然地说:“作文写跑题了,估计拿不到多少分。”

张思蕾张口结舌:“写、写跑题了?”

她之前听到班里不少同学的抱怨声,说这次的试题普遍简单,唯独语文是个例外,题目相当变态,不管是阅读理解、文言文翻译,还是作文都很让人抓狂。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施凤阳也中招了。

因为听沈欢提过他学习成绩很好,她下意识就给他安上了“学霸”的头衔,属实没想到学霸也会作文写跑题。

施凤阳欣赏完她几经变换的脸色,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铃声响了,这个话题被迫终止。

——

连着两天,老师们没讲新课,都在评讲试卷。

星期六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语文老师柴琳琳在上课铃响前就进了教室,一众学生拖拖拉拉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老师背过身去,习惯性翘起小拇指,在黑板上写作文的立意,一条一条列出来,足足列了五条。

最后一个字写完,刚好到了上课时间,语文老师一手撑在讲桌上,面带笑容说:“别的题先放一放,我们来看这次的作文。”

“啊,别提了,不想听见‘作文’两个字。”

“想起我在考场上抓耳挠腮的样子了。”

“这次语文成绩铁定不及格。”

一道又一道叫苦的声音传入柴琳琳耳中,她摇摇头,话语里带着无奈的意味:“不瞒你们说,这次阅卷我刚好负责批改作文,一大片人写跑题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些学生里不会有我们班的吧?”

学校里统一采用电脑阅卷,即答题卡经过扫描传到电脑上,一位老师负责改一道题,为了公平公正,别的题目无法查阅,通常也看不见学生的姓名班级等信息。

“有——”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

“张思蕾。”柴琳琳突发奇想,点了课代表的名字。

张思蕾正有些走神,慌忙站起来,脚跟带动身下的凳子发出刺啦一声。

柴琳琳笑着问:“我们课代表作文没写跑题吧?”

张思蕾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答题卡发下来的时候她就看过了,她写的不算深奥,符合第一条立意。

柴琳琳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下吧。心里有得到一点安慰。”

话音落地,班里一片笑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张思蕾脸上,连施凤阳也忍不住笑了,手撑着脖颈一侧,扭过头看了张思蕾一眼。

张思蕾与他对视,微微笑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干嘛?

施凤阳看清了她的嘴型,轻声哼笑:“不干嘛,崇拜你。”

张思蕾:“……”

不确定他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张思蕾没有回应,抬抬下巴,示意他听课,老师在分析每条立意是如何从试题内容里提炼出来的。

——

下午六点半左右,施凤阳和沈欢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解决了晚饭,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返回学校。

两人在小操场打了会儿乒乓球,回到教室。

施凤阳面朝着过道坐下,手臂不小心撞了下桌沿,课桌晃了晃,哗啦啦一阵响,抽屉里掉出来一堆东西,巧克力、饼干、棒棒糖,甚至滚出来一瓶脉动。

“卧槽,这什么情况?”

路过施凤阳座位的一个男生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

施凤阳挪动凳子,弯腰朝抽屉里看,除了掉出来的那些东西,他还看见了小蛋糕、果冻、薯片之类的零食。手伸进去掏了掏,拿出来一沓粉色蓝色的信封。

这些信封用了十分小清新的卡通贴纸粘在封口。

“情书!”男生兴奋地叫了一声。

张思蕾吃过晚饭,和黄书涵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底下文科班的女生打羽毛球。

考完数学那天下午,黄书涵得知考场上的事,要去找方巧宜对峙,被她拦住了。她在等老师那边的说法,眼下考试结束,方巧宜跟没事人一样,没受到任何处罚,老师也没找过她,她有些琢磨不透,怀疑自己误会了她。

两人就这件事聊了几句,黄书涵还有作业要写,先走了。

张思蕾吹了吹风,转身回到身后的教室。

从后门进去,她有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一群男生围在施凤阳座位旁,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不时发出艳羡的笑声。

张思蕾耳朵捕捉到“情书”“学妹”“爱情来了”几个字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封情书最花哨,让我看看写了什么内容!”

男生从施凤阳手中抽出一封印着紫藤花图案的信封,指尖挑开封口的爱心贴纸,哈哈笑着拆开了。

施凤阳微微皱眉,没等男生看清上面的字就一把抢了回来:“别看了。”

“别这么小气,长这么大还没收过情书呢,特好奇情书上写的什么。”男生一手勾住施凤阳的肩,去抢他手里的情书。

“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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