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曦李皓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局+番外谁懂?亲爹是个卷王是什么体验李曦李皓》,由网络作家“长长长长头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正常情况下也是不需要交入城钱的。后头有个男人看不过去,帮着一起抬那推车:“这么重的东西,总不能是这个小丫头推过来的吧?”人群中有附和的:“就是,就是一看就是兄妹嘛,不过咋不跟着村里人一块儿来交税啊?”小吏朝着人群瞪了一眼:“去那边排队,交钱才能进城!”说完朝男人淬了一口:“穷鬼就滚远点!”还有人想替男人说句话,被小吏阴狠的眼神扫过,顿时不敢开口了。“别跟老子吵吵,谁再乱说话,就跟着他一块儿去那边进!”话音刚落,瞬间就安静了,不敢再吵了。没得为了一个陌生人,自己也跟着交钱进去吧。连那个开始帮着扶车子的男人都被一伙人拉走的,就怕他惹上事。看着自家小妹妹吃力的样子,男人眼都红了,握着碗大的拳头,向着小吏走过...
《结局+番外谁懂?亲爹是个卷王是什么体验李曦李皓》精彩片段
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正常情况下也是不需要交入城钱的。
后头有个男人看不过去,帮着一起抬那推车:“这么重的东西,总不能是这个小丫头推过来的吧?”
人群中有附和的:“就是,就是一看就是兄妹嘛,不过咋不跟着村里人一块儿来交税啊?”
小吏朝着人群瞪了一眼:“去那边排队,交钱才能进城!”
说完朝男人淬了一口:“穷鬼就滚远点!”
还有人想替男人说句话,被小吏阴狠的眼神扫过,顿时不敢开口了。
“别跟老子吵吵,谁再乱说话,就跟着他一块儿去那边进!”
话音刚落,瞬间就安静了,不敢再吵了。
没得为了一个陌生人,自己也跟着交钱进去吧。
连那个开始帮着扶车子的男人都被一伙人拉走的,就怕他惹上事。
看着自家小妹妹吃力的样子,男人眼都红了,握着碗大的拳头,向着小吏走过去。
二狗子瞧着他手背青筋迸起,一双鹰目恨恨瞪着小吏,像是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他看见小吏已经转过身去了,小声开口:“这位大哥,你要不要卖粮食啊?”
男人只听见一个孩童的声音,脚步顿住了,低头去寻。
却看见一个裹着蓝色头巾的小孩子,坐在粮车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他想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
二狗子却又说:“我能不能和你买一文钱麦子啊?”
爷爷走到他的身后,却没有出言阻止。
里正很想拽住二狗子,有些畏惧的看向守门的小吏,但他的手被爷爷拉住了。
男人的拳头倏然松开,眼神带着几分呆滞:“麦子?”
“一文钱的麦子。”二狗子很坚持,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应该是真的拿不出进门的一文钱,走投无路,才有些不管不顾。
现在上去一拳打死小吏固然爽快,但他并非独身一人,还带着瘦弱的妹妹,和小吏起冲突,简直可以预见其悲惨的未来了。
男人沉默许久,默默地把推车和妹妹带到一个角落。
“刺啦”撕掉衣角,包了一大捧的麦子,有些犹豫地垂着头,走到二狗子旁边。
二狗子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文钱,一边递给他,一边拿过麦子,放在自己的腿上。
“谢谢。”男人的喉咙有些沙哑,慢慢佝偻着腰,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不想给他们惹到麻烦:“小妹妹。”
说完,两根手指捏紧那一个铜板,悄然隐在人群中。
二狗子一行人有些静默,突然,阿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看着身边握着拳头抵在嘴边的里正,心里郁闷极了。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巾,带着一丝绝望,要真是个女孩子,黑成自己这个样子,也是够苦命的哈。
阿爷也顺着摸了摸他的脑瓜:“好啦,咱们也要进城了。”
进了城门,远离了那群小吏,里正才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那是谁吗?”
二狗子知道他说的是门口遇到的男人:“不认识啊。”
里正看着还在那儿笑嘻嘻的爷孙俩:“他们是山民!”
“山民,也种田吗?”二狗子有点不确定,现在已经发展出梯田技术了,看男人带来交税的麦子,收成应该不错啊。
里正语速很快:“他们是猎户!大部分都是先辈犯了事儿躲进山里的,以前他们连身份都没有,更别说进城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兴奋:“从前这些人,只能和山下农户换点粮食之类的东西过日子,可是去年,咱们这儿新来了县太爷,亲自去找了猎户,许诺他们如果下山种田,和大家一样交税,就能得到县衙认证的身份!”
“那不是好事吗?”阿爷对这些也不太知道,听这话,就觉得县太爷人还不错。
二狗子却好奇:“他们只要下山就能分到田?”
不对吧,按说他们这儿差不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朝代的中期,土地兼并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但留在普通民众手里的田地也不如开国那样了,只要愿意开荒就能把土地据为己有。
里正点头,对二狗子的聪慧好像并不吃惊:“没错,咱们县里,根本没有多出来的地了。不过,县太爷去年,查了隐田。”
好像怕二狗子不懂一样:“就是有大户人家,隐藏起来的田地,不用交税的。”
二狗子目瞪口呆,这个县太爷也太头铁了吧,刚上位就敢查隐田!
里正却说:“不过没有查那些大户人家的,只查了在县衙做事的一些小吏和衙役的。查出来的土地,分给了这些猎户。”
小吏和衙役虽说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地头蛇了,但只是小蛇,又依附县衙生存,查他们的地,动不了大户的筋骨,又可以算是新官上任的敲打。
就是不知道,这位县太爷是不是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了,不然在刚下手查小吏的时候,就该被大户们搞下去了。
但是,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小吏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如此恶劣了。
不敢去和上位者对着干,只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报复一下这些“猎户”了。
而且,那些山上下来的猎户种的田原来属于小吏衙役们,自然就在他们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自然也从周围换不到钱财。
二狗子点头:“那他为啥不把地卖了,去别的地方重新买一块地生活呢?”
这样,不就能远离小吏衙役们的势力范围了吗?
里正摇头:“不能卖,县太爷规定了,五年之内,这些猎户手里的田地不能买卖。”
行吧,这是最能保证猎户手里田地的方法了,就是不大完善。
里正解释完,又看向林家阿爷:“要是让人知道你们和这些人来往,怕是下回服役的时候,不好过了。”
就算李皓真的考上了秀才,但是他们家还有亲戚,李家阿爷几个女儿家的孩子还要去服徭役的。
阿爷却说:“既然县太爷能看见隐藏在山里的猎户,自然能看见大冬天服徭役的人。”
二狗子把钱收好了,潇洒地告别大柱哥,自觉非常仗义,对待这种已经过时的合作伙伴都能诚信以待,以后绝对是非常有良心的大商人!
他快乐地买了两块成人手掌大的麦芽糖,花掉44文,不管被扔下的大柱哥如何得震惊,开始给自己接下来的“员工”洗脑。
大砖在他一路喋喋不休中已经完全相信了,跟着二狗子,有钱赚!
满载而归的二狗子又一次迎来了众小弟的热烈欢迎,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先分钱,显然,在这群根本留不住钱的小屁孩看来,明晃晃的铜板不如一块麦芽糖吸引人。
他很大方地分掉了一整块麦芽糖,香甜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二狗子含着糖,口齿不清:“只要跟着我就有糖吃!”
村子里的人都去捡蝉蜕了,没几个人关注这群小孩子。
任由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发展业务,不仅是张家村的张牛,还通过王大砖联系了王家村的小孩,瞬间,大量的蚂蝗从各个泥水里被揪了出来。
连下田拔草的人都觉得最近少了点什么,脚上好干净啊!
有了大砖这一员大将的二狗子,这些日子可谓是顺顺利利,每天喝着小甜水儿,等着大砖哥把自己担到县城,晃悠悠,特别舒服。
直到把周围长成了的大蚂蝗都抓了个遍,县城的蚂蝗市场也趋近于饱和的状态,价格瞬间降了下来。
而且唯一一个苦力大砖哥也要回家插晚稻了,二狗子只能在秋风里宣布,他们的生意暂时停止,接下来要分钱啦。
是的,二狗子为了保证他们生意的独家性,一直都没有给他们分钱。
铜板积攒了一个大筐子,十来个小朋友都排着队等分钱。
二狗子坐在最前面,让爷爷拿着绳子坐在自己旁边,帮忙串铜钱。
李家阿爷只知道二狗子每天带着一群小孩在院子里晒蚂蝗,以为不过是和上回的蝉蜕一样,每人分个三五文钱的,从来没想过问他赚钱的事儿,只当是哄孩子。
谁知,不过十来天的功夫,竟然攒了整整一个竹筐!
他看着那满满当当的铜钱,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二狗子有记账的习惯,虽然没有纸笔,但他早就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卖出的价格和一开始的时候差不了多少,总共算下来,有一万五千多枚铜板,去掉入城门和买糖的钱作为本钱,没人可以分到1051文,还多出来4文钱。
利索地数出来一个人份的,交给爷爷让他帮着穿好。
李家阿爷神情僵硬,好几次才系上扣。
看着那一排排的铜板,整齐得摆在地上,日光下闪耀着金钱刺眼的光芒。
这都是他一枚一枚串起来的!
李家阿爷算了又算,这么一排铜板换成银子,至少有10两!
十几天,两三岁的孩子,10两银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二狗子跟个散财童子似的,爽快地把铜钱发给排队的小孩。
一个个根本拿不动,全都拖在地上,划开一道道尘土。
作孽哟,李家阿爷觉着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恨不得上前去把钱赶紧捡起来,用衣裳擦干净。
“多出来的四文钱,就给大砖哥吧,他这几天干得活最多,还没有吃过咱们的糖。”二狗子把自己那串,双手用力,拉到脚边,又把筐子里最后的四枚铜钱拿出来,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红花使劲点头:“要不把我的分给大砖哥一半吧,好重啊,拿不动了。”
她刚说完,大家都起哄:“我也分给大砖哥!”
二狗子挥手:“抓紧回去吧,小心你娘知道了要打你。”
可真是心大啊,钱也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还在那里感慨别人呢,殊不知他爷爷看见他对着一串串铜钱从眼下溜走的样子,毫不留恋。
也只觉得这小子,心大疏财,日后必是攒不下钱的性子!
把大砖的那份钱拿起来:“你卖个蚂蝗真赚这么多?”
李家阿爷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钱什么时候这么好赚了?
“当然了,爷爷十来天赚一两银子,算不算能干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古代物价了解的不多,除了卖掉的两样药材,最清楚的就是镇上麦芽糖的价格了。
“那可太能干了!”阿爷猛地点头。
他们家十亩田,一季粮食,光交粮税就要二十分之一,算上其他杂税,林林总总要交上十五分之一的税。
余下的粮,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要卖掉,卖掉的才算是正经收入,能有二两银子就算顶天的了。
他看着小孙子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还在那里扒拉着铜板玩。
苦着脸:“乖乖,你咋想着要卖蚂蝗赚钱的啊?”
他们家爷没人懂这玩意儿啊。
二狗子颇为心虚:“是,是上次卖蝉蜕,在县城药铺里,掌柜的告诉我的。”
蝉蜕是李大郎说的,蚂蝗是掌柜的教的,反正都与我二狗子无关!
“那为啥不跟爷爷说啊?”李家阿爷想不通,咋都想不通,谁家得了赚钱的法子,像他们家这个似的,带着一个村的小孩自己偷偷摸摸大干。
二狗子抬头看他:“爷爷还要种田呢,咋能劳累爷奶多干活呢?”
李家阿爷恨不得大喊一声,我就是想吃这个苦啊!
赚钱的苦,那能叫苦吗?
家里这么多孩子,一人搭把手,就是赚十多两银子,试问谁不愿意?
但是,二狗子作为一个几乎被隔绝了的现代人,他心里就没有为家族亲眷赚钱的这根弦。
在二狗子心里,他做这个最大的原因就是无聊,虽然每天在泥地里打滚儿也挺有意思,但是能找到个新鲜的事儿做,就更好玩了。
至于赚钱嘛,那都是附带的东西,能赚到钱自然好了,没钱也无所谓。
上辈子十七年的禁锢生涯,虽然让他痛恨万分,却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被拔除的。
那些被迫只专注于学习的日子,他被那对父母安排好了生活中的一切,从来不允许出言挑拣,他几乎没有接触到真实的钱的机会!
为啥去交税,一定得带上二狗子呢?
因为童子试要到了,大家一致认为,必须把二狗子和李皓放在一起。
让俩人生活在一块儿,一定要抵消掉今年考试的霉运才行!
晚饭就是简单的杂粮粥,配着奶奶腌的小咸菜,吃得肚子饱饱的。
二狗子才被告知了这个噩耗,他得去尽自己“福星”的职责了,这些日子都要去县城和便宜爹一起住。
他撇着嘴,不太乐意:“爹住在哪儿啊?”
“当然是住在书院里了。”阿奶替他收拾衣服:“看看,上回新做的衣裳也被揉搓成这样了,穿成这样,在书院里咋个行嘛。”
阿爷正捆被子呢:“住在书院里好啊,咱们二狗子,这么小就能去县城的书院,早早地去熏一熏人家的书香气啊。”
只有二狗子一脸的绝望,厌学少年,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学校啊!
他不想去:“可不可以住在外面啊?”
只要离学校远一点就行,有点能理解学渣们炸学校的愿望了。
“人家都是书院里的人结伴去考童子试的。”阿爷拿着麻绳,把衣服的大包袱也系在被子外面:“到时候有啥事儿都有人一块儿,住外面可不好。”
反抗无能,二狗子只能认命。
反正只是去书院陪老爹读书,自己又不用学习,住就住吧,几天就回来了。
不带一点心思地睡觉,却又很快就被叫起来了。
奶奶拿着两个温乎乎的煮鸡蛋,给他塞到怀里:“快起,等会儿在牛车上睡,饿了就吃鸡蛋啊。”
说完,抱着他就往外面走。
二狗子抬头看天,星星亮晶晶的,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即使是夏天,凌晨时分还是有些寒气,李家阿奶给小孙子裹了两层衣裳。
对着阿爷嘱咐:“不要让他脱了,仔细冻着。”
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得了病,今年可不能不小心。
二狗子就这样被抱到牛车上,周围堆满了粮食筐,头上还被奶奶系了个她平日里用的蓝头巾,怕把这个小光头吹着风了。
深吸一口气,全都是新收的麦子香气。
“二狗子,吃个糯米粑粑。”赶车的老汉堆着笑脸,给他一个用芭蕉叶裹着的团子。
有些不明所以,他也不认识这位啊。
阿爷却替他接了过来:“谢谢王家爷爷。”
他们村就有一个姓王的人家,就是王胖子他们家。
难不成是他和王胖子玩的好,被人家家长爱屋及乌了?
还不等他说话,王老汉慌着摆手:“可不要,可不要,你吃吧啊。”
说完。转身去牵绳子,一副认真驾车的样子。
二狗子整个人都很茫然,抬头看看爷爷。
阿爷打开芭蕉叶,把还热乎的糯米粑粑递给他:“吃吧,低着头吃,小心别喝了风。”
接过来,咬了一口,粘糯的糯米裹着一颗甜滋滋的蜜枣,嚼吧嚼吧,还有几颗花生碎散在其中。
二狗子吃完一整个糯米粑粑,打了个饱嗝,才想起来奶奶还给自己带了鸡蛋:“爷爷,你吃鸡蛋。”
阿爷是跟车走的,就在他的旁边:“爷爷吃过早饭了,你留着,等饿了再吃。”
说完,把他的手塞进衣服里。
里正看着爷孙俩:“你是享福喽,孙子这么孝顺,今年四郎再考个秀才,老哥哥,你就等着在家当老太爷吧。”
都知道二狗子去县城是干啥的,里正这话是真心的,李家四郎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要不是运道差了一点,早就考上秀才了。
村里有个秀才,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别的不说,就说去交粮税,人家官府都得顾虑着,不敢剥削太过。
只可惜他们村子偏僻,一百年往上都没出过秀才,就十几年前有个老童生,今年整岁七十了,坐馆教蒙童都费力气。
李家阿爷就笑:“做啥老太爷啊,我这还没老呢,还能再干几年,得给我家小孙孙也供上书院才好呢。”
二狗子一脸震惊,真的,不知道为啥,这两天总是听见爷爷说读书的事情。
里正拍了拍二狗子的脑壳:“咱们家这个也是个激灵的,昨儿我还听说。”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转头问他:“二狗子,你知道咱们要去干啥不?”
看样子就是在逗小孩,二狗子转头:“去交粮税。”
“真聪明,你知道咱们村要交多少粮税不?”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古代各种苛捐杂税数目繁多不说,换个皇上上位还会不停地改,甚至当地父母官都能在这里边做文章。
汉文帝的三十税一都被当了多少年的典型了,可见后世少有更能与民生息者。
他摇着脑袋:“要交这么多。”
手指划拉一下这辆牛车和后面跟着担粮食的人,意思是,要交的不就在这儿了吗?
里正被逗笑了:“可真是个机灵鬼,不过,你也不用知道这些了,等你爹考上秀才,你家就不用再交粮税喽。”
说着一副羡慕的样子:“家里但凡有个出息的子孙,我豁出命也得供他读书,谁知都是些看书就头疼的主儿。”
阿爷笑着不搭话,手掌安抚地拍了拍二狗子的后背。
渐渐的,睡意袭来。
“来交粮税的走这边,进城的人走另一边,别弄混了!”
吵吵嚷嚷的,好似到了城门口。
二狗子耷拉着眼睛,似醒非醒。
突然看见一个男人被推搡着:“别在这儿给我捣鬼!”
守城门的小吏一脸狰狞:“县太爷天大的好人,让来交粮税的不用交进门的钱,你们也别想跟着混进去!”
那男人一脸的急切:“我是来交粮税的!”
“你的粮食呢?”小吏不屑,扯着他的衣服往后走。
男人一身腱子肉,壮硕非常,根本不是这些平日里好吃懒做的小吏拉的动的。
他双腿用力,稳稳站在那里,声如洪钟:“就在那呢,那个推车就是我家的粮税,架着车头的就是我妹妹!”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艰难稳着推车,车上好几筐的粮食。
“况且他们家不止有一个儿子,若是两个儿子都学这门手艺,到时候两人分这么一点客源,怕是连糊口都不够了。”
李大柱这才知道,为何小舅舅让他读算术的书。
他摸了摸脑袋,憨笑:“我家也就那几亩地,跟闻染匠家一样,到时候兄弟分家,饭都不够吃的。”
“所以大表哥也和闻大郎一样,要出门另谋生路!”二狗子接话。
李皓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是啊,另谋生路。”
县城和镇上不一样,要进县城,必须交钱,一人一文钱,像二狗子这种小孩不收。
大柱听到要收钱,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拒绝:“我就不进去了,舅舅你带着二狗子去吧,我在外面等。”
“我替你出钱!”二狗子大包大揽:“你还得帮我搬东西呢。”
“你哪来的钱?”大柱不愿意:“这东西没有多重,叫舅舅给拿进去。”
二狗子不愿意放过这个搬运工,以后说不定还需要他:“你不想进去看看吗,听说县城卖啥的都有,可热闹了。”
李大柱明显心动了:“算了,以后再来吧。”
二狗子不管他,从兜里拿出一文钱递给李皓:“爹,你去交钱吧。”
李皓并没有拒绝他的钱,自己又拿了一文,交给了守门的小吏。
大柱没法子,钱都交了,只能跟着进去。
从大门开始,就有延绵不断的小摊贩,蹲在摊子前叫卖,即使已经快到中午了,依旧有新鲜的菜蔬,源源不断地运进来。
街上行人不断,吆喝四起,乱糟糟的,还能看见摆摊算命的,揪着个人就开始忽悠。
他们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挤出去,入了一条更宽广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比开始那段路更有秩序了些。
李皓带着他们到了百草堂,这家是专门卖药的,不设诊病的位子。
“客官要抓什么药?有方子吗,还是要买丸药?”小药童看见来人,拿着药秤就过来了。
“你们收不收蝉蜕?”二狗子自觉这是自己的责任,整了整衣襟,站在柜台前。
药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谁,谁在说话?”
大柱差点没笑死,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把二狗子抱起来:“他看不见你。”
没到柜台一半高的二狗子,板着脸:“快放我下来。”
多么影响他的形象啊,试问,谁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是被抱在别人怀里的!
他瞪着小短腿:“表哥,我要站着说话。”
小药童也笑了,特意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好了好了,现在看得到了。”
二狗子清了清嗓子:“请问贵店收不收蝉蜕?”
“这要掌柜的来看,你们先等等,我去找人来。”小药童叫住正在点药的师兄:“有人来卖药材,我去请掌柜的,师兄你看着点店。”
那个师兄好奇:“什么药?”
“是蝉蜕。”小药童一边说,一边跑开了。
“蝉蜕,品相好不好啊?”师兄走过来:“我能看看吗,少有人来卖蝉蜕的。”
虽然如今正当时节,但来卖动物药的一向很少,他们这儿也算不上大药堂,像是蝉蜕这种药是时常断货的。
大柱把筐子打开拿给,干稻草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蝉蜕,不仅去掉了浮土,而且几乎都是完整的,品相特别好。
他忍不住拿了一个:“连腿都没断啊,你们家是专门收蝉蜕的吗?”
动物药不仅采集很麻烦,之后的处理和保存都不是简单的事,所以现在的药材商大批量运送的几乎都是植物药。
“大哥哥,你们店铺需要的蝉蜕多不多啊?”他也不反驳,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如果过几天再送一批来,你们收不收呢?”
师兄小心放下手中的蝉蜕,看向李皓:“我不能做主的,但是掌柜的应该愿意收一批蝉蜕。”
这种药材的季节性很强,能囤一点,怎么也不会亏了。
李皓看起来更像是三个人中能做主的,他叫两个打杂的学徒去端茶来:“你们先坐,大热天的出来不容易。”
茶还没上来,掌柜的已经过来了,进门就带着笑:“听说有一批蝉蜕,您坐,您坐。”
他摸着胡子,瞧了瞧筐子,打眼一看,就知道,差不多有半斤。
这真不算多,就算是他们这个小药铺,不到半个月就能卖完了。
只不过是这玩意儿运输起来太麻烦,各个药堂都缺。
“您贵姓啊?”掌柜的看着打杂的小学徒端上来的茶,笑眯眯地:“这一批蝉蜕您怎么出价啊?”
李皓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端坐着,才开口道:“免贵姓李,一直在县学读书,这些药材都是家中人打理的,只是父母老迈,不忍再让二老在暑天出远门,我才帮着来处理一下。”
他本就生的清俊,如今做出一副读书人清高的做派,也不惹人讨厌。
掌柜的心里琢磨,这就是个不通庶务的书生,估计是家中父母常做药材生意,才能把蝉蜕处理的这么好。
“您看看,那我报个价,怎么样?”他陪笑。
李皓点头。
掌柜的仔细看了五个筐子,品相完整,没有一点碎掉的渣子充数。
只觉得这家人估计是很老道的药农,只是他家父母如今不出来了,他又是读书人,平日不管这些琐事,才没有去以前合作的药堂那里。
“我出一百文一斤,你看可好?”这个价格在县城的药堂算是极公道的了,毕竟他还想从李家再收一批:“你们若是还有,一并拿来,我都按照这个价给算。”
二狗子转过头:“掌柜叔叔,你们收不收蚂蝗啊,我们家还有好多蚂蝗,看着好吓人的,爷爷奶奶说那也是药材。”
掌柜的一听,就觉着稳了,连一个小孩子都知道蚂蝗是药材,必定是家学渊源。
他带着笑:“收的,收的,蚂蝗看着吓人,可也能治病救人的。”
又吩咐像个打杂的:“赶紧去街上买几杯冰饮子来,大热的天喝什么茶呢?”
小药童已经称完了蝉蜕:“半斤还差一两。”
二狗子不明所以地打量着院子,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因为王家在村子里兼做木匠。
又简单的工具和几块大木头散落在廊檐下,木屑混着泥土,脏兮兮的,看着没有家里面整洁。
“没什么特别的啊。”他看着爷爷。
李家阿爷把他抱起来:“你二姑父虽然做木匠,但他们家的地比咱们家的还少。”
他指着院子里快要完工的一个小木凳:“这样的凳子做十个,人家最多给这么一把小米。”
二狗子看他的手势,只能煮出一人吃的粥。
“咱们家的椅子好不好?”李家阿爷很耐心地抱着小孙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二狗子想了想:“有点歪。”
家里的椅子乍一看很正常,可是大部分木条都歪七扭八的,只有专门给自己坐的高高的椅子,特别的结实漂亮。
“哈哈。”阿爷好像很高兴:“那都是阿爷自己做的,不大好看吧,可是咱们家最老的椅子,都用了三十多年了。”
二狗子好奇:“我的椅子也是爷爷做的吗?”
“当然不是了,那是爷爷砍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杨树,找你二姑父做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爹的床也是用那棵杨树打的,怎么样,比爷爷奶奶的床结实吧。”
二狗子想到爷爷奶奶的那张床,几根拼接的圆木做支撑,上面总是铺着扎人的草席,一不小心弄破个洞,脚就要卡在里面了,因为床板不是完整的一块,而是用短木头做成的网状。
他不太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说这些:“我们要换床了吗?”
他是不太喜欢那个床,但是也没有糟糕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看着这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娇气过的小孙子,李家阿爷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了,爷爷带你来二姑家,是想带你看看,咱们家和你二姑家,过的日子都差不多。”
他抱着小孙子坐下来:“你为啥要给大砖分钱?”
“他帮忙干活了啊。”二狗子说得理所当然:“大家都有分钱,不能因为大砖哥是亲戚就不分钱啦。”
李家阿爷接着问:“那为什么要带着大砖干活呢,因为他是亲戚吗?”
这个,二狗子果断摇头,只是因为大砖哥特别强壮,还很听话。
“那为什么找村子里的小孩帮你干活呢?”阿爷一点一点逼近自己想问的事。
村子里的小孩子所做的事儿,比起大砖来说,不是不可替代的。
二狗子好像有点明白了:“因为大家在一起玩啊,大人都有事情要忙,我们又没什么事做,爷爷,难道你会和我一块儿玩这些吗?”
想到自己原来那对父母,对着玩泥巴的小孩子的丑恶嘴脸。
他不太相信:“你不觉得小孩子玩泥巴很脏吗?”
李家阿爷笑了:“你爷爷一天到晚在地里玩泥巴, 二狗子爷爷问你,你一开始知不知道蚂蝗能赚到钱?”
“知道啊。”二狗子点头:“药铺里的掌柜的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那,你知道这一串铜板对于一个和咱们家差不多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二狗子看见二姑一脸喜色地跑进来,手里拎着一只褪好毛的鸡,搂着他就亲:“好孩子,等会儿二姑给你炖鸡吃,特意去三奶奶家弄的老母鸡,补着呢。”
大砖手都发抖了:“这,这些都是我的,这也太多了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铜板,串在一起,明晃晃的,连手上的重量都不太真实了。
二狗子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有点滴水痕一闪而过。
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大砖哥,这就是咱们这些天赚的钱,你不是知道吗?”
每次去县城卖蚂蝗,都是大砖担着自己一起去的。
但是大砖只知道,有不少钱,具体多少,他算不明白。
况且他一直以为,这是舅舅家的生意,自己每天就帮着跑个腿而已。
蚂蝗和小表弟能有多重呢,费不了多少力气。
虽然二狗子一直说会分钱给他,他也只当是像大柱哥一样,最后分个四五十文钱,这就不少了,干啥能这么轻松还能赚这么多钱呢?
二狗子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爷爷一定要带着自己来给大砖哥送钱了。
他的思维好像一直都是悬在空中的,和这些人完全的不同。
作为一个亲情缺失十几年的人,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感受过自己周围的环境。
即使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姑,帮着自己干活的大柱哥和大砖哥,甚至是在村子里时常抱着他打闹的大姑家的其他表哥。
这些人,从来没有完全走到自己心里。
他把钱一股脑儿地推到大砖哥的面前:“全都是你的。”
最后他们也没有在二姑家吃饭,爷爷带着二狗子跑出来了,两人走在小路上。
月光下,二狗子可认真地和爷爷说:“我以后一定要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爷爷摇头:“你还是孩子呢,每天能高高兴兴地玩就好了,等过几年,就送你去老童生那儿读书,和你爹一样。”
他知道,爷爷带着自己过来,并非是希望,他能够带着亲戚一起赚钱,而是想让自己亲眼看看,这些钱财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些脏兮兮的铜板,对于任何一个农家来说,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二狗子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金钱的力量,竟然不是在使用它的时候,而是在土地上,在冷月下。
还没进村子,李家阿奶就站在村口,看见这俩人就气不打一出来:“干啥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吃饭,哪哪都找不着你们!”
阿爷低着头,和二狗子对视一眼,都笑了。
“笑啥笑啊!”奶奶抱起二狗子,嫌弃地看了阿爷一眼:“饿傻了?”
阿爷也不辩解:“晚上吃啥啊,明儿要去城里交税,咱家要不要把新粮卖了啊?”
奶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把旧粮卖了,新粮还是留着吃,明天一定得把二狗子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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