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惜棠程淮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继妹请接招,我是重生者!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好多哒不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季驰身边有许多醉心流连于花楼的纨绔子弟。他们为那些女子一掷千金,甚至有的人瞒着家族,偷摸养了外室。季驰一度很不理解,不过是个女人,娇弱无趣,远比不上喝酒骑马来得快活,何必上心至此。但今日,他恍惚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他看着少女绯色的脸颊,如蝶翼般颤动的长睫,心上好似被挠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他忍不住凑近了些,直到能在她的瞳仁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神情还有些懵懂,像是无法理解他刚刚说出的那句‘张嘴’,细长淡雅的眉头蹙着,眼睫很缓地眨了下。......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季驰心口莫名发胀,他甚至感到疑惑,无法将眼前如此生动的谢惜棠与印象中无趣的谢大小姐挂钩。少年人天性爱自由,小的时候还对婚约没有概念,不明白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
《穿书继妹请接招,我是重生者!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季驰身边有许多醉心流连于花楼的纨绔子弟。
他们为那些女子一掷千金,甚至有的人瞒着家族,偷摸养了外室。
季驰一度很不理解,不过是个女人,娇弱无趣,远比不上喝酒骑马来得快活,何必上心至此。
但今日,他恍惚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看着少女绯色的脸颊,如蝶翼般颤动的长睫,心上好似被挠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他忍不住凑近了些,直到能在她的瞳仁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神情还有些懵懂,像是无法理解他刚刚说出的那句‘张嘴’,细长淡雅的眉头蹙着,眼睫很缓地眨了下。
......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季驰心口莫名发胀,他甚至感到疑惑,无法将眼前如此生动的谢惜棠与印象中无趣的谢大小姐挂钩。
少年人天性爱自由,小的时候还对婚约没有概念,不明白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未来要与自己产生多么亲密的连接。
等到懂事了,便会开始羞耻,尤其是在周围伙伴的促狭起哄下,生出烦躁的抵触。
越是将两人攀扯在一起,他就越是不耐烦,连带着对谢惜棠也没了好脸色。
尤其是,她一年比一年刻板守礼,脸上的笑容仿佛是用尺子量出来的,虚伪又无趣。
是他最最讨厌的贵女做派。
想到未来要与这样一个人相守,他的心里就像窝了一团火。
甚至在深夜时动过恶劣的念头:若谢惜棠死了,这桩困住他的婚约便不存在了。
可如今,曾经在他眼中最无趣的谢大小姐,也许是受不了他的冷待,开始变着法子改变,试图引起他的关注。
......他竟真的有些上钩了。
也不能说上钩,但他确实被激起了些微的兴趣,开始探寻。
少女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抵触地用手臂去推攘。
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轻而易举便被钳制住。
只能瞪着双水淋淋的眼睛,任由他占山为寨般巡视了个遍。
被逼到绝境时,小猫忍无可忍地亮出了自己的爪牙,指节上传来尖锐的痛意,脸上的表情也是凶恶的,似是在警告他,若再继续放肆的话,定会让他付出严重的代价。
季驰眸色晦暗,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他垂着眸,哑着声音笑:“恼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谢惜棠压下眼底的嘲讽,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屈服的姿态。
她边演边想,她要季驰的玩弄做什么?
她又不是天生贱种。
别说是被玩了,就算是季驰主动献出自己,让她来玩,她也只会嫌弃地移开目光,懒得下手。
季驰在她的盯视下终于收回了手。
他扬了下眉梢:“走吧,带你去骑马。”
谢惜棠理了理沾满草叶的衣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少年挺拔的背影。
给甜头这一招好像有点用。
看着再冷厉桀骜的少年,面对送到嘴边的软玉温香,也很难不下口。
谢惜棠唇角翘了翘,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骑马这件事,比谢惜棠预估中要难得多。
尤其是季驰的这匹骏马太过高大,与她的身量不匹配,光是要蹬上马镫,就耗费了她不少的气力。
马是活物,并不会一动不动地等你爬上,就算有季驰在一旁控制,在她反复踢到马肚时,还是不耐烦地冲她打了几个响鼻。
谢惜棠:“......”
季驰看着她受了惊吓怔愣的样子,闷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慢悠悠捋着马鬃:“如何?还学吗?”
谢惜棠不吭声,只是紧绷着一张小脸,攥紧缰绳,再次踩了上去。
她整个上半身都在用力,半抱着马脖子,努力了好一会儿,整张脸都憋红了,终于翻身坐稳。
季驰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会儿她的狼狈,精致的凤眸含着嘲意:“上个马都这般艰难,更不用谈纵马游猎。”
“那又如何。”
骑在马上的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丝濡湿散乱,眼神却异常明亮。
“只要你一日未曾爱上我,我便不会放弃。”
声音明明是甜软的,却硬生生砸得季驰有些无法招架。
他状似不在意地别开眼神,语气懒散:“那你可得再努力些,本世子向来瞧不上柔弱的女子。”
这一转头倒让他看见了几个熟人。
为首的蓝衣少年生了张无害的娃娃脸,正是和他最不对付的郁小侯爷。
季驰不耐烦地啧了声,毫不犹豫地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心里莫名想起了昨夜谢惜棠乖巧地坐在郁嘉身边,为他弹琴的模样。
少年狭长的凤眸涌上冷意,瞪了马上的少女一眼。
谢惜棠:“?”
她有些莫名,心中暗道季驰当真是喜怒无常,眼看着哄好了些,又无端发起脾气来。
季驰虽有心避开,但与郁嘉同行的几个世家子里早就有眼尖认出他的,当即扬声喊了起来,不消半刻便驱马到了他跟前。
“世子爷今日也在此游玩?当真是巧,”开口的少年目光落在谢惜棠身上,有些讶异,很快又恢复了微笑朝她点头致意,“谢小姐。”
都说世子爷对他的那位未婚妻不假辞色,如今看来,传言倒不尽然。
郁嘉慢悠悠跟上,直接越过季驰,同谢惜棠道:“谢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在寺中的时候,秦氏误以为明玉成功将药下给了谢惜棠。
事既已办成,便没有留活口的必要,毕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可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谢惜棠逃脱了。
如今她提及明玉,无非是在暗示秦氏,她已然知晓背后的谋算。
说不准还拿捏了什么把柄在手上。
秦氏就算再不满她带回了这么多新人,也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去,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往后要再往谢惜棠院子里安插眼线可就难了。
秦氏知晓已然没有在谢惜棠面前伪装慈母的必要,也不再强挤笑容,不冷不热道:“既然你已有成算,院中的事便自己做主吧。”
“谢过母亲。”
谢惜棠将众人的卖身契收好,一一询问过情况,点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到内院伺候,分别取名流溪、浣月。
至于原先在院中伺候的人,则一概被她打发去了不重要的位置。
安平伯夫人的话,谢惜棠听进去了。
前世若非她的院子被安插了眼线,漏成了筛子,她又怎会沦落到那般境地。
她摆摆手,命下人们退出去,从床下拖出一个红木匣。
关于生母的记忆,谢惜棠其实很模糊。
她三岁时生母便因病去世,那时她还小,记不得什么事,后来继母秦氏进门,府里人对生母相关的话题更是三缄其口。
这么些年了,生母的娘家也从没来过京城,没探望过谢惜棠。
所以谢惜棠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自江南的一个药商家族。
她将底下那几本书取出,手指抚摸着微微泛黄的纸张,徐徐地吐出一口气。
这几本无名药经,她要重新仔细地研读。
江南药商廖家,她也要寻个机会去一趟。
流溪在外头敲了敲门:“小姐,那人还是不肯吃东西。”
谢惜棠将红木匣重新放回床底,拉开了门。
流溪口中的那人正是谢惜棠今日捡回来的小乞儿。
前世谢惜棠在谢映容身边见过他。
那时她已然变成魂魄,也许是心中怨念太深,没能前往黄泉,反倒终日在人间游荡。
意识浑浑噩噩,分不清年岁。
她看到季驰与谢映容成了婚,看到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俊秀如青松的少年。
总是沉默地站在谢映容身后,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为她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
虽然那时的他比如今的小乞儿要成熟许多,可谢惜棠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睛。
如孤狼一样警惕锋锐、泛着凛冽的寒意。
谢惜棠未曾料到,那样挺拔出众的少年,曾经竟然是个在街头巷尾讨生活的乞儿。
被欺负得鼻青脸肿,落魄无依无靠。
但既然撞到了她手里,她自然不会放过。
给谁卖命不是卖?只要他听话,她不会亏待他。
但如若他不愿意配合......
谢惜棠浓密的睫羽微垂,压下眼底的暗色。
那她也只能折了这把刀,将人驱赶到千里之外,让谢映容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他。
流溪还在絮絮叨叨,显然对少年十分不满。
在流溪心中,小姐是天仙般的人物,性情还温柔,对她们说话温声细语,分配的全是体面的好活计。
这样的好主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偏偏那少年不知好歹,一个劲儿地要往外逃。
就那少年青青肿肿的面颊,瘦猴似的揪不出二两肉的躯体,能被人买走都是走大运,能干的无外乎是倒夜香一类的活儿。
小姐心善慈悲,让他去做护卫,他不感激就罢了,还撂倒了好几个魁梧下人,最后是七八个人一起上,才制住了他,捆住了他的手脚,关进了柴房里。
谢惜棠听着小姑娘的埋怨,嘴角没忍住带上了笑意,她取出柜中常备的一些几罐药膏,放进糕点盒最下面一层。
又润了笔,写下一长串的药物方子递给流溪:“去将这些买来,走我的私账,动作小心些,莫要叫人看见了。”
流溪圆圆的眼睛瞪大,连连点头。
这是她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必定会尽善尽美地完成。
谢惜棠看着她娇憨亲和的圆脸蛋,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
从牙行买的这批人里,谢惜棠第一个相中的就是流溪。
天生就长了张讨喜的脸,这样的人办起事来总要比旁人容易。
谢惜棠推开了柴房的门。
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动了动,垂下来的额发遮挡住他大半神情,一双冷冽的眼戒备地打量着来人。
见她越走越近,少年眼神凶狠起来,喉间发出威慑的咕哝声。
只可惜他手脚被缚住,连嘴巴也被堵了个严实。
再怎么凶神恶煞也不过是只被拔了爪牙、毫无震慑力的幼兽。
谢惜棠在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从盒子最下面一层取出药瓶依次排开,又拿了把只有食指长短的小刀握在手中。
她顶着少年欲要噬人般的眼神,手指落在了少年的领口。
少年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眼睛充血通红,死死地瞪着谢惜棠,充斥着的仇恨浓烈得让人心惊胆颤。
可很快,少年便意识到了他的挣扎是无用功。
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身上的伤口溃烂发炎,本就虚弱得厉害,如今手脚受限,再奋力折腾也只不过是将半步远的距离变成一步远。
他黑色的瞳仁弥漫上死气,偏过头不再看她,唯有胸口仍在起伏不定。
谢惜棠手指微顿,转而向上撩起少年蓬乱的额发,露出一张干瘦蜡黄、遍布淤青的脸。
有些伤痕很新,王婆子将他清洗干净带来时还没有。
没有她的命令,想来院中的下人也不敢往少年身上招呼。
谢惜棠明白了什么,她不再管他脸上的伤口,动作利落地扒下了少年的上衣。
少年身子颤了颤,似认命般闭上了眼。
他感受到指尖在他身上游走,刀片刺进他的伤口,剜走他的血肉。
剧烈的疼痛拉扯着神经,少年却一声不吭。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顺着脖颈砸在锁骨上。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闹了这么一通,秦氏如何不知晓她是被谢惜棠这小蹄子给摆了一道。
谋划落了空,她们母女二人还成了跳板,成全了谢惜棠的美名。
秦氏已然可以预见,待寺中的这些官眷回府后,她经营多年的声名会跌到一个怎样的地步。
思及此,秦氏看向谢映容的眼神难免带上了怨怼。
“若不是你信誓旦旦,再三保证那药物的效用,我何至于大意至此,形势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谢映容揉了揉额角:“娘亲怨怪我?那药物娘亲也知晓,是我从千机阁求的。千机阁势力遍布天下,网罗奇珍异宝无数,于丹药一途更是奇绝,能让千机阁拿出来卖的药,怎会有暇?”
她顿了顿,娇憨的面容上蒙上一层寒色:“只怕是那婢女为了脱罪,说了谎。”
“她人已死,再追究也挽回不了什么,”秦氏愁容满面,“一计不成,再起谋划便难了,那小蹄子也不是个蠢的,只怕早就猜到了我们在背后的谋划。”
“母亲莫慌,”谢映容安抚道,“要换婚约,这其中最关键的人本就不是长姐,而是世子季驰。只要抓住了他的心,何愁换不成?”
“季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秦氏叹了口气,“谢惜棠跟在他身后,讨好他那么多年,也没见季世子给她半分好脸色。”
“她是她,我是我,她做不成的事,我未必做不成,”谢映容从荷包中取出一颗珍珠,递到秦氏面前,“母亲你瞧。”
秦氏借着烛光细细打量,脸上浮现惊色:“这是南珠?只有贡珠才能有这等成色了。”
“的确是贡珠,”谢映容脸上是胜券在握的微笑,“这颗珠子是当今天子赐给长公主的,季驰将它赠与了我。”
秦氏心中大定,脸上满是喜色:“不愧是我的女儿!谢惜棠十几年来收的世子生辰礼,都没有你这颗珠子贵重!”
“所以母亲尽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季世子如今对我颇有好感,等我们再进一步,届时我再提婚约一事,定然水到渠成。”
母女俩秉烛细谈了近一个时辰,秦氏唤来婢女,问询:“大小姐回来了吗?”
“还未呢,”婢女答,“说是伯爵夫人与大小姐相聊甚欢,颇为投缘,想带大小姐明日去伯爵府游玩一圈再护送回来。”
秦氏方才好转的情绪又跌落了下去。
她气恨地拍了下扶手:“她倒是会攀高枝儿!”
谢映容垂眸,不悦地抿紧了唇。
伯爵夫人是少有的、能和长公主说上话的人物了。
两人在闺中便是好友。
她今夜本就打算与伯爵夫人搭上线,前面都发展得好好的,谁料最后被谢惜棠搅了局。
谢映容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南珠。
既然迂回的方式都不行,那就只能牢牢抓住世子季驰了。
想起那英气勃勃的少年郎,谢映容的面颊浮上一层粉色。
在这男子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古代,季驰拥有这般贵重的身份,却能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怎能不叫她动心呢?
而另一边,伯爵夫人李氏的确与谢惜棠投缘。
她闺中时便与长公主交好,嫁了人之后,两人也时常书信往来。
对于好友的未来儿媳妇,李氏也有几分关注。
知晓谢惜棠容貌出众,礼仪周全,是个堪为主母的大家闺秀。
今夜深聊,却让她打从心眼里怜惜起了这个孩子。
李氏自幼失母,在继室手底下过活,受过不少软刀子排挤委屈。
如今看见谢惜棠,就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谢惜棠乖顺地涂着李氏给的药膏,眼神在膏盒纹样上顿了一瞬,又不着痕迹的移开,转而落在了李氏腕间佩戴的珠串上。
想起关于这位伯爵夫人的传闻,她心中明悟。
李氏单手支着额头,轻声叹息:“我知晓你是个好孩子,心思良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夜若不是镜明大师替你作保,任你有三张嘴,只怕也洗不清这污名了。”
谢惜棠故作懵懂,怯生生地抬起脸:“夫人这是何意?母亲疼爱我,我与她说清便是,定不会有误会。”
“痴儿!”
李氏点了点她的额头:“若真是疼爱你,又岂会大张旗鼓寻找?派人暗中搜寻便是。就算寻不到、人手不足,同住持说一声,这寺中几百名僧人,又熟门熟路,岂不比我们这些贵女宗妇的仆从来的有用?”
“豺虎之心,绵里藏针,”李氏微微叹息,“你这继母,是想要你的命啊。”
谢惜棠微垂下头,眼眶有些酸。
她扣了扣手指,低声道:“夫人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物伤其类,想起旧事罢了,”李氏道,“再者,你与我阿姊的孩子有婚约,我本该照拂你一二。”
谢惜棠抬眸,望进了一双沧桑温柔的眼里。
那样平和包容,仿佛能接纳世间所有的苦痛。
也不知怎的,一股酸意直冲鼻头。
今夜其他的眼泪都是装的,唯有此刻,谢惜棠是真的有些想哭。
但她不习惯在旁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掩饰性地偏过头,转移话题道:“夫人今日可是为了来求子?”
李氏眼中掠过错愕,脸色苍白了些许。
她没有计较谢惜棠的冒犯,而是低声道:“你是如何得知?”
她上香祷告的时候,身旁并没有人。
“夫人给我的药膏盒上刻的是葡萄,手上戴的是石榴珠,”谢惜棠抿了下唇,“衣裙上绣的是观音莲,这些都是寓意多子的样式。”
李氏苦笑,沉默许久才道:“老蚌妄图生珠,你也觉得我可笑吧。”
谢惜棠摇了摇头。
或许是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太过亲切,李氏缓缓道起了自己的故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京中官员家眷,谁不曾听过伯爵府的旧闻?
李氏嫁入伯爵府近二十年,膝下无一儿半女。
安平伯的后院里足足有十二房妾室,都是李氏给操办的。
人人称颂李氏的贤良大度,可私底下免不了嘲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其实李氏早年是怀过孩子的。
将近七个月的时候孩子流产了,情况险恶,连李氏都是从鬼门关险险捡回一条命。
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
谢惜棠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夫人可愿让我替你诊脉?”
“寻到人了吗?”
“东边院落都检查过了,还是未曾。”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秦氏神色灰败,伯爵夫人叹息了一声:“只能天明去报官了。”
谢家大小姐谢惜棠与季世子的婚约,京都官眷人人皆知。
一个从四品官员的女儿,能嫁给世子做正妻,曾妒红了无数闺中待嫁女子的眼眶。
人人都说谢惜棠是个好命的。
可如今看来,这姑娘还是福薄,承受不住这滔天的气运。
明明距离婚期只一年不到,竟然折在了今日。
“多谢各位今日相助,”秦氏面色苍白,强撑着行了个礼,“这份恩情,谢家必定铭记于心。”
众人面露不忍,纷纷过去搀扶,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身穿黄色僧衣的小僧人快步赶来:“找到了,找到了!”
“太好了,当真是菩萨庇佑,小师傅,还请您快快带路!”
秦氏与谢映容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这场局,她们赢了。
如今的谢惜棠不过是瓮中之鳖。
一众贵女命妇们跟随着前往。
弯月高挂,乌云隐蔽,初秋的风带着寒意,吹动枝叶哗哗作响。
手上提着的灯笼险些被刮灭,一女子忍不住嘀咕道:“这般黢黑的夜路,谢小姐当真是好胆量,竟敢孤身行走。”
另一人附和:“即便是在皇寺,师傅们也都是男子,遑论还借宿了些外客,着实有些失了分寸。”
“失踪了近一个半时辰,也不知谢小姐究竟有何要紧之事,还不告知长辈,不带上婢女仆从,莫不是......”
眼见着众人议论的方向越走越偏,秦氏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谢映容声音哽咽,带着些气怒:“我长姐定是事出有因,诸位方才相助之情我心怀感激,但还请莫要妄加揣测,污人清白!”
“谢二娘子莫要动怒,事实如何,等地方到了一问便知,”伯爵夫人顿了顿,望向黄衣小僧人,“小师傅,为何我等走了这般久还未到?你是在何处发现谢小姐的?”
小僧人指了指面前的建筑:“已然到了。”
面前的建筑只一层高,略显破旧的木门虚掩着,秦氏急匆匆冲上前,猛地推开门:“棠儿!”
众人看清眼前的场景皆是吓了一跳。
少女鬓发歪斜,额发散乱,眼眶通红,显然是狠狠哭过,素雅的衣裙上满是褶皱,裙摆上还有许多破损的痕迹。
眼尖的人借着月色望见了裙上的血渍,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落魄的姿态,谢小姐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秦氏眸中闪过精光,面上立时捏出一副哀恸万分的模样,哭泣着抱住她:“我的孩子,你怎弄得如此狼狈,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惜棠咬着下唇,眸中泪光闪动,身体往后畏缩躲闪,支支吾吾不愿言语。
这副模样更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想。
谢映容也抹着眼泪,涨红着脸义愤填膺:“长姐,那贼人现在何处?你莫怕,谢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惜棠眼睛微微睁大,连连摆头:“......没有,没有贼人。”
秦氏满眼爱怜地抚摸着谢惜棠的头发,俨然一副慈母做派:“棠儿莫怕,母亲在这里,定然会为你做主。无论如何,你都是谢家的女儿,谢家会护你周全。”
跟过来的命妇贵女里,有人悲伤,有人怜惜,但更多的却是嘲讽。
议论声掩都掩不住。
“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瞧瞧,这不就跌下来了?”
“她已经够好命了,季世子是怎样的人物,她的身家便是做妾都够呛,能与季世子绑在一起十几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难不成真妄想能做正妻?”
“你们小声些吧,她到底是受了罪。”
“你倒是好心,但看事情未免太浅。这里可是皇寺,若不是她主动出门,故意避开长辈与婢女,怎会发生这等丑事?说不定不是被害,而是主动通奸。”
“阿姊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怕是情郎察觉有人来了,匆匆逃跑,这才只留了谢惜棠一个人在此处。”
“唉,可怜凌王府这样的名门,竟要因为这样的女子败坏了声名。”
秦氏心中愈发得意,攥着谢惜棠的手臂都用上了几分狠劲,哀切道:“棠儿,你快些说啊,你这样岂不是在熬母亲的心!”
屋内乱糟糟吵哄哄一片。
黄衣小僧人无措地挠了挠头,茫然道:“她只是在此处念经祈福而已啊。”
堂内静默了一瞬。
秦氏扯了扯嘴角:“小师傅,我知晓你是为了宽慰我等,但比起掩盖真相,我这个做母亲的更希望找到残害我女儿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伯爵夫人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另一位宗妇道:“秦夫人的贤名我早有耳闻,今日才知所言非虚,当真是将前头的孩子视如己出,谢大人能娶到你,当真是有福气。”
秦氏苦笑:“我要这贤名有何用!我宁愿落一身恶名,换我棠儿平安无虞!”
谢惜棠缩了缩肩膀,呐呐道:“母亲,我的确是在此处念经祈福。”
众人怜悯地望着她。
秦氏痛心疾首:“棠儿!无论你经历了什么,谢家都会护着你!你若再不说实话,那贼人只怕要逃出皇寺、逃出京都,再也寻不到了!”
谢映容也劝道:“长姐!那样歹毒凶恶的贼人,你何必替他做掩饰!”
一向来看不惯谢惜棠的女子高声道:“莫不是真的是情夫,见被发现跑路了吧?!”
谢惜棠脸色涨红:“没有,不是的......”
秦氏还要再劝,一道清润的嗓音从后方响起。
“她的确只是在此处念经祈福。”
“莫要胡......”秦氏的声音顿住了。
所有人都收敛了自己的神色,虔诚恭敬地朝年轻僧人合手行礼。
“镜明大师。”
“见过镜明大师。”
年轻大德念了声佛号,如霜的月色镀在他身后,愈发衬得他清冷似雪,凛然不可侵犯。
“此处是门内弟子做功课用的小佛堂,女施主一个多时辰前来到此处,说要念经祈福,是小僧为她开的门,并无贼人出没。”
谢映容:“那、那我长姐怎会如此狼狈,裙上还有血迹?”
他只觉得浑身都不畅快。
一看到她与别的男人站在一起,他就浑身别扭,心里头的那股火突突地往外冒,若不找个出口发泄,他只怕要把自己憋死。
他看着谢惜棠雾蒙蒙的双眼,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他钳住少女的下颌,冷峻的脸蛋贴近,让她的眼底此刻只能印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怎么,只是与表哥说几句话,便将心落在他那儿,不耐烦应付我了?”
谢惜棠一愣,水光潋滟的猫儿瞳里竟浮现了些许懵然。
这与言统领有什么关系?
季驰这迁怒着实没有道理。
不对。
谢惜棠飞速地抓住了思绪的一角——
季驰怪异的表现,如同大吃飞醋般的剧烈反应,她所烦恼的给季驰下的情感上的猛药就这样来了?
瞌睡来了就送枕头,未免太过好运。
可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她穿的这身衣裳吧。
谢惜棠抽丝剥茧,最终将重点放在了“表哥”两个字上。
是因为言彻,才让季驰如此不安,失了笃定?
她从前从未关注过这位小公爷,看来之后要花些心思调查这对表兄弟的关系了。
谢惜棠的这副愣神表现落在季驰眼里,如同清水入油锅,炸了个沸腾滚烈。
他原本只是气上头了,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惜棠待言彻当真是不同的。
她甚至没有反驳!
季驰一颗心又酸又涩,肺腑好似有蚂蚁在啃噬,不安与惶恐占据了他的胸腔,他迫切需要抓住点什么,来抚平他的焦躁。
少年强硬地钳住她,抵在墙面上。
呼出的热气尽数扑在了她的耳廓上。
感官越是沉迷其中,他的不甘与妒火便烧得越旺。
少年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沙,质问:“穿成这副模样,你是要给谁看?”
季驰眼尾熏红,哑声逼问:“说话。”
少年的眸光锋利得如同野兽,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等待着她的答案。
似乎只要她一说错,便会将她拆骨入腹。
恐怖的侵略感包裹了全身,谢惜棠第一次感受到了惧怕。
她意识到无论在心计情感上如何占据高低,她纤弱的躯体都无法与他硬碰硬。
季驰是一匹还未驯服的野兽。
野兽被激怒,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剥去猎物的皮毛,享用这顿美餐。
她必须安抚他,她决不能让这把火烧到她自己身上。
谢惜棠唇瓣微颤,纤长的睫羽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她睁着水淋淋的一双眼,如同幼兽般贴近了他的面颊,鼻音浓重,呜咽:“季驰,我害怕。”
少年宽大的手掌按压在她的脊背上,沉默不语,指节捻了缕她的发丝,缓慢地在指腹上缠绕。
似是终于认清现实,她委屈地红着眼,真切地流下泪,讨好般贴上他的面颊,胡乱地碰上他的额头、脸颊、鼻尖,含糊不清地低语:“给你看......只穿着给你看。”
少年人终于给了回应,他脸色晕红,神情却冷淡,扳过她的下颌。
磕磕绊绊,不得章法,憋着一股积攒了许久的狠劲儿。
她全然受不住,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般沁了层薄薄的汗,季驰满足地啄去露水,语气带了丝愉悦:“一会儿我教你习箭。”
谢惜棠浑身都是麻的,疲累地点了点头,脑中的一个想法前所未有的迫切。
她必须要有自保的方法。
就算培养了护卫,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眼看谢惜棠骑在马上被牵走,季驰脸色难看。
但他的傲气与自尊让他难以开口阻拦,心中和郁嘉的冤账上又加了一笔。
与此同时还有对谢惜棠的怨气。
他虽然没见过女子追求男子的招数,但也知道,绝不会是谢惜棠这般。
将他丢置在一旁,与他的对头玩闹在一处。
可见谢惜棠心不诚。
季驰绷着一张俊脸,默不作声地将才对谢惜棠涨的几分好感扣下去。
远处的男女倒是相处愉快。
谢惜棠不动声色地瞥了郁嘉一眼,少年面容白净,眉宇间萦绕着柔和的笑意,半点都看不出来昨夜那副乖戾的影子。
她暗自惊奇,想来这位出身西北的郁小侯爷并非传言中所说的那般乖张无脑。
输了马赛也不挂脸,方才季驰讽刺他手下败将,也没见他恼怒失态。
全然不知郁嘉已然将心思尽数打在了她身上。
京中的某些传言倒也没错。
他出身西北,性子混不吝,看不惯京城中贵人官员们的迂腐做派。
对于郁嘉而言,喜欢的就要捏在手心里,看上的女人就要夺过来。
对谢惜棠身份的烦恼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打定了心思。
是季驰的未婚妻又怎样?
没成婚就不作数的,就算成了婚那也能和离。
区区一纸婚约,抵不住他。
郁小侯爷唇角向上勾了勾,无辜纯良的下垂眼里划过一丝兴奋的光彩。
东西要抢着吃才好吃啊。
他仰着脸,甜甜地同谢惜棠说着西北的风情见闻,全然看不出乖巧的面容下藏着什么荒谬的心思。
两人慢悠悠游荡一圈回来,季驰冷着眉目将缰绳牵过,一声不吭地将她带到马场的北面,郁嘉等人看他一副不欲与人搭话的模样,也不上赶着找不痛快,随意说几句便离了场。
季世子教马术的时候全程板着脸,任谁都能瞧出他心中不快。
若是真心爱慕他的姑娘,定然心中忐忑,耗费心思也要逗他开怀些。
只可惜,谢惜棠的爱慕是假的。
她非但不忧心,还暗自高兴得紧,学马术学得精神抖擞,虽然四肢力量疲弱,但光看展示出来的花架子,倒是有模有样。
她装作一副瞧不出他不对劲的样子,只管询问马术技巧的细节,季驰心里头的火气与憋闷越攒越多,到最后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形状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谢惜棠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
季驰当然不是因为爱上了她在吃醋。
高高在上的季世子只是受惯了追捧,不适应被冷落的滋味。
但即便只是占有欲在作祟,对于谢惜棠来说也足够了。
只要他的心房不是密不透风,能够稍微敞开那么一丝的缝隙,就给了她扎根进去的机会。
不甘与在意本就是极为相似的情绪,多来几次,想必季驰也会逐渐分不清,他到底是生气还是心动。
她漫不经心地想,好在季驰还是冲动的年纪,对异性身体的好奇、尚不稳定的心性,都是她博弈的筹码。
暮色将至,季驰依照约定,将她送回了谢府。
只是中途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谢惜棠站在府门前,将有些散乱的鬓发捋至耳后:“多谢世子送我回来,明日我们依旧今早这个时辰见吗?”
季驰撩了下眼皮,懒懒散散把玩着手中的缰绳:“不见。”
谢惜棠抿了下唇:“世子明日不得空?那便后日约见吧。”
季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后日也不见。”
他看着那张娇艳的小脸涌上失落,连眸光都黯淡了几分,心中的不快倏然散去了大半。
少女咬着下唇,期期艾艾道:“那、那世子爷何时有空?”
季驰扬了下眉,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将来的事哪里说得准,等着吧。”
他一夹马腹,策马离去,徒留背影潇洒。
谢惜棠轻嗤了声,风轻云淡地想到,给了棒子接下来要给糖了。
她已然没有了一开始决定攻略季驰时的不安心态。
由爱故生怖,由怖故生忧。
她上辈子如此踌躇不前,难以看清,不过是身在局中,被爱意蒙蔽了双眼。
不爱,才能立于不败,才能看清形势,筹谋规划。
流溪迎上来,说裁缝铺送来了三套骑装,都是现下时兴的款式与布料,端看她喜欢哪一套。
有谢恒的叮嘱,秦氏不敢不尽心,选的是京都名气最大的天衣坊,银钱方面毫不吝啬。
谢惜棠一一看过去,果真设计上是花了心思的,在骑行简便的同时,兼具了柔美,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了女子的线条,倒比寻常的衣裙更惑人一些。
光是看流溪通红的小脸,便能瞧出效果了。
流溪不太敢往她鼓囊囊的胸口看,结结巴巴道:“这一套好似太出格了些。”
石榴红的衣料衬得她人比花娇,细细收束的腰肢不盈一握,婀娜曲线尽显,明明哪里都包得严实,却让人看一眼都脸红心跳。
“就这套吧,”谢惜棠道,“如今天凉,搭个披风在外头便好。”
流溪连连点头,她嘴上说着这套出格,可心里也认为这一身是最配小姐的。
流溪又将一应的配饰递到她面前。
谢惜棠扫了一眼,目光微定,拿起颜色更沉一些的发带。
在一众金玉珍珠的钗环中,这根发带简单到有些突兀。
但材质还是能看出是上佳的。
流溪道:“天衣坊的人说,许多贵女穿骑装时爱做少年郎打扮,便搭了相应的发带做添头,但奴婢觉得,小姐还是梳发髻最美。”
谢惜棠笑了下:“去取针线来。”
作为世家贵女,她的女红堪称精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在发带尾部绣上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本来还忧愁该准备什么礼物,她的分例不算多,前些时日购入草药汤剂花去了一大笔,虽说积攒下来的银钱也足够为季驰挑选一件拿的上台面的礼物,但到底是心疼的。
能不花一分钱搞定礼物再好不过了。
谢惜棠抚摸了下海棠花的纹路,吩咐道:“明日再早半个时辰喊我,记得备上马车。”
怎么能真不见面呢?
她可得趁着热乎劲儿哄哄季世子。
谢惜棠讨厌被占有。
倘若昨夜谢星凛对她有一星半点的冒犯,她都不会给他好脸色,就算他未来多么有实力,能给她提供多大的助益,她也只会将人逐走,带离京城。
可是他没有。
哪怕忍到全身都是湿汗,额角青筋直冒,他也还是顺从乖巧地听着她的话——不许动,也不许叫。
只会红着眼睛咬着下唇,任凭她将他弄得乱七八糟。
她哪里会怪他,她只觉得他合心意得不得了。
谢惜棠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凑近了些:“怕我不要你?”
少年惊慌地看向她。
谢惜棠藏起来的恶劣念头蠢蠢欲动,指尖一下又一下划过他下唇上的伤口。
那是他为了忍耐,自我折磨留下的痕迹。
刚愈合上的伤口再度被揉开,细小的血珠渗出。
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挂着娇美动人的笑:“再哭一次,像昨天那样,我就原谅你。”
少年瞳孔微缩,清隽俊秀的面容涌上错愕。
他恍然地看向少女。
依旧是那张明媚的脸,这张脸曾经挂着温和的笑意,柔声将自己从泥沼中拉出,给了他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予了他不可求的尊严。
可也是这张脸,挂着娇美却戏谑的笑意,提出了玩弄般的要求。
谢星凛喉结微滚。
他本该失望沮丧的,可他反倒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兴奋,连血液都在微微沸腾。
他好像,看到了她真实的另一面。
他会是唯一一个窥探到的吗?
漂亮娇媚的少女就连提出无礼要求的时候都让人生不起抵触,只会让人心甘情愿地去满足她。
谢星凛眼睫颤抖得厉害,绯色顺着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了耳垂、面颊。
他主动让指尖戳得更深了些,眼睛像是一泓晃动的湖水:“那就,请小姐弄疼我。”
——
郑国公府的帖子送到了谢府。
百年世家根基庞大,郑国公还是当今太傅,曾在国子监任职,门生满天下,在仕林中颇受追捧,想来老夫人的寿宴会办得极为热闹。
谢惜棠有心探寻,也只得了个“郑国公幼女与刑部尚书之子缔结婚约,下个月即将成婚”的消息。
想来苟合之人并不是明面上的未婚夫,否则即便被发现暗中苟且,也不至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只可惜她前世浑噩,无法得到更有用的信息。
这些天她除了赴季驰的约外,其余时间都用来翻看医书,尤其是年老之人惊厥部分,更是翻阅了一遍又一遍。
若能救下老夫人,也算积德了。
寿宴当天,谢恒与秦氏带着她和谢惜棠前往赴宴。
这样的场合,带上各家适龄的儿郎女娘已然成了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宗妇们各自相看,若有顺眼的,便会让小辈们相处一会儿,合适的话便可商议婚约。
谢映容已经及笄,婚事还没着落,季世子家世固然是千好万好,到底是和谢惜棠定下来的婚约,能不能抢过来还是两说,秦氏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以谢映容今日早早便起来打扮,端得是俏丽可人,优势被尽数放大,连谢惜棠都没忍住多往她脸上看了几眼。
她的目光掠过谢映容眼角那道略长的黛色,心道从未见过京城贵女在此处做妆点。
莫不是谢映容那个世界特有的妆扮习惯?
细看来其实她的脸上好几处都有细微妆点,乍一看并不明显,但美貌度确实拔高了许多。
偏房向来是主子身边贴身仆从们的住所。
一应布置自然是要比其他下人好得多。
不仅是单人住,面积上就足有三平方丈。
屋子通透敞亮,窗台上摆放着一只细长颈的白瓷瓶,里头插着鲜嫩的桂花枝条,散发着馥郁清新的香气。
谢星凛有些怔神地坐在榻边,粗粝生着厚茧的掌心抚过床褥。
是他从未敢妄想过的柔软。
这里的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场幻梦。
让他忍不住怀疑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
等待梦醒,便会尽数消弭。
热切鼓噪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慌张。
心绪大起大落之下,只有看到谢惜棠才能够获得些许的安定。
但她已然离开,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圆脸蛋的少女。
流溪皱着张包子脸,按照小姐的吩咐,将改过尺寸的衣物叠放在箱柜上。
她是搞不明白小姐到底看上了谢星凛什么。
瘦猴子似的,五官都瞧不分明,眼神还凶巴巴的。
但主子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即便心里再不满谢星凛,谢惜棠交代的事情她还是办得相当妥帖。
“这是两套换洗的衣物,稍后药膏绷带等物品会一应送来。”
谢星凛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她呢?”
流溪皱起眉头:“她?你这人也忒不懂规矩了些,该尊称为小姐或主子......”
她的声音在少年阴郁冰冷的眸光下越来越小。
心底甚至忍不住有些发毛。
奇了怪了,不过是个干瘦伤重的少年,她怎么会莫名的惧怕。
流溪定了定神,端起了贴身婢女应有的气势:“主子的行踪莫要随意窥伺。五日后,小姐会亲自考校你,表现得好便能做小姐的贴身护卫,能长久地住在此间屋子里。若不得小姐青眼,便只能做个外院普通护卫,住到下人房中去。”
谢星凛手指紧了紧。
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并不在意。
他过惯了风餐露宿、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头上能有个遮盖便算是好去处。
可贴身护卫四个字如同一颗石子,砸得他心湖荡漾。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少女柔美的面容,心跳在刹那间失了序。
雾气翻滚的瞳眸中涌出几分坚定。
他想要站在她身边。
————
捡一个少年回来比谢惜棠想的要麻烦许多。
虽然占得了先机,但如何雕琢这块玉石却成了难题。
印象中的那名高大英挺、俊秀非凡的郎君,与如今的小可怜实在是相距甚远。
谢惜棠琢磨了一阵子,只能先从营养下手,填补他身体的亏空。
......至少得先让他的个头长起来。
谢惜棠举着药经翻来覆去地看,眼眶都有些酸胀,反反复复删改剂量,才勉强敲定了药膳的方子。
门扉被人敲响,谢惜棠推门去看,竟是府里的大管家。
管家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朝谢惜棠行了礼:“今夜老爷在菱湖游舫定了秋蟹宴,大小姐若有什么心仪的糕点茶饮,可先行告知,老奴好去准备。”
菱湖游舫是京中贵人们常消遣玩乐的去处,一桌宴席价格不菲,如今正是初蟹出笼的时候,要价更是高昂。
以谢府的家底和谢父拿的朝廷俸禄,一年都难得去一次。
如今年不年节不节的,父亲怎会突然定一桌家宴。
谢惜棠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面上摆出惯常用的温柔微笑,询问道:“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大管家笑容更深:“是大小姐带来的喜气,老爷下朝归来后便挂念着小姐,如今正在书房。”
谢惜棠只想了一瞬便明白了。
大抵是她在静安寺的那一通孝顺之举传扬了出去,为谢父博了面子与名声。
当今圣上奉行孝道治国,上行下效,雍朝国境内都十分看重个人的品性与操守。
在官员选拔上,德行名声甚至是排在能力之前的。
谢惜棠笑着送走了大管家,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受大管家的示好,趁热打铁,到谢恒的书房中去,加深父女之间的连接。
可情感上,她厌恶去扮演父慈女孝的戏码。
那张素日里温柔平和的脸蛋,少有地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冷淡。
前世的谢惜棠,是很敬重父亲谢恒的。
年少失母,继母秦氏看起来和善,但对她并不亲近,谢惜棠对于亲情的所有期盼都系在谢恒一人身上。
想让父亲更看重自己,想要得到父亲的肯定与关怀。
为此,即便父亲为了讨季世子开心,逼迫她学了许多不喜欢的东西,训导她收起性格中的尖刺,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父亲果然对她态度愈加温和,也常说她是他的明珠,是他的骄傲。
她以为父亲是爱她的。
可这种浅薄的爱比蝉翼还薄,在她失贞事件发生后,她清晰地看到了父亲真实的嘴脸。
对待受辱的女儿,他没有一丝一毫地关怀,甚至懒得听她的苦楚委屈,一心只想着如何挽回婚约,如何弥补损失。
他训斥自己不自珍不自爱,浪费谢府多年以来的投入与心血,辜负祖上积攒下来的福缘。
她遭逢大变,顷刻间病倒,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可父亲从未来看过一次。
就连郎中与药剂也没有安排过。
秋日寒凉,她缩在床榻上,身上盖的是薄薄的褥子,冷意冻得她直打哆嗦,可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婢女进来看顾。
她的院子成了一座孤岛,人手撤了个干净。
谢惜棠那时候才恍惚明白,父亲是想让她死的。
一个污了名声的贵女,对家族而言不再有价值,她的存在只会让旁人笑话谢府,戳谢府的脊梁骨。
所以父亲冷眼看她病重,请她去死。
她曾经追求的、重视的亲缘,单薄得可笑。
后来父亲听了谢映容的进言,将她许给一个穷酸落魄的举子。
若举子日后青云直上,谢父便是新贵的老丈人;
若举子闯不出名堂,那也只不过是丢了个本就无甚价值的女儿。
百赚不亏的买卖。
婚事定下后,她的院中才终于有了郎中。
谢惜棠对镜抿上口脂,纤长的睫羽压下,遮住了眸中的冷峭。
上辈子没得到的亲情,这辈子她不会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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