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泽修李浔芜的其他类型小说《为救未婚夫,我成了皇帝的新宠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阳淮如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程锦溪被吓的泪流满面,她一边痛哭流涕,还一边用手背去抹。于是乎,那早晨精心上就的妆面瞬间全被揉花。红白二色的胭脂水粉混杂着乌黑色的眉黛,相伴着泪水融和在一起,一片乌漆麻黑,真真是又惨淡又滑稽。再加上被除掉了发簪头面,垂落的发丝也显得无比凌乱,此刻蓬头垢面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疯妇。李泽修十分厌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随之又看向太后,眼神充满了质问与不解,仿佛正在暗中责怪她:母后,难不成,这位就是你为朕精心挑选的未来皇后?太后本就有些心虚,此刻又被这他这视线一凛过来,恍惚间似曾窥见了先帝。他们父子二人,一样的金冠龙服,一样的凤目微挑,都同样雍贵凌厉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此威严的帝王,身边却偏偏坐着个无比纤弱的女子,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语,仿...
《为救未婚夫,我成了皇帝的新宠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程锦溪被吓的泪流满面,她一边痛哭流涕,还一边用手背去抹。
于是乎,那早晨精心上就的妆面瞬间全被揉花。红白二色的胭脂水粉混杂着乌黑色的眉黛,相伴着泪水融和在一起,一片乌漆麻黑,真真是又惨淡又滑稽。
再加上被除掉了发簪头面,垂落的发丝也显得无比凌乱,此刻蓬头垢面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疯妇。
李泽修十分厌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随之又看向太后,眼神充满了质问与不解,仿佛正在暗中责怪她:
母后,难不成,这位就是你为朕精心挑选的未来皇后?
太后本就有些心虚,此刻又被这他这视线一凛过来,恍惚间似曾窥见了先帝。
他们父子二人,一样的金冠龙服,一样的凤目微挑,都同样雍贵凌厉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此威严的帝王,身边却偏偏坐着个无比纤弱的女子,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语,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
这幅情景……与当年又何其相似。
太后闭了闭眼睛,听着殿中那程锦溪不停的哭求声,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她伸手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叹息道:
“修儿,锦溪郡主年少无知,并非有意为之。再者说,她进宫觐见,穿着原本也不敢太过随意。你啊,就念在绪王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李泽修闻声笑了笑,颔首道:
“好,既然这样,那朕就听母后的话,暂且饶过她这一次吧。”
太后对他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讶异,还未曾反应过来,却又听得李泽修对身侧的李浔芜温言道:
“芜儿,朕方才进殿之时,仿佛听见你们在讨论什么绣囊之类的东西。”
说着,他又看向惊魂未定的程锦溪,一字一句道:
“你来同意朕说,刚才,到底是在说什么绣囊?”
程锦溪纵使再愚蠢,眼下也知自己方才挤对李浔芜的话大抵都被皇帝听了去,她害怕得有些发抖,连忙找补道:
“是…是臣女听闻端贞公主心灵手巧,所以才向她讨教女工之事,这才说到了绣囊……”
说罢,她便抬起头,一脸哀求的看向李浔芜。
李泽修亦是转头,看着身侧女子清冷的侧脸,问道:
“哦?真的是这样吗,芜儿?”
李浔芜抬眸,看着跪在脚下花容失色的程锦溪,再回想她方才对自己冷嘲暗讽的姿态,不由得心中冷笑。
前倨后恭,当真是判若两人。
她虽有些厌恶程锦溪,可是却无意与她相争。
程锦溪家世显赫,又甚合太后的心意,来日若是真的做了什么皇后贵妃,自己也犯不着为了两句刻薄话就开罪她。
倒不如此时卖她个人情。
于是便缓缓启唇道:
“回皇兄的话,的确是这样”
程锦溪闻言,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身形也颓然地跪倒在地面上。
太后却很是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坐在椅子上的李浔芜,两相对比,更觉得失望。
她淡淡开口道:
“行了,既然都问清楚了,锦溪,你以后定要好好悔过,不可再犯,不然,哀家也保不住你。”
程锦溪听罢,连忙嗫嚅着磕头应是。
太后窥了一眼李泽修的神色,对青岚道:
“时辰不早了,青岚,你来送锦溪郡主出宫吧。”
青岚方才领命,却见李泽修抬了抬手,道:
“母后且慢。这不敬先帝之罪可非同小,纵然绪王再有累世功勋,他的女儿也不能在国丧期间肆意妄为。”
“若不加以惩处,恐怕也难以服众。”
程锦溪方才站起身,一听此话,双腿发软,差点要晕厥过去。
太后皱了皱眉,不耐道:
“那依修儿之见,应当如何惩处?”
李泽修咳嗽一声,严肃道:
“对先帝不敬,便是对天家不敬。按大宁律例,自然是要处以极刑。”
程锦溪双眼翻白,倒吸一口凉气,幸而身后青岚扶住她,才不至于再次倒地出丑。
李泽修见状,又冷笑道:
“不过,天下初定,绪王又有战功,若真以此惩处起来,又恐寒了忠臣们的心。”
“念及此,朕便饶她死罪,只是从此,再也不许她进宫了。”
话音刚落,张宽便极有眼色地对程锦溪道:
“锦溪郡主,你可听见了?还不快对陛下谢恩?”
“臣女…臣女多谢陛下开恩。”
程锦溪期期艾艾地谢了恩,转头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太后。
太后亦是脸色灰败,低头似在沉思,不再看她。
程锦溪狼狈地站起了身,李泽修却突然命令张总管送她出宫。
程锦溪不解皇帝的心思,还以为是他对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回眸张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便被冷冽的寒意浸透全身。
李泽修那对本来清朗如星的眼眸盛满了阴冷,对视上的瞬间,更是迸发出近乎阴戾的威严。
仿佛一切风暴都只是暂时停歇。
程锦溪瞬间后悔自己没听父亲的劝告,执意想要进宫做什么娘娘。
她原以为李泽修青年继位,虽是性情冷淡了些,可也是个端方如玉的男子。
人道年少慕艾,又有哪个帝王是不爱美人的呢,按说自己如此貌美,皇帝也总该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才对。
此刻,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今日真是险些丢了性命,这皇后娘娘,她程锦溪就算是再怎么想当,也总得有命当才是。
如此浑浑噩噩的想着,不知不觉便被带来了一处极为荒辟的地方。
程锦溪恍然间抬头,看向那已有斑驳痕迹的朱红宫墙,和那墙角处遍生的荒草,颤声问道:
“张公公,这……这是何处啊?”
她进出宫城数次,可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张宽不语,只淡淡盯着她笑。
此时宫城内忽然刮起了风,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忽然乌云蔽日,程锦溪寒毛顿起,在那破旧殿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尖叫出了声。
那宫门距离她和张宽不过几步远,里面有个小太监提着一个木桶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见到张宽后,不禁惊讶道:
“呦,张总管!您…您今日怎么来这儿了?!”
张宽点了点头,挥手免去了小太监的行礼,下巴尖朝宫殿里的院子一抬,道:
“怎么样?那俩个,死了没有啊?”
那小太监殷勤回道:
“依您的吩咐,每日一人给浇一桶冰水,只给一顿粗饭,那两个头几日还骂骂咧咧,满口疯言疯语的,这些时日倒是消停了许多……”
正说着,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道尖锐的女声:
“李浔荔你个贱人,连我的吃食你也敢抢,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便传出一阵叮里咣当的声响,还伴随着阵阵女子的尖叫声。
那小太监闻声后,放下手中的木桶,拿起别在腰后的荆条,快步进屋对着那两个女子呵斥抽打了一番。
咒骂声与哀嚎声混成一片,听起来甚是刺耳。
程锦溪只觉得毛骨悚然,更是被这场面吓得花容失色。
李浔芷和李浔荔两姐妹是先帝与庶人沈氏所生,昔日庶人沈氏得宠之时,她们姐妹二人是如何的趾高气昂,谁也不放在眼里。
谁又能料想,如今却沦落如此凄惨的境地。
程锦溪虽未亲眼看见二人惨状,可只听她们挨打的声音,心中就阵阵发凉。
此时张宽却转头看向她,笑着说道:
“这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些眼力见才对。若是两眼无珠,欺辱了不该欺辱的人,这便是前车之鉴。”
“锦溪郡主,您说是与不是?”
婵云见李浔芜脸色苍白,神色也病恹恹的,便知是任凭怎么问也是徒劳。
果不其然,张宽一走,她便遣散了其余宫人,只独留下了丹桂。
众人退下后,李浔芜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目光幽幽地望着远方。
远处宫殿灯火通明,是皇帝在仪明殿里夜宴群臣——今日是北狄使团来京朝觐新帝。
国丧期间,禁一切歌舞喧乐,于是只有几支箫管在宫宴上徐徐吹奏,晚风一送,令人感到无限悲凉。
歌舞喧乐虽禁,酒却是如何也少不了的。
然而李泽修饮醉后的真实样子,应该没有人会比李浔芜更加了解。
李浔芜低下头,沉声道:
“丹桂,那丸药……还剩下多少?”
丹桂站在她身后,踟蹰道:
“回公主,还剩下……三颗。”
李浔芜听罢,闭了闭眼睛。
自从她与陆卿时和离之后,李泽修一边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防范她防范地更加谨慎。
连带丹桂,出入皆有宫人监视,说话办事要字字谨慎。
想要再出宫配药,怕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
仪明殿内,一片灯火辉煌。
满朝文武身穿朝服,依照各个品级高低顺序而坐。
李泽修更是身穿朱红色绣金龙服,头戴前后十二垂珠冕冠,更显得仪表瑰杰,端若神明,纯然一派天子之气。
他坐于明堂之上,目光缓缓扫过宴上众人,除却朝中文武百官之外,更有几位面孔陌生的异族人,便是那今刚刚抵京的北狄使团。
使团为首的,便是如今北狄铎兰部的首领崇贤之侄崇介丘。
那崇介丘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生的五官轮廓深邃、线条锐利,俊美英挺,剑眉星目。皮肤不似寻常北狄人那般粗糙,脸上也没有依照北狄风俗蓄须。
除却略微高眉深目,一身异族打扮以外,整个人倒很符合大宁美男子的风范。听说他并不是纯种的铎兰血脉,而是先首领同一汉族女子所生。
其父便是大名鼎鼎铎兰部前一任首领崇元崎,曾经屡次带兵冒犯边境,最后被镇国公文悬挥剑斩杀。
而文悬,也在最后一役中,惨死于他们北狄人的毒箭之下。
大宁与北狄纷争数年,在这二人死后倒逐渐开始消停。
他们北狄受大宁汉化已久,倒是也讲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只不过,在崇元崎死后,左铖王崇贤便以崇介丘血脉不正之缘由,联合一众旧部造势,自己继位了。
那崇介丘空有一副威武高大的体格,内里却毫无血性,亲叔叔夺了自己的位,他倒也挺想得开,自此以后听之任之,俯首称臣。
这不,派他来大宁朝觐新帝,他便乖乖听话的来了。
李泽修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草包。
他与那崇介丘方一对视,那人便端起酒盏,笑吟吟地对他祝酒。
一口汉话说得倒是极好,几乎是听不出什么异族口音来,醇厚低沉的声线磁性悦耳,话里的内容也甚为讨喜,虽有些刻意,却不带谄媚。
李泽修眯眼盯着崇介丘那双灰蓝色的眼瞳,只觉得这人不似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简单。
人嘛,言语行为都可以伪装,可骨子的气场派头藏的再严实,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流露出来。
这人气场强大,眼神也极具侵略性,并不是什么寻常草莽。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后,便有几个大宁的臣子有些沉不出气,开始高谈阔论起昔日镇国公文悬于大破北狄军队,直抵铎兰部,斩杀首领夺取首级的英雄事迹。
是夜,霜华殿中,紫檀雕螭龙纹圆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膳食。从果品到菜馔,一应都是李浔芜最喜爱的。
就连茶水,也是她从前在宫中最常饮的“不知春”,香气高扬,入口苦涩回甘。
可是今夜李浔芜却未曾用茶,她有事相求,自然处处要取悦皇帝。
皇帝喜欢饮酒,更喜欢她陪他饮酒。
宫中御酒皆为陈年佳酿,李浔芜只吃了两盏,苍白之气尽褪,开始面若桃花,头脑也逐渐晕沉起来。
霜华殿里灯火通明,她眨了眨眼睛,对着面前的皇帝,竭力保持着清醒。
且说李泽修,他今夜特意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广袖直裾长袍,发间束了白玉冠,当真是身如明月、流水为姿。
这样一身装扮,较白日里那身威严的金丝绣龙袍更加平和近人,温润清雅的不似一位帝王,反倒是更像一位世家贵公子。
可是李浔芜依旧谨慎小心,不敢拿他当一位寻常公子看待。
尽管李泽修神色如常,动作如常。
他手持银筷,夹了一块鲜嫩的鲈鱼,仔细地挑了刺去,放到她面前的青瓷葵花小碟里,温言道:
“芜儿快尝尝,这是今日刚从松江运来的,最是鲜美,朕记得……你用鲈鱼是无碍的。”
李浔芜低声道谢,在皇帝寸刻不离的目光下,夹取那块去刺的鱼肉,送入了口中。
鲈鱼味鲜,几乎入口即化,味道的确很好。
只是皇帝那饶有兴致的打量眼神,却令她浑身上下不自在,再美味的膳食用起来也是味如嚼蜡。
且说今日,从面圣的那刻起,皇帝看她的眼神就怪怪的,虽依旧端着和煦的笑容,却总让人觉得哪里不一样。
究其哪处不一样,倒叫李浔芜哪里也说不出来。
她从前在宫中,一向是胆小谨慎,心思敏锐,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
宫里的人大多都有着好几副面孔,心里想一套,面上又是另外一套。李浔芜若不时时小心应承着,又哪里能安稳的活至今日?
只有她这个挂名皇兄,昔日的太子,今日的帝王,整个大崇最为尊贵耀眼的男子,总是令她看不透。
李浔芜今日进宫,原本是为了面见太后,好求她为驸马求情,谁知太后称病不见,出宫途中却被大太监张宽拦下。
本想着得见天颜,可以好好地为驸马陈情一番。
谁知话刚一开口,却被皇帝给制止住,又邀请她同用晚膳。
一拖再拖,直到现在,求情之言半句未说,自己却被灌了不少酒。
在此期间,李浔芜想要重提驸马之事,却都被皇帝巧妙地挡了回去。
此刻,李泽修又挥手屏退了左右侍宴的宫人,对着一直埋头不语的李浔芜缓声道:
“芜儿,总低着头作甚,脖子不酸吗?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啊……”
李浔芜闻声一僵,只能依言抬头,却垂着眼不敢直窥天颜。
李泽修打量着她白皙清秀的面孔,暗自感慨自己这位“皇妹”的美貌。
眉蹙春山,目颦秋水,兰芬灵濯,玉莹尘清。
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清艳至极。
无处不饱含风流,无处不楚楚动人,总令人恨不能抱在怀里藏一辈子。
偏生她还一副美不自知的姿态,穿戴打扮总往简单的来,越素越好,从不刻意出挑。
如此这般,反倒是如同那些未加雕饰的山川风物,天然灵动,更令人心折。
李泽修越看,越是心头瘙痒。
可惜此刻还不是时候,未到火候,只能稍稍压了压心思,淡淡开口说道:
“芜儿,你怎么如此安静,也不和朕说说话?”
李浔芜听罢,放下手中的银筷,垂着眼说道:
“臣妹素来不善言辞,只怕说出些话来,皇兄…是不爱听的。”
温吞,怯懦,守规矩。
一言一行都谨慎得滴水不漏,这便是端贞公主李浔芜。
可李泽修闻言,只在心里冷笑。
你不善言辞?
朕倒积攒了很多事情,想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例如,朕去往西南赈灾临行的时候,分明交代你要乖乖留在宫里等朕回来。
可你呢?
你为何不听朕的话?你为何要嫁人?你为何要辜负朕?
这些,了都得要有个说法才行。
李泽修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十分暧昧地笑了笑,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芜儿的嗓音好听,朕最喜欢听芜儿讲话了。”
李浔芜听闻此话,心绪稍平,故作娇怯地看了帝王一眼,见对方神色如故,方鼓起勇气道:
“既然皇兄如此说,芜儿便讲了,皇兄听了以后,可不许生气。”
李泽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即使知道她是抱有目的,却依旧被她这副姿态撩的不能自胜,只故作沉吟道:
“嗯,芜儿但说无妨。”
李浔芜低声恳切道:
“皇兄,自从逆王起势以来,驸马除了来宫中和我一同请安,便一直闭门谢客。他是绝对不会参与谋逆的……凡此种种,俱有人证,还望皇兄明察。”
李浔芜始终悬着一颗心,好不容易说完这番话后,便抬眼去张望皇帝的神色。
李泽修正眯起一双凤目盯着她,眼神陡然间冷了下来,那冰冷里又透着威严和高深莫测,任谁见了都会胆寒。
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凌厉的眼神看过她。
李浔芜心中害怕,只能垂下眼帘,不敢多看。
她踌躇两下后,又伸出手来去取桌案上的莲瓣型的白瓷酒壶,凑上前去为皇帝斟了一杯酒。
随后用那一双玉白小手捧起酒盏,对着他浅浅一笑,声音清婉道:
“手持金樽酒,且祝万岁人。皇兄此番苦尽甘来,荣登大宝,今后必定成就大业、彪炳千秋。臣妹……敬您一盏。”
李泽修见状,略微一怔,怔她的谦逊乖巧,也怔她的刻意谄媚。
可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何人,他的心上又像被人重重击了一锤,千般滋味无法言说,唯有无边无际的晦涩与嫉恨。
他微微颔首,伸手接过了酒盏,喃喃道:
“成就大业,彪炳千秋?朕所求的,不过是得偿所愿罢了。”
他这番所言,声音虽低,可李浔芜照旧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她听见也装作没有听见。
垂首敛袖,正想要归席坐下时,却被李泽修骤然拉住小臂,惊诧之间,就被带入了他宽阔安稳的胸膛,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李浔芜虽未经人事,但到底也嫁了人,与驸马月下花间的时候,也曾执手相依过。
夫妻之间的缠绵都是正常的,可如今皇帝抱她又算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她与皇帝之间还挂着兄妹的名分,就算没有这个名分,她一个有夫之妇,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也是不成体统。
若是让人看见,岂不是全都完了!
于是李浔芜当即便瞪大眼眸,也不管什么触不触犯天颜,只猛地身子一缩,企图从皇帝左边手臂的空隙处逃出去。
谁成想却正好落入他的算计,李泽修手臂一紧,掌间一扣,铁箍似的禁锢住了女子的细腰。
“皇兄,你别这样!快放开我!”
李浔芜涨红着脸低斥道。
李泽修却不理会,空闲的那一只手抬起,去拨弄她脑后的如瀑青丝,享受着指尖光滑若丝缎的触感,甚至还捧起掌中的头发凑到鼻尖上去仔细嗅闻。
这一番动作下来,和那些花街柳巷的浪荡子弟的行径,几乎如出一辙。
不同的便是,李泽修气派尊贵,神情几近虔诚,故而没有那些轻浮作弄之态。
可李浔芜依旧被他吓住了,她噙着泪光哀求道:
“皇兄你吃醉了酒,求求你,放手吧。”
这一番雨打梨花、露欺海棠之态,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
可李泽修却像是被逗乐了般,笑着道:
“芜儿这么害怕做什么?你觉得,朕还能…吃了你吗?”
“至于这戏弄二字,啧啧,这可真是冤了朕,倘若要真的说戏弄,也该是芜儿你…先戏弄了朕啊。”
李泽修却不为所动,依旧看好戏一般朝着屏风处瞧去。
他似是捂累了,于是便松开了手,松之前凑至李浔芜的耳边吻了吻,轻声道:
“嘘,芜儿乖,莫要再出动静了,否则,朕就把屏风推倒。”
此时李浔芜被他拦腰抱在怀里摸弄,李泽修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衫,可他自己却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不见任何端倪。
李浔芜瞥了一眼自己不堪的形状,自然是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屏风那处,陆卿时隐忍的痛呼声渐渐变小,显然快要支撑不住。
李浔芜听着连绵不断的抽打的皮鞭声,只觉心口处无比锐痛,仿佛那刑罚是施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抓住李泽修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凄然地看向他,眼神里尽是卑微的哀求。
李泽修却不为所动,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后,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李浔芜无法,只后悔自己当初一时私心,妄想要借由婚事逃离皇宫,逃离李泽修的掌控,谁知不成,反倒是害了陆卿时。
李泽修最是反复无常,先前分明同自己达成了交易,如今却又做出这般行径。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令他满意的话,陆卿时自然是凶多吉少。
李浔芜松开皇帝的手,将自己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而后挣脱他的怀抱,摔跪在地上。
恰巧此时,屏风外的主审官已经令刑吏停止了鞭打。
长长的皮鞭上,已经沾满新鲜、斑驳的血迹。
诏狱之中的刑吏几乎都会得一手好功夫。
有的情况下,他们只轻飘飘地用刑具抽打个十几下,犯人虽然表面上没有大碍、不破皮流血,暗地里却伤筋动骨、震碎脏腑。
过几日后便一命归西。
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
有的情况下,看上去抽已经了三、四十鞭,虽然动静很大,犯人也很痛苦,可却都只是些皮外伤,并不伤及性命。
显然陆卿时所经历的是后者。
主审官捧起盖碗,淡淡喝了一口清茶,指挥狱吏把长鞭挂回原处,而后又让他另取了一副拶指的夹板。
对着遍身血污的陆卿时悠悠问道:
“驸马都尉,本官再问你一遍,这勾结逆王之事,究竟,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受公主指使?”
陆卿时缓缓抬起头,抖着发白的唇道:
“公主…她没有谋逆,臣亦没有——”
“此等冤屈,臣与公主,皆是万不能认!”
随后,陆卿时就用他那一双即使是瞪人,也显得格外温和的眼瞳,死死盯着那架屏风,一字一句道:
“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
那主审官似乎有些惊叹于他的骨气,牵扯谋逆案的人物众多,其中不乏有世家贵族与清流文臣。
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以及那些高谈阔论的读书人,用刑之前都是大义凛然地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可但凡是挨上一顿鞭子后,几乎没有一个不求饶的。
可这陆卿时看上去文弱,却也有几分傲骨,倒是始终如一不肯求饶。
也算是难得了。
虽如此,可那官员一想起皇帝的授意,又不得不狡诈道:
“驸马都尉,你可要想好了,谋逆之罪非同小可,若是执意一人担下,你陆家上上下下,可就要全部遭殃了!”
果然,陆卿时听闻此话,脸色瞬间又变得煞白。
主审官见这招管用,又继续添油加醋道:
李泽修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挨打的那半边脸,默不作声,只对着李浔芜招了招手。
李浔芜全身发抖,桃花似地眼眸又泛出一连串的泪来,她非但没有根据皇帝的指示上前,反倒是后退几步,转身就要跑。
李泽修紧追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拖了回来,被打了的半边面皮开始抽痛起来,便在她耳边冷笑道:
“居然敢动手打人,可真是脾气见长啊!”
李浔芜害怕的厉害,她用尽力气拉开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疯狂喊叫道:
“你放手!放开我!”
李泽修却十分不耐烦道: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打完了朕,就想着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这一巴掌,你要怎么补偿朕!”
李浔芜无力地垂下头,十分痛苦地低语道:
“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一切都干净了——”
李泽修只当她是在说气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还在火辣辣生疼的半边脸,斥责道:
“莫要胡言乱语!你打了人,你还有理了?若是再不识抬举,当心朕……”
他话还未说完,李浔芜便一把挣开他的怀抱,直直朝着那灌满泉水的浴池冲了过去。
李泽修恍了一下神,待他反应过来后,便想要冲上前去抓,孰料竟然晚了一步,只抓到她那片柔软丝滑的寝衣衣袖,还如同流水一般从自己指间滑了下去。
李泽修眼睁睁的看见她跌落下浴池,整颗心都在停止颤抖,只觉得一腔未曾尽兴的热血都给吓得凉透了。
却说李浔芜抱着必死之心往那池子里面一跳,直砸出一个大水花来。
她手软脚软,眼前的所有白光都在一瞬间黑了下去,温热的泉水灌进她的眼睛鼻腔,强烈的濒死感瞬间侵袭上来。
很快,很快就能够解脱了……
再醒来时,耳内听到的全是杂音,眼前也白茫茫地看不分明,她分辨不清自己是否已经身故,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李泽修被吓得肝胆俱裂,将她捞出来后,人已经意识不清。
他慌了神,只能一手怀抱着她,一手去拍击她的背部。
如此拍击了三十来下,李浔芜才吐出一大口水,开始不停地呛咳起来。
李浔芜闭上眼睛,只觉呼吸十分艰难,咳得愈演愈烈,她无力地靠在皇帝怀里,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李泽修被她这般吓得说不出来话,当下也不管两人衣衫凌乱,只一把扯了池边榻上的袍子将人裹起来,便颤声道:
“芜儿,你别害怕,朕…朕这就去寻太医来!”
李浔芜睁开眼眸,对自己没死这件事情感到无比愤恨,她听见皇帝扬言要去寻太医,不禁又想起自己今夜窥见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算了。
人既然没有死成,这点子丑事又何必闹的人尽皆知?
于是便一把拉住皇帝的手臂,声音凄厉地打断道:
“你,你不要去寻……咳咳咳……若是寻来了人…我便…我便再跳一次!”
李泽修脸色铁青,愤愤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寻死觅活地威胁朕!好啊,你若真的想死,朕纵然又三头六臂,也管不住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起那咳的不停地人来,一下又一下地为其拍背。
一边拍着,一边反击道:
“只不过——你若是死了,朕了不得要多寻些倒霉鬼来为你陪葬!那什么陆家的,一个也别想逃!还有服侍你的那个丹桂,和那个从小照顾你的乳娘,还有……”
可保不齐也突然起了作弄之心,想要戏耍她取乐。
看来她今日真不该出来的,果然,只要一出来,就没有好事。
李泽修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姑娘,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父皇专宠后妃,无心朝政,他代理政务这些年,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不听话的人。
宫中人人皆知他的脾性,便是那最盛气凌人的安王李泽仲,也不敢当面忤逆他。
这小姑娘,虽然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有几分刚硬,反差之下,倒更让人觉得可爱。
端贞端贞,如此而言,倒也还算得配的上这个封号。
李泽修愈发起了心思,板起面容,故作冷肃道:
“孤只说最后一次,过来!”
这架势一出,莫说是丁点大的小姑娘,便是那些年近不惑的太子属官,也要被震吓得唯唯诺诺。
果然,李浔芜被他这一嗓子给吓得不轻,垂下脑袋僵硬半晌,才轻抖着身子走了过去。
啧,看上去犟得不行,居然也会审时度势。
李泽修满意一笑。
待李浔芜走近后,他眼疾手快,一把扯出了她怀里的东西,又把自己的手炉塞了进去。
而后才细细再研究那东西。
李浔芜却如同捧了个烫手山芋,慌忙将那鎏金手炉放到了桌案上,而后求饶道:
“太子殿下,那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玩物,请您把它还给我吧。”
李泽修将那所谓玩物对着亭上悬挂的灯盏照了照,方才发现是只缝制的布老虎。
布料柔软,针脚细密,老虎肚子上还用红线绣了个“挽”字。
可从那些斑驳的补丁中来看,显然已经有了年头。
他啧了一声,随后叹道:
“啧,原来你会说话,不声不响的,孤险些以为你是个哑巴。”
说着,又笑道: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玩这个?”
再然后,又指着那几道较深的印子问她道:
“你看看,这些又是什么,该不会是你的涎水吧?”
总是听不见回答,李泽修才低下头看她,却忽然发现,李浔芜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小小的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原来是在落泪。
李泽修头一次见到像这么大的女孩子哭泣,居然是没有一点儿声音的。
他的那些皇妹,但凡受了一丁点委屈,哪一个又不是在皇帝和自家母妃面前哭的嚎天动地,要死要活的。
作天作地,真是令人生厌。
对比之下,李浔芜安静的哭泣,反而更加惹人怜惜。
于是,太子殿下面对这样的哭泣,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将布老虎飞快塞回李浔芜的怀中,连同那个手炉一同塞进她的怀里,而后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
“跟着你的那些人呢,都去了哪里?怎么让你一个人穿的这么单薄就往外面跑?”
李浔芜不说话,只摇了摇头,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布老虎和手炉上。
那落在炭火上的泪水将银丝碳给激的呲啦呲拉响,落在布老虎上的泪水却无声无息,只洇染下点滴深痕。
看来那些印迹并不是什么涎水,而是泪水。
李泽修心想。
他虽不问后宫事,却也听说过文家的孤女在宫中处境艰难。
父皇独宠沈贵妃,每日除却去她的宫殿过夜以外,就是自己待在长生殿里空对那张女子画像。
母后自从被沈贵妃夺去掌理后宫的权力后,也终日不问闲事,只一心要给他寻觅出身高贵的太子妃,总想拉拢些有势力的世家官宦。
正在此时,她的肚子又开始咕咕的叫起来。
声音虽不算大,可在这寂静落雪的冬夜,显得格外刺耳。
显然,太子也听见了这声音,侧头看向她。
李浔芜羞愧的满脸飞红,只能低下头再次告罪。
一只糯米凉糕却突然被递到了她的嘴边,李泽修面无表情的看她道:
“吃吧。”
李浔芜抬眼,在太子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觑见了几分怜悯。
她垂下眼睛,将心里所有的自尊都压下,迟疑地想要用手去接那块米糕。
太子却忽然移开了手。
李浔芜愕然看他,太子却面无表情,重新将米糕递至她面前。
李浔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低下头,心里有些不太情愿的感觉,片刻后,又抿了抿唇,在心底自讽了一声,下定了决心似的,闭着眼眸凑上唇齿,去噙那块米糕。
太子仿佛对她无比乖巧的样子极为受用,表情也瞬间柔和了许多。
他乐此不疲,将下剩的那些糯米凉糕一块块喂给她。
糯米本就口感胶黏,不好消化,兼之又早已凉透,故而吃多了以后,胃里面总感觉不舒服。
可既然太子喂她,李浔芜总不能拂他的兴。
只得全部吃下。
远处有穿着朱红色葫芦锦的宫人们提灯上前,李浔芜受惊一般往太子身后躲去。
李泽修抬手,那队人便停在了亭子外面五六步的距离。
“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传您去德乾宫观灯。”
为首的张宽恭敬地说道。
李泽修淡淡应了一声,转头对躲在他身后的李浔芜道:
“你跟我一起去。”
李浔芜蓦然睁大了眼睛,对着他使劲的摇了摇头。
李泽修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再次问道:
“你去不去?皇妹?”
姿态高冷,似乎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李浔芜心中天人斗争,手指反复捏了捏衣角,半晌之后,才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袖边。
李泽修满意一笑,才将她揽过去,笼在了自己的白狐大氅之下。
后来,太子便同皇帝皇后请了旨,要自己亲自教养端贞公主。
皇后便以他监国事多为由,接过了教养李浔芜的职责。
从前欺辱她的那些皇子公主虽多有不忿,可碍于太子殿下,谁也不敢当面表露出什么,此后虽也总和她过不去,却也在人前收敛了许多。
自此,李浔芜才算是真正过上了太平的日子,这全部都要仰仗和依赖李泽修。
宫中人转了风向,人人都开始称赞太子,说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李浔芜起初也这样认为。
可时日久了他才发现,太子救她帮她,不是因为她可怜,而是因为,她听他的话。
刚被皇后教养的那段日子,太子日日都来给皇后请安。
请安完毕后,他会走到偏殿,把李浔芜抱起来,掂一掂她的重量,再考校一番她的功课。
临走时,会再命令她好好吃饭,好好念书,若是下次再来抱她考她,若是轻了或是回答不对,是要挨罚的。
虽然严苛了一些,可大事小情,无不安排的稳当妥帖,当真如同一个好兄长的模样。
可事情渐渐便有不同,随着李浔芜年龄的增长,李泽修对他的管教愈发严苛,有些事情甚至很不合常理。
例如,他会为了她去参加有很多世家子弟在场的春日宴而大动肝火,把她圈禁在殿中两个月不许出门。
屏风外的官员见陆卿时依旧不肯松口,便下令去用拶刑。
陆卿时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李浔芜登时脸色刷白,重新端跪地上,急切地在青石地上叩头。
只才叩了几下,额前就一片红肿,轻薄的肌肤下,似乎还渗出了一些血丝。
李泽修眼神阴鸷,一把扯起她抱在怀中,凑她耳畔咬牙道:
“凡是经审之人都是要受刑的,便是王公贵族也不例外,为何独他陆卿时不行?”
“当日朕一路从西南返回京城,路上处处埋伏,九死一生,身上有无数伤痕,也从未见你心疼过啊!”
李泽修越说越气,妒火中烧,直烧的他摧心折肝。
他一直知道李浔芜的自私,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别人的生死她从来都不会管。
这些年,无论自己对她怎样好,得到的也不过是皮面上的关心与顺从。
这一点关心与顺从,也不过是基于她对自己的畏惧。
李泽修却总是自我安慰,只要自己一直手握权柄,即使是畏惧,她也只能乖乖待在自己身边。
可没有想到的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个陆卿时,同自己闹来闹去。
于是便狠厉道:
“李浔芜,朕警告你,再敢为他求情一句,信不信朕立马下令将他处死!”
李浔芜听见此话,狠狠打了个颤。
她被牢牢禁锢在李泽修的怀里,力道之大,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耳畔是李泽修低沉可怖的话语,屏风外传来陆卿时受刑之时的痛呼声。
她血气都凝滞了起来,眼前有些目眩,急促吐息了几口,垂泪道:
“不必等半年之后,我现在…我现在就同他和离。如此,陛下可还满意?”
李泽修听罢,妒恨的心绪才稍稍平息。
他唇角微勾,又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闻着李浔芜的发丝轻笑道:
“这回可是芜儿自己自愿说的和离,过后,莫要再说是朕吓唬你说的。”
李浔芜闭眼,无力道:
“陛下说的对,是臣妹自愿的。”
李泽修赞赏似地摸了摸她的后脑,从她的鬓角鼻梁一直吻到唇角。
经过脸颊时,却突然感觉到几缕冰凉的湿意。
李泽修捏住她的下巴,阴阳怪气道:
“既然是自愿的,那你哭什么?”
李浔芜听着屏风外的惨呼声,说不出来话,只垂泪摇头。
李泽修伸手抹去她的泪,却是越抹越多。
他看着李浔芜的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般掉落,心上一片烦躁,凑近呵斥道:
“不许再哭了!”
李浔芜泣不成声道:
“让他们…别再用刑了好不好,他是个文人,经不住的,我…我都已经答应和离了啊。”
李泽修凉声道:
“呵,他经不住?可是朕心里的气还没有出完,不找他发泄,又要找谁?”
李浔芜瑟缩一下,认命道:
“冤有头债有主,陛下若是还不解气,要杀要剐,便冲我来吧。”
李浔芜能说出此话,心底里自然是料定皇帝暂时不舍得对她动手。
她故意激怒他,用的便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好彻底结束这场残酷的闹剧。
果然,李泽修听罢,紧紧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布满细密的血丝,看上去颇为骇人。
“好啊,既愿做苦命鸳鸯,朕便从了你的心愿。”
说罢,便就着拦腰抱她的姿势蓦然起身,“砰”的一脚将那架用来遮挡的屏风踹倒。
屏风外安坐的三个堂官皆被吓了一大跳,渗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后,便头也不敢抬的转身跪倒,颤声道:
张宽见皇帝急成如此模样,便知是出了大事。
事关皇帝私隐,他不敢假手他人,只能自己一路飞奔至了太医院,将正在配药的郑院判给提溜了出来。
郑院判年近花甲,头发早已花白,医术精湛自是不用说,难得的是最懂得审时度势,只效忠当朝天子。
所以才历经三朝,又深受每一任皇帝的信赖。
他提着药箱,一路被张宽拉着小跑,早已是气喘吁吁,不由得出言道:
“张大总管,您慢些跑,老朽年迈,不比您正当壮年。”
张宽瞪了他一眼,咬牙道:
“您别废话了,此事最是慢不得。趁着还没到地方,咱家再交代您一句,您一会儿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便只当自己瞎了聋了,专心诊脉就行。”
郑院判一听,便知事关重大。
如此,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霜华殿。
郑院判刚一走进内殿,便看见皇帝坐在床边,手里面揽着个清瘦娇弱的女子。
他耳边响起张宽的嘱托,不敢多看,只得低下了头,只见地上还丢了好几块带血的巾帕,看起来十分骇人。
“无须行礼,快过来看看。”
李泽修一声令下,郑院判便手提着药箱走了过去。
李浔芜依旧昏迷不醒,皇帝搂着她,皱着眉头沙哑道:
“她的鼻子流血,流了好多血,过了很久才止住……”
郑院判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怀中的女子,他在宫中数年,一眼便识得是端贞公主,心中登时掀起惊涛骇浪。
可面上却也得平静如水,出言道:
“陛下莫急,待微臣诊脉。”
李泽修应了一声,伸手将女子的衣袖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臂,而后又撕下自己龙袍内侧的薄纱,搭在李浔芜的腕间。
郑院判毕竟年事高,宫里面风风雨雨的事情也见识过不少,他从前也耳闻过一些皇帝同端贞公主之间的蜚短流长。
如今一见皇帝这般痴缠情形,心下便了然几分。
于是眉头紧锁,隔着那块薄纱,郑重其事地搭上了端贞公主的脉息,片刻后,出言道:
“阳气亏损,气血两虚,是本就有不足之症;兼之脉象沉细无力,唇色苍白暗淡,是为长久思虑导致肝郁;心血不足却又气血翻涌,是为寒症在身却又虚不受补。”
“敢问陛下,公主近日是否用了大量的人参灵芝等滋补之物?”
李泽修眼神黯淡,回答道:
“是用了许多,可那些东西,难道不是最滋补强身的吗?”
郑院判点点头,道:
“人参灵芝,的确是大补之物。只不过,端贞公主体质孱弱,虚不受补,像这样大补的珍品,若是长期大量用她的身上,便成了极为凶猛的虎狼药。”
“不仅是没有益处,反倒是于心脉有损啊。以微臣之见,往后,切不可再滥用了。”
李泽修听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原本想着,多用些珍贵的补品来给李浔芜养养身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反倒是害了她。
郑院判动作娴熟,趁着皇帝愣神的功夫,迅速往李浔芜的身上施了几根针。
取下针后,又开始取出纸笔写药方,一边写,一边斟酌着说道:
“陛下,公主一直体质虚弱,长期多虑多思,且又有旧疾在身,应是好好休养为妙,尽量不要再受什么刺激。”
说着,又眼珠一转,低声道:
“至于说,那种事情,更是不可过于频繁,过于激烈,还望陛下切记。”
李泽修闻言后沉默半晌,眼神凛然地看向他,淡淡道:
“朕知道了。郑院判,你医术最是高明,朕的皇妹就托给你好生照料了。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说,怎么做,想必也都清楚。”
郑院判闻言,忙欠着身子应下,出言道:
“臣明白,陛下放心便是。”
郑院判开出了药方,亲自回了太医院抓药。
张宽又暗自叮嘱了婵云,命她亲自煎药。
此时丹桂却冒了出来,憋着眼泪质问道:
“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煎药?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她又病倒了吗?”
张宽见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无奈道:
“咱家的小祖宗哎,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这里正乱着呢,小玄子快把她带下去!”
小玄子听到后,走上前去拉丹桂。
丹桂侧身一躲,径直便往内殿的方向又去,边走边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公主?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陛下又……”
话未说完,便被张宽一把捂住嘴。
“你这个蠢丫头!可消停会儿吧,陛下现在正心烦呢,你往枪口上撞什么撞啊?”
丹桂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猝不及防地开始哭了起来,呜咽道:
“一定是…一定是陛下又欺负了她,你们…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她。”
张宽气的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甩着手指叮嘱道:
“你要是真心为了端贞公主想,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你听没听懂?!”
丹桂一时心急,此刻也自知失言,后悔不已。
却也只愤恨地瞪了一眼张宽,而后转身跑了出去。
张宽见状,只叹了口气,转过头依旧去忙差事。
婵云煎好了药,呈在青瓷小碗里面,端着戗金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去内殿。
刚想绕过屏风,却看见皇帝正半跪在脚榻上,手里拧着热巾帕,正在给端贞公主擦洗身子。
她深吸一口气,连忙悄声退回云母屏风后,轻声道:
“陛下,药煎好了。”
李泽修扔下手中的巾帕,将新换上的寝衣给女子拢好,坐上床榻轻轻将李浔芜抱在怀里,方才开口道:
“端进来吧。”
婵云不敢耽误,忙端着药上前,高举托盘跪在地上,不敢多看。
李泽修伸手,去拿青瓷碗中的小药匙,吹散热气后,便对向怀中人那苍白干枯的嘴唇。
无奈李浔芜在昏睡之中也紧咬牙关,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丝毫不肯松懈一二分。
眼见着汤药送不进去,李泽修无法,端起药碗便自饮半口,而后再捏紧她的下颌,就这般唇齿相贴的送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一入喉,李浔芜被呛得不轻,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却依旧没有苏醒过来。
她蹙紧眉头,紧紧闭着眼眸,一副怯弱之态,李泽修心头瞬间冒出阵阵酸楚与怜意。
心头的妒恨与怒火早已一干二净,皆被后悔所取代。
于是暗恨自己的鲁莽,不该在气头上对李浔芜动粗,还没头没脑地说出了那些伤人的话。
李浔芜自幼体弱,心思又最是敏感,别人说的什么话都往心里拾,做的什么事心里记。
今日陆壬闲那个不长眼老家伙闹出这么一出,她听到了风声,心中定然害怕,再怎么同自己理论,也合该让着她才对。
李泽修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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