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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道士:娶蛇妻,镇百诡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面对爷爷的询问,张道一看了一眼张老道。
张老道没有迟疑,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爷爷跟前。
这一举动都给我爷爷吓懵了,慌忙就去搀扶,张道一却拦住了他开口说。
“让他跪着,这事是他失职造成,有因岂能无果。”
云山雾绕的话,让我爷爷更手足无措起来。
张老道随即也说出了前因后果。
一切得从我父亲偷偷进老坟山采药说起。
老坟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山。
山上飞禽走兽、奇珍草药很多,但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山里头有山妖,就出不来。
这可不单单是传闻,几年前我奶奶他们村就有一伙采药不信邪结伴进山。
结果十个人就回来一个,至今还是疯疯癫癫,逢人就说老坟山里有妖怪。
那之后不久距离老坟山最近的村子门头沟,就建了个靶场,有一支中队常年驻守。
附近也给用铁丝网围住,就更没人进老坟山了。
我爹第三次从老坟山回来后没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念叨家里藏着蛇要害死他。
其实就是我爹第三次进老坟山时,恰恰碰到白蛇渡劫。
没抗住煌煌天威的白蛇,逃到我爹躲雨的山崖下,开口求助。
我爹当时吓坏了,惊慌中举起柴刀砍了一刀。
“许老哥,其实许强第一次偷进老坟山我就碰到了,怪我贪杯喝了他一壶米酒,想着让他去山脚采药不会有危险,便默许了。”
“这事终究是我失职造成。”
至于张老道为何会说,这是他失职造成,这跟张老道的真实身份有关。
不过这些他没跟我爷爷细说。
包括张老道躲着不见我爷爷,也和他的身份有关。
并非是张老道避而不见,是张道一得知我家这事后上门问罪。
按张道一的想法,今晚山精鬼怪前来我家,白蛇势必乘机夺我肉身,届时他便会乘白蛇虚弱出手诛杀。
我自然也会跟着一命呜呼。
是张老道以命相劝,才让张道一等到最后一刻。
这也是张道一斩杀那只狐妖后,为何会说总算没错付,不然今夜他不止杀一头狐狸。
“许老哥这便是你家此劫的因果,终归是我失职。”
跪在爷爷跟的张老道低着头,一脸自责。
没等爷爷去扶张老道起身,张道一便开口道。
“许先生,还有一事得向你说明。”
“这孩子妖灵在体,日后注定三年一灾、九年一劫,且会受妖灵影响,难免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如今我师兄弟二人,想收他为徒,带他入玄门修行,一来能护他周全,二来能引他走上正道,不至于被妖灵影响,行差踏错。”
在爷爷眼中,即便我不会受三灾九难所累,张老道师兄弟那也是妥妥的活神仙。
不管给他们谁做徒弟,都是福分。
爷爷应下后,张道一便让爷爷选择他师兄弟其中一人做我师傅。
这下让爷爷犯了难。
要说气派、手段,张道一明显比张老道强得多,可张老道对我家有救命之恩。
总之爷爷是谁也不想得罪。
见爷爷左右为难,张道一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师弟你且起身,让孩子自己选择。”
听到这话,爷爷也赶忙将张老道扶了起来。
随后张老道、张道一一同走到床边,站在我跟前。
当时还在襁褓中的我,也不怕生,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最后我看向了张老道。
见此一幕,张老道大喜,张道一则是一脸苦笑。
“到底是山精野怪,还真记仇。”
其实当时不是我选了张老道,是我体内的白蛇妖灵选了张老道。
“师弟那孩子便交托与你,务必好生教导,今夜我虽斩了那狐妖,但此间之事并未了结,你切记妥善处理。”
“此外你种下的因,这果理当你自行承担。”
留下这一句格外意味深长的话后,张道一便离开了我家。
我也正式成了张老道的徒弟,爷爷说我还没取名字,让张老道给我取个名字。
张老道冥思苦想半天,一拍大腿说这孩子娶了白蛇,你家又姓许,不用想了就叫许仙。
就在爷爷他们以为总算雨过天晴,一切都要好起来时。
麻烦却接踵而至。
先是不少村民来我家讨要说法,说我爹诈了尸,搅的村里不得安生。
咬死不少家禽不说,早晚会像咬死杨四媳妇那样,咬死他们。
爷爷刚赔完钱,送走那些家禽被我爹咬死的村民。
杨四就红着眼睛提着菜刀冲进了我家,二话不说见人就砍。
要不是张老道眼疾手快、身手了得,一脚踢掉菜刀。
我妈当时脑袋就没了。
等张老道把杨四制服在地后,我妈这才缓过神来,她哭着说。
“翠芬被强子害死这事我们家认,你今天非要带条命回去,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我求你能不能等我孩子满月。”
爷爷、奶奶听到动静也忙跑了过来,一看地上菜刀,老两口也是一个劲叹气抹眼泪。
农村人都朴实,尽管我爹死了一个多月,爷爷他们还是觉得杨四媳妇的死,是我们家的责任。
就在我爷爷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
张老道却松开了杨四,开口就问。
“是你媳妇让你来报仇的吧?”
这话听得我爷爷他们忍不住一哆嗦。
杨四媳妇已经死了一天一夜,如果是她让杨四来我家砍人,那岂不是冤魂不息?
然而杨四接下来的反应,更让人细思极恐。
五大三粗的杨四,被张老道这一问,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直哆嗦,满脸惊恐。
再三追问下,杨四终于开口说出了缘由。
昨天早上杨四带着亲戚朋友抬着尸体到我家讨要说法。
尸体突然起尸,把所有人都快吓破了胆。
杨四好说歹说亲戚朋友帮着把尸体送回去后,也没人敢留下帮忙。
到今天为止,尸体还在门板上停着,灵堂都没扎。
就在昨天晚上杨四梦到了他媳妇,梦里他媳妇一直说自己死得惨、死的冤,要杨四给她报仇。
如果杨四不给她报仇,就拉杨四下去陪她。
早上杨四被这噩梦吓醒,睁开眼就看到他媳妇的尸体站床头,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杨四当时吓得尿了裤子。
我爹诈了尸,他不敢去找,最后就提着刀冲来我家,想着随便砍死一个,也算报仇了。
“梆子叔,我…我是吃喝烂赌,但我哪敢杀人呐!”
“我没办法!没办法!我要不来,翠芬她…她就要拉我下去陪葬啊!”
在此之前我们家和张老道从无交际。
甚至李婆婆不提,爷爷他们都不知道张老道这号人。
张老道却说,这事他有责任。
爷爷当时都怀疑莫不是这张老道背后施了什么邪术妖法,引来那些蛇祸害我家。
仔细一想,又前后矛盾。
若真是张老道背后使坏,他又何必来帮忙?
为了钱?
当时不止我家,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穷的叮当响,不可能榨出油水。
张老道也看出我爷爷眼神里的猜忌,他叹了口气说道。
“先让我进屋看看,个中因果以后我会给你个交代。”
等进屋一看,张老道也是脸色大变。
我妈在床上抖个不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双手不停朝空气撕扯。
一会咯咯笑、一会又嚎啕大哭。
旁人一靠近,她立马跟蛇似的直直昂起头死死瞪着。
冷冰冰的眼神让人一对视心里头就打哆嗦。
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张神仙求您赶紧给想个法子吧!”
张老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爷爷,从怀里拿了一串兽牙编织的项链递给李婆婆。
“我不便靠近,劳烦你给她戴上。”
看到那兽牙项链,我妈冰冷似蛇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忌惮。
项链戴到脖子上后,我妈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看管用爷爷奶奶、李婆婆都是心头一喜,赶忙准备给我妈接生。
张老道却拦住了他们。
“先别忙活,她不罢休,这孩子生不下来。”
这话听的爷爷他们后背发凉。
当时屋里除了他们和我妈之外,那有张老道口中说的那个她。
张老道也不解释,只是让爷爷赶紧找三炷香、三张黄纸。
“你们踏实在屋里待着,不管听到啥都不许往外看,更不许出门!”
拿上香纸张老道出了屋。
屋外雨越下越大,天黑的像是要塌下来。
爷爷他们谨记着张老道的交代,不敢往外看一眼,只是听到外面张老道在大喊。
“许家小子毁你法体不假,他的命你已经拿去,一报还一报。”
“你还在此兴风作浪,非要许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张老道刚喊完,院子里莫名其妙刮起大风。
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从门缝灌进来的风,带着很大一股腥味。
呼呼的风声里头像是有野兽咆哮、又像是很多人在嘶吼,隐约还有打斗声。
过了一会打斗声没了,爷爷他们听到张老道在跟什么人交谈。
诡异的是爷爷他们当时并没有听到第二个声音。
渐渐地风停了。
张老道推门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嘴角还带着血。
他抬手打断想开口询问的爷爷,神色复杂的看向我妈。
“许老哥我输了,你儿媳临盆在即,再拖恐怕真要一尸两命。”
“眼下想保住他们母子只有答应她的条件。”
“她…她是谁啊?啥条件?是不是还想要我家一条命,那就拿我的命给她!”
张老道告诉爷爷找上我家的是一条渡劫失败的蛟蛇,现在那蛟蛇没了躯壳,只剩下妖灵。
而那蛟蛇得条件便是嫁给还未出娘胎的我,与我同用肉身,助它重修道行。
但山精野怪心性不定,蛟蛇的妖灵刚刚附在我妈身上,折腾我妈,就是想找机会夺我肉身。
一旦应下,蛟蛇不守承诺。
那我生出来是人是妖就很难说了。
即便我生下来是人,妖灵入体,也马上会引来很多想食我血肉夺蛟蛇妖灵的山精鬼怪。
届时依旧是生死难料。
“许老哥,你要愿意冒险一搏我尽力护持,你若拒绝,那今天......”
最后一句话张老道没说出口,但言外之意爷爷也听懂了。
不答应,那今天就得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沉默许久后,连猜拳都不会的爷爷,这辈子第一次下了赌注。
赌他孙子生出来是人,不是妖。
在爷爷开口应下的同时,我妈撕心裂肺的痛叫起来。
我顺利生了下来。
只是等看到我的模样后,爷爷他们慌了神。
刚出生的婴儿,眼神应该很纯粹,我的眼神却透着冰冷,像蛇一样,前胸后背还长着一层白鳞甲。
“张神仙你看这?”
张老道一言不发,走上前拿左手逗着我,右手紧紧握着古剑。
见我一直不哭,张老道眼睛眯了起来,手中古剑不着痕迹往上一提。
气氛紧张万分之际,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老道持剑的右手立马垂了下去。
“这孩子会哭,是活生生的人,这模样倒也无伤大雅。”
“体藏妖灵,日后这孩子也必然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无需惊慌。”
爷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抱着我拉着奶奶就给张老道和李婆婆跪下磕头。
至于张老道和这事有何干系?他又是怎么未卜先知,提早匆匆赶来帮忙。
沉浸在喜悦中的爷爷早抛到了脑后。
李婆婆帮着我奶奶烧了热水,替我洗了澡裹上被子。
外头雨也停了、堵住河道的蛇群不见了踪影,暴涨的河水很快退了下去。
叮嘱李婆婆回去以后不要透露今天的事否则会对她不利后,张老道就让爷爷送李婆婆先回去。
已经把张老道当成神仙的爷爷,也就打消留李婆婆吃饭的念头,准备过些天准备礼物登门致谢。
等爷爷送完李婆婆回来,刚想招呼奶奶杀鸡宰鸭招呼张老道,却被张老道拦了下来。
“饭怕是来不及吃。”
“这孩子体藏妖灵,定会有山精鬼怪来争抢,今日来的匆忙我得赶回去拿些东西。”
爷爷这才想起来,张老道一开始就提过这事,便赶忙追问张老道这如何是好。
张老道交代了爷爷三件事。
第一从今日开始直到他回来,谁敲门都不能应门。”
第二村里无论谁打听今天我家里是不是添了丁,都得闭口不谈。
第三千万不能带我出门见人。
“务必牢记这三点,若犯了忌讳必有大祸,恐怕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再三叮嘱后,张老道交给爷爷一道黄符,让贴到院门头上,说可以暂时挡一挡。
张老道一走,爷爷、奶奶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炖了鸡汤给我妈喂下,爷爷让奶奶在屋里照顾我们母子。
他自己拿了家里铡猪草的铡刀,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守着。
一直守到深更半夜,也没发生啥怪事,稍微放下心的奶奶出来催爷爷回屋休息。
没等爷爷起身,老两口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爹娘我快饿死了。”
“快让我进屋!”
听清楚门外的喊声后,爷爷身子一颤铡刀都掉在了地上,奶奶更是如遭雷击,恍恍惚惚念叨。
“强子!是强子回来了!”
奶奶念叨着就要去开门,爷爷缓过神赶忙一把拽住奶奶,带着哭腔指着堂屋里吼。
“你回头看看屋里头挂的啥?”
奶奶颤颤巍巍回头朝堂屋里一看,墙上挂着我爹的遗像。
可院门外,我爹一直在叫门。
第二天,奶奶早早出了门,想亲自去大牛家赔礼道歉。
化解之前因为我当众指责大牛两口子不孝顺闹出的不愉快。
可奶奶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等村里人发现跑来告知,我们赶到现场,看到奶奶的死状后,我是怎么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奶奶淹死在了路边水深不到一寸的沟里。
不到一寸深的水是什么概念?
别说成年人,恐怕就是婴儿掉进去,也能自己扑腾出来。
奶奶的身体也一直很硬朗,并没有什么隐性疾病。
师父早些年也亲自给我奶奶算过命,说奶奶她纵使不能长命百岁,也一定是寿终正寝。
可奶奶现在压根就不是寿终正寝。
她的死完全就是超出常理的意外。
所以我是怎么也想不通,师父也皱着眉头,显得格外忧心忡忡。
叫来人帮着把遗体送回家后,我妈忍着悲伤正要去请人来帮忙操办。
却被师父给拦了下来。
“凤儿你先给大嫂换身干净衣裳,不是寿衣就行,后事先不急。”
“我两去趟城里,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我妈虽然不太理解师父的做法,可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家绝对是无条件信任师父的。
不夸张的说,师父的话在我家就是圣旨。
我妈点头应下后,师父皱着眉头格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让我跟他进城一趟。
师父的反应让我老觉得,奶奶的事他知道些什么。
一路上我也几次试着问过,可师父都是闭口不谈。
进了城师父找了一辆小货车,直接带我去了一家丧葬用品店。
纸钱元宝香烛纸扎买了整整一小货车。
这让我更纳闷了,这些东西都是烧给死人的。
师父让我妈不急着替奶奶操办后事,只是让我妈给奶奶换一身干净衣裳,还不能是寿衣。
这些纸货,就不大可能是烧给奶奶的。
偏偏师父又不肯跟我解释,只是催着我帮忙把东西往车上装。
等回到家,我妈出门看到堆了半个院子的香烛纸货,也是很意外,急忙就说。
“张神仙这么些年您对我们家已经很好了,这些东西咋还能让您买,还买这么多。”
“这理当我这做儿媳妇的去买啊!”
“凤儿,这些不是给许大嫂的。”
师父这话应证了我心头所想,同样也让我和我妈一头雾水。
现在整个龙门村,除了我奶奶意外身故,也只有明天就要下葬的李婆婆。
“师父,那您买这么多香烛纸货是要明天送去李婆婆家?”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却是再度摇头。
他紧跟的一句话更加是让我和我妈震惊不已。
“这些也不是给李婆婆的,许大嫂她还有一线机会能回魂复生。”
震惊过后,我和我妈也是喜出望外。
师父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看着我格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但这一线机会,恐怕还在我这顽徒身上。”
这话听得我十分不解,在我心中师父是无所不能的,就算能救奶奶回魂复生,那也只有师父有这本事,我绝对没有。
然而不管我怎么追问其中缘由,师父都不肯在多说。
他只是看了看天色又掐着指头算了算,便让我妈去弄一盆火塘灰来。
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是烧火做饭,灶膛里烧火剩下的灰烬就是火塘灰。
中医上叫百草灰,能入药。
师父用火塘灰在院子东南角撒了两个大大的圆圈。
随后又画了两道符,那符我认识。
是祭奠、头七时经常会用到的引路符。
这符的作用大概有两个,一是头七回魂给亡魂引路,避免亡魂走错家门,其二便是祭奠时写上名讳,能确保亡魂收到烧下去的东西。
火塘灰也是类似的作用。
烧纸祭拜先人时,用火塘灰撒一个圈,在念着先人的名讳,便能防止孤魂野鬼来哄抢纸钱。
师父这又是火塘灰、又是引路符。
搞这么严阵以待,到底是要烧给谁?
直到师父动手在引路符上写下‘起敬阴司…’这几个字眼后。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开路钱。
我们那边清明重阳烧纸祭拜先人时,也会先烧开路钱。
这开路钱,就是给阴差的。
至此我就算脑子在不好使,也猜到了个大概,心中一时间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愤怒、懊悔、紧张…种种情绪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师父!你要烧开路钱,难道奶奶的死不是意外,是因为昨晚的事?”
面对我的追问,师父没在遮掩,轻轻点了点头。
我妈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拽了我一下问我昨晚什么事?
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告诉我妈昨晚因为我想帮李婆婆了却心愿,强留魂魄,昨晚险些被阴差勾魂?
李婆婆最终不仅没能了却心愿,反而因为在阳间多留了两个时辰,要下地狱赎罪二十年?
我低着头不敢说,更不敢去看我妈。
因为我已经分不清是报了恩,还是害了李婆婆和奶奶。
见我那副模样,我妈也意识到了些什么,没在追问,只是摸了摸 我脑袋说:“张神仙不是说了,还有机会能让你奶奶回魂复生?”
“人无愧于心就好,我相信我儿子不会做愧对良心的事。”
这两句话听得我心神一颤,一时间更加不知如何自处了。
师父拍了拍我肩头,而后便把两道引路符递给了我妈。
“凤儿,你先把这些香烛纸货分成两份,要是有东西不够两份,就留下别分,切记一定得分平均咯。”
“等子时一刻先烧引路符,在烧这些香烛纸钱。”
等我妈按师父交代去忙活着分那些香烛纸钱后,师父把我叫到了屋里。
“苦果已到嘴中,你这顽徒现在可后悔?”
师父这话让我瞬间不知所措。
在一想到昨晚那句既然天道无情、还要他作甚的狂言。
我更加是不知怎么回答。
要问我后不后悔,肯定有,同样如果问我愤不愤怒,也一样有。
师父也没催我做出答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思虑许久,我紧握着拳头抬起头看着师父。
“我没觉得李婆婆一事错了,我也不后悔,只恨牵连了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让他们冲我来!”
听完我的豪言壮语,师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年少轻狂啊!”
“既然不后悔,今夜为师便带你去阴阳路走这一遭。”
随后师父告诉我,他之所以说奶奶的一线生机在我身上。
其实就是看我后不后悔,若后悔,那今夜便不用去阴阳路,香烛纸钱就当是我昨晚顶撞阴差,赔礼服软的买路钱。
奶奶的一条命,也就成了我为李婆婆一事所付出的代价。
若我不后悔,便再次违抗生死天道,去阴阳路拦阴差,将奶奶的魂魄抢回来。
收拾好东西后,师父便带着我直奔阴阳路。
拦路抢魂!
看着马上要咽气的李婆婆,我妈满脸泪水的追问。
“真有办法?”
“李婆婆对咱家是尽全力帮的忙,咱要有本事让她了却心愿,可不能藏着掖着。”
“嗯。”
我点了点头。
从现在医学角度来说,人死亡是生机衰竭耗尽。
但从玄学来说,人一旦魂魄不在或是不全,就等于死死亡。
我没办法让李婆婆体内生机不再衰竭。
只能暂时让李婆婆魂不离体。
不过想做到这一点,也绝非易事,对我而言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妈你在这照顾李婆婆,我回家取些东西。”
说完我便匆匆往家跑。
进了家门便直奔师父的屋子,一阵翻箱倒柜后,终于翻到了当时我被白蛇强占肉身时,师父用来替我捆住魂魄的红绳。
小心翼翼收好红绳,我又拿了笔墨纸砚。
等我折返回去,我妈正守在床边,抓着李婆婆的手直掉眼泪。
见我回来,我妈立马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忙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用红绳捆住李婆婆后,我拿出笔墨纸砚准备画符。
修道者设坛、插杏黄旗窥探天机,需画窥天符。
想让濒死之人魂不离体,也需画符。
画符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
不说要起笔咒这些繁琐步骤,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静心凝神。
一般人连基本都做不到,那次我也是第一次自己动手画符。
起了笔咒,接连失败了几十次方才勉强画了出来。
不敢多耽搁一秒,我忍着身心疲惫,急忙把符折成三角放到了李婆婆枕头底下。
“这就成了?”
“那这么简单,只能算成了一半。”
随即我告诉我妈,万万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李婆婆即将离世。
还要想个由头多叫些人到李婆婆家帮忙,让李婆婆家热热闹闹、让所有人觉着李婆婆能长命百岁。
道理跟当初替白蛇讨封一样。
属于众口成烁的力量,或者说是信仰之力。
“再有几天就是李婆婆大寿,大牛明天回来就是准备替李婆婆过寿。”
“明天就说替李婆婆办寿礼。”
我妈这话听得我心头莫名感到一阵悲凉。
李婆婆是必定撑不到过寿,最后只能是寿礼变葬礼。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就准备满村张罗替李婆婆操办寿礼。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也请了假帮忙。
起初我和我妈都觉得,以李婆婆在村里的人缘,这事水到渠成。
谁曾想,没等开始张罗,就有人跑来问我妈,是不是李婆婆快不行了?
要不要提前准备后事。
我妈当时也慌了神,不过幸亏从我出生后,家里头大大小小怪事不断,我妈也算有经验了。
缓过神,她立马呸了一口就骂:“大早上胡咧咧啥!李婆婆人那么好肯定长命百岁。”
“我昨晚还去看了她,她老人家让我帮着张罗寿礼。”
挨了我妈一顿骂,那人也不恼,只是挠着头说。
“这事真不赖我,是那杨大喇叭非说他儿子昨晚看到李婆婆的鬼魂,李婆婆怕是要走了。”
杨大喇叭,就是杨富贵他老爹。
大喇叭是我们老家的土话,意思就是说那人跟大喇叭似的,啥事到了他那,指定添油加醋到处宣扬。
我也没想到杨富贵,竟然把昨天晚上在村口看到李婆婆地魂的事告诉了他老爹。
以他老爹大喇叭的德行,只怕这会半个村都知道了。
“大喇叭说的话能信?昨晚我也去看李婆婆了,她老人家还说大牛叔今天也要回来,替她过寿呢。”
“你们要没事,就帮着先张罗。”
事情虽说被我和我妈糊弄了过去。
依旧有不少人觉得李婆婆是真快不行了。
红绳、符咒只是暂保李婆婆魂不离体。
李婆婆能撑多久,关键还是众口成烁这四个字。
帮着张罗的人到李婆婆,没看到李婆婆,也开始怀疑我和我妈在骗他们。
这么一闹,我的法等于给破了,李婆婆眨眼就到了咽气的边缘。
我也彻底没招了,只能不停跟李婆婆说在撑一撑,大牛叔快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孙子。
李婆婆凭着对儿孙的牵挂,硬撑到了中午。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大牛叔一家还没回来。
李婆婆最终也没能见上儿孙一面。
李婆婆走了,寿礼变丧礼。
来帮忙的人转过头就开始指责我们娘两。
说我们是诚心不让李婆婆走的安稳。
杨大喇叭像是一个斗胜的公鸡,昂这头就嚷嚷:“看到了吧?老子可没说瞎话,李婆婆她就是不行了。”
“听这娘两的话,咱得被耍的团团转,大家伙可别忘了许老梆子他们家邪性着呢,明明人都不行了,还办寿礼,天知道他们家安什么心。”
这话一出,我和我妈立马成了不安好心的混账。
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我气不过冲上去就给了杨大喇叭一拳。
他反应过来抡起胳膊就要抽我。
我妈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红着眼睛盯着杨大喇叭吼。
“你才是混账玩意,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杨大喇叭被我妈那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给吓怂了。
骂骂咧咧扔了几句狠话就脚底抹了油。
闹得有些不大愉快时,大牛一家终于回来了。
得知李婆婆走了,大牛一家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神色。
只是按照习俗走流程,说了些感谢大家伙帮着操办的场面话。
亲妈死了一点眼泪都没有,大牛一家的反应让我很不理解。
给李婆婆磕头烧香时,我无意间又听到大牛两口子说。
“哎总算死了,省得以后得隔三差五往家跑,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当时听到这话,我是怒不可遏,香都没烧完就站了起来,指着大牛两口子就骂。
“你们两口子还有没有良心?亏李婆婆临了还挂着你们,撑着一口气想见你们一面!”
“你们不抓紧往家赶就算了,还说这种话,真不怕李婆婆头七找你们?”
我这一骂,引来了注意,帮忙的人个个眼神古怪的看着大牛两口子。
大牛脸色也变了,他不是怕李婆婆头七回魂找他,他是怕脸上挂不住、怕村里人说闲话。
“你个兔崽子胡咧咧啥?说我不孝顺,你咋不说我妈不会做人?自家孙子不帮着带,天天给别人家带孩子。”
“尤其是你家,我妈没少出力吧?你要冲好人,有本事出钱把这后事办了啊!”
还算年幼的我,那说得过大牛,被他几句话呛的不知如何反驳。
周围人也慌忙来劝阻,不过大多是说我没家教,不懂事。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妈也被赶了出去不让留下帮忙。
不过我妈也没为这事骂我,只是回到家后她就躲在屋里哭。
我也气,心里头怨杨大喇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怨大牛两口子不是东西。
就盼着李婆婆头七回魂去找他们算账。
然而没等李婆婆头七找他们算账,麻烦就先找上了我…
见我师父急的都跳脚了,我妈也吓得不轻,忙问咋回事?
“回头再说,你赶紧带孩子回屋,今晚就别出门。”
“我去追许老哥。”
说完,我师父拔腿就朝村口方向狂奔而去。
我妈抱着我进了屋,和奶奶提心吊胆的等着。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我师父和爷爷回来了。
刘长贵的老婆孩子和几个想跟着去采药发财的邻居,也一块跟着来了我家。
除了我师父之外,其他人全都是脸色煞白,腿肚子抖的跟筛糠一样,连凳子都坐不稳。
我妈就偷偷问爷爷到底发生啥事了?
爷爷告诉我妈,他追上刘长贵一伙人把人给拦了下来,苦口婆心不对劲的地方说了,结果压根没人信不说。
刘长贵的老婆孩子还借题发挥,想打发其他人走。
明摆着就是巴不得其他人别去,就他们家发财。
爷爷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幸亏关键时刻我师父赶到。
原本能走能说,要带他们去采药发财的刘长贵,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具骨头架子。
听完我妈也是吓出了一脑门冷汗,心头一阵后怕。
要不是我哭闹,今晚恐怕我爷爷也跟着去了。
把茶水递给我师父后,见我师父一言不发,神情凝重,我妈就问了句。
“张神仙大家伙都回来,我看没事了吧?”
我师父接过茶喝了一口,狠狠瞪了刘长贵的老婆孩子他们一眼骂道。
“得亏我这徒弟发现不对,许老哥心肠好追上去了,不然你们这些财迷心窍的玩意全得喂老虎。”
面对我师父的痛骂,没人敢还嘴,
“现在我徒弟等于坏了那伥鬼的好事,肯定要被伥鬼记恨上。”
“现在伥鬼逃回去,回头就把老虎引过来,全村都得跟着遭殃。”
一听不仅我会被那所谓的伥鬼记恨上,弄不好全村都得遭殃。
我妈也慌了,忙问我师父到底咋回事?
我师父叹了口气说:”进山被老虎吃了的人,不小心就会变成伥鬼。”
伥鬼不仅会给老虎带路,引老虎去吃人,还会用金银财宝哄骗财迷心窍的人进山给老虎吃。
它们往往最先哄骗的,就是不设防备的家里人。
老虎可不是念咒贴符就能赶走的山精鬼怪。
而且伥鬼引来的老虎大都是成群出没。
成群出没的老虎有多可怕?只能说真要进了村,整个村从家畜到人,恐怕不会剩几个活口。
别觉得这是在吹牛,五六十年代年很多地方都闹过虎患。
为此还成立过打虎队。
我师父正说着,突然响起的几声虎啸打破了村里宁静。
跟着就是家畜的惨叫,还有人的惨叫。
村里瞬间炸开了锅。
更可怕的是,虎啸声明显是冲着我家的方向一路奔袭过来。
前后也就几十秒钟的功夫。
砰的一声。
我家的院门倒了,三头花斑猛虎带着一股腥风冲进了院子,变成伥鬼的刘长贵像旧时候的汉奸一样,蹑手蹑脚从老虎屁股后头走了出来。
他半个脸没有血肉,只剩下森白的骨头。
一双眼睛在夜色下泛着诡异的黄色亮光。
“就是他们家坏了事,先吃了他们家几口人。”
变成伥鬼的刘长贵冲三头花斑猛虎说着话。
三头老虎也像是能听得懂他说的话,一声虎啸,纵身一跃就往屋里冲。
木头门在三头老虎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刘长贵的老婆孩子和几个想发横财的村民,屁滚尿流的四处躲。
别说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就是在野外,人那能跑得过老虎。
这一跑还更引起了老虎的兴趣。
比猫捉老鼠还血腥的场景在我家上演。
咬死几个人后,三头老虎调转回头,泛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们家人。
爷爷反应过来,抄起凳子想砸。
可他不是武松,一下子就被老虎扑翻在地,一口咬住了脑袋。
“许老哥!”
“老头子!”
奶奶和我师父同时大喊一声,想去救我爷爷。
没等他们迈开步子,就被另外两头老虎扑到了地上。
我妈抱着我跌坐在地上,已经吓得不会动弹。
眼看我家要血流成河,十多个人要尽数葬身虎口时。
屋子里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只有三岁的我双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幽绿色,手臂上大片大片白色的蛇鳞往外冒,一张嘴,嘴里牙齿变成了獠牙。
冲那三头老虎就喊。
“滚!”
那声音也不是我的。
这一喊,屋里的风吹的更厉害了。
窗户砰砰直响,屋顶的瓦片都掀飞了。
三头老虎随即像是感觉到了莫大危险,也不再攻击人,匍匐着身子直勾勾盯着我。
完全变成半人半蛇的我,迎着三头老虎就走了过去。
我走一步,三头老虎就往后退一步。
最后三头老虎嗷一嗓子,被我吓的转身夹着尾巴就跑了。
老虎跑了,我却没有消停慢慢转过身,伸着舌头舔着嘴唇,朝着我妈他们就扑过去,一副要吃人喝血的样子。
我师父从地上爬起来,跑过来一把将我按在地上。
但他一个成年男性,当时竟然差点按不住年仅三岁的我。
我妈也缓过神来哭着问我咋了?
“白蛇占了孩子身体,快把我屋里的红绳拿来!”
“快啊!”
虽然不知道我被白蛇占了身体,会有啥后果,但我们全家都把师父的话当圣旨。
等我妈拿来红绳,帮着师父把我捆起来后。
我变得更像是一条蛇,手脚并拢紧紧贴在身上,蛇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
见此,师父急忙咬破手指,在我额头上画了一道符,食指中指做剑诀的姿势,紧紧点在那道符上。
过了一会,我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师父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我妈跌坐在一旁,哭个不停,完全手足无措。
老虎被我,或者说被白蛇吓跑了,变成伥鬼的刘长贵也跑了。
我爷爷、刘长贵的老婆还有好几个村民,都葬身虎口。
但这事却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我就发起了高烧。
胳膊上、前胸后背白色蛇鳞,越长越多。
一双眼睛的瞳仁,也变得像是蛇一样竖了起来,还泛着幽绿。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照的亮堂堂的。
我和同伴杨发贵刚走到村口,他突然冲我说。
“哎你看那是不是李婆婆?这么晚了她去后山干啥?”
“得了吧!你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打啥注意,不就是我吓了你一次,你想骗我往那边看,乘机吓我一次?”
我翻着白眼,压根就不信这话。
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别说一把年纪腿脚又不便的李婆婆,村里大多数人都早休息了,谁会大晚上往后山跑。
见我不信杨发贵竟然急了,抬手指着不远处就喊:“就在那你自己看,骗人是小狗!”
“但是我咋觉得李婆婆今晚不太对呢?”
不是杨发贵赌咒发誓让我信了他,而是他后半句话让我猛地想起来。
我们村好几家人的坟地,就在后山。
其中就包括李婆婆他们家。
前些日子,我妈就告诉我李婆婆身体不大好,让我有空多去看看她。
想到这些,我慌忙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顿时心里头一凉。
村口有一个废弃的院子,以前是寺庙,外面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
明亮的月光下,李婆婆扶着那围墙,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去后山的方向走着。
但我看到的李婆婆不是在走,而是在飘。
我也看不清楚她容貌长相,但第一眼看到,我就能确定那就是李婆婆。
准确来说应该是李婆婆的地魂。
地魂离体,李婆婆死期将至。
“看到没,老子没骗你吧?”
“就是李婆婆大晚上去后山干啥,一把岁数别再摔了,我得问问。”
李婆婆这人心肠特别好,尤其是对小孩子,可以说村里跟我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不少都是李婆婆帮着带大的。
杨发贵就是其中之一,说完他开口就冲那边喊。
我想阻拦都没来得及。
“李婆婆!”
扯着嗓子一连喊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杨发贵低头挠着脑袋正纳闷咋回事。
等他再度抬头看去时,也是瞪大了眼睛。
“李婆婆呢?咋不见了?”
“杨冬瓜眼花了吧你?我咋没看到李婆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大晚上的李婆婆能去后山?”
并不是我有意要骗他,而是担心把真相说出来吓到他。
至于我一开始想阻拦他开口叫李婆婆,也是为他考虑。
虽说李婆婆的地魂不至于害他,但真要给叫应声了,杨发贵这家伙轻则倒霉几天,重则生一场病。
“不可能眼花,我明明就看到李婆婆了!”
我那句你眼花了,显然没啥说服力。
不过我也没想着能说服他,只要把这事糊弄过去就行。
我故意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话当啥事没发生,迈开腿就往村里走。
等我走出去老远,杨发贵还在那挠着头自言自语。
“难道真是眼花了?可我明明看到李婆婆了。”
“哎老许,你等我一下啊!”
见我都走出去老远了,杨发贵也没再往深了琢磨,赶忙追了上来。
可我忘了这家伙是一根筋,最后就因为这事险些丢了小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两家离得挺远,过了进村第一个岔路口就分开各回各家。
想着李婆婆地魂离体、死期将至,回家的路上我心头五味杂陈,魂不守舍的。
要不是我妈叫住我,我都从家门口走过去了。
“咋了这事?蔫头耷脑的,是不是在学校里惹祸了?”
“妈,我那敢惹祸,师父不得揍死我。”
“没惹祸就好了,你得记着你师父的话......”
“走正道、做正事。”
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唠叨,快步进了屋。
想着把刚刚看到李婆婆地魂离体的事告诉师父,问问他该怎么办。
谁曾想到屋里一看,师父没在。
“妈,我师父呢?老胳膊老腿的又跑那去了?”
“会不会说话?要没你师父咱家早完了,你也早没了。”
我妈提着扫帚就给了我几下,打完了才告诉师父担心我九年劫难的事,一早就出门了。
说是去找个精通卜算的朋友,看能不能算一算我的九年劫难具体是啥。
此外师父还叮嘱我妈,如果最近我遇到啥不对的事,就请假踏实在家待着等他回来。
随后我妈就问我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不对劲的事,我没多想就摇了摇头。
看到李婆婆地魂离体这事,在我看来没有不对劲。
天地万物都有寿数,死亡是必然。
只是很多人难以接受而已,包括我也是如此。
“没啥事就赶紧睡觉。”
“哎对了,明天你们就放星期了吧?我买了些东西,明晚跟我去看看李婆婆。”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李婆婆了,老感觉心里头不踏实。”
我妈无意间的一番话,听得我心里头一惊。
又是死亡预兆。
除了地魂离体外,人死之前还有很多预兆。
比如关系密切的朋友、亲人,有时候会梦到对方跟自己告别、甚至梦到对方离世。
“妈,我刚在村口看到李婆婆的地魂了,你又梦到她,李婆婆她恐怕马上要走了。”
犹豫了下,我还是没忍住把看到李婆婆地魂离体的事说了出来。
我跟师父修行多年,对我的话,我妈自然笃信不疑。
她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就红了,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李婆婆对我家有两次大恩,这些年又是我妈照顾她,在我妈心里头李婆婆跟亲娘没啥区别。
好一会我妈才缓过神来,她抓着我的手就问:“李婆婆她…她还有多久日子?”
“就这两天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头也很难受,像堵了块石头似的。
我妈就更难受了,只是当着我的面,她强忍着没哭出来而已。
“你赶紧睡,我去李婆婆家看看,她一个人,别出啥意外。”
说完我妈收拾了下东西,就要去守着李婆婆。
我想了想决定跟着一块去。
我妈把李婆婆当亲娘,我何尝不是把李婆婆当亲奶奶。
赶到李婆婆家,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李婆婆应声。
这让我妈更加慌了神,最后我翻墙进院子开了门。
等我们娘两进了屋,李婆婆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嘴里含糊不清念着。
一看这我妈在忍不住哭了出来,稍微缓过一点,她下意识就想叫人帮忙送李婆婆去医院。
“妈来不及的。”
说着我也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我妈哭的更厉害,一直说:“好好的咋说没就要没了,前天还来我家跟你奶奶聊天,念着孙子明天就回来看她了。”
“这咋说没就要没了!”
我无意间瞥见床头摆着的相片,相片里就是李婆婆和她小孙子。
一下子我明白了,李婆婆嘴里含糊不清念的,就是孙子的名字。
要是见不到孙子,恐怕李婆婆真就要死不瞑目。
想着李婆婆从小拿我当亲孙子,几次帮了我家、想着师父教我要知恩图报、想着我妈和奶奶时常唠叨一定要报答李婆婆。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我心头萌生了出来。
“妈,我有办法能让李婆婆撑到明天,也许能让李婆婆见到孙子最后一面。”
那会我压根没想过阎王要人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更不会想到,我的九岁劫难,会应在李婆婆身上,应在我想报恩上…
阴阳路并非是某条路的名字,而是魂魄进入阴司的道路。
这条路可能是在村头、村口,在荒郊野外,也可能与某条真实存在的道路重合,甚至可能就在你家中。
很多年以后我碰到过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一家妻儿老小莫名其妙霉运缠身、大病小病不断,子夜时分还会听到家里有一些奇怪的动静。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正好有一条阴阳路,从他家经过。
师父拿着罗盘带着我朝着村子西边走。
一直到了距离村子挺远的一处荒地,方才停了下来。
看了看手中罗盘后,师父说:“这地方,就是龙门村阴阳路所在。”
我天生对阴邪之物敏感,又因白蛇强占肉体,阴差阳错开了妖眼。
环顾一圈,我便发现这荒地阴气很重,不时还有一些游魂野鬼在附近游荡,想通过阴阳路进入阴司。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游魂野鬼始终没法踏上阴阳路。
出于好奇我便问了师父。
师父开了慧眼,自然也能看到那些游魂野鬼,他叹了口气告诉我。
世间万物自有天命定数,不是所有魂魄都能踏上阴阳路、进入阴司。
这些无人祭拜飘荡在阴阳路附近的游魂野鬼,若是运气好碰到肯发慈悲之心的修道之士替它们超度,便有机会踏上阴阳路。
不然便只能一直飘荡,直到彻底失去意识,最终消散以天地之间。
师父说完,我也动了恻隐之心。
“师父既然碰到了,不然咱替它们超度一下?反正举手之劳。”
“小兔崽子总算没枉费老子十年苦心,修道之人心存善意为正,心存恶念那便是邪道了。”
“不过今晚来不及,子夜时分快到了,咱们要做些准备,拦截阴差、半路劫魂可不是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至于这拦截阴差、半路劫魂到底有多难。
我只能说跟古时候劫法场差不多吧。
随后师父以七星剑为阵眼、辅助以雷击枣木,布了一个能借星辰之力的北斗大阵。
为何要布阵,自然是因为一旦真要动手,别说我,就是师父也斗不过两个阴差。
有的人西游记看多了,就觉得阴差很弱,实则不然。
别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四位,就是最低级的阴差,那也是生死天道护持。
往那一站,一般冤魂厉鬼都得屁滚尿流。
北斗大阵刚刚成型,我便感觉到周围阴风阵阵,一团完全由阴气淤积形成的浓雾翻滚而来。
铁链拖地的声音也随即从浓雾中传来。
周围飘荡的游魂野鬼开始躁动,它们想要靠近,却又显得格外惧怕。
去路被阻,浓雾到了我和师父近前就停了下来。
“又是尔等?在此拦路,是想阻挠魂魄归阴不成?真不怕吾将尔等一并勾去阴司问罪?”
“两位阴差大人容禀,我与劣徒在此拦路,绝非是要阻挠魂魄归阴,只是想请两位阴差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龙门村许家王氏之魂。”
“一点买路钱财,还请两位阴差大人笑纳。”
师父抱拳冲那团浓雾客客气气说着。
随着师父话音落下,地上凭空出现了两堆金银财物。
显然我妈已经按师父交代,烧了那些香烛纸钱。
看到金银财宝,两个阴差也从浓雾中现出了真身,因冷冷的笑着看了一眼师父,又眯起眼睛很不善的看了我一眼。
“倒是懂规矩,不过仙道既是镇妖司之人,理应知道这龙门村许家王氏之魂,便是你那无知徒儿违抗生死天道、顶撞阴差要付的代价。”
“今夜看在这金银财宝的份上提醒仙道一句,生死不可逆,天命更不可违!”
眼见两个阴差不肯松口,师父也收起了恭敬的姿态,伸手一握面前的七星剑。
北斗大阵立时启动。
两个阴差感到了不对,顿时浓雾汹涌翻腾,其中铁链声响也透着暴躁,不过那团浓雾始终没法跨过北斗大阵的范围。
“北斗阵!尔等想抢魂不成?”
“呵呵,现在我倒觉得我这劣徒说的不错,既然天道无情还要他作甚!”
“我这劣徒强留李氏之魂,并非发自作恶之心,纵使有错,也该等他阳寿尽时下阴司受罚,许家王氏阳寿未尽、更与此事无关,岂有牵连之理!”
“今日许家王氏之魂,两位不放也得放!”
面对师父强硬的态度,两个被困在北斗大阵中的阴差,却是不屑的阴笑起来。
“尔等蝼蚁,真以为天道可违?”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刮起了大风。
那不是两个阴差掀起的阵阵阴风,只是天地间常见的大风。
风越吹越大、越吹越急。
我一抬头就看到村里火光冲天。
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莫名涌上了心头。
我急忙冲师父喊:“师父,你看那边!”
师父也急忙抬起头朝村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到火光冲天,师父也是脸色一变,急忙抬手掐算。
这一算,师父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困在北斗大阵里那团浓雾又开始肆意翻滚起来,两个阴差阴恻恻的笑着。
在讥讽师父不自量力。
“师父,这咋回事啊?”
我缓过劲忙追问一句,师父挣扎起身,抬手拔出了作为阵眼的七星剑,又对我说:“去把雷击枣木撤掉!”
我愣在了原地,师父这是要撤掉北斗大阵?
没了北斗大阵别说抢魂,两个阴差若想勾我和师父下阴司,也只是顺手的事。
见我不动,师父亲自动手撤掉了那些雷击枣木。
北斗大阵告破,那团浓雾翻腾的更加厉害,两个阴差也笑的更加猖獗阴冷。
“尔等今日拦路抢魂,他日必遭惩处。”
说完,两个阴差拖着我奶奶的魂魄便要归阴。
“把奶奶的魂魄还给我!”
我怒吼一声,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师父一把拽了回来。
仍由我怎么挣扎,师父也不肯松手。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被带走。
四周彻底恢复如常,我紧握着拳头看着师父问他这是为什么?
只要不撤北斗大阵,完全可以抢回奶奶的魂魄。
师父一开始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怎么突然就变了。
师父苦笑了一下,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天命难违啊!”
“回家看看,你就知道了。”
带着不甘、带着不解回到家,眼前的场景却让我傻了眼。
家门口站满了人,手里头都提着水桶、水盆。
我家已经成了一片浓烟滚滚的废墟。
我妈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
看到我和师父,我妈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爬了起来。
我也从我妈口中知道了真相。
子时一刻我妈按照师父的交代,烧了香烛纸货。
烧了那么多香烛纸货,我妈也担心失火,还特地在旁边一直守到火灭才走。
可谁想到那些灰烬会死火复燃。
突然掀起的大风,加剧了火势。
在白蛇妖灵保护下,我妈逃了出来。
等邻居帮忙把大火扑灭,奶奶的遗体,已经被这把大火烧成了焦炭。
魂魄随肉体而生,身体健康则魂魄强盛,身体羸弱魂魄也跟着羸弱。
没了肉体,魂魄便也没了寄生之根本,谈何回魂复生。
我僵在原地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回头看向了师父,问他:“师父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天命不可违?”
“我真的做错了?”
杨四瘫坐在地上抱头嚎哭,脸色白得吓人,显然已经快被吓破了胆。
“杨四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许老梆子是啥人你该知道,这事终究是因我家而起。”
“我徐老梆子求你看在娃儿还小的份上,别找他娘两的麻烦,我跟你回去,给翠芬偿命。”
爷爷虽然大字不识,可骨子里就恩怨分明。
他搀起杨四,就要跟杨四回去偿命。
这时候张老道抬手拦下了爷爷和杨四。
“许老哥就算你去一命抵一命,只怕这事也没法善了。”
一听张老道说就算我家赔条命这事都没法善了,爷爷也彻底没了方寸。
“赔条命还不够?难道要我老许家在多赔几条命?”
“许老哥,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随后张老道告诉我爷爷他们,其实我爹并非是诈尸。
是山里一只成了气候的黄皮子想夺妖灵、食我血肉,便占了我爹的尸身作怪。
万物有灵,狐鼠之辈活到一定寿数便能开启灵智成精成怪,但狐鼠之辈难有化人之术。
狐狸想化作人形,便带头颅拜月,黄鼠狼则是钻入尸体腹腔,占据尸身操控行动。
听完张老道这番话,爷爷也立马想起来,我爹诈尸回来叫门那天,他去坟地看过。
坟地周围的确有很多动物留下的脚印,现在一想,那些脚印不就是黄鼠狼的?
“此事的确因许家而起,许家的事又是我失职所致,说责任大家都有。”
“但要说该偿命的,却是那只黄鼠狼。”
就连提着菜刀来我家砍人,杨四都是迫于惊吓,不然就冲我爹诈尸这事,他也不敢闹这么大。
现在让他去找一只成精的黄鼠狼报仇,他更不敢。
没有多想,扑通一下就给张老道跪了下去。
“张老道不…张神仙,我知道您是能通晓阴阳的能人,求您救救我啊!”
“要是不报仇,翠芬她…她一定会怨我,非得拉我陪葬啊。”
“起来吧我说了这事大家都有责任,我岂会不管,除掉那只黄鼠狼不难。”
“但你媳妇无辜横死,本就带着怨气,你们抬着尸身到许家讨要说法时,尸身又被狐狸抬了一下,若处理不善,恐怕头七一到,会惹出大乱子。”
杨四媳妇的尸体,那天是在很多人面前突然起尸。
当时大家伙都以为是杨四媳妇死的冤心头憋着气。
谁想到,是被狐狸给串了气。
民间有种说法,尸体停放时最忌讳猫狗这类动物,因为很容易诈尸。
有的管这种现象叫串了气,有的则说成尸体被某某东西抬了一下。
“张神仙,那这事咋整啊?”
所有人都把张老道当成了救命稻草。
张老道略微沉思后开口说:“我收拾下东西,你们多准备些香烛纸钱,等会一块去给死者上香。”
“至于那只黄鼠狼,今夜我便设法除掉它!”
收拾好东西后,便有杨四带着我们全家和张老道一块去吊唁。
其实一开始张老道是不打算让我妈带我去的,不过他想了想后又改了主意。
其中有何缘由,他没说。
到了家门口,杨四说啥也不敢进屋,最后还是张老道带头进了屋。
还未搭设灵堂,尸体就在堂屋门板上停着。
明明是大白天日头高照,杨四家堂屋里却明显要比外头温度低,阴冷阴冷的。
屋子里还返着潮,气氛压抑中透着诡异。
找来烧纸用的火盆后,张老道便让杨四带头祭拜。
杨四吞了吞口水,畏手畏脚跪在地上,划了几次好不容易把火柴点着,结果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别说把香烛点着,就连那一点就着黄纸钱,都点不着。
火柴一碰到,呼一下就灭了。
像是有人站在旁边,把火柴给吹灭了。
杨四当时就吓得把火柴、纸钱扔到地上,连滚带爬往张老道身旁躲。
“你......你们看到了吧?我没给翠芬报仇,她…她不肯啊!”
我爷爷咬了咬牙说:“我来试试,她有怨气,就让她冲我来。”
爷爷刚走上前,尸体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下,除了张老道之外,谁都快吓破了胆,当然还有尚在襁褓里的我,一点反应没有,反而睁着眼睛,很好奇的打量着。
“杨四你老实说,你跟你媳妇是不是关系挺僵,你对人家不好?”
张老道突然问了这么一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杨四却被这问题吓得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冲着尸体就磕头。
“翠芬啊,我混蛋!我该死!我好吃懒做耍钱喝多了还打你!”
“我给你磕头了,你别吓我了成吗?”
“你啊你,怪不得人家逼你去报仇,不去就要拉你陪葬,但凡对人家好点,人家也会念及夫妻之情。”
张老道恨铁不成钢的训了杨四一顿。
香烛纸钱都点不着,明摆着死者怨念太大,不肯受人祭拜。
我爷爷想了想试探着问张老道,可不可以让杨小树来带头祭拜,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死者能接受祭拜。
张老道不仅一口否决了这提议,还再三警告在事情没妥善处理好之前,绝对不能让杨小树来祭拜。
最好先送孩子去亲戚家住几天。
张老道给出的解释是,亡灵鬼魂这类阴物作恶,大都是心存执念。
杨四媳妇本就是横死心存怨念,偏偏杨四又是个不顾家的混账,这么些年杨小树是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
死者心里头那能放下孩子,只是这会被怨恨蒙蔽了这份牵挂,一旦让死者看到孩子,激起那份牵挂,势必执念更深。
按习俗,给死者烧的第一炷香、第一张纸钱,必须跟死者有莫大关系才行,不然死者收不到。
杨小树不能露面,杨四烧死者不接受,我爷爷他们一靠前,尸体就起身怒目圆瞪。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最后张老道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我妈说。
“死者不受祭拜,现在只能你带着孩子试试。”
我妈当时也吓得够呛,可她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因为在我妈看来,这事我家必须负起该负的那份责任。
随后我妈便按张老道教的,跪在火盆前,说了前因后果诚诚恳恳磕了三个头,在开始烧香烧纸。
一开始也点不着,但在我哇一声哭出来后,香纸蹭一下就点着了。
“张神仙,着了、点着了,翠芬肯受祭拜了!”
我妈喜出望外,张老道却依旧是忧心忡忡。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爷爷他们挨个烧了香纸。
祭拜完,张老道给了杨四一万块钱嘱咐他抓紧请人操办后事。
若亲戚朋友不敢帮忙就花钱请,一定得大操大办。
我爷爷他们也惊了一下,没想到张老道穿的破破烂烂,竟然这么有钱,出手就是一万。
在当时,一万块可真不是小数目。
“张神仙这咋能让你出钱,这钱得我们家出啊,砸锅卖铁我也凑够。”
“许老哥,娃娃是我徒弟,这钱谁出都一样,你真想帮忙的话,今晚还真有件很危险的事,得你来。”
看到我爹的遗像,一时被蛊惑了心智的奶奶,也反应过来。
我爹早已经下葬半月有余。
丧子之痛再次袭上心头,奶奶跌坐在地嚎啕痛哭。
屋里早已在妈妈怀里安然入睡的我,也像是感觉到某种危险,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我的哭声,门外我爹的喊声变得急促起来,或者说是兴奋,狼嗅到血腥味的那种兴奋。
院门也被拍的嘎嘎直响。
爷爷眼睛通红强忍着没哭,提起铡刀冲门外骂。
“我儿子早死了!”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想打我孙子的注意没门!”
这一骂门外还真慢慢安静了下来。
爷爷奶奶也没在回屋休息,一来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危,二来丧子之痛又被勾起那睡得着。
老两口在门口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太阳高升,爷爷才提着大铡刀拉开了院门。
门上布满了带血带泥的掌印,门头上张老道留下的黄符。
也掉在了地上,变得焦黑,像是火烧过似的。
洪水昨天傍晚刚退去,门外是一地泥泞。
泥地上一片脚印清晰可见,爷爷一眼认出来那些脚印都没有鞋底纹。
我们那儿给死人穿的寿鞋鞋底都是用棉布做的,没有鞋底纹。
奶奶出来看到那些脚印,眼睛当时就红了。
“老头子,这…这会不会真是强子回来了啊?要不你去看一眼?”
安慰了我奶奶几句后,爷爷提着铡刀就往山上跑。
等到我爹坟头一看,也傻了眼。
坟真被刨开了,棺材横在外头。
地上有一串和我家门口一样的脚印,还有很多不知道啥动物的脚印。
更诡异的是,掉在一旁的棺盖内面,竟然有好几个清晰可见的掌印。
像是我爹自己从里面推开棺材,从坟里跑了出来。
几个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一看那掌印,吓得连滚带爬就往山下跑。
很快我爹诈尸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平日要从我家门口路过的,都开始绕着走,我爹坟头所在的那座山上,就更没人敢靠近半分。
奶奶知道这事后,哭的差点晕死过去。
相比起完全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的奶奶,爷爷更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全,担心诈尸的儿子今晚会不会再来?
越想越不安的爷爷,索性跑去村口等张老道。
等了一天,也没见张老道回来。
眼看天已经撒黑,爷爷只好匆忙折返往家赶。
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就有人喊了爷爷一声。
“许老哥。”
爷爷回头一看,见是但着水的李婆婆,立马转身小跑着迎了过去,顺手就去接水桶。
“大妹子天都黑了,你还出来担水,我给你送家里去。”
李婆婆也没拒绝,笑呵呵把水桶递给爷爷。
“听说你家昨天生了个小子,能带我去看看不?”
“我最稀罕小孩儿。”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爷爷,顺嘴就想回答,突然他想起来。
昨天李婆婆一直在,她能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张老道临走前的交代也涌上了脑海,爷爷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目光从水桶里扫过时,爷爷头皮都快吓炸了。
明亮的夜色下,水桶里爷爷的倒影清晰可见。
站在爷爷身旁的李婆婆,却没有倒影。
“许老哥你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李婆婆又重复问了一遍,有些飘忽的声音,迫切又透着兴奋。
爷爷咬着牙鼓足勇气猛地抬头一看。
夜色下,李婆婆的脸白的跟纸片一样。
脸上的笑,也极其不自然,像是拿笔在纸上随手一画。
哐啷一声,水桶扔到地上。
爷爷连滚带爬往后跑。
“许老哥你家昨天是不是生了个小子?能带我去看看?”
李婆婆追着我爷爷,嘴里反复追问我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这时爷爷也彻底看清楚了,眼前那里是李婆婆,分明是个纸人。
眼见那纸人越追越近,再一想到孙子,爷爷索性不跑了,攥着拳头就想跟那纸人一决雌雄。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响起。
“滚!”
这一声吼,瞬间让那纸人如同失去动力,停在原地不会动了。
“没事吧许老哥?”
“没事,还好我反应过来了,差点说漏嘴害了孙子。”
看清来人正是苦等多时的张老道,爷爷瞬间心安了下来。
“张神仙这纸人咋还会说话会动?”
“有个野鬼附在这纸人身上。”
一听刚刚真是撞了鬼,爷爷忍不住直哆嗦。
安慰了爷爷几句,张老道顺势追问起昨晚有没有发生啥怪事?
爷爷赶忙把我爹诈尸,昨晚回家叫门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果真不出我所料。”
“今日天黑了我们赶紧先回去,等明天我在想办法解决这事。”
爷爷刚说完,张老道就催着回我家。
千恩万谢都来不及,爷爷自然也没多想什么,领着张老道匆匆往家里赶。
快到家门口时,刚好碰见隔壁邻居正在教训天黑也不知道回家的熊孩子。
和往常一样,爷爷开口打了声招呼。
邻居却抱起孩子撒丫子就跑。
因为我爹诈尸的事,爷爷也没多想,只当人家怕沾染晦气。
“爹,他走路扭屁股!比我妈扭的好看!”
爷爷远远听到邻居家小孩说了这么句话。
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走路扭啥屁股?
那不成娘娘腔了?
“许大哥,今晚肯定还会有脏东西上门对孩子不利。”
“我们还是抓紧回去为好。”
张老道这一催,走路扭屁股这事爷爷就没往心里放。
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张老道请回家,确保我们母子平安。
到了家门口,怕吓到奶奶,爷爷抬手拍了拍门,扯开嗓子先喊了一句。
“我把张神仙请回来了,钥匙我带着呢,你别开门。”
开了门,见爷爷真把张老道一块带回来了,奶奶也是喜出望外。
“张神仙您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您弄点?”
“哎呀,你照顾好他们娘两就行,晚饭我去弄。”
说着爷爷抬腿进了院子,等他走出去几步后,才发现张老道没有跟进来,还在门外站着。
“张神仙您咋不进屋?是不是有啥脏东西?”
女人家心思细腻容易联想,见张老道还站在门外。
奶奶立马害怕起来,慌忙把我紧紧护在怀里。
“没有没有!许老哥、许大嫂我能进屋?”
张老道连连摆手说没事,询问爷爷奶奶能不能让他进屋。
爷爷、奶奶也有些纳闷张老道咋突然这么客气?
纳闷归纳闷,客人客气,主人得更热情客气,这是农村习惯的待客之道。
何况张老道还是我家救命恩人。
奶奶抱着我,赶忙朝门口走过去,准备请张老道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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