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徽林项明峥的其他类型小说《潮热心事沈徽林项明峥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侬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回来了,检查怎么样?”唐阿姨问。沈徽林看着房间里的不速之客,拿着孕检单的手握紧了一些。“挺好的。”她说,视线没从项明峥身上移开。唐阿姨说:“项先生找你。”沈徽林没应声。在这一刻,她下意识就想转身出去。项明峥收回视线的同时拿起了桌上的水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不用开口,阿姨就已经借口出去买菜。公寓门关上,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徽林还是没开口,视线像是落在项明峥的身上,又像是没有。打量的目光里竟然带了几分防备和陌生。项明峥察觉到了,起身走了过去。在沈徽林面前站定,低眸看着她,“去做检查了?”他从她手里拿东西。检查单被她攥在手里,他没能拿出来。索性牵住了她的手,将人往沙发那边带。手被握住时,沈徽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想挣脱又忍住了。...
《潮热心事沈徽林项明峥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回来了,检查怎么样?”唐阿姨问。
沈徽林看着房间里的不速之客,拿着孕检单的手握紧了一些。
“挺好的。”她说,视线没从项明峥身上移开。
唐阿姨说:“项先生找你。”
沈徽林没应声。
在这一刻,她下意识就想转身出去。
项明峥收回视线的同时拿起了桌上的水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不用开口,阿姨就已经借口出去买菜。
公寓门关上,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徽林还是没开口,视线像是落在项明峥的身上,又像是没有。
打量的目光里竟然带了几分防备和陌生。
项明峥察觉到了,起身走了过去。
在沈徽林面前站定,低眸看着她,“去做检查了?”
他从她手里拿东西。
检查单被她攥在手里,他没能拿出来。索性牵住了她的手,将人往沙发那边带。
手被握住时,沈徽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想挣脱又忍住了。
她稳了稳呼吸,“项明峥。”
“原来会说话。”他带着她坐到了沙发里。
客厅里太安静了。
沈徽林把手抽了出来, 肌肤接触的温热感立即散去。
她眼底有情绪,又被细长的睫毛遮住。
沈徽林停顿几秒,“你母亲说,我们最好不要见面。”
在她开口的时候,项明峥一直看着她。听到这种话,项明峥目光冷淡又直接。
“还是这么听话。” 他说。
听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词。
随手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一只小鞋子。
唐姨说小孩儿的东西得提前准备,免得快要生产的时候忙乱。昨天买日用品的时候又买了几件衣服和鞋子,早上拿给沈徽林看,没立即收回去。
粉色的小鞋子很小,被修长的手拿着,还没有他的手指长。
沈徽林被这副画面刺到,立即移开了视线。
项明峥拿着鞋子随意看,随后又放在了一边,突然问:“我们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
沈徽林愣了下,觉得他的问题很突兀, “不知道。”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嘲讽。
可能这段感情真的见不得光,除了姜琦,谁也不知道她认认真真谈过一段恋爱。
项明峥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问无聊的问题,沈徽林问:“怎么了?”
项明峥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中有疑惑,想继续问的话又停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变化很大,不怎么爱笑了,神情清清冷冷。
宽松裙装之下凸起的腹部会很扎眼。
他突然抬手,手指碰到了她的小腹。
肚子里的宝宝现在正处于好动期,平时只要一碰肚子,就会有胎动。
项明峥的手一触碰,掌心被轻轻踢了一下,意想不到的触感。
项明峥微怔。
沈徽林身体靠后就要移开,又被他压住了肩膀。
“还有几个月?”项明峥问完又兀自道:“两个月?”
沈徽林身体呈现往后躲的防备姿态,点头。
“生完打算怎么办?”他问。
沈徽林神情微变,几个月前刚知道这个意外时,项明峥始终保持着旁观的姿态,看她和他家人交涉协商。
他从始至终都没参与,也没当面问过她的意见。现在才来探讨她的未来,有些迟缓的可笑。
沈徽林说:“已经商量好的。”
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她的孩子和项明峥没有任何关系。
项明峥也不是一个会喜欢小孩儿的人。
从他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手里拿着婴儿的鞋子把玩,眼底却很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就算喜欢小孩儿,他以后结婚,也不会缺孩子。
“我不会违反约定。”沈徽林说。
她再次表态似乎起了作用,项明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安静了一会儿,“以后还会谈恋爱,交男朋友?”
沈徽林不解的看着他。
“不知道。”她说。
“要是再谈感情,就学聪明一点儿。”
沈徽林先是一愣,目光相撞,从他“善意”的提醒里听出了残忍。
沉默了一会儿,沈徽林情绪难以压制:“在你眼里,我的人生就恋爱这一件事吗?”
沈徽林看着项明峥,“你放心好了,你家人给得很多,我不会拉着你和我一起养孩子。”
将抱枕放了回去,他抬起头,眼眸黑沉沉的。
*
阿姨买菜回去,在楼下碰到了项明峥。
“项先生。”
项明峥站在水池边,拿了一支烟,“去收拾一下,下午搬去别的地方。”
阿姨面色闪过意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项明峥不欲多说,打火机“咔哒”响了一声,猩红色的火光明灭,映得容色格外倦漠。
“这段时间让她少出门。”
阿姨没有多问,只说:“好。”
这次搬家很突然,虽然那处住了近五个月的公寓算不上家。
新搬入的地方在曼哈顿的临区,布鲁克林。
唐阿姨将东西一些零碎的东西搬到屋内,沈徽林一直站在门口。
“······听说这里的房子很难买到。”阿姨开口,试图和一直沉默的沈徽林说说话。
孕妇本来就敏感,骤然变化的环境也会让她更加不适应。
沈徽林站在门边,看着隔壁红色外墙的建筑,平静的应了一句,“是吗。”
阿姨说:“我之前听我女儿说过,这里是犹太富人区,治安管理比较严。”
沈徽林说:“那挺好的。”
跟着阿姨一起进了房子,她说自己有点儿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
“稍等一会儿,我先去整理一下卧室。”
“谢谢。”
阿姨忙说不用客气,照顾沈徽林本来就是她分内的事情,何况拿着双倍的工资。
两人一起进卧室,换了床品又开窗通风。
房子的地段很好,从卧室的窗户外种着几棵天堂树,长势高大,茂密的枝叶延伸到窗边。
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后,沈徽林发现唐阿姨有了一些变化。
往常唐阿姨出门买东西会叫上她,两人经常一起逛街,晚饭后也提醒她适当运动散步。
自从搬来了这里,阿姨出门买东西都是一个人去。
沈徽林想要去附近的书展,阿姨听了她的安排,劝阻说书展人应该不少。沈徽林现在孕晚期,待在人多的地方不安全。
沈徽林察觉到阿姨一直在阻拦她出门。
除此之外,在公寓附近的公园散步时,沈徽林发现几个人一直跟着她。
吃饭的时候沈徽林随意提起了这件事,阿姨告诉她,都是项先生安排的人。
“他也是关心你。”
沈徽林拿着勺子,半晌才将粥送到嘴里。
住在曼哈顿时,安保只有一个,现在安保的数量是之前的好几倍。
沈徽林不知道沈茂良找人拍了她的照片,也不知道项明峥突然让她搬家的用意。
这天之后,沈徽林不怎么爱出门了,就算出门,也只在公寓楼下走走,不会出小区。
大多数时间她都待在房子里,江闵的项目做完了,一整天的时间都很闲。
每天午休的时间变得很长,吃完了午饭,沈徽林回到卧室,靠在床边看了几页胎教书。
困意袭来,沈徽林侧身躺下,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处住宅的环境比曼哈顿还要安静,就算开着窗,也听不到车鸣和说话声。
沈徽林睡得并不安稳,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挣扎着却醒不过来。
她浑身发冷,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有人走到了床边,似乎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她的肩膀感受到毯子的温热。
略带凉意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很快又移开了。
身上的毯子锁住了温热,冷意褪去,沈徽林睡得更沉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细碎的风声,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沈徽林逐渐清醒,睡得有点儿久,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眼睛适应了黑暗,沈徽林看到站在窗边的高挺身影。
屋内光线很暗,窗外有月光,项明峥站在那里,清寒的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他转身看过来。
沈徽林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双腿骤然传来酸疼。
月份越大,腿部痉挛变得频繁。剧烈的疼痛感让她脸色发白,俯身去按不能弯曲的腿部。
项明峥看着她的动作。
片刻走了过来,站在床边,掀开了她身上的毯子。
没等沈徽林开口说话,他俯身,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酸疼的小腿被他握在手里,血液似乎重新流动,随着酸疼散去,触感变得分外明晰。
“好点儿了吗?”
他无事发生的亲昵很不合时宜,显得他对她还有感情。
孕期情绪敏感,何况在异国待了几个月,第一次见到那么熟悉的人。
沈徽林闷闷点头。
项明峥没立即松开,手里揉动的动作没有停,只是逐渐慢下来。
他微低着头,眼眸垂落,看不到眼底的神情时,配合着动作,这个人透露出几分缱绻温柔。
另一只手抬起,手背碰到她微微扬起的侧脸,骨节分明的手背带了一些凉意。
他偶尔表现出的温和体贴极易让人产生错觉。
外面下雨了,半开的窗户被风猛烈吹开,“嘭”的一声巨响。
项明峥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好。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沈徽林说。
项明峥转身回来。
“为什么突然让我搬来这里?”她问。
既然决定不插手,现在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搬家。
项明峥抬眸,清冷的眉眼露出来,打量着她,唇边带了一抹很淡的笑,“我以为你猜得到。”
“什么?”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视线移到一边,随口道:“你父亲挺关心你,找人拍了不少你的照片。”
吊起的心重重落了回去,沈徽林神情一顿,腿部的温热触感似乎骤然失去了。
“什么意思?”
他转回视线,看向了她,“不是挺聪明,现在想不明白?”
项明峥松开了手,走到几步远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除了第一次见面,你能一次次在各种场合见到我,不都是你父亲的手笔?你不清楚?”
不是疑问,反而带了几分嘲弄。
沈徽林刚要开口,突然想到几个月前沈茂良的那通电话。
她失去了反应,脑海里全是过去的一幕幕。
身份相差悬殊,她却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碰到项明峥。
以前沈徽林觉得这是缘分,原来是刻意安排。
费尽心血想要托举子女往上爬的沈茂良做出这种事情,沈徽林后知后觉,并不意外,只是一时无言。
“你父亲似乎挺想告诉别人,他的女儿和我有点儿关系。”项明峥语调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管他做了什么,你应该都能解决。”沈徽林有些麻木的平静。
项明峥身体微微前倾,闲适之中带了几分压迫感。
“我是能解决。仅凭几张照片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沈茂良老谋深算,想要曝光这段关系。
铤而走险,说不定能让沈徽林和项明峥结婚。
可沈茂良失算了,项家根本不在意孩子,项明峥也没有那么长情。
舆论威胁不到项家,项家却能控制舆论。
真相和算计都被点破,看着沈徽林的反应,项明峥开始相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他也不是那么在意她曾经的靠近是否蓄意。
反倒是她曾经爱恋的每个眼神、初次接吻时小心的喘息、第一次在他床上颤抖的呼吸……更令人印象深刻。
“你父亲这么想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停顿片刻,“你呢?”
抬眸视线相撞,沈徽林看着他浅淡的表情,试图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几个月,就算散心也挺久了。”项明峥看着她说:“回不回申市?”
沈徽林张张唇,“回去?”
以什么身份回去?
沈徽林无法理解他真正的意思。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项明峥拿过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了挂断。
视线很快又落在沈徽林身上,等她的答案。
电话又开始震动。
沈徽林看到了来电显示,备注:丁瑶。
项明峥拿了手机走到窗边,也没避着她,开始接电话。
项明峥平静漆黑的眸子看着花坛边的女生,面无表情推开了车门。
他对什么都不上心,开会的时候基本没听,也没在意会场内都有哪些人。
其中一个校领导发言的时候说了一句玩笑,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项明峥抬头,看到了沈徽林也在笑。
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满身清冷,笑起来却全然不同,温柔明媚。
笑的样子,和记忆中早就有些模糊的那个人不像。
项明峥伸手拿过了酒杯,将最后半杯喝尽了。
知道她不是齐悦,他没了继续的意思。
有些人就是没有心也不缺爱,不在意别人是否假意,反倒会对真心退避三舍。
她有所求,那是各取所需。但是她要是谈感情谈认真,他不会越雷池一步。
在沈徽林身上,项明峥从没有刻意或专注过,一切事情都是随手为之。
随意坐上了她的车,随手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在收到沈徽林那条要还衣服的信息时,项明峥只是恰好开车路过申大,觉得在那种场合被塞人会很麻烦,就借着吃饭的名义将她带去了酒局。
临近三点,项明峥起身回了房间。
睡前喝了冰的东西,身体畏冷,会贪恋床铺睡得更好一点。
早上八点,项明峥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起床脾气不好,脸上带着几分冷倦,但阮华婷的电话他一般都会接。
南州的一个合作协商不下,阮华婷让项明峥去一趟。
对方很看重面子,项明峥虽然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力不详。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出席全当重视。
项明峥躺在沙发里,抬手按了下鼻梁,听阮华婷交代完,应了一句:“好。”
酒店房间已经没有其他人,沈徽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总是很安静,除了那张惹人注意的脸,待在身边很没存在感。
-
早上八点的课,沈徽林踏进教室时已经七点五十八分。
见沈徽林没带课程资料,杨怡欣随意从包里掏出一本,放在她面前。
“你昨天回家了吗?”
“没有。”沈徽林想起昨晚,“和朋友出去玩儿,太晚了进不了宿舍。”
杨怡欣说:“悦悦之前几次也被困在外面,阿姨一点面子都不给,说不放人就不放人。”
老师进来了,杨怡欣靠近沈徽林,低声说:“谁还没有个晚一点的时候,迟一两分钟也不往进放人,太没人情味。悦悦要搬出去住了。”
“啊?”
杨怡欣指了下手机,示意发信息说。
一门媒介经营与管理的课程,被教授讲得枯燥又难懂,认真听得没几个。杨怡欣拿着手机放在抽屉里,给沈徽林发信息。
[悦悦早就想搬出去了,因为和家里闹僵才推迟到现在。完蛋了,这回周末节假日可能就剩我一个人。]
沈徽林回:[她找好房子了吗?]
[找好了。]
杨怡欣说齐悦可能又和家里人和好了,之前还在说要争取奖学金,早日从家里独立出来,现在又愿意花那么多钱住在校外。
沈徽林才发现齐悦不在教室。
[她没来上课?]
杨怡欣;[学院有活动,她去主持。]
上午的课结束,沈徽林和杨怡欣回到宿舍,齐悦已经回来了。
主持时化得妆还没有卸,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其它东西已经打包好了。
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吃了饭,沈徽林和杨怡欣帮忙将东西搬到到车上,齐悦说以后有机会再带他们去住的地方玩儿。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沈徽林在布鲁克林的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从手术室出来,麻醉已经退散了一些,沈徽林恢复了一点儿意识。
手术室外有长长的走廊,观察结束转移到病房的时候,一盏接着一盏的混沌光影映入眼底。
小时候沈徽林经常去医院找妈妈,这种味道她很熟悉,也并不排斥。
可是那天,医院带给她的感受截然不同。
消毒药水的味道格外鲜明,四周都是看不清的洁白墙壁。
很多时候明明知道结果,却还在忍不住试探,也会想,万一呢?
进手术室之前打出去的那通电话,毫不掩饰地向她展示,沈徽林没什么特殊的,项明峥也是真的不爱、不在意。
心底那些还没有被连根拔起的、寄托在项明峥身上的复杂情感和不甘,经过一场手术后,在顷刻间和手术室外惨白的灯光融为一体,又在顷刻间化成空白。
恍然消散。
在医院住了近一周的时间,沈徽林回公寓休养。
因为身体状况特殊,她的孩子刚出生就比其他小孩儿弱小一些。
小婴儿在NICU待了十四天,才回到沈徽林身边。
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宝宝,沈徽林很安静的看着她,轻缓地眨动眼睛,低头小心亲吻怀里婴儿的小脸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待在纽约七个月零五天,不是没有不确信的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亲手触碰到自己小孩儿的那一刻,心里的那些软弱、迟疑就此停住了。
孩子虽然出生了,可因为沈徽林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她顺势取消了回国的计划。
沈徽林在医院里找好了房子,准备出院后就从现在的公寓里搬出去。
出院后联系房主,对方说他们安排有变化,不能出租了。
唐姨建议她先在这里住下去,刚出院身体又不太好,搬家太麻烦,也太折腾。
沈徽林暂时推迟了搬家。
挺过了最艰难和胆战心惊的那段时间,小腹上的伤口长好又变淡,国内的新年飞速过去。
从公寓外的窗户看出来,干枯的枝条间有了细小的新绿。
出生还不到六斤的小婴儿在这短短两个月长得很快,乌黑的眼睛,睫毛很长。白嫩的脸泛着健康的色泽,像是粉色的花朵。
唐姨和月嫂一起将洗完澡的婴儿抱回卧室,沈徽林拿来了小衣服和毯子,半蹲在床边给宝宝穿。
月嫂夸宝宝长得好看,唐姨站在一旁应和:“爸妈好看,宝宝肯定好看。”
“妈妈确实是个美人,爸爸一直没见到。”
唐姨闻言,要打断已经来不及了,迅速看向沈徽林。
沈徽林正用毯子包住了宝宝,侧脸看着清冷温柔,没半分异常。
怕月嫂再问什么,唐姨说:“小袜子是不是落在浴室了?”
“我去看一下。”
月嫂出去了,沈徽林将包好的宝宝抱起来,“唐姨,七七的出生证明放在哪里了?”
“出生证明?”唐姨才想起来这回事,手术当天紧张又混乱,那天的记忆也很混乱。
回想了一会儿,唐姨说:“好像是温小姐拿走了,你当时麻醉还没散,我一直守着孩子。手续证明这些都是温小姐弄的。”
“她没把证明给你吗?”
“没有。办证明之前她问我,你有没有给宝宝想好名字,我就说想好了,就叫‘沈昱宁’。”
“怎么会没给呢?”沈徽林疑惑道。
对待孩子的事情,沈徽林很谨慎。
唐姨解释:“温小姐从小就在项家长大,算是项家的养女,证件在她那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要不要联系她?”
沈徽林点头。
拨出了第一次和温迪见面时留下的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温迪在开会,说了句“稍等一会儿”,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才问沈徽林有什么事。
听完沈徽林的话,安静了一会,说出生证明是在她那里。
“我这段时间有点忙,下周送过去可以吗?”
沈徽林说:“可以。”
就要按断通话,温迪突然又问:“这段时间恢复的怎么样?”
这份关心有些罕见,沈徽林说:“还好。”
“行。”温迪说:“你好好休息,先挂了。”
曼哈顿的一处商务楼内,温迪站在明净的落地窗前,举目看去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看到刚刚结束的通话。
最鲜明的感受是头疼。
两个月前温迪去过医院,见到了那个女生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样子。
温迪恐育的情绪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原本只是置身事外,按照项家人的交代处理事情,但看到那样虚弱受重创才生下小孩的沈徽林,温迪难得有些迟疑。
真要把小孩送走?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助理出来说会议就要开始了。
温迪回神往会议室走。
边走边想,或许应该事先联系项明峥,问一下他的意思。
*
华耀在海市的分公司出了一点儿事,谈好的项目,审批一直落定不了。
项明峥作为总部代表,带了团队前往交涉。
负责城市招商的惯会打太极踢皮球,要谈判就得啃硬骨头。
项明峥在那里待了两周,回京市时,已经临近除夕。
项家在某些时候比较传统,春节这样的日子不管多忙,所有人都得聚在一起。
项寻廉和陈雨也带着两个小孩儿住在家里,大的八岁小的六岁,平时沉静严肃的公馆,那几天噪音严重超标。
两个活力太足的小男生,上蹿下跳。
项明峥在家里都是绕着他们走的。
祭祖走访、出席公司的高层会议,勉强在京市待到年初三。
丁瑶说起之前承诺的出行计划,说她要去长岛。
项明峥答应了。
接了丁瑶,去往机场的途中,丁瑶坐在副驾驶,有些无聊的看着车窗外,景物建筑都一闪而过。
她将视线移到车内,看向开车的项明峥。
他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冷淡。
丁瑶独自看一会儿,“真陪我去长岛啊?”
红灯跳转,踩了刹车停下。项明峥往后靠在座椅里,看着不断跳转的数字,应了一声,“嗯。”
“去那里······”丁瑶脑中搜索了一会儿,“有什么好玩的?”
项明峥说:“很多。”
在曼哈顿落地后驱车前往长岛,车子沿着宽阔的公路飞驰,虽然交谈很少,但过分好看的景色已经吸引了丁瑶的注意力。
她也逐渐了解项明峥的性格。
这样的男人见过太多、眼界不低,教养让他看起来得体,但实际又冷漠。
丁瑶也不介意自己主动多说一点,主动谈起了自己的兴趣、求学时候的趣事。
项明峥时而应一两句,话虽然少,也没让丁瑶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丁瑶收起了一些蓄意的扮乖,说希望婚后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忙自己的事情,表明不希望那么快就有孩子。
下车时项明峥先下去了,随手扶了一下车门。
丁瑶扭头问:“你觉得呢?”
项明峥不置可否,很淡的笑了下,“你想得挺远。”
房子靠近海边,晚上风有些大,丁瑶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没在意他的话。
她仰头看着白色外观的房子,隔壁的庭院里还有装饰的圣诞彩灯,这里倒格外安静,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长岛东部闻名的富人区,虽然知道项家是政要名流。但相比于从政的长子项寻廉,项明峥这个次子,除了那张脸,存在感好像没那么强。
丁瑶多少听过一些传言,这个项家二少挺微妙。用丁父的话说,大好青年有能力有天赋,但很少做事。在阮华婷母家的公司那里,也就是个表面好看的傀儡。
但能在这里有房子,丁瑶可以断定,这个“傀儡”至少财力不俗。
沿着外置楼梯往上走,到了二楼,项明峥推开了房门。
三室一厅的布局,里面装饰不多,空间显得很大。
项明峥将钥匙放在柜子上,抬头见丁瑶站在客厅中央,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怎么了?”
丁瑶抬手指了下卧室的方向,“今晚睡哪间?”
项明峥走进来,“随便。”
脱掉外套放在沙发上,去岛台那里倒水。
丁瑶查看过三间卧室,最终选择了靠近海边的那侧的一间,将行李箱放到里面。
整理衣服的时候,听到隔壁卧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丁瑶动作一顿,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起身去客厅看。
项明峥已经不在那里,隔壁的房门没有关紧,有光影露出来。
“呵。”丁瑶有些无语的笑。
分房睡?
她预感很准。
待在长岛的第五天,项明峥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逛完了海滨各地,自己一个人打卡了好几家餐厅,顺便刷项明峥的卡大肆购物后,丁瑶开始觉得无聊。
闺蜜邓微到别墅时,丁瑶从当地的酒吧回来没多久,脸上的妆还没卸,浑身带着浓重的酒味躺在沙发里。
“怎么这副鬼样子,不怕被你老公看到?”
丁瑶手撑着沙发坐起来,“什么老公?”
邓微笑笑,“说错了,是未婚夫。”
“他算哪门子未婚夫。”丁瑶起身拿了喝的,转身回来时看着朋友,“几天也见不到一面。”
“怎么,不顺利?”邓微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丁瑶扯扯嘴角,“哪有什么进展。”
“不会吧,天天待在一起就没擦出一点儿火花?”
丁瑶有些无语。
她和项明峥在一起,其实全靠两家父母撮合。虽然听说对方,但没产生过什么交集。
在最初听到家里让她相亲的安排时,丁瑶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但在双方家长的安排下第一次见项明峥,丁瑶原本的观念就产生了动摇。
她突然觉得接受包办婚姻也没什么不好,项明峥过分出色的长相,让丁瑶有了为家族兴衰做出贡献的荣誉感。
双方父母都撮合他们多多接触。
只是近一年接触下来,结果有些超乎预料。长相很渣、不能带给伴侣安全感的项明峥,居然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太坐怀不乱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要结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两天前项明峥回来过一次,丁瑶去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开始喊项明峥的名字,让他帮忙拿一下浴袍和睡裙。
开始没听到回话,自己这样明显的意图项明峥不会没察觉。
半晌还是没有回音。
丁瑶以为他会将坐怀不乱贯彻到底。
浴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项明峥拿着她的衣物,抬手敲了一下门。
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丁瑶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仰头看着他。
项明峥目光挺淡,垂眸时又带了几分天然的压迫。
“做了?”邓微问。
丁瑶仰头喝了一口水,“没有。”
“你这么一个大美女,他都······”邓微撑着栏杆看远处的海浪,想到什么侧头看丁瑶,“他是不是不行?”
丁瑶笑出声。
片刻又收起笑意。
不行?
那他公寓那盒拆开消失一大半的套都是鬼用掉的?
“那他……”
“打住。”丁瑶阻断了朋友的疑问,“帮我查一下,他交往过的对象。”
“我不太敢。”
“查不查?”丁瑶问。
“行,行呢。回去就让Kyle去查。”邓微答应下来,又说:“张昊也在纽约欸。”
“是吗。”
邓微问:“他没联系你?”
“没。”丁瑶说:“别说他了,他现在就是我感情史上的案底。”
邓微被逗笑,“评价这么狠?”
丁瑶说:“没办法,现任太优越了。衬托的张昊啥也不是。”
两人说话间,一辆保时捷驶进院落,在车位缓缓停下。
不一会儿,项明峥打开车门走下来,他没立即进来,靠在车边拿着手机听电话。
半晌挂断电话,情绪像是不太好,从口袋里拿了烟出来,放在唇上,手笼着火光点燃了。火光忽明忽暗,徐徐烟气间侧脸又欲又清冷。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他抬眸看向二楼阳台,眉眼英俊倦淡。
隔着一段距离,丁瑶挥了一下手,看似和气的问:“怎么回来了?”
项明峥碾灭了烟头,拿了车钥匙往屋内走,“取东西。”
丁瑶“哦”了一声。
邓微看着项明峥从另一侧上楼,倒也······确实优越。
她平复着呼吸,点开手机,零点三分。
申大学生管理极为严格,一年前一个学生半夜不归出了事情,学生家长找到学校讨要说法,指责学校管理失职。在这之后,学校实行一刀切,不管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女生宿舍楼都是重点监管对象。
晚上超过十二点,宿舍楼会锁门,要进去可以,但是得和导师打电话报备。
沈徽林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
打电话给陈章报备,还不如让她露宿街头。
沈徽林想了一会儿,住酒店没身份证,她转身往外走,准备去静安那边的公寓住一晚。
静安离这里太远了,一南一北,打车也要四十几分钟。
沈徽林走到校门口,低头看打车信息。
种植池的绿植只有一片阴影,偶尔有一两辆车子路过,但都载了客。
突然,被亮起的车灯晃了一下眼睛。
沈徽林抬手遮了一下,适应了亮光,顺着光源看到停在那里的黑色车子。
车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双牌照,项明峥的车。
他没走。限时出现的幻觉并没有消失,重新返场。
沈徽林捏着手机,走了过去。
车窗缓慢的降了下来,露出清冷英俊的眉眼。项明峥声音低冷沉静,“进不去?”
沈徽林点头。
他靠在座椅里,透过半降的车窗问:“要去酒店吗?”
沈徽林正要说,她要打车去静安那边。
项明峥:“我订了房间。”
沈徽林没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项明峥问沈徽林,要不要一起去酒店。
邀请分为很多种。
他或许是在帮她,只是这份帮助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成分。只是他说什么,都是坦然和随意的。
沈徽林说:“好啊。”
司机按下中控,车门打开了,沈徽林坐了进去。
项明峥坐姿随意,腿交叠搭着,靠在座椅里闭着眼睛休息。
酒店离这里还有一些距离,过了几分钟,项明峥被一阵来电铃声吵到,他睁开眼睛按了接听,又躺回座椅里。
车内很安静,沈徽林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严肃的男声,“昨天的会议你没参加?”
“嗯。”项明峥声音有些沙哑,“最近忙。”
“忙什么?”
“什么都忙。”项明峥语调里隐隐有几分不耐,答非所问。
“让你回来不是看你继续虚度人生······踏实努力做事很难吗?凡事都要有个度,不该做的事别做。”
项明峥闭着眼睛,闻言带了一些冷然的笑,“爸,知道了。”
那态度好像在说,不该做的事情他会全做。
“嘀嘀”几声,电话挂断了。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项明峥回头,看了一眼沈徽林,急需赶走那通电话带来的不快,突生了一点儿说话的心思,“怎么了?”
沈徽林问,“你怎么没走。”
他说:“等你。”
他抬手碰了下沈徽林有些乱了的头发,“时间应该足够,刚才跑慢了?”
沈徽林说:“其实跑得挺快,宿舍离这里太远了。”想到什么,她问:“你怎么知道我进不去?”
项明峥说,他家里一个妹妹也在申大上学,之前抱怨过学校的宵禁规则。
项明峥适时停住,关于妹妹并没有多谈。
车子停在酒店外面。
项明峥先下了车,走出去几步,见沈徽林没有跟上来。
看着灯火通明的酒店,沈徽林突然生出几分迟疑。
在项明峥看过来的时候,那份迟疑又消失了,她下车跟着项明峥往里面走。
项明峥并没有帮助她单独开一个房间。
电梯停在36楼。
下午六点,操场里聚集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灼热并没有完全散去。
沈徽林看了一眼时间,她得回去了。
姜琦还要在学校待几天,送沈徽林去了学校东门,临分开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问沈徽林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徽林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她原本计划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但是待在这里短短两天,突然意识到在熟人很多的地方,她很难心无旁骛的待产。
沈徽林想了一会儿,说:“要是以后回来,可能半年后。”
姜琦:“那你在国外住哪里?”
“待在曼哈顿。”
遥远的距离让姜琦沉默了好一会儿,“任何时候别让自己吃亏。”
沈徽林说:“我知道的。”
姜琦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有时候觉得,在这段错误的感情里,沈徽林已经足够清醒和理智,至少没有和错误的人继续纠缠。
两人没说几句话,姜琦接到老师的电话,要她回一趟教室。
转身离开前姜琦说:“那处理好这些事情,你要快点儿回来。”
又下意识看了眼沈徽林的肚子,“到时候小孩儿是你带吧。”
沈徽林点头。
协议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小孩出生以后和项明峥没关系,沈徽林拿的那些抚养费和基金等于买断了和项家的关系。
几个月前,心力交瘁处理和项明峥的感情问题,沈徽林才第一次感受到,那个和她在无数个夜里亲密相拥的人,其实从各个方面都离她很远。
沈徽林徽抬手和姜琦再见,一个人出了校门。
校外的这条路车子一直不少,下班高峰期车流密集。
沈徽林站在路边等交通灯跳转。
露出云层的太阳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抬眸时看到停靠在对面的黑色宾利。
车子并不算高调,只是车牌号很熟悉。
沈徽林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
路口的交通灯由红转绿,横穿街道时,宾利车的车窗降下来了一些。
阮澈俯身抓起了烟,拿起一支就要点燃。
靠在后座的项明峥开口,“别再这儿抽。”
据阮澈所知,怀孕的是那个女学生。但……项明峥却变了很多,但这几个月,脾气比之前更加捉摸不定,要求也很多。
阮澈顺着项明峥的视线,看了一眼已经快走到街这边的女生,了然一笑。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在将烟放进盒子里时,阮溪知道了项明峥一直没有离开的用意。
达成协议才多久,项明峥就明晃晃的接近沈徽林。
不过谁又能真的管得住他?
他们圈子里大多都这样,找门当户对、利益最大化的结婚,找有好感的恋爱、上床。
要怪就怪······那个女学生碰到了项明峥这样一个太懂分寸、又不会长情的人,又很倒霉的在项明峥和丁瑶订婚的关键节点弄出了孩子。
阮澈看着不远处那个看起来很安静温柔的女生,“她也挺不容易,又得了那样的病。哥,不然就好聚好散。”
话刚说完,项明峥看了他一眼,视线下压,开玩笑般地:“你还有这种好心?”
阮澈很快答:“没有。”
项明峥没说话。
……
沈徽林到了街对面,那辆车还停在那里。
隔着不远地距离,她能看到后座的人。
车窗半降,他被光影分割的五官分外立体,还是那样寡淡的视线,一直看着她。
他不笑的时候,身上的多情温柔就会无影无踪,透露出被他那种家庭培养出来的冷漠和距离。
沈徽林看到他微微推开了车门,像是在示意她上车。
心里一堵,沈徽林收回了视线。
沉陷在感情里的时候,沈徽林就清楚自己和项明峥之间的不对等,因为差距过大,他一直处于掌控者的位置,见面的时间、相处的方式,甚至是做.爱,沈徽林总是会乖乖配合他。
彻底分开了,她开始排斥这种配合。
阿姨说:“还要赶飞机。”
订的机票是四个小时后,时间绰绰有余,沈徽林知道阿姨的催促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没有犹豫,跟着阿姨往停靠在前面的车边走。
“沈徽林。”身后车里的人突然开口。
沈徽林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过去他们相处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两个人,交流沟通甚至很少用到对方的名字。
偶尔兴致起来,他也会和姜琦一样叫她“林林”。
沈徽林身形一顿。
沈徽林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住。
手松开的时候,沈徽林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跟着阿姨去了另一辆车上。
……
几百米外,项明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不断走远的人挽着头发,露出白皙的后颈。
到底是谁说她脾气软?
阮澈看着项明峥明显低沉的脸色,没忍住说:
“她答应姑姑……不联系、不见面、不牵扯,那个女人一看就是看着她的。她不会上您的车的。”
不联系、不见面、不牵扯。
项明峥听到这几个字,笑笑,“她这么严格遵守规定,我是不是还得给她颁个证儿?”
阮澈没敢搭腔。
-
八点的飞机,又一次直飞曼哈顿。
起飞时沈徽林看着舱窗外的夜色,这座繁华的城市夜晚灯光格外明亮,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这一片人造的喧嚣里。
六月的天气,她有些畏冷的将毯子盖在身上。
闭上眼睛休息之前,沈徽林突然想起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一幕,她坐在开动的车里,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仍然停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车门关上了,宾利启动跟上了她乘坐的车。
只跟了短短几分钟突兀的停下了,就停在高架的入口处。
项明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能做的也只是跟随的那几分钟。
他的感情和关注一向只有四五分,如果贪心想要更多,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抵达曼哈顿的住所时,沈徽林打开了关机好几个小时的手机。
头条推荐了国内重大的商业活动,“华耀科技”新品发布会的现场,无数记者出席。
密密麻麻的新闻稿里,沈徽林看到了一句:“华耀科技和万宁即将展开合作,具体在哪个领域合作目前不得而知,但两家龙头企业强强联合······”
沈徽林研二实习的时候,因为本科有学金融的专业背景,被分到经济口跟前辈采访。
万宁集团她了解,做服装和美妆品牌发家,市值千亿。背后的老板是丁成。
华耀和万宁有合作的苗头,项明峥和万宁千金丁瑶的婚讯就不是无中生有。
看着手机页面在台阶上站了好一会儿,沈徽林自嘲一笑。
幸好······自己在校门口的时候没上那辆车。
**
回到曼哈顿没多久,阿姨莫名被辞退了,原因不明。
阿姨离开的那天沈徽林不在,等她回到公寓时,一个很眼生的中年女人已经住了进来。
女人也是亚裔,对沈徽林说之前的阿姨已经走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会继续照顾沈徽林。
“怎么会走呢?”沈徽林有些疑惑。
唐阿姨和蔼笑笑,“可能有人觉得她做得不好。”
沈徽林“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哪个阿姨在这里,她都无所谓。
“您放心,照顾孕妇我有经验的。”唐阿姨说。
沈徽林点头说“好”。
唐阿姨比较好相处,会陪着她产检散步。
只要沈徽林愿意,两人会聊几句。
通过聊天,沈徽林得知唐阿姨是十二年前来的美国,有一个女儿,比沈徽林大了八岁。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小孩儿。
唐阿姨见沈徽林有时候一大早就拿着电脑出门,一次吃饭的时候问:“看你年龄还小,是不是还要读书?”
沈徽林说:“我前几个月毕业的。”
“那你结婚生小孩儿挺早的。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生小孩儿。”
沈徽林只是笑了下,没有应话,也不愿多说。
她坐在餐桌前安静的吃着饭,穿着一条浅色的裙子,喝汤时一手向后别了一下垂落的头发,侧脸看着安静温柔。
公寓里的空调有些低,阿姨调高了一点儿。孕中期沈徽林身体抵抗力并不好,前段时间感冒发低烧,又不敢喝药,断断续续一周才好。
吃完饭,沈徽林拿着手机回复信息,一边往房间走。
阿姨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听从主顾的安排来这里照顾一个孕妇,阿姨就知道沈徽林尴尬的身份。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阿姨有些意外。沈徽林看着温和懂礼貌,实际分寸感很强,话也不多。
总而言之是个聪明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将大好的时间浪费在这里,生一个项家不会承认的孩子。
在阿姨传统的观念里,觉得沈徽林可能太年轻经历少,不知道在项家那样的圈子里,哪有什么母凭子贵,向来只有子凭母贵。
沈徽林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和江闵连线讨论咨讯平台APP的上线宣传问题。
出国后沈徽林很少和国内的亲人朋友联系,九月份的时候收到了江闵的信息。
江闵是沈徽林的同门师兄,虽然比沈徽林大两届,但是因为一起做导师项目,他们很熟识。
江闵团队做资讯平台研发,沈徽林在初期投了一些钱,宣传运营方面一直是她负责。
那些年这类平台还没有多到泛滥,优质的领头企业就那么几家,市场还没有被完全垄断,只要有资金、技术和想法,还能分一杯羹。
连线确定了最终的宣传方案,会议结束,沈徽林关掉电脑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为了配合国内时间,只要开会,她就得熬夜等。
沈徽林靠在座椅里,低头说:“······下次会早点睡觉。”
像是听到了声音,有轻微的胎动。
她起身就要去浴室,手机屏幕亮了。
视线落在页面上看了好一会儿,稳住了情绪才按了接听。
“喂,爸爸······”
沈茂良声音很沉稳,问沈徽林最近在忙什么,工作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说他想带沈徽林去拜访一下申市电视台的老台长,让沈徽林抽空回家。
沈徽林说她在安城。
“不是说好了以后留在申市,怎么跑安城去了?”沈茂良问。
“我想先在安城看看。”
沈茂良立即道:“我记得之前就和你商量过,你毕业后进申市的电视台。”
沈徽林靠在床边,安静听沈茂良对她的工作规划,等说的差不多了,她才说:“我知道了爸爸。”
“有时间还是要回家,工作的事情不是小事,我们当面谈谈。”
“好。”
“徽林。”临挂断电话前,沈茂良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年轻,很多事情拿不好主意,一定要多和我商量。”
沈徽林拿着手机放到耳边,“爸,我······”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一个催促的女声,“说完了没有,小哲要你组装玩具。”
沈茂良说了一句:“马上来。”
沈徽林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爸爸再见。”
沈茂良说:“再见。”
临挂断又说:“生日······等你回来爸爸和阿姨给你补过。”
电话挂断了,沈徽林看着还没有熄灭的手机页面,九月三日。
国内应该是四日。
她差点忘记这是她的生日。
去年的生日是和项明峥一起过的,那顿饭吃得实在算不上开心,那时候她早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也知道分开是早晚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没怎么理会项明峥。他始终也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不欢而散后她回了住的公寓,半夜又被喝多了的项明峥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那次喝了酒,他还记得做措施。如果一直那样谨慎,或许就不会弄出意外。
女生脸上带着甜笑,见项明峥接了酒,就要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项明峥靠了回去,看了一眼沈徽林,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她,“喝点?”
跟来已经足够冒险反常,就算因为之前的经历,再信任项明峥,沈徽林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冒险喝酒。
沈徽林说:“我喝不了酒。”
底下又换了一个舞曲,可能是觉得音乐声太吵,项明峥靠近沈徽林。
太近了。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左耳处。沈徽林半边身子都是迟钝的、麻木的,
“度数很低。”他说。
沈徽林接过了酒杯,一阵青柠和茉莉的花香果香,不像是酒,更像是气泡水。度数的确很低。
敬酒的女人见酒杯到了沈徽林手里,讶异一闪而过,从容和沈徽林碰杯。
酒喝起来也是气泡水的感觉,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喝了半杯,沈徽林放落杯子。
有人提议玩儿牌。
坐在对面的西装男起身,走到项明峥身边说了几句话。
沈徽林听到西装男说“建筑用地”、“能不能重新动工”,说得断断续续。
项明峥表情不怎么好,西装男没说完,他就说:“这个没办法弄。”
西装男不死心,这里人多眼杂,想叫项明峥出去说。
项明峥双腿交叠坐着,神情挺冷淡,不欲出去。过了一会儿,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项明峥起身。
从沈徽林面前过去,沈徽林以为他要走,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项明峥很短暂的停留,顺着被拉扯的力道往下看,“先替我玩一局。”
像是默认她会玩牌。
项明峥和西装男出去了,几张牌落到了沈徽林面前。
这里几乎没有自己认识的人,沈徽林拿起了牌,坐在侧对面的一个长相痞气的男人看了她好几眼。
他理着手里的牌,嘴角带着不那么让人喜欢的笑,“跟了项少多久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沈徽林闻言抬眸,又低头看牌,就当没听到。
“明峥脾气可不太好,他身边不好待吧?”
沈徽林心脏的位置一沉,还是没有说话。
有人插话,“韩裕,你想撬项二少的墙角啊?”
韩裕看着沈徽林说:“想撬,不行吗?”
那人闻言笑出声,“你也就是背后过过嘴瘾,真到了他面前,还不是立马老实。”
韩裕也笑,“背后过嘴瘾也不行?”
那人说,“小心这位小姐姐回去之后给项少吹枕边风。”
沈徽林听着这些话,明白他们把她当作了项明峥的女伴。
牌局间随口的调笑,每个人都被定在一个框架之内,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她今天的角色,好像没什么话语权,跟在项明峥身边,做一个酒局欢场的陪衬。
沈徽林很不适,但一直没应声。
韩裕说了几句,见沈徽林一直不回答,反倒不敢有再继续撩拨的心思。自觉没意思,说了句“还是个冷美人呢”,就不再言语。
第二局开始时,项明峥回来了。
沈徽林专心看牌,他擦着她的手臂坐下时,带来了外面的冷意和淡淡烟草味。
沈徽林回头看,要把牌还给他。
项明峥没有参与的意思,要她继续打。
沈徽林打牌技巧没那么熟练,虽然会算牌,但遇到普通玩家还行,遇到高手就没那么有胜算。
韩裕是沈徽林对家,起初一个熟练,一个会算牌,两人不相上下。
也可能是韩裕刻意放水了。
项明峥坐在一旁,看起来兴致不高,看到了沈徽林的牌,也没有出手帮忙指点。
“不欺负你了。”他低声一句。
随即单手搂住沈徽林,将她带到了沙发上。
他退开坐到一边。身体分开了,那些在他怀里积攒的温热也逐渐退散。
沈徽林看着两人之间拉开距离,身体不再紧绷,肩膀下陷。
无意识间看到的衣裤褶皱表明他有反应,但他没有继续。
沈徽林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项明峥侧身倒了一杯水,声音平淡,“值班也写你室友名字?”
沈徽林点头。
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
半晌,沈徽林问:“刘骅是你同事吗?”
项明峥说:“算是。”
陈正南是项明峥直系下属,刘骅又是陈正南的左膀右臂。
沈徽林微微皱眉,低声说:“你同事把我室友害惨了。”
她说了齐悦被刘骅哄骗吃了几次饭,就被举报到学校的事情。
项明峥淡淡听着,觉得沈徽林看起来聪明,其实在这种事情上很傻,那个女生说什么她都信。
如果不是有实质证据,离婚代价太大了,潘馨那样的人,不会无理取闹。
见沈徽林对室友深信不疑,项明峥没有点破。喝完了水,问她想吃什么。
沈徽林没回过神,“现在吗?”
项明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很多时候他作息混乱颠倒,这个点儿外出、吃饭都是常事。
沈徽林仰头看他,可能是因为犯困,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亲吻,她的眼底带着一些湿红。
“吃饭,还是去睡觉?”
暧昧和亲密冷却下来,沈徽林再近距离靠着项明峥时,心底浮现了不自然,“有点儿困。”
项明峥说:“早点睡。”
那些情人一般的亲昵消失了,项明峥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恢复了高冷矜漠的样子。
他说完起身回了卧室,不一会儿沈徽林听到浴室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他进去的时候反应没有完全退散,可能是自己草草解决了,将近四十分钟后从房间出来时,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外面是深夜,项明峥一个人在客厅喝完了剩下的酒。
市中心繁华地段,因为所住楼层太高,出奇的安静。
夹了冰块的酒划过食道,身上也沾染了凉意。
沈徽林住的那间卧室房门紧闭,刚才的亲密就像是插曲。
那次会议,不仅刘骅注意到了拍照的女生,项明峥也注意到了。
他比刘骅更早的看到了沈徽林。
那天项明峥从外地回申市,刘骅负责接待。在参观华耀的新媒体设备时,陪同的人说华耀正在和申大洽谈合作,一行人临时决定去申大看看。
项明峥没多大兴趣,虽然阮华婷和项崇远这次态度强硬要他回国,但他清楚自己在国内待不久,对临时任命的工作并不上心。
到申大的时候,项明峥还在接多伦多那边打来的电话,没有下车的打算。
直到他无意间看向车窗外,靠着花坛边站着的女生看起来很安静,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眉眼间的清冷、身形都很熟悉。
十七岁到二十八岁,中间隔着十一年时间。项明峥什么都不缺,也没长一颗专情认真的心脏,一直活得随性薄情。他不会将一个人记那么久。
但可能一起生活过太长时间,记忆会在褪色后又在某一个节点复原。唐妍的身形,几乎在一瞬间和外面那个女生重合了。
刘骅跑过去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参加会议。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时,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陌生的跑车,从装饰不难看出车主是个女性。
关上车门的时候,项明峥随意看了眼,目光短暂停顿,随即拿着车钥匙从车库搭乘电梯上楼。
推开房门,进门后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丁瑶。
项明峥将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顺便将沾染了烟酒的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
最近手底下的一个公司出了一些问题,项明峥就算平时不参与经营,碰到这种事情也需要出面交涉。从昨天上午到凌晨,十几个小时,他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跟着舅舅阮华恩见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丁瑶捧着一杯水,看着项明峥的动作。
等他抬步往房间内走,丁瑶主动开口:“阮阿姨要我来找你,说一起回家吃饭。”
项明峥没应声,他有些疲倦地坐进沙发里,身体向后靠。
丁瑶从他冷淡的神态中看出了一些别的意味,这样贸然出现在项明峥的家,确实也不是她的作风。
只是周围总有人提醒,都快订婚了,应该对订婚对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比如……来看看他的家里有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或人。
项明峥俯身拿过了桌上的杯子,起身去隔间重新接了一杯水,回来将水杯递给丁瑶。
片刻之间他恢复了温和。
“谢谢。”丁瑶接过,目光打量着房子,“你这里装修不错,以后的婚房我也想装成这样的。”
“可以。”项明峥起身,解开了袖口,转身往卧室走。
丁瑶的目光追随着他,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他脱掉了身上的衬衫,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不得不说,家里为她定的这个结婚对象,单看外表确实足够出众。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她的朋友说,项家二公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难拿捏的气质,高高帅帅,指不定怎么渣。
其实都不用指不定,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丁家虽然够不到项家的圈子,但是丁瑶的妈妈和阮家来往密切,丁瑶或多或少听过一些她这个结婚对象的传闻。
不是什么三好青年,但都无伤大雅。项家身份摆在那里,这些子弟就算再玩闹,也懂分寸。
进浴室之前,项明峥说:“等会儿去公馆。”
丁瑶应声说:“好”。
在浴室门关上的同时,丁瑶起身打量这处住宅,内里装饰不算高调,黑白灰简约色调。
如果没有床头柜上的那个卸妆水,会让人误以为这里只是项明峥独居的地方。
丁瑶走进去,拿起卸妆水看,已经用掉了三分之一。
她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将东西放了回去,略有些重的声响。
抬手拉开了左手边的抽屉,一盒拆开的避孕套,已经用掉了一大半。
丁瑶目光停住。
虽然知道三十岁出头的项明峥不会那么洁身自好,可看到这些的时候,丁瑶还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在她合上抽屉的时候,项明峥从浴室出来了,看到她的行为,擦头发的动作没停,只是眉头皱了下。
丁瑶没有被撞破的尴尬,随手关了下抽屉,拿起了项明峥放在桌上的一个白玉吊坠手链。
这是他一直戴在左手手腕处的东西,在他们第一次单独约会吃饭时,丁瑶就注意到了。
玉的品色算不上上乘,太柔和的质地和项明峥这个人的气质有些不搭,但会让人联想到那些年轻男生手腕里的发圈或包上的挂件。
一般都是女人送的。
凭直觉她能猜到,应该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足够天真,对项明峥这种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可笑幻想。
“挺好看的。”她评价。
看着项明峥,又说:“可以送我吗?”
项明峥神色如常,潮湿的头发几缕吹落在额前,眉眼格外清俊。轻笑了声,从她手里拿过手链,动作熟练的重新带回了手腕处,“这个成色一般,你要想要,挑个好的。”
人总是对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占有欲,如果这个人即将属于自己,也是同理。
丁瑶看着项明峥的动作,心里并没有那么痛快,安静了一会儿才说:“行。那我不要玉,钻戒定个特别一点儿的吧。”
“看你。”项明峥神色柔和,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他对谁都这样,表现得谦和斯文,彬彬有礼。相处久了就觉得这人冷情又凉薄,给出的那些温情,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么几分。
丁瑶不是会碰壁的人,从小生活的圈子也很复杂,对感情没什么执念,更不会天真的在这种婚姻里追求纯粹和忠心。
她懂得适可而止,笑了下,“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挑。”
项明峥低眸看了眼丁瑶,从衣柜取了衣服,转身进了浴室,高大颀长的的侧影在卫生间的灯光轻微晃动,换了衬衫和衣裤,系着袖扣出来。
绕过了卧室的床,目光在床头摆着的东西上停顿几秒。
除了沈徽林落下的卸妆水,没有完全合上抽屉里,还有半盒安全套。
系好了衬衫的扣子,项明峥收回了目光。
天气预报说会有小雨,车子行驶在路途中,车窗外雾蒙蒙一片。
丁瑶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开车的项明峥身上。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说话的时候,侧脸看上去有些疏离。
车子停下。项明峥没开自己的车,警卫员上前核对身份,看清楚车内的人,警卫员敬礼后退几步,升起了阻隔栏。
进入第一道守卫亭,又行驶了五六分钟,车子在一处公馆前停下。
雨将落不落,院子里的绿植带着水汽。
车子停稳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又并排走在一起进屋。
项家其他人已经到了,项崇远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爸。”项明峥开口。
丁瑶也跟着说:“项伯伯好。”
项崇远眉眼间带着天生的冷淡严肃,看到丁瑶和项明峥,语调还算和缓,问丁瑶:“你爸妈最近怎么样?”
丁瑶乖巧道:“他们去旅游了,对了,我爸还说等他回来要来拜访您。他一直想来,又怕打扰您。”
阮华婷从楼上下来,“你这孩子说什么打扰的话,让你爸爸妈妈来这边坐坐,也能陪你项伯伯喝喝茶。”
“好。”丁瑶笑着应答。
项明峥没有插话,抬步往里面走。
上楼的时候听到阮华婷说:“······可以出去玩儿啊,年轻人嘛,就得多待在一起。我看老赵家的儿子儿媳,出去玩儿了大半年······”
“好呀。”丁瑶应声。
“明峥过段时间应该就闲下来了,等你们玩回来,也差不多就到订婚的时候了。”
“······”
项明峥上了一趟楼,取了东西下来,阮华婷和丁瑶还在聊天。
内容已经从去哪里旅游变成了婚礼样式。
“你项叔叔他们有规定,估计只能从简。”
“没关系的伯母。”
项明峥坐在沙发里,手放在扶手边沿,垂眸翻动手机。有些事不关己的态度。
“明峥。”阮华婷看到他的样子,皱了一下眉,“你们礼服试了吗?”
项崇远在一旁说:“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做决定。”
阮华婷笑了下,“也是,我们喜欢的,你们年轻人也不一定会喜欢。”
“怎么会?”丁瑶乖乖顺顺坐在阮华婷旁边,“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些形式。”
项明峥听到这话,想起她之前因为一个餐厅位置不符合心意不高兴了好几个小时。
他几不可察地笑了下。
开饭前项寻廉也回来了,刚开完会,穿着正装脸上带着一些疲态。
阮华婷没让佣人动手,亲自接过了项寻廉的外套,“小雨怎么没来?”
项寻廉说:“阿雨带着孩子们去她爸妈家了。”
项寻廉目光扫过客厅里的项明峥和丁瑶。
项明峥坐在原处没动,丁瑶站起来打招呼,“大哥。”
项寻廉点点头算作回应。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不管多忙,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但每次都和开会没什么区别,一顿饭刻板又严肃。
今天丁瑶加入之后,时不时和阮华婷聊天,餐桌上轻松了很多。
晚饭过后,项寻廉和项崇远谈事情。
在去书房前,项寻廉叫住了拿了车钥匙即将要出门的项明峥,“等一会儿。”
项明峥回头看了一眼。
“有事和你说。”
拿衣服的动作又停住了,项明峥转身回来,从桌上拿了烟。
他转身从侧门出去,走到了公馆的院子里,手臂搭在大理石栏杆上。
猩红的火光在指尖跳动,北京的九月燥热不散。
第二支烟燃到一半,脚步声传来,随即身后的侧门也被推开。
项寻廉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什么事?”项明峥开门见山问。
“你和那个学生断干净了吗?”
项明峥微微眯了下眼睛。
项寻廉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往前一递。
视线落在手机页面上,项明峥停顿了好几秒,照片里都是同一个人。
清冷白皙,穿着孕妇装,出现在书吧、超市等场所。
还有一张是在公园,她一个人,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本书时,手扶着明显隆起的腰身。
沈徽林。
“这都能拍到?”项明峥恢复了往常的随意。
比起疑问,更像是对阮华婷藏人藏不到位的淡淡嘲讽。
项寻廉神情有些不满,“如果不是下属发现拦截下来,这些照片将会成为八卦的头版。官二代玩弄女学生致使其怀孕,你觉得这个话题怎么样?”
“不怎么样。”项明峥皱了下眉。
项寻廉说:“这些消息都是这学生的爸爸放出来的。”
项明峥看着他。
项寻廉说:“这人知道自己女儿在国外养胎,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暗地里却想要公布照片,是他的意思还是那女生的意思?”
指间火光忽明忽暗,项明峥侧脸清淡。
项寻廉说:“如果这些照片曝出来,是要逼你娶人,还是有别的打算,你应该明白。”
项明峥没说话。
项寻廉收回了手机,离开之前提醒:“你自己解决。”
项明峥回身,看了眼浓深的夜色。烟气混杂着燥热的空气。
回到客厅,丁瑶在等他一起离开。
从公馆出来,等红绿灯的空档,项明峥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拨出了电话,通知助理推迟明后天的工作安排。
红灯跳转,车子缓缓前进,“订一张今晚的机票。”
“目的地······”打着方向盘转弯,他说:“纽约。”
*
沈徽林在医院做完了孕30周的常规检测。
看着孕检单,显示胎儿发育良好。她的视线又移到孕妇信息那一栏,并不是她的名字。
知道项家做事一向小心,不会被别人抓住把柄。但是能够将手伸到国外,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为她弄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沈徽林还是觉得意外。
看完检查单,又和医生聊了几句,沈徽林把检查单和做的彩超放进包里。到了医院外,司机已经等在那里。
回公寓的途中路过一家花店,沈徽林让司机停了车,买了一束花。
怀孕之后她很喜欢这种味道。
回到公寓,从车上下来,沈徽林看到公寓楼底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这处公寓的住户很少,停车位也比较固定,车子停靠的位置恰好是她那户的停车位。
心里闪过疑惑,搭乘电梯上楼,有些年份的公寓还是有些古旧的门锁,用钥匙才能打开。
在门口停住,从包里拿钥匙,一时间没有找到,她低头将包里的B超和检查单拿出来。
拿了钥匙开门,推开门的瞬间看到了玄关处的一双男士鞋子。
沈徽林停住了,视线越过唐阿姨走过来的身影,落在客厅里。
项明峥坐在质地暗沉的沙发上,轻抬眉眼,朝她看了过来。
文体中心已经聚集了一些老人,杨怡欣和另外两个同学准备的节目是一首歌谣,沈徽林负责给他们琵琶伴奏。
他们的节目是第一个,节目结束,沈徽林抱着琵琶下台,去器材室还东西,听到同学问:“哪位是沈徽林?”
沈徽林回身,“我是。”
“赵老师找你。”同学指了下门口。
沈徽林去了文体中心的大门,赵芮正在和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聊天,见沈徽林过来,示意她先等一会儿。
沈徽林站在原地等,不一会儿赵芮和对方寒暄完毕,赵芮看了一眼沈徽林:“琵琶弹得很好,练了几年?”
沈徽林说:“十几年了。”
赵芮在校内负责志愿等公益事业,玲珑可亲,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那很厉害。”
夸完沈徽林,赵芮扭头问工作人员,“让这个同学去看看吧。”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沈徽林,又看向赵芮,“她不喜欢被打扰,这样······”
赵芮说:“志愿者进敬老院,目的不就是陪伴老人?”
沈徽林一时之间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赵芮把她往前拉了下,“有个老太太,腿脚不便没来这里,你跟着她去看一下,陪着说说话什么的。”
沈徽林眼底闪过意外,“我······没怎么和老人打过交道。”
“没什么,我就是看你脾气性格好。”赵芮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些不合时宜和矫情,沈徽林答应下来,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艺体中心。
敬老院内建设得很好,白墙黛瓦的江南复古建筑掩映在丰茂的绿植之后,从圆形拱门进去,到了住宅区。
工作人员说:“里面那位老太太性格比较孤僻,不太爱参加活动。”
沈徽林和工作人员聊了一会儿,适时询问:“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呃······你等会儿可以给她读读书,她爱看书,眼睛又不太好。”
沈徽林说:“谢谢呀。”
见她态度很好,工作人员说:“她不喜欢见生人,你等会儿和我一起进去。”
铺着碎石和汀步的院落有三间房屋,靠南边的一间窗户半开。
沈徽林跟着进去,看到躺椅里坐着一个清瘦的老太太,头发花白,面容消瘦严肃。
工作人员问:“李老师,昨天休息的好吗?”
“好啊,你们这里清静。”
“看书呢,要不要给你读一读?”工作人员抬手示意沈徽林过去。
沈徽林走上前,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她白色短袖处,“志愿者?”
工作人员说:“今天来了一批申大的学生,在文体中心演了节目。”
老太太不苟言笑,声音也低,“哦”了一声,没话了。
她坐起来一点儿,随手将书递给了沈徽林。
沈徽林接过书,一本表皮陈旧、晦涩难懂的历史书。
工作人员拿了要洗的衣物离开了,沈徽林在李茗旁边坐下,从做了标记的地方开始读。
李茗听得挺认真,读完了一章,她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沈徽林说:“申大。”
李茗“嗯”了一声,又问:“什么专业?”
她看起来不苟言笑,说话也简短简洁,并不亲和。沈徽林说:“新闻传播专业。”
“怪不得,”李茗说:“语言表达不错。”
夸赞的话也被她说得很平淡,这句结束之后她再没有说话,神情冷淡给沈徽林递了一瓶水。
-
阮澈听阮华恩安排,答应了要去敬老院。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拜访的人是项家那个老太太,阮澈就开始拖延。
从小到大,阮澈因为跳脱的性格,受了李茗不少训,打心底里想要退避。
第二天,沈徽林发信息联系林檀,提醒她别忘记下午要出来吃饭。
林檀一进手术室,信息基本是轮回。隔了六个小时才发过来一句:手术刚结束,一会儿还有一台,见面的时间推迟到周末。
沈徽林回:好的。
周末,沈徽林到了餐厅,沿着工作人员的带领往里间走。掀开竹帘,林檀穿着一件灰白色裙装,低低扎着头发,出尘冷然,正在盛汤。
沈徽林五官和林檀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林檀气质更加优雅沉稳。
沈徽林走进去,在林檀的对面坐了下来。
林檀将盛好的汤递给沈徽林,“从学校来的?”
“嗯。”
林檀说:“这地方离你学校有点儿远。”
沈徽林说:“地铁直达,挺快的。”
“下次定近一点的······”林檀刚出口,又停住,转口道:“下次你来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沈徽林说:“那还是在餐厅吃。”
林檀笑着,隔着桌子拍了一下沈徽林的胳膊,“嫌弃妈妈手艺。”
沈徽林夹了林檀喜欢的菜,放到她碗里,“确实不敢恭维。”
林檀能拿手术刀做难度极高的手术,却不一定能拿菜刀整齐的切好一份菜。
两人吃着饭慢慢聊天,关系不知不觉近了一点儿。
林檀性格冷淡又理智,人际关系更是淡漠。对沈徽林已经算是热情温暖,问了沈徽林最近的情况。
得知沈徽林学业比赛很繁忙,林檀皱眉道:“你爸爸对你确实很用心,但也别全听你爸的,还是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
沈徽林喝着喜欢的甜粥,“我知道的。”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微信信息提示。
沈徽林低头点开看,“E”通过了好友申请。
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一下。
沈徽林放下碗,拿起了手机,看着聊天界面简单程序化的那一行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讯息。
沈徽林在对话框里输入:“你好。”
看了一会儿又删掉。
“我是沈徽······”
输入到一半,觉得这样的介绍很傻,又全部删掉。
越在乎,越觉得情商和聊天技巧都不在线。
一句开场白,沈徽林拿着手机纠结了好几分钟,索性放弃。
林檀见她的样子,挑眉问:“和对象聊?”
沈徽林拿低了一点儿手机,“不是。”
林檀轻抿了一口茶,“妈妈可以为你参谋参谋。”
沈徽林说:“真不是。”
沈徽林不知道有没有一见钟情,只是项明峥一出现,就像是有天然的吸引力。
“我就是有点……想要靠近他。”
林檀说:“谈恋爱挺好的,但是上床要谨慎。”
沈徽林一脸惊讶,“妈……”
“要是有亲密关系,保护措施做到位。”林檀直白道。
可能是沈徽林第一次向林檀透露自己的感情,林檀开始分享迟了几年的两性关系安全教育。
沈徽林硬着头皮听了几分钟,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最后,林檀以一句“得敬畏生命……孩子生了,可就塞不回去了”作为结尾。
结束午餐,沈徽林要去付款。
林檀不让她付,“你爸爸的钱,算了吧。”
沈徽林被林檀偶尔的幼稚行为逗笑,她揽住了林檀的肩膀,“我爸转了钱,我们不用。我用学校给的钱,林医生,行不行?”
林檀松口,“行。”
从餐厅出来,林檀难得有假期,要沈徽林陪她去逛街买衣服。
逛到中途,林檀碰到了同事,两人聊天。
沈徽林看向了商场内的男装店。
她抬步走了进去,导购过来询问她需要什么。
沈徽林看了一会儿,从这个品牌店里没发现那件西装的同款,她点开手机,调出照片给导购看,有没有和照片里一样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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