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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繁华梦

孙家振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叫做《海上繁华梦》的小说,是作者“孙家振”最新创作完结的一部小说推荐,主人公杜少牧谢幼安,内容详情为:《海上繁华梦》,晚清艳情小说,作者孙家振。小说取材于晚清时期上海十里洋场的社会生活,以描写妓院、赌馆为中心,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封建阶级、买办势力在半殖民地的上海滩狂嫖滥赌的恶习,揭露了娼妓、嫖客、赌徒之间形形色色的欺骗、敲诈的卑污行径。这部作品是晚清小说中颇有影响的一部,它所描写的十里洋场中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为人们展现了19世纪末上海乃至近代中国的世俗画卷:反映出由于资本主义国家的侵略,在中国几个大城市所造成的畸形的繁华与发达,使许多巨贾官僚过着糜烂的生活,同时也反映出由于农村经济破产,一些青年女性沦为妓女的悲惨遭遇。...

主角:杜少牧谢幼安   更新:2025-02-19 21: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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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杜少牧谢幼安的现代都市小说《海上繁华梦》,由网络作家“孙家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叫做《海上繁华梦》的小说,是作者“孙家振”最新创作完结的一部小说推荐,主人公杜少牧谢幼安,内容详情为:《海上繁华梦》,晚清艳情小说,作者孙家振。小说取材于晚清时期上海十里洋场的社会生活,以描写妓院、赌馆为中心,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封建阶级、买办势力在半殖民地的上海滩狂嫖滥赌的恶习,揭露了娼妓、嫖客、赌徒之间形形色色的欺骗、敲诈的卑污行径。这部作品是晚清小说中颇有影响的一部,它所描写的十里洋场中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为人们展现了19世纪末上海乃至近代中国的世俗画卷:反映出由于资本主义国家的侵略,在中国几个大城市所造成的畸形的繁华与发达,使许多巨贾官僚过着糜烂的生活,同时也反映出由于农村经济破产,一些青年女性沦为妓女的悲惨遭遇。...

《海上繁华梦》精彩片段


熊聘飞智伏拆梢党凤鸣岐巧解是非围
话说杜少牧在巫楚云家饮酒,冶之等叫了二排局,十分有兴。忽楼下相帮传上话来,说那姓计的在下边等着,因天已不早,第一楼要打烊了,约着的那一个人有句要话面谈,等得心中焦燥,故此要少牧一同前去,讲过了话再来喝酒。少牧听罢,欲待不去,不知等在第一楼的究竟是个何等样人;欲待同去,又与那姓计的面不相识,恐他有甚诡计在内,心下好不踌躇。冶之见此光景,对他说道:“少翁休得狐疑。我想那姓计的与你倘然没甚交涉,断乎不来寻你。或者第一楼等着的果然是你至交,央他请你过去,有甚要话,也未可知。我们酒也够了,散了席,你去一次罢。 ”志和也是这般的说。戟三、子靖要阻挡时,因游、郑二人所言甚近理,不便再说。少牧遂吩咐相帮:“快上干、稀饭来,叫那姓计的先去,说我随后就到。 ”相帮诺诺连声,下楼自去。
这里干饭的干饭,稀饭的稀饭,各人用过,局也去了,台面也就散了。冶之因被艳香把金表取去,拉着志和同到花家,要把此表取回。聘飞、鸣岐被岫云邀到自己房中去了。锦衣因方才一家春请他吃番菜的客人约十点钟后在西同芳花月红家碰和,谢过少牧,起身告辞。房中只剩戟三、子靖未去。少牧要二人陪他到第一楼,二人深恐约着的人有甚密话不便,因嘱少牧先往,他们到岫云那边略坐一刻,邀着鸣岐、聘飞同来。少牧不便相强,送二人到了岫云房中,回转身独自下楼。楚云送至楼梯口方回,又说了些停刻再来的话。
少牧出得院门,只见那计万全尚在门口守着未去;抢行一步说:“杜少翁,做兄弟的等得久了。 ”少牧道:“怎的你还没有先去? ”万全道:“先去了恐你再有兜搭,第一楼打了烊时,来不及讲甚话了,故而在此候着。 ”少牧道:“正要问你,那第一楼约着的人到底姓甚名谁?有甚事儿这般要紧? ”万全道:“约着的人姓刘,另号梦潘,乃天津人。为了何事,连我却也没有子细。 ”少牧想了一想,暗道:“这又奇了!我在苏州的时候,虽然结识得几个外路朋友,却从没有个天津姓刘的人。到了上海,更不必说不知这人。如何指名要与我讲话?倒要提防一二。 ”一头思想,一头与万全信步而行。
到了第一楼门口,万全说声“引道”,领着他走上楼去,绕至烟堂里边靠东壁的一张烟榻之上,说声:“刘大哥,姓杜的我邀他来了,你们有话快讲。 ”少牧向那烟榻上睡着吸烟的这人一看,见他三十多岁年纪,一张紫色脸儿,满脸多是横肉。身上穿一件半旧不新紫花布十行棉,内衬元色绉纱密门钮扣小袖紧身,外罩黑摹本缎心子元色线镶滚羔皮先锋褂儿,头戴一顶天青缎子方顶大结子瓜皮帽子,足穿蓝洋布广袜,天津布十行元色缎挖如意滚脚棉套裤,元色缎千针帮薄底踢杀虎班尖头鞋,分明是一个流氓样儿,莫说认不得他,连面也没有见过一次,心中吃了一惊。立定了脚,尚未开言,那人早放下烟枪,立起身来道:“姓杜的,你来了么?我等得你不耐烦了。你一向可好? ”少牧听他开出口来就是些不尴不尬的话,明知入了姓计的圈套,不由不火往上冲。只因此间人地生疏,没奈何,耐着性儿,回身与计万全说道:“这是个什么人?我与他没有见过,怎的找我说话?你莫弄错了人? ”万全此时也反了脸,“扑嗤”的冷笑一声道:“杜少翁,你当真认不得他么?你真认不得他,怎的肯跟了我来? ”少牧道:“我不但认不得他,并且也认不得你。 ”万全道:“你认不得我,我却什么又认得你? ”
少牧尚要发话,那刘梦潘把手向万全一扬道:“你说什么?我与姓杜的讲话,谁要你多开口儿?姓杜的,你不要理他。我叫他请你过来,要问你一句话儿。你且坐下来讲。 ”少牧道:“我与你面不相识,有甚话说要讲? ”刘梦潘把眼一睁道:“姓杜的,你如今真认不得我了么?可还记得去年十月里在青阳地窑子里喝酒向我借钱的时候?怎么隔不到两三个月就认不得人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少牧听得“借钱”两字,这话愈不是了,只气得手足冰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高声答道:“那个借你的钱?此话从何而起?你莫是在那里做梦! ”刘梦潘不听犹可,听了此言,伸手把少牧的衣袖一扯,道:“你说什么?你没有借过我的钱么?我去年二百块钱不知是那个囚囊借的,你好说得干净! ”少牧被他一扯,发起急来(少),慌把身子一偏,道:“姓刘的!你休要含血喷人!我与你面多不识,有甚银钱往来?听你的话,敢是想拆梢么? ”梦潘道:“谁是拆梢?你不赖人的钱也就够了!我实对你说了罢,今夜叫你到这里来,就为我这几天没有钱用,要问你讨这笔钱。你好好的还我便罢,如若不然,你也在外边打听打听,我可不是与人家顽的!你莫要吃了亏懊悔不及! ”少牧冷笑道: “人家并没有问你借钱,如何还你?真是放屁!那一个有甚工夫与你斗口?你也休得错了念头! ”说毕,把衣袖一洒,起身要行。争奈梦潘力大无穷,一把手扭住道:“你要走么?今夜你来得去不得了!你到底几时还钱!须与我说个明白! ”这时候,围着圈儿观看的人,不知其数,只气得少牧走又不好,不走又是不好。
忽旁边来了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身上穿一件竹灰色斗纹布棉,烟渍满身,上罩天青小呢羔皮马褂,已是有皮无毛的了,脸上带着一副玳瑁边近视眼镜,骨瘦如柴,挤入人丛,向少牧劝道:“你们不要这样,你且同我到那边去,有话好说。 ”少牧把那人子细一看,料着也不是个好人。但想古人说得好:“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与其在这里与姓刘的殴气,莫要他当真动起蛮了,吃了他眼前的亏,何妨趁着有人相劝,暂且避他一避。好得李子靖等约着也要到第一楼来,略略耽搁些儿时刻,且待他们到了再处。主意一定,跟着那人向西首靠楼梯一张烟铺上来。刘梦潘高声向那人说道:“你要来管我们的事么?这人我交代你了,若是被他走去,我便要寻你讲话! ”那人道:“不妨,不妨。 ”口中说话,那身子睡下铺去烧烟。盘问少牧因何与姓刘的争闹。少牧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并问那人姓甚名谁。那人自称姓刁,别号深渊,是个无锡秀才。在烟铺上听罢少牧的话,回说:“此事容易明白。老兄只要问他,借钱有甚凭据?是谁作中?共有若干数目?他如没有纸笔,没有中人,这就是他在那里拆梢你了,这里租界地面,可以报得巡捕房拿办的;但他倘然又有笔据,又有中人,老兄却待怎样? ”少牧道:“我并没借他的钱,那有什么笔据?你如不信,尽好问他,看他如何回你。 ”深渊点头道:“此话甚是有理。待我吸过了这一口烟,与你问去。 ”遂飕飕飕的呼过一筒,把烟签子递与少牧,给少牧烧。少牧回称不会,将签子接来放在烟盘里面。看这人慢腾腾的走过那边,与梦潘讲了好一刻话,走过来道:“杜老兄,这又奇了。据你说是一定没有借钱,据姓刘的说,不但你去年在青阳地借他二百块钱,并且还有中人、笔据。这却如何是好? ”少牧跳起来道:“怎么说?他讲我借二百块钱有中有据? ”深渊道:“一些不错。 ”少牧道:“是那一个的中人?这笔据现在那里? ”深渊道:“我已曾问过他来。他说中人姓何,笔据现在家里,只要你还了他钱,自然取来还你。 ”少牧听了,更是又气又恼,坐在烟榻上如针毡一般。
正当焦急万分,忽听得一阵楼梯声响,上来了三、四个人,正是子靖、戟三、聘飞、鸣岐一同从巫楚云家出来,寻到此处。少牧一见,恍如云开现日一般,高喊:“李大哥、平戟翁,你们来了,来得正好!我有件不平的事与你们说! ”站起身来,向众人把刘梦潘如何硬说借钱,如何姓刁的出劝,梦潘如何说有中有证硬想拆梢的话,述了一遍。尚还没有讲完,那边梦潘听得有人来了,也在烟榻上坐了起来,斜着眼睛把子靖等一瞧,多不认得,又留心听他们的说话,一个个多是外路口音,他怎放在心上?在烟盘中左手取了一支八寸长的象牙兰花烟袋,装上一筒烟儿,右手取了两个胡桃大的铁弹,挺胸突肚走将过来,满心想与来人寻事,给他一个下马威儿,使他们不敢管这闲帐。因走近众人身傍,故意的把肩膀使着劲儿,向戟三等一挤,说声:“你们站开些儿!好待我与姓杜的说话。他欠的钱究竟甚样? ”这一挤不打紧,恼了戟三、聘飞。两个暗想,此人有多大本领,敢在人前舞弄?戟三尚还性子耐些,聘飞怒从心起,要想当场发作。只因第一楼来得人多,租界上的章程,相打相骂是犯禁的,故此没奈何让他挤了进来,也不开言,且看他与少牧怎样。梦潘进得人丛,见戟三等一个个不敢作声,认做多是些无用之辈,大着胆儿高声嚷道:“姓杜的,天不早了,欠债还钱,你待装傻甚的! ”
此时聘飞再耐不住,抢前一步说道:“姓刘的,你且慢说。这姓杜的是我的朋友,他既然真欠你钱,自然应该还你,待我与你去讲,终须有个下落。 ”说着举步要走,回头忽又立住,向他手中一望,笑微微的说道:“我因走得匆忙,没有带得香烟,你这烟管很好,想是在天津买的,可肯借给我吸筒烟儿? ”梦潘尚未回言,聘飞已伸手过来,起三个指头,向这小小的象牙烟管用力一捏。说也奇怪,但听得“刮”的一声,这烟管比毛竹的好像还脆,顿时起了三五条碎路,眼见得是无用的了。原来聘飞的拳脚功夫甚好,不但深得内堂宗派,戟三及不得他;并且还有一样绝技:他能把五十文铜钱叠将起来,用两指捏紧,只要略使一使劲儿,两头的两个钱可以碎做齑粉,中间的却分毫不动。同年中那一个不佩服着他!此时既把烟管捏损,轻轻的向地下一摔,道:“怎么说?很好的一支烟管,这样没用!姓刘的,你不要生气,多是我这三个指头不好,捏得太重了些,我赔你罢。不知你是几多钱买的? ”刘梦潘初时见聘飞是个书生模样的人,不提防他有甚本领,忽见他把烟管捏碎,心上吃了一惊,暗想此人好大手劲。可惜这支烟管,用了十三、四年,吃得这象牙红红儿的,不料送在他的手中,心上如何不恼?却怕自己敌不过他。北边人最是傲气,不肯当场出丑,倒了威风;梦潘虽然是个流氓,那羞恶之心,究竟北人不比南人,动不动向人丢脸,因此不敢十分发作;鼻管中只哼了一声,那两只老虫眼睛把聘飞子细瞧了一瞧,开口说道:“好么,好么,你把我这烟管碎掉,说甚赔钱,分明是在我面上卖弄你的工夫。我且问你,究竟你有多大的本领,敢来与姓杜的出头?我刘梦潘也不是服输的人,难道就怕你不成? ”聘飞闻言,依旧含笑答道:“有甚本领?姓杜的欠了你钱,自应还你,我怎好与他出头硬赖?这烟管是我失手碎的,终是我的不是。罢了,好在不过是象牙的,并不是翡翠、汉玉,价值连城,我姓熊的便赔你不起。 ”
梦潘见他语言和蔼,挑他不动火儿,心上更是没有法想,无奈,把嘴眼向计万全与刁深渊一斜,叫他二人来劝。二人会意,走将过来,多向聘飞招呼说:“碎了姓刘的一支烟管,值得甚事?姓刘的也不是计较的人,你要赔几个钱也罢,就是不赔,他也决不勉强着你。 ”聘飞道:“你们说什么话!姓杜的欠了他钱,他一定要讨;我姓熊的碎了他的烟管,怎的不赔?何况姓杜的那一笔钱,他虽说得有中有据,究竟借与不借,没人瞧见;我姓熊的碎了他的烟管,那是大众见的,你们说不要我赔,只怕没有这种好人!若然他真可不赔,那姓杜的钱自然也可不讨的了。不知他心里头到底怎样? ”万全听聘飞舌锋犀利,弄得没了话儿。刁深渊涎脸答道:“那是你太多事了。你碎了姓刘的烟管,不要你赔,你的面子已有了十二分光彩。他向姓杜的讨钱,与你什么相干,何必牵他在内? ”聘飞冷笑道:“姓刘的与姓杜讨钱,与我姓熊的何干;这话果然不错。但那姓杜的真欠姓刘的钱,却干你们甚事? ”深渊道:“那也本来不干我们的事,无非大家为好,故而在此相劝。 ”聘飞道:“正要你说你们相劝因是为好,我的意思也是为好,终想要叫姓杜的拿出几个钱来,与你们用,你们可要? ”深渊见他开口你们,闭口你们,这话一句紧似一句,明明道着他三个人乃是一党,也觉得无言可答,与万全打个暗号,同说:“既然你这样说,大家不劝也罢,莫要疑我们帮着姓刘的人、难为着姓杜的。 ”聘飞道:“你们不帮着姓刘的,怎的有人替他把姓杜的在西荟芳邀到这里头来?敢是骗着三岁孩儿? ”万全听了此话,更觉十分没趣,一溜烟跑了出去。深渊看万全去了,单丝不能成线,也就走了开来。
梦潘见手下的两个人多被聘飞把话说退,自己没了下场,右手拿着两个铁弹,盘得格格的响,也一句话多讲不出来。聘飞看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算定他决不防备,夹手把他铁弹取来。道:“姓刘的,怎的你不开口,弄着这小孩子顽耍的话儿?
我替你埋在地下,缓几天来拿罢,省得你手指很酸的。 ”说毕,把弹向后楼外天井中间一掷,梦潘要想伸手抢时,奈已不及,只听得“拍”的一声,一个弹已飞下地去。尚有一个未曾掷下,见他举起手,像要劈面飞来。梦潘此刻真着了急,大嚷:“姓熊的,你莫这样,我晓得你了! ”鸣岐等见聘飞也像举弹要打,深怕闹出事来反而不好,多来劝他。聘飞因乘机向梦潘发话道:“姓刘的,今夜我看众人分上,暂且饶你,不然,这一弹子管教尽你受用! ”梦潘羞得无地可容,空着一双手儿,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这时候不但不想同少牧诈钱,只想寻个脱身之策,且待日后再作计较,因此也乘着众人相劝,说声:“列位明见,我姓刘的并不与姓熊的为难,姓熊的何苦与我这般作对? ”又说:“我这烟管碎了也罢,这铁弹却是自幼儿盘起的,我须拾他上来。 ”说毕,趁势要行。少牧喝住他道:“你要到那里去?你方才不是说我来得去不得么?你问我讨的钱,我还没有还你,怎的你要想走?这钱难道不要讨了? ”聘飞道:“是吓,这钱就算你不要了,你这脸子是不能不要的。年纪轻轻的人,那件事儿不好混些饭吃?却偏要干这没本钱拆梢生意,真是令人羞死笑死! ”几句话只说得刘梦潘面赤耳红,皆因怕着聘飞,不敢发出火来。
鸣岐见此光景,晓得梦潘已是无极奈何。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古话,正好就此收场。多事不如省事,莫使他老羞变怒,翻了脸儿,当场虽然不怕,日后却要防他报复。这种“朝吃露水夜吃月亮”的人,那一件做不出来!倘然受甚暗亏,这却是说不定的。因与戟三使个眼色,把聘飞用话兜搭住了,始向梦潘问道:“你到底是桩甚样的事?说与我听,我好与你解围。 ”梦潘只不做声。鸣岐又道:“男子汉大丈夫作事,有什么说不出的?何况我看这一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何苦做好汉替人受过?究竟你与姓杜的甚样认识,甚样咬定他在苏州青阳地妓院里借你的钱,向他硬要讨还,其中必定有个主使的人。只要你说明白了,姓熊的我保得他决不难为,自然放你过去;若是吞吞吐吐,那可不要吃了现亏!莫说姓熊的不甚好惹,就是那姓杜的也是苏州有名的乡宦,总不然受你欺骗,不敢告到当官。倘然案发起来,虽不至于杀头落腿,那递解却是稳的。这时候,几百竹片、一角公文,把你递回天津原籍,教你没脸见人!你想还是说明的好,还是不说明硬着的好? ”梦潘听到此处,把头点了一点,回说:“你这人说话很是。但我姓刘的向来不肯落脸与人,受人笑话,这却怎好? ”鸣岐道:“谁要你落什么脸?你只把主使的人说了,静悄悄(俏俏),你走你的路儿就是,说甚‘落脸’两字! ”
梦潘踌躇半晌,对万全与深渊开灯的两张铺儿一望,见二人多已不在,始附着鸣岐的耳朵告诉他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与姓杜的是向来没有见过面的。此事多由计万全在升平楼茶馆而起。那日姓杜的在楼上吃茶,不知为了何事与一个野鸡妓女争闹起来,多亏万全劝开,姓杜的理也没有理他。万全说他眼底无人,着了恼儿,暗暗打听的是何等样人。后来遇见一个姓刁的朋友,说起此事,姓刁的是二年前曾在苏州教过书的,晓得姓杜的家计行为,说他为人柔懦无用,上海也不听见有甚至亲好友,才敢定下这条计策,叫我一口认定债主,向他讨钱,多少弄他几个受用受用,包管不至落空。我不合听了二人的话,就闹出这话柄来。那是句句实言,你去对姓杜、姓熊的说罢。 ”鸣岐听毕,果把始末根由告诉少牧等众人。少牧方才晓得这计万全就是升平楼劝解野鸡妓女相骂之人,怪不道很是面善,只因当初没有理他,以致平白地兴出事来,可见这种烂小人面上一些儿也大意不得,真是处世的难处。
聘飞听罢鸣岐的话,向他附耳问道:“北边人爽直的多。既然他说是计万全起意,有根有蒂,谅来并非撒谎。若据鸣哥意思,那姓刘的当得甚样发付于他? ”鸣岐也附耳答道:“我们做好做歹,放他逃走是了,与他纠缠甚的! ”聘飞又道:“那计万全呢? ”鸣岐道:“计万全且看杜少翁意下如何。如果定要办他,明日好告到当官,请官惩治。姓刘的只要保他无事,就叫他上堂做个见证,岂不甚好? ”聘飞点头称是。暗地通知少牧,问他心上甚样,便好发放他们。少牧沉吟了好一回儿,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
眼前已见风波息,日后还防陷阱多。
欲知少牧说出甚样话来,如何放走刘梦潘,且看下回分解。



开豪宴浪子挥金 题妙曲可人如玉
话说杜少牧被计万全、刘梦潘、刁深渊三个人设计拆梢,在第一楼将他轧住,幸亏熊聘飞等到来,把万全、深渊二人惊散。刘梦潘是个一莽之夫,不甚狡猾,被鸣岐三言两语说出实情,方知诡计多端多是万全为首,因与少牧商量如何发放。少牧沉吟良久,始向鸣岐等答道:“此事据我看来,姓计的既与姓刁的走了,不去究他。这姓刘的也望聘翁、鸣翁设法放他过去,免得多出事来。好在他们枉费心思,我还没有入他圈套。 ”子靖摇头道:“牧弟,你太便宜他们了。上海的事,逢凶便住,逢软便欺。今日不把他们告到当官,给些苦吃,往后必定不能心死,又生别的支节出来。你须三思而行才好。 ”少牧道:“大哥说得甚是,我岂不知?但要出首办他,却有三个难事,故此踌躇不决。 ”子靖道:“是那三个? ”少牧道:“第一件,我与安哥此来,没有带得下人,倘然果要告他,必须亲自对质,未免失了自己身分。第二件,此种官司,南面的人未必能十分重办,无非枷责了案,不多几日,依旧出头,结下冤家,反多不妙。第三件,上海报馆甚多,既到公堂,必登报纸,这件事自然通国皆知。内中像大哥等晓得细情的人,知他们设阱陷人,多是空中楼阁;若是不明白底细,必说上海拆梢虽多,究竟蚂蚁不钻无缝砖街,反疑我有甚话柄落在他们手中,故敢借端滋诈。莫说旁人议论,只恐我家少甫大哥在苏州知道,难保不生出气来,也疑我在外有甚不端,真是有口难分、无言可表的事。大哥你道是也不是? ”子靖听罢,默然不语。平戟三道:“少翁既如此说,不如竟把姓刘的放他去罢。古人说得好:‘得放手时须放手,可饶人处且饶人。 ’只要那姓刘的使他十分知惧到十二分,日后并无别事也未可知。 ”少牧点头称是。
鸣岐遂至外厢,把手向梦潘一招,将他招至楼梯口头,只说:“姓杜的现已暗地差人到巡捕房报捕去了,这事我竟劝不下来。我念你也是受人之愚,通个消息于你,快些走罢。 ”梦潘闻言,勉强答道:“姓杜的要当官告我,我不是怕官的人。老实说,一年十二个月,那一个月不去打场官司!不过这一件事乃是计万全闹下来的,他已走了,我犯不着再去替他出力。你既又是这样的讲,我还在这里做甚! ”鸣岐道:“我却还有句话问你:从今以后,你还要找姓杜的不找? ”梦潘道:“我已说明的了,姓杜的他与我平日无仇,这是我受了姓计与姓刁的唆弄,明儿自然要找他二人说话,再与姓杜的什么相干? ”鸣岐道:“丈夫一言!可还算得你是个汉子。 ”回头向聘飞打个手式,把他手中的一个弹子取来,递与梦潘说:“下边尚有一个,你自到天井取去。 ”梦潘接过,又羞又恼,哭丧着那张紫脸,移步下楼,如飞而去。少牧佯做追赶不及。一场祸事,当下冰消。
堂倌结算烟帐,一共开了三只烟灯,分文未给。少牧此等烟资本欲不付,子靖说:“这事与烟馆无干,譬如被他们诈了几角钱去。 ”令少牧如数付讫,四个人下楼各散。子靖等分身回家,少牧叫了部东洋车回栈。第一楼也打烊了。刘梦潘因今日在此出了这丑,从此不再到第一楼一步,只寻计万全与刁深渊说话。万全另图摆布少牧等众人之策。这是后话慢题。
再说少牧回到栈中,动问幼安身体可好,幼安回说:“已有八九分痊愈了,明日便可起床。 ”少牧心中甚喜,又讲了几句闲话,解衣上床安睡,那第一楼的事情却一句也并没提起。到了明日,少牧想起昨夜在楚云房中饮酒,多被计万全打断兴头,散了席面,匆匆就走,深恨没有与他谈句心儿。吃过午饭之后,问幼安:“今日可到街上走走? ”幼安回说:“病体虽痊,心性疏懒,尚要在栈静养几天,没兴出门。 ”少牧正中下怀,遂依旧瞒过了他,也不去另约别个,私自一人往楚云院中而去。俗语说的“单嫖双赌”,嫖字最忌单走,可以无所不为。楚云又见少牧是个初出来容易伏伺的客人,年纪又轻,人才又好,又是有钱,自然要放出手段做他。先弄个他意乱心迷,不由自主,方好使他花钱。故从那一日起,少牧打了一个茶围,被楚云灌了无数迷汤,这一条心遂时时刻刻的挂在楚云身上,就一连吃了两个双台,无一日不到那边坐坐。楚云更留心摸到他的性度,要长便长,要短便短,少牧愈觉得他好到万分。那消四五天工夫,就有些难分难解起来。每晚必要坐到一点多钟,方才勉强回栈。
一夜,风雨交作,楚云留住了道:“今夜如此风雨,夜又深了,何须回去?不如就在此间借个干铺,免得身体受亏。 ”少牧满心欢喜,惟恐幼安见疑,明日责备于他,不敢应允。怎禁得楚云千般献媚,万种取怜,少牧欲走不能,遂在院中住下。直到明朝午刻,方才起身,给了两张十块洋钱汇丰钞票的住夜下脚,娘姨们谢过收了。楚云要少牧打一头金饰,做一身外国缎子棉袄、裤子,两身蓝缎子心子黑缎子镶滚的马夫号衣,两顶蓝纬白藤胎号帽,预备下个月看跑马时穿戴,少牧一一允许。楚云欢天喜地的亲自替他梳了一条辫子,叫带房间相帮到聚丰园去叫了两只汤炒,留少牧吃了午饭,方才放他出门。
少牧得意非凡,兴匆匆回至栈内。见了幼安,只说昨夜大雨,与平戟三、熊聘飞、经营之叉了一夜麻雀。这三个人与幼安多还没有见过面儿,料是对不穿的。 ①幼安听了,把头点了几点,也不再问,少牧只道果然瞒住了他。岂知他最是个心细的人,自从在栈中卧病好几天,并未出门,见少牧每朝向外,深夜才归,已料到他一定有甚兜搭的地方。昨晚又一夜不回,其中必有缘故。暗暗向栈中的茶房盘问,茶房因每夜少牧吃酒皆有轿饭钱给他,叮嘱他在幼安面前不许多嘴,故而推说不知,幼安无可奈何。这日少牧尚还没有回栈的时节,他到李子靖那里去了一次,动问子靖近日可与少牧晤面,知他在那里走动,为甚白天出去,必须半夜才回。少年人血气未定的多,防他迷恋烟花,做朋友的不可不提醒于他。子靖是个心直口爽的人,遂把与平戟三等在巫岫云家碰和,遇见少牧在楚云房中饮酒,邀着他们过去,同席的是那几个,后来计万全设计拆梢,大闹第一楼,幸亏熊聘飞与凤鸣岐解围的话,从头至尾述了一遍。又说:“以后事情,我因没有与他会晤,不知道了。 ”幼安就晓得昨夜不回,必定住在楚云那里,关照子靖日后再与少牧见面,必须设法规劝。子靖连说:“这个自然。 ”幼安遂告辞回栈。又是好一刻儿,少牧方始回来。见他花言巧语的有意瞒人,本欲当场说破。因想初入迷途的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悔悟得来,更虑因此伤了友谊,日后反难下口,因此当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得。只冷眼看着他撒完了谎,得意洋洋的在房中略略坐了片时,开箱换了一身衣服,取了许多银洋,推说平戟三约着上灯时在雅叙园天津馆子小酌,去去便回,又刻不待缓的出门而去。
幼安见他这般心热,好不替他暗地担扰。左思右想了一回,开箱取出一个冷金扇面,一面画了几笔墨笔山水,一面写了几行草书,折叠好了,放在少牧床边那张桌
此处有误,第二回中谢幼安与平戟三已经见过面。
上。等到晚上回来,说是:“天气将次暖了,今日闷坐无聊,书画得一柄春扇,明儿不妨将就用用。 ”少牧接来一看,见一边写的是“酒阑花谢黄金尽,花不留人酒不赊”的一首古诗;一边画的是幅黄麓台派山水,峰峦层叠,涧水迷茫,山上有一少年骑着一匹马儿,一手执着马鞭,一手却勒住着马缰在那里看山下的水。上面题着七言绝句一首,道:
万山深处碧峰巅,山下迷茫水拍天。
一失足成千古恨,临崖不若猛收鞭。
又有一行款字道:“旅窗无事,写临崖勒马图以应少牧如弟清鉴。幼安谢景石,时同客海上。 ”少牧看了,心上一呆,明知自己所作的事幼安已有风闻,只因不便当面说破,故而借着书画隐寓劝戒。看了一番,收拾好了,说声:“有费安哥清心,我收下了。 ”幼安道:“为兄的不尽欲言,多在扇上。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可聪明反误,我就放得心了。 ”少牧道:“安哥金玉之言,我敢不听?实不相瞒,那几天就是那经营之与隔房郑志和、游冶之等强着我有些酬应。以后我少走是了。 ”幼安道:“说起郑志和那一班人,我看多是些纨袴子弟,你可不比他们。虽说朋友愈多愈好,究竟也要留点儿神。 ”少牧连称晓得。二人又谈了些别的说话,天已两点多钟,各自安睡。
就从那日以后,少牧果把邪心勉强收起,一连三四天没有到楚云那边,只与幼安到城里头去拜候过方端人,一同到也是园、萃秀堂那些清静之地游了几回,又与李子靖、平戟三到曹家渡、水云乡去了一次。子靖也向少牧劝了好些的话,少牧那一条野心更又收住许多。
不防楚云因连日不见姓杜的到院中走动,错认他又做了别的相好,几次要差人到栈里去请,因他说过在先,栈里头有一个同住的换帖弟兄,此事瞒着,诸多不便,急得没了法儿。
一日,在台面上遇见志和、冶之,问起少牧这几天到那里去了,怎的绝迹不来?二人回称:“他被那姓谢的天天同着到城里头去,不知为了何事。我们几次约他,他终没有出来。 ”楚云道:“这话可真? ”志和道:“谁来骗你? ”楚云道:“知道他可别有什么相好的人? ”冶之道:“这却没有听见。 ”楚云道:“明儿可能想个法儿请他到我那边来?我有句话要与他说。 ”志和想了一想,道:“明日是我请客。把他请到席上,你自己再请他前去可好? ”楚云道:“你请客在什么地方?他既然被姓谢的盘住身子,只怕他要来不能。 ”志和道:“堂子里或者不来,明日我请的却在愚园。不但要把姓杜的请来,就是那姓谢的,我也请他同去。 ”楚云皱眉道:“那姓谢的请他做甚! ”志和道:“你还没有瞧见这姓谢的,虽然性子古方些儿,却也不是不能亲近的人。明儿我不但请他,并且也要他叫局,使他一样入了道儿,就管不得姓杜的了,免得我们这几天也冷清清的少了伴儿。 ”冶之闻言,点头称是。楚云更千多万谢的再三嘱托而去。少顷,众人席散。志和、冶之打了两个茶围,回至栈中,夜已深了。幼安、少牧早已安睡,且不去惊动于他。
到得明日,二人起身,走过房来。志和把今日在愚园请客,请二人同去的话讲(请)了一遍。幼安道:“承蒙相约,怎敢败兴!争奈昨日先与一个姓李的敝友约着同到双清别墅游玩,不能分身,这却如何是好? ”少牧也是这样的说。志和道:“姓李的不是集贤里李子翁么?我也有帖请他,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子翁若约二位在栈中等着,停回他来的时候,正好一同前往。倘是约二位到他公馆动身,却要拜烦你二人代请的了。 ”幼安尚待推却,冶之道:“双清别墅是老闸的徐家花园,好得出路甚近,缓日再去也罢。今日郑志翁的席上请客不多,休使主人扫兴。 ”少牧道:“志翁请的是那几位? ”志和道:“是二位与李子翁、平戟翁、荣锦翁、凤鸣翁、熊聘翁,连冶之与我自己,共是一桌九人,你们三位不去,还像个局面么? ”
少牧道:“愚园在什么地方?这里去有多少远近?那边的景致可还好么? ”志和道:“愚园在静安寺西面,这里去虽有十里之遥,马车只消半点多钟。那园基乃是申园、西园与品泉楼三处的旧址。本来甚是冷落,自从洋人筑了马路,有人在珍珠泉左近开了一所品泉楼茶馆,更有人造了一所洋房,取名申园,卖些茶点洋酒,渐渐有人前往游玩。后来日盛一日,有人又把品泉楼的房屋翻造起来,并将地址放大,种些花木,建了一个西园,抢夺申园生意。不料那边究竟是个僻静所在,除是夏天,喜欢凉爽的人多到那里去纳凉,若是春冬两季与那阴雨天时,有什么人前去?渐渐开消不住。前年遂归并了一个主人,大兴土木,造了无数亭台,取名愚园,气象一新。园中回廊曲折,复室幽深,又有荷池假山、四面厅、新厅、戏台,真是步步引人入胜。那戏台上,每逢夏日,演的是髦儿戏,很有几个有名女伶。如今天气尚寒,游人还少,没有开锣。这新厅乃在园外,从月洞门出去,收拾得甚是精致。四面厅,坐在厅中,四面的景致多可瞧见,更造得十分合趣。我们今日就在那里摆酒,好也不好? ”
少牧被志和这一席话说得游兴勃然,幼安听说愚园是个花园,也想见识见识,因此多就允了,并说:“既蒙志翁盛情,李子靖大哥我们约他三点钟在公馆等着,停刻到愚园去,大马路乃是必由之路,可把马车接他,叫他也到愚园,徐园改期再去。 ”志和方欢喜道:“如此甚好。我们相聚正长,日后幼翁与少翁倘然请客,邀我作陪,我也别的地方不去,一定应酬二位。 ”幼安道:“牧弟是请过客了,我还没有做过东道,缓日自当相请,志翁与冶翁决定要来。 ”冶之道:“这个自然。 ”四人谈谈说说,直到茶房开饭方散。
饭后,志和、冶之本来包着公一马房的马车,到了两点多钟,马夫放车过来,坐了先去。幼安、少牧差茶房到善钟马房,叫了一部橡皮轮快车,讲明连酒钱两块五角洋钱。坐着先到大马路集贤里去邀了子靖,子靖又去邀了戟三。因四个人一部马车不很受用,并且戟三、子靖不时拜客,坐惯轿车,故又向龙飞马房叫了一部轿子马车,大家一同前往。路上不必絮说。
到得园中,志和、冶之先在,同众人到各处去游玩一番,又到园外珍珠泉去看了一回泉水,顺道往静安寺略略随喜一过。二月里的天气,看看时交酉刻,将次夜了,志和催着回去。聘飞、鸣岐都已来了,只有锦衣,因京中出来了一个同寅,在栈里头与他叙话,故差荣升拿了名帖赶到园中辞谢。志和见锦衣不来,其余的客都已到齐,端整入席。背后忽来了一个人,举手向他肩上一拍,道:“志翁,你今日请客,如何没有请我? ”志和回头看时,乃是逢辰。含笑答道:“老逢,你几时来的?好几天不见你了,不知你在什么地方,叫我怎样请你?如今来得正好,我们本来很惦记你。 ”逢辰道:“不瞒志翁与诸位说,这几天有些贱恙,有十数日不出门了。今日方才好些,到长发栈拜望诸位,晓得志翁在此请客,故而特地前来凑兴。 ”冶之道:“原来你身子不好,怪不道连影也不见。 ”志和道:“老逢,你的府上究竟住在那里?我们没有知道。你有了病,望也不曾望你一次。 ”逢辰道:“我住的地方远咧,我又不在家里的时候甚多,所以不敢告诉你们,免得诸位来时怠慢。 ”冶之道:“你说什么,我们很知己的朋友,怎的连住处多不肯告诉,难道怕我们来骚扰不成? ”逢辰道:“冶翁,你又差了。我贾逢辰巴不得列位长来叙叙,只是家里头很不像个样儿,恐防列位见了背后笑话,故此不敢有屈,休得错怪了人! ”
志和道:“闲话少说,我们就坐席罢。 ”冶之问园丁道:“酒可烫了没有? ”园丁道:“已烫好了,请众位爷们入席。 ”志和遂让李子靖坐了首位,聘飞二位,戟三第三,鸣岐第四,幼安、少牧,虽然也是初交,究竟住在一个栈中,亲近些儿,屈他二人作陪,逢辰、冶之,更不必说,共有九个人,团团一桌。园丁见众人坐定,端上菜来,第一道是白汁排翅。众人举杯谢过志和,大家饮酒用菜。
其时,一轮新月高挂树梢,照得四面厅上如同白昼一般。园丁又上第二道芙蓉底燕菜汤。志和道:“这么样的月色,又是这么样狠好花园,我们今夜必须叫几个局顽顽,方合李青莲《春夜宴桃李园序》上两句道:‘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不知众位意下何如? ”冶之道:“本来静悄悄的闷酒,吃着很是无味。和哥倘叫媚香,我叫艳香奉陪。 ”逢辰道:“我本来好几天不叫局了,今夜(彼)自然应该叫他一个。 ”志和问子靖等可肯助兴,子靖等本待不允,争奈冶之已唤园丁取笔砚局票过来,强着要他们先写,实是拗不过去,子靖遂开手写了一张公阳里梁小玉,聘飞写了张东荟芳巫岫云,戟三仍是鼎丰里李飞云,鸣岐是百花里颜小红,少牧自然就是楚云。只有幼安并没攀过相好,回说没有。志和那里肯听,说了半天,始知道当真没人,只得替他代荐一个,想了许久,说:“萃秀里有个桂天香,人才甚是出众。只是过于雅静,凡是闹些的客,他俱看不上眼,因此走动的人甚少。幼兄如此温雅,或者与他气味相投。待我来做个媒人。不知你二人缘分如何,且不知他生客代局,来也不来。 ”当下即写了一张桂天香的局票。此外,逢辰是花小兰,冶之也是小兰,又是艳香,志和是媚香一个,冶之不依,又叫了个尚仁里的文雅仙。冶之看众人将局票写好,交与园丁,分付速去。这里台面上的汤炒,传话厨子略略慢些,等着局来。
静安寺到四马路转回究是路远,园丁去有一点多钟,尚还没有回来。媚香、艳香却一马车先已到了,接着飞云、小玉、小红等也多陆续坐着马车而来。叫局的方才回转,说桂天香转局过来,余多一概就到。少停,楚云、岫云也多来了。志和、冶之只道楚云见了少牧必有许多话说,岂知却一句没有,甚是诧异。后来媚香等各自唱了一支曲子。轮到楚云唱曲,忽听笛声响亮,却是带了一个乌师来的。志和道:“什么说!楚云你会昆曲?我还没有听你唱过。 ”楚云点了点头,开口先唱一支《新水令》道:
画眉人去黯魂消。细思量,离愁多少。莺花空有恨,风雨太无聊。凤泊鸾飘,害下这病不了的相思倩谁疗?
那声音,正如新莺出谷一般,清脆异常,众人齐声赞好。又听他唱第二支《江儿水》道:
望断花前骑,吹残月下箫。你恩情那忍轻相掉,你身躯是否当初好?你精神莫要消磨了。别有伤心,说不尽梦魂颠倒。
唱到此处,志和击节道:“果然好曲!怎的谱曲上好像没有见过,不知是那里来的? ”楚云笑而不答,又唱第三支道:
情切切,无端眉懒画,闷恹恹,有恨笔难描。心香一瓣空烧,只未许春愁扫。那里有解郁的沉醪,将绮闷浇?
冶之道:“这曲子真是愈唱愈好听了!不知以下还有多少? ”志和道:“这第三支的曲牌是《侥侥令》,谅还有一支尾声。 ”楚云把头一点,又唱道:
缘悭命薄空嗟悼。问郎君,几时儿重到?听唱这海样深的相思一叠稿。
唱毕,乌师收拾笛子自去。志和正要动问楚云这支曲子究竟是在那一部曲谱上的,觉得鼻观中有一阵异香远远吹来,众人多说:“好香! ”道言未了,但见分花拂柳,进来了一个香馥馥人儿。正是:
乍向筵前聆妙曲,又从花下见仙娥。
要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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