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青果阴阳的其他类型小说《我的灵媒女友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包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此时暮色四合,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黯淡的光影里,孩子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隔着一道墙,我看向这些孩子,他们的身影我已经熟悉,但是他们的脸,竟然都是模糊的。一群相貌不清的孩子,在昏沉的暮色里嬉戏。而且,声音也不是很大,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什么东西,那声音就显得瓮声瓮气。我看见了何金花,她竟然也在人群中慢慢地跑,不是那么不合群了。黄豆豆怯生生地往门口走去,她好像想结束这段谈话。但我想知道的还没有问出来。“黄豆豆,你等一等。”她一愣,回头用十分委屈的眼神看着我。这孩子有一脸苦相,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面相,就算她不哭,眼角眉梢也是哭的表情。民间说,这样面相的人,注定一生劳苦,生活酸楚。这样的面相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更让我觉得疼惜。她停在门口,我慢慢...
《我的灵媒女友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此时暮色四合,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黯淡的光影里,孩子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
隔着一道墙,我看向这些孩子,他们的身影我已经熟悉,但是他们的脸,竟然都是模糊的。
一群相貌不清的孩子,在昏沉的暮色里嬉戏。而且,声音也不是很大,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什么东西,那声音就显得瓮声瓮气。
我看见了何金花,她竟然也在人群中慢慢地跑,不是那么不合群了。
黄豆豆怯生生地往门口走去,她好像想结束这段谈话。
但我想知道的还没有问出来。
“黄豆豆,你等一等。”
她一愣,回头用十分委屈的眼神看着我。
这孩子有一脸苦相,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面相,就算她不哭,眼角眉梢也是哭的表情。
民间说,这样面相的人,注定一生劳苦,生活酸楚。
这样的面相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更让我觉得疼惜。
她停在门口,我慢慢走过去,俯下身问:“黄豆豆,你在哪儿看见青果老师的?”
她指了指外面,那是河流的方向。
“带我去看看,好吗?”
她咬着嘴唇,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本来不忍心,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青果。
“青果老师回来了,就不用你们自己做饭了。我们把她找回来吧。”我说。
“她死了。”
“那我们也要把她找到,不能让她就在河里。”
黄豆豆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我要拉她的手,她缩回了衣兜里。我想,男女有别,女生大了,害羞了。
我们走出厨房,走过操场,一群孩子就追了上来。我让他们不要跟着,他们虽然好奇,但是我不准去,他们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姐姐!不要去!”
一声刺耳的叫声传来,黄苗苗跑了过来,黄豆豆转身迎过去。黄苗苗拉住姐姐的手,使劲地往回拽。
黄豆豆十分为难,推弟弟也不是,不跟我去也不是。
我不明白,黄苗苗为什么要阻拦?
我走过去,摸了摸黄苗苗的脑袋,悄声对他说,我们去找青果老师,不放心的话,他也去。
“我不去!我不去!她是个罗刹鬼!我不去!”黄苗苗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
幸好是在操场边,没有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姐弟俩一个说青果死了,一个说她是罗刹鬼,我心中的希望之光越来越暗淡。
“不怕,不怕。有老师在,不管什么,都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不仅仅是你们的老师,我还是你们的大哥哥,我保护你们。”
黄苗苗一下子就不狂躁了,问我:“你真的可以保护我们?”
“当然!”
“保护我们,不让我们死?”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死。”我说。
“你对着老麻柳树发誓!”
要是我在外面而不是在麻柳湾,我恨不得揍他一顿给他长长教训,但是这里不一样,我不得不答应他这个过分的要求,对着麻柳树的方向念念有词。
在黄苗苗眼里,我就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仪式。他总算是放了心,说要和姐姐一起带我去,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姐姐。
姐弟俩在前面带路,我紧跟在后面。他俩牵着手,弟弟比姐姐的个头小,但是下坡的时候,一直在前面探路,遇到陡峭处,就伸出一只脚来挡住,生怕姐姐摔了。
姐弟俩果然是去了漫水桥的方向。
此时水刚刚漫过桥面,可以通行了,我打算明天就去黄花溪看看,了解情况。
姐弟俩走到漫水桥的位置,稍微停了一下,接着往下走了十多米,指着一个回水坑说,就是在这里看见青果老师的。
“她当时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许多画面来:她淹没在水里,全身浮肿,身体变形,面部难以辨识......
“她就坐在这个石头上的。”黄豆豆说。
“她手上有血,嘴巴边也有血。”黄苗苗说。
“她坐在石头上的?”我就疑惑了,既然死了,怎么还坐在石头上的。
“是啊。我叫她,她还转过身看我呢。”黄豆豆说。
“意思是,她能听见你叫她?”
“嗯,能听见。”
我笑了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恨不得把心里的闷气都吐出来。坐在那里,能听见声音,那怎么会是死了呢?
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几天都没有青果的消息,加上姐弟俩刚才的描述,我相信青果是暂时离开了学校,去了别处,或者是邵医生和秦三叔发现了她,把她带去了别处。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回去,青果老师好了之后,自己会回来的。”我说。
“她死了!顾老师,她真的死了。”黄豆豆激动地说。
“你们看见她不是坐在这里的吗?”我耐心地说。
“是坐在这里的,但是她是个死人。”黄豆豆执着地说。
“她是个吃血的罗刹。”黄苗苗补充说。
我没有发火,继续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黄豆豆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弟弟黄苗苗发火了:“老师,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告诉你!因为我从小就能看见鬼,闻得出死人味道!”
我吓了一跳。
“我是个阴生子,所以,我从生下来就能看见鬼,和鬼说话。我看见青果老师,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死人味道。”
“阴生子是啥?”我问。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当时我也没生下来。我妈妈下葬的时候,发现棺材里有个娃娃,这个娃娃就是我。老人们说,我是死人生的,死人是阴人,所以,我叫阴生子。”
黄苗苗轻描淡写地说着,我想,这大点儿的孩子,这么淡定地说着伤心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痛苦和不为人知的苦难啊。
“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这个时候,我能追问他们是怎么过河的吗?
不能。我怕引起他们的伤心事。
其实,我更怕再弄出一个什么让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来。
“顾老师,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然,我们都会遭殃的。”黄苗苗说。
“不怕。有我在。”
我拉着两人就往回走,此时天彻底黑了。
姐姐黄豆豆的手,冰凉,就跟从冰窟窿里拿出来的一样,弟弟的手稍微暖和些。
回到学校,才发现停电了。孩子们还在等我,到处黑灯瞎火,女孩子们有些害怕,我便问男生,我们是男人,要不要保护女生?
他们一致同意要保护女孩。于是班会就变了样式,男孩们帮女孩打水洗脸,送她们回到宿舍门口。
这一堂班会课,我觉得比我去打探孩子们的“隐私”,效果要好得多。
等孩子们睡下后,我准备睡觉。黄苗苗进了我的房间,轻轻把门关上了。
“顾老师,我还有话给你说。”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学校几个学生,也是死人。”
顿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二天,太阳早早地升起来了,朝霞绚丽,空气清新,这是大雨后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我故意没有打起床铃,让孩子们多睡一会儿,昨晚那么一闹腾,很多人都没睡好。
但他们的生物钟很准时,到点就自然醒来,没醒来的,也要被同伴吵醒或者摇醒。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去洗漱,不大一会儿,他们却集中在教室外面的小黑板处,一边抬头看,一边议论纷纷。
我跑过去,那个小黑板是我写通知和公告的,还琢磨着弄些彩色粉笔来,教他们办黑板报。
此时黑板上写了一整版的字,内容不多,但每个字都很大,所以把黑板给填满了。
尊敬的顾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对不起!昨晚是我睡不着,无聊,就敲钟玩,想吓虎(唬)你们。对不起,我打绕(扰)你们睡觉了。我检讨自己的行为,我自己chenfa自己。我去河里背沙回来,填操场。刘小健。
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刘小健昨晚帮了我的忙,今天还替我解了围。他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他也知道,我无法做到真正的批评他,所以,把这件事全都揽了过去,他不过才是个11岁的孩子啊。
我吩咐其他孩子洗漱好了后,直接做早饭,然后我们放假两天。一来回去带粮带菜,二来给父母报个平安。
一听要回家,孩子们都高兴起来。我在人群里找何金花,没找到。
于是我去河里找刘小健,一走下操场,我就看见他挥着铁锹在铲沙,旁边已经堆了一座小沙山,他已经干了很久了。
我老远就叫他,怕走近了惊吓了他。他对着我挥了挥铁锹,我跑过去,从他手里把铁锹夺过来。
“歇会吧。”我说。
我们就在沙堆上坐下来,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看到了检讨书,刘小健,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我特别感谢你。你累不累?”
“不累,这算个啥啊。”
我掏出手帕,想给他擦擦汗水,结果他脸上一滴汗水都没有。但他还是接过去,擦了擦手,顿时我的手帕上就留下了一大块污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送给你了。”
“找到了吗?”他问我。我知道他问的何金花跟那个娃娃。
“没有。何金花也不见了。”
“她应该在大麻柳树上。很多次她都在那里。”
刘小健看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河水,有些发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安静,平时就数他活蹦乱跳。
此时他的眼神有些深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嘿,装深沉啊?”
“顾老师,我在想,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他说。
“外面有大城市,有飞机,有大汽车。房子比大麻柳树高很多,怎么说呢?有八九个那么高吧......”
“啊?那么高,他们每天回家多累啊。他们要是买重东西,怎么弄回去啊?”
“有电梯。一按,你想上几楼就上几楼,嗖地一下,电梯就上去了。”
他问:“是梯子装上电吗?”
“差不多吧。只不过那个梯子,是封闭起来的。”
他嘿嘿一笑:“我知道了,不然太快了,嗖地一下,人就飞出去了。”
我又摸了摸他那炸了毛一样的头发,说:“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我说也说不完,你好好念书,走出大山,自己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我可能不行......”他眼里的光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努力,一定可以的。”我安慰说。
“努力也不行的。顾老师,你不知道......”
“老师会帮你的。走吧,我们回去吃饭。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吃完饭,就可以放两天假,你就可以回去啦!”
“好。”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期待和高兴。
吃完饭,孩子们都回去了,后天再来上课。除了何金花没回来。我决定用一个上午来等她,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做一个家访。
快到中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何金花回来了,出去一看,却是黄苗苗。
“顾老师,有人找你过去一趟。”他说。
“谁?去哪儿?”这孩子说话等于没说。
“邵医生,叫你去黄花溪,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你。”
“原来你是送鸡毛信的。”我笑道,“黄苗苗,你替我在这里等着何金花,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来了你就让她哪儿也别去,好吗?”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讨厌何金花。我只能带他一起去黄花溪。
黄花溪,这个美好浪漫的名字,这条神秘的古街,我终于要去一趟了。
走在漫水桥上,我想问黄苗苗,在洪水中是怎么过河的,转念一想,他说了自己是阴生子,他可能有天赋异禀,有什么超能力吧,我就没有问。
心里想着事,脚一歪,差点就掉进了水里。黄苗苗一把扶住我,我自嘲,桥面没有水,我也能摔一跤,到底是眼睛不顶用,还是脚不稳?
黄苗苗笑了起来,我趁机提醒他,以后过桥要注意。他说,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游泳了,现在一口气能潜水游五十米,刘小健把他叫滑溜溜呢?
“滑溜溜?”我觉得这个名字跟潜水没关系。
“滑溜溜是一种鱼儿,老师。它身上滑溜溜的,抓不住,还会钻泥巴,厉害得很呢!”
“是泥鳅吗?”
“不是。就是滑溜溜。下次我抓给你吃!”
“好的。姐姐黄豆豆也会潜水吗?”我问。
他没有立刻接话,走了几步后,他才说:“姐姐有我呢。”
“我一会儿去你家里坐坐,可以吗?”
“我家里穷,老师,我婆婆做饭也不好吃......”
他说这些,是为了不让我去他家里,我也没有勉强,但还是说:“黄苗苗,老师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小时候家里条件更差。人穷志不短,通过努力会好起来的。”
他闷声“嗯”了一声。
过了漫水桥,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我那晚来的时候天色不好,没有仔细看。
这条十字路,就是一规范的“+”,跟大城市的十字路一样规整。
这个十字路口活生生把这里的地形切成了四块,竖着的一条通往箱子梁,一条通往学校,与河流是垂直的;横着的一条与河流平行,下游通往鸳鸯沟,上游就是黄花溪。
站在学校的位置,隐约能看见黄花溪几个房屋顶。我们慢慢走过去,路边的田地大多数都是荒芜着,这样的好天气里,我也只是碰见了两三个在地里劳作的人。
麻柳湾,真的是毫无生机。
“顾老师,走快点。邵医生着急得很。他说是要命的事。”黄苗苗催促。
要命的事派个孩子来?
一个中年妇女迎面走来,手上提着两只鸡,看见有人来,一步跳到石头上,叉着腰像个泼妇似的,大声骂,是哪个砍脑壳的把她家的鸡弄死了,要是大人,就死儿绝女,要是岁娃,就塞石崖。
这骂得也太毒辣了。我走上去问,黄苗苗怕我挨骂,主动介绍说,这是顾老师。
女人的气焰没下去,但是不骂那么难听的话了。
“顾老师,你看这是人干的事吗?把我家的五只鸡,颈项都扯断了,血都放完了!都整死了。”
我一听,不对劲啊。她把两只鸡放在地上,我仔细看了看,心里一个寒颤。
鸡脖子不是被扯断的,而是有两三个洞,周围的血迹已经干了。
吸血?什么东西在吸血?
“你是谁?”
在我的质问中,黑色的脑袋晃了晃,分明没有风,那一头黑发却飞了起来。
这时,我看清楚了,这个人确实不是青果,而且,谁也不是。
她的整个脑袋,就没有正反面——整个都长满了头发。
“嘻嘻......我是青果啊。顾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是青果的声音,可我已经被眼前这个怪物震撼到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就是青果。
我抓起枕头边的电筒就向这个怪物砸去。此时我身边也只有电筒这唯一的武器了。
她一动不动,电筒直接从她的脑袋中间飞过去了。
“哐当......”电筒撞在了墙上,随之掉在地上,身首分离,铝制的屁股弹跳起老高。
“咯咯咯......”幸灾乐祸的笑声从那黑脑袋里发出来,听着非常婉转动人。
电筒的一个部件飞到了我的脸上,打得生疼。我伸手一摸,感觉到手上一片热乎乎的,就在这时,我眼睛一睁。
我看见了头顶上斑驳的楼板,我翻身起来,感到身体非常沉重,摸了摸脸,有一些疼,看看周围,哪儿还有刚才怪物?
天已经大亮,我看了看时间,8点多了,该给孩子们上课了。我起身穿戴好,发现地上散落的电筒部件。
刚才是在做梦,却又不是一场梦。
我打开门,刘小健跑来了,说厨房里给我留了饭。我问他,刚才有人进我房间吗?
他说没有,都想让我多睡会儿呢,谁也没进来。
我一边吃稀饭,一边和刘小健商量,今天开始我们要正式上课,不管多大的天灾人祸,我们都要开始学习。
“青果老师呢?”他低声问。
我解释说,下雨断了路,我们没办法过河,河那边的人也无法过来。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一边上课一边找青果老师,等待河对岸的救援。
“要是......路一直不通呢?”刘小健问。
我说不会的,老天爷不可能会一直下雨。
刘小健却说,每年下半年,这条河都要起大水,有时候等水退要半个月,河两岸就像断了联系。所以,学校都会储存一部分应急食物,免得坐吃山空。
他还叫我放心,洪水从来没有淹没过学校。不管多大的洪水,到了操场边就会停住。他听村里很多老人说,对面老街比学校要高出很多,被淹了很多次,每次学校都安然无恙。
我问他,老人们有没有说过,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学校有老树王保护呢。”他脱口而出。
我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本来想用地势和回水沱的知识来给他解释,想了想,还是让他以后自己去探索发现吧。
“还有,那老房子里有菩萨呢。”
“啥菩萨?”
他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他看见过秦三爷拿着香烛进去,过年的时候还放鞭炮,想必那里面一定有菩萨吧。
我摸出手机,看见“无信号”三个字,欲哭无泪。
刘小健突然说宿舍二楼有一部电话机,以前的老师遇到麻烦事,都会打电话给外面的人。
我一拍大腿:“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啊!”
“顾老师,你也没问我啊。”
我们跑到老师宿舍楼上,这里有一个教师办公室,里面放着几张旧桌子凳子,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部灰蒙蒙的电话机了。
我觉得这老掉牙的电话机不可能打出去。我试了一下打给我的导师,电话里果然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失望地放下,发现听筒上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仅限短途电话。这一排字的下面,写着村委和区教育局的电话。
我首先打给村委找秦三叔,电话倒是通了,但是始终没人接。
接着我打给教育局,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接了电话,我迅速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和危急,请求救援,那边嗯嗯啊啊半天,我怕他记不住,于是又说了一遍。
那边却一下子提高了音量,问话费不要钱!再这样,就把电话给你们学校停了!
我停你大爷!
我气得想把电话摔个粉碎,但最终克制住了冲动,这可是我们通往外面唯一的通信设备了。
我压住火气,问对方怎么称呼?对方不耐烦地说,叫他吴老二就可以。
吴老二?这不大好吧?
“顾平生,我警告你!30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少!要给我送过来!”
“送去哪儿?”我赶紧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怎么送?”
“自然会有摆渡人来接!你要守护他们的安全,记住,一个都不能少......嘟嘟......”
莫名其妙!
回到教室,我便组织孩子们上课,目前,我是这里唯一的大人了。一站上讲台,看着孩子们渴求的目光,我的心就慢慢沉静下来,一声老师好,我顿时感到身上的担子是多么重。
这一天,一切正常。
这一天晚上,也没发生什么异常。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正常上课,自己做饭。课余的时候,我和孩子们一起清除操场上的积水,我们打算等天晴好后,去河里弄石子和沙来填起来,再去买些水泥,做一个硬化的操场。
孩子们说,我们还要做两个花台,里面种满花花草草,还有开一片地,种上蔬菜。
他们指的是在老瓦房那里开辟一片地。
经过那一场大雨的摧残,老瓦房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廊檐一圈的瓦片时不时地掉落下来,屋顶更是露出一个簸箕大的洞。
看这样子,只需要一场大风就能彻底摧毁。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倒下,那不仅仅是一座影响形象的老房子,更是很多人的噩梦所在。
老瓦房要是坍塌,麻柳湾的人就摆脱了恐怖阴影,慢慢走出影响,摆脱封建迷信,我带他们一起奔赴外面的世界。
我血气方刚,逆境中激发了斗志。
不知不觉间,七天过去了。
青果还是没有回来,我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除了洪水消退了一些,其他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洪水虽然退了,但是还是没有露出漫水桥,我们通往外面的路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这中途,我去过附近的三户人家,都没人在家。房子周围的菜地也有些荒芜,草盛豆苗稀的样子。但是到了晚上,那三家人都有一点儿灯火闪烁,我要守着学校守着孩子们,也就不能晚上去拜访。
一周过去了,按理说孩子们应该放周末,但是碍于没有桥,只能留在学校。
存储的粮食不多了,只够一周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些孩子的父母,在这么大的天灾面前,不能来学校也能理解,但是村里和上面怎么就不来一个电话?
看着周围黑森森的树林,那个诡异的想法又一次在我心里升起——麻柳湾,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存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所在?
眼前这只手,苍白,毫无血色,被脏兮兮的衣袖遮住的手臂上,有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荆棘划伤。
而这只手的手指,却是胖嘟嘟的,与那干瘦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只手,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双放在我窗台上的手,再看何金花的个子也不是很大,显得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
想到同学对她的评价,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她没有爹妈,经常玩失踪,半夜趴窗台的孩子应该就是她了。
我曾被这一只手吓得不轻。但我没有迟疑,拉起了她的手。这只手冷冰冰的,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她背上背着一个小书包,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颜色。我把小书包拿下来,帮她拎着。书包很轻,里面好像没装什么东西。
她不带书本吗?不带口粮吗?不带换洗衣服吗?这个孩子,自生自灭,太不容易了。
我把她带到食堂,学生们正在风卷残云般地吃饭,青果的手艺不错,把普通的家常菜炒得色香味十足。白菜汤,土豆丝,拌进金黄色的锅巴饭里,再淋上豆瓣酱,是山里孩子们的美味。
青果给我留了一份饭,我把我的饭让给了何金花,我去锅里弄了些残渣和汤水,好歹装了一大碗。
何金花一个人缩在柴堆上,慢条斯理地吃饭,其余孩子都吃完跑了出去,青果收拾洗碗筷。我叫何金花到桌子上来吃,但她就跟听不见似的,无动于衷。
她还是没有张口说一句话,就只是瞪着一双白眼珠子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说实话,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甚至,令人害怕和讨厌。
我把一碗饭吃完,转头看何金花,她正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也不往自己嘴里放,伸向前面,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何金花笑起来挺好看的,就像一朵盛开的小雏菊。我走过去,看见她眼睛里有一抹亮光。
“吃......你吃。”她轻声说着,把筷子一松,菜叶落在地上,她又是一笑,夹起一块锅巴,又伸了过去。
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何金花像个正常的孩子,眼神有光,脸上有笑。
但是我却感到十分诡异。她对面没人,她温柔的眼神和宠溺的语调,她眼里的对面,应该也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我没有惊扰她,在她的世界里,她快乐就好。
“絮絮,乖。絮絮......”她清晰地说了这几个字,靠着墙,碗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一半掉在地上,剩下的一半她没吃。
青果收拾完毕后,我找她商量,给何金花洗洗头。青果去拉她,她一扭,把小手藏起来。我把手伸过去,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我的手心里。
她的头发粘在一起,半把洗发水上去都没有泡泡,在青果的协助下,洗了两盆污水,总算是把她的头发洗干净了。
“我给你剪一剪头发,好不好?”我问。
头发长了,她不会打理,也容易打结,长虱子。
可能是洗头后舒服多了,她点了一下头,我和青果赶紧帮她剪了一个齐耳的短发。
青果说,给她换一身衣服吧。我去教室拿到她的书包,让她自己找衣服。
她一动不动,青果就打开了书包,伸手一摸,里面没有衣服,她又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木匣,这是包里唯一的物品。
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上面沾满了泥污。青果出于好奇,将木匣子打开。
“啊!”
一声尖叫,把我也吓了一跳。青果吓得把木匣子扔了出去,紧接着,我也目瞪口呆。
从木匣子里,散落出七八个肥硕的虫子,通体奶白色,胖乎乎的,趴在地上轻轻蠕动,让人浑身发麻。
何金花也尖叫一声,扑上去将白色的虫子一个个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木匣子。
然后,她用仇视的目光看着青果,那样子,像是要把青果杀了。
青果的双手在衣服上不停地蹭着,想要把刚才那噩梦般的感觉蹭掉,何金花冲到她的面前,用一双白眼珠子瞪着她,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愤怒极了。
这孩子本来就不正常,这些虫子,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将木匣子护在胸口,就像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青果错愕着,还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
很多人害怕软体动物,我也不例外,那白花花的胖虫子,是很多人的噩梦,我,其实也不例外。
刚才美好和谐的画面,顿时被打破了。
我想安慰何金花,胖虫子都在呢,她不用仇视青果。可就在我准备给她说几句的时候,何金花突然像一只狗一样呜咽着,一把抱住了青果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青果发出痛苦的叫声,何金花没有松口,脑袋还一甩一甩地用力,恨不得将青果的手臂咬断。
“何金花!你放开她!”我大声呵斥,用力拉开何金花。
何金花跟疯狂了一样,咬住青果不松口,嘴里发出呜咽声,青果痛得满脸青紫色,不断挣脱,但是越是挣脱,何金花越是用力,我分明看见何金花的嘴角,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我把何金花抱住,使劲掰开她的嘴巴,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金花,我是青果姐姐啊!”青果哭着哀求,“姐姐给你喂饭,给你洗被子,你忘了?快松开我。”
何金花不为所动,全身战栗,我抱着她,感觉是抱着要给强悍的大汉,她浑身僵硬如铁,竟然没有一点儿柔软的地方!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条红色的绸缎从天而降,将何金花整个都罩住了。
紧接着,何金花在我怀里一软,栽倒。我赶紧扶住,她双目紧闭,脸色青紫,额头上汗水滚滚。
秦三叔站在我们的面前,刚才那红绸缎,就是他抛出来的。此时他满脸铁青,脸上的那条蚯蚓在颤抖,看起来更加狰狞。
“赶紧用肥皂水洗伤口!”秦三叔厉声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来不及问为什么,何金花醒来了,像泥鳅一样跑了。我拿出一个新肥皂,打开,忙不迭地给青果涂上,然后就到洗手池,开足了水力,一边抹肥皂,一边冲洗伤口。
青果细嫩的手臂上,一圈牙印触目惊心。十多个深深的牙印里,往外冒着黑乎乎的鲜血。
我们要把黑血冲掉,直到流出鲜红的血。
秦三叔说,蛇毒很毒辣,蛇咬了人,一般都能治愈,但是人咬了蛇,蛇必死无疑。
说明人的毒性,远远大于人的毒性。
同理,人咬了人,一样也会死人的。
自来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秦三叔使劲挤压青果的伤口,但是,那伤口一直流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还是半固定的血!
就这样清洗了十多分钟,秦三叔抬起头来对我说:“顾老师,你把娃儿们收起来上自习课,我去找先生。”
“找医生?”我问。
“找医生没用,我要找阴阳先生!”
太阳快出来了,东边出现一抹朝霞。
今天将是一个好天气,但我却高兴不起来,青果的话让我觉得寒气森森。
我确定青果昨晚没有出门,我也确定我看见了那个红裙子的“青果”。
一个夜游,一个在梦里感应到,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为了不引起青果的担忧,我没有说这两夜遇见的另一个她。
我解释说,她太累了,导致身心疲惫紧张,晚上泡个热水脚,早点休息就好了。
青果信了我的话,看她信任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她把这件事搞清楚。
早饭后,青果收拾校园卫生,将操场的落叶扫去。当她站在操场中间,被风吹起头发,那身段、那神韵跟那个红裙女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想不通,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将这件事用短信的形式,简单地告诉了我的好朋友陈胖子。
陈胖子家是卖古董的,当然,99%都是假货。这几年哪儿来真货?有那命弄到手,没那命享受。但是他的爷爷是个行家,挥得一手好洛阳铲,还会堪舆定穴,行走阴阳。
我们经常听陈胖子说他爷爷行走江湖的事,一开始以为他吹牛,后来,陈胖子爷爷在我们几个班同学的亲戚中露了几手,走阴阳,改八字,续寿命,救了几条人命,我们对他不仅仅刮目相看,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嘀嗒......”我以为是陈胖子给我回信息了。一看,原来是我的信息并没有发出去,给我的提示信息。
手机,在这里成了看时间的工具。
早上八点多,学生陆陆续续来了。
他们背着帆布包或者双肩包,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有的用竹篮提着蔬菜和大米,有的扛着装肥料的袋子,一边走,袋子里一边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他们背着书本和口粮,从大山各处走出来,来实现他们读书的梦想。
还有个男孩子,长得有些潦草,特别是头发,就像是板栗果一样炸开,他居然用棕树叶编成的笼子,提着一只老母鸡来了。
我在操场里搭着桌子等他们,拿来的东西都要登记,有的带得多,有的带得少,我想,带得多的,下次就少带点。
鸡烦躁不安,在地下扑腾。我问孩子,把鸡抓来干啥?我转头问青果,这玩意,以前收过没?可以抵生活费吗?
青果摇摇头。
这个男娃把自己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像翻垃圾桶一样,把卷页的书和本子统统拿出来后,这才从底部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口袋,往桌子上一放。
“老师,这是刘小健的!”他说,“那是给你的!”
他指了指地上被捆绑得痛不欲生的母鸡。
“老师不要。”我说。
“我婆婆给你的!你不要,我就要挨打!”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我不想违逆家长们的好意,想着给他买下来,钱,让他带回去。
我把他交的米和菜收起来,问:“你帮刘小健交的吗?他是谁?”
围着的一群孩子哈哈大笑,纷纷指着他。
哦,原来这个说话像豌豆射手的男娃就是刘小健,我一下子就记住他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学生还没有到齐,我脑袋都大了,这在城镇,都上四节课了。
青果叫我不要着急,有些孩子要走三个小时山路呢,要是冬天,他们要中午一点后才能到。
幸好他们是住校,而不用每天往返,不然,这个书还怎么念?
我心酸一阵,也为他们的坚持感动。
终于到了29个学生,还剩下一个没来。我让孩子们进教室,预习或者检查之前的作业,我再等等那个学生。
之前,三个班30个孩子,都在一个教室里,这叫“复式班”,是村小的特点,但是也有很多弊端。比如一、二年级做作业,三年级在上课,导致做作业的孩子不认真听讲。
所以,村小经常会出现一种有趣的现象:低年级的学生斗大的字不认几个,但是能背诵高年级的课文。
我来之前还是做了一些调查,加上青果给我说了一些,所以,我决定将班级分开,这对孩子们来说,是非常新鲜的,他们在各自的教室里忙碌着,收拾自己的桌椅和老师的讲台。
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十二点了,按照我的课表,上午的课就要结束了。
可我半节课都没上。花名册上这个叫“何金花”的女生,是不是不来了?
刘小健跑了出来,他和何金花都上三年级,他对我说:“顾老师,你不要等何金花了,她经常不来。”
“为什么?”我问。
“她是个憨包儿,是个哈子!”
憨包儿、哈子,是比傻瓜程度更深的“傻”,很多时间形容脑袋有问题的残障孩子。我批评刘小健不要这样说同学,刘小健满脸通红,说他没撒谎,是真的。
我来到三年级,问何金花的情况。
谁知道同学们众口一致,说何金花脑壳有问题。并一一例举她有问题的例子。
比如,她经常在晚上从宿舍溜出去,坐在老瓦房前,对着空气说话。
比如,她爬上老麻柳树,把树上的鸟蛋都掏出来,生吃掉。
再比如,她有几次走丢了十多天,都以为她死了,谁知她自己又回来了。
......
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住校呢?
其实我想说,这样就不要念普通学校了,送去特殊学校念书。
学生纷纷说,她没爹妈,是疯子婆婆养大的。
“她爹妈呢?”
学生都摇头,说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确实令人头疼和担忧。
到了午饭时间,何金花还是没来,青果在食堂带着学生吃饭,我准备给秦三叔打个电话问一问何金花的情况。万一她已经出发来学校,又走丢了怎么办?
这个鬼地方信号差,有时候有一格,有时候没有一点儿信号。走出学校后,往古麻柳树方向,信号好些。我举着手机找信号,电话倒是通了一下,马上就断了。
我转身回学校,差点被摔了。我面前站着一个孩子。
她穿一件退了色的红色外套,头发蓬乱,一绺一绺打了结,能清晰看见头皮屑。她的嘴唇没有血色,还起了裂口。
此时,她的眼珠上翻着,露出大半白眼珠子。她冷冷的,死死盯着我。
“何金花?”我轻声问。
她依然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这个眼神,是那么犀利冷静,甚至带着些杀气。
但明显不是同学们口中憨包、哈子的眼神。
“是何金花吗?”我蹲下身,与她保持平视。
许久,她点点头。
“我是你的新老师,叫我顾老师。跟我回学校,正好吃饭了。”
我伸出手,小姑娘的眼神还是冷冷的,我用温和的目光去迎接。
终于,她对我放下了戒备,并向我伸出手来。
看见面前这只手,我吓得倒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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