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喜欢朱允熥这个孙子,现在朱允熥还在老朱家列祖列宗面前,在他的妹子马皇后灵位面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这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他的妹子。
老朱家列祖列宗和他的妹子,岂不是怪他管教儿孙不力?还有半年前刚去世的标儿,他要如何同他交代啊。
“朱允熥,你放肆!你竟敢如此目无尊长,妄图弑母!朕命令你,快把太子妃放了!”朱元璋冲着朱允熥怒吼。
朱祁钰非但不放开吕氏 ,还笑了起来。
“弑母?哈哈哈哈,好一个弑母!爷爷,我的母亲,敬懿太子妃常氏,已经于十四年前薨逝,我弑的谁?吕氏吗?吕氏算什么东西,她一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二不过是妾室扶正,一个妾,怎配做我这个嫡皇孙的母亲!”
祁钰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猖狂的笑,那底气十足的洪亮声音,让在场的人再次震惊。
他们在这个三殿下身上,再也看不到半分怯弱的影子。
朱元璋差点被怼得无言以对,却还是伸手指着朱祁钰。
“你!你!你!无论如何,太子妃好歹是你长辈,就算她不是你母亲,你也不应当如因此目无尊长!你太放肆了!你心中可还知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朱祁钰又笑了起来。
“我手中这根鞭子,是吕氏用来抽打我的,我并无过错就被她无端鞭打,我反抗,是不知礼义廉耻,那她无端打我,日日给我吃馊饭,就是知礼义廉耻了?”朱祁钰说着,看向地上那碗被他摔碎的馊饭……
众人惊呆了,难怪他们一进到奉先殿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原来是馊饭散发出来的,原来皇孙三殿下平日里吃的,竟然是馊饭吗?
朱祁钰在众人震惊之际继续大笑。
“爷爷,我真的不知何为礼义廉耻,因为没有人教过我。您教过我吗?爹教过我吗?你们派人教过我吗?朱允炆从小身边就有科考探花郎黄子澄教导,可是我呢?吕氏连大本堂都不让我去。
我不仅没人教,我还没人疼,没人爱。我一出生,娘就没了,我一口奶都没吃上。四岁的时候,关心我疼爱的我的哥哥和奶奶也没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管的野孩子。
我从小穿着的都是朱允炆穿过的旧衣服,吕氏从来不让我吃饱饭,寒冬腊月的,你们身上都穿着御寒的大氅,我呢?我身上的衣服,这么薄,这么薄,而这些年,我都是穿着这么薄的衣服过冬的。
更别说吕氏平日里动辄对我打骂虐待,让我那么多次都差点被打死了。我活都快活不下去了,我哪里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朱祁钰说着说着,微微抬起手,露出身上以前被吕氏打的时候留下的新新旧旧、大大小小的鞭伤。
他声音都哽咽了。
他想到前世没了爹后,自己在孙太后眼皮子底下过着的苦日子,对朱允熥的经历狠狠共情了。
更何况,重生到这副身体,他现在已经是朱允熥了,朱允熥的那些经历,也是他的经历了啊。
听完他这番带着哭腔的话,朱元璋顿时愣住了,大殿内的满朝文武,宫人侍从都不免动容,尤其是看到朱允熥那瘦削的,很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以及他身上那单薄得根本抵御不住寒风的衣裳,更是让人心生怜悯。
吃馊饭也就算了,还要挨打受冻!
原来朱允熥这些年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吗?他可是懿文太子和敬懿太子妃生的嫡子啊,是皇子皇孙,还是嫡出啊,这日子竟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知道事情的缘由之后,朱允熥如今圈住吕氏脖子的行为,便从大逆不道, 变成了被常年虐待后,忍无可忍的反抗。
他是合理的,他没毛病,他没有过错!
他,太让人心疼了。
吕氏,也着实太可恶了!
甚至在场不少人都觉得,朱允熥到现在才反抗吕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