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深夜十一点半落下来的,细密的雨丝像是天地间垂下的珠帘,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林知夏踮起脚,努力去够檐角那盏晃动的竹骨灯笼,指尖最先触碰到的,是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
那靛青绸面被雨水洇染,渐渐变成了深海般的墨色,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灯壁上凹凸的缠枝纹,刹那间,那些百年前绘下的海棠与鹤,仿佛顺着肌理,缓缓渗入她的脑海。
这奇异的能力,既是上天给予她的神秘诅咒,却也不失为一份独特的馈赠。
“西南角第三根椽子。”
她对着蓝牙耳机轻声说道,左手稳稳托着即将倾倒的灯笼。
电流杂音中,传来沈青禾敲击手机的哒哒声,转瞬便化作手语翻译软件那略显机械的女声:“瓦片裂了,要换。”
林知夏低头看向脚下那架湿滑的木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凝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本该鲜红醒目的警示带,在她的视野里竟融成了一片混沌的灰,就像一张被水泡褪色的旧照片,模糊不清。
自从十年前那场可怕的车祸后,她的世界便只剩下了青与白两种单调的颜色,如同被抽去了色彩的画卷。
与此同时,灯笼铺那扇雕花木门被风雨猛地撞开。
沈青禾正在屋内糊一具纸扎的鲸鱼骨架,惨白的宣纸在她指尖上下翻飞,落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恍惚间,就像皮影戏里那些沉默的伶人,演绎着无声的故事。
“收购通知书。”
沈青禾比划得又急又重,纸鲸的尾鳍在她的动作中簌簌作响。
林知夏展开公文,目光快速掠过“传统业态转型光影艺术综合体”之类的字眼,最终,停留在落款处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江屿白。
窗外的雨突然变得更大了,狂风呼啸,檐角的灯笼在风中不堪一击,碎成了纷纷扬扬的青蝶,仿佛是在为望岁轩即将面临的命运而哀悼。
此刻,三千公里外的北欧机场,江屿白正站在玻璃幕墙前,驻足凝望。
电子屏上滚动的航班信息发出尖锐的嗡鸣,在他眼中,这些信息却像是炸开了一丛丛荆棘状的黑雾,让他的世界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药片,匆匆吞了下去,直到那些黑色慢慢被压制,变成一汪流动的墨。
自从十七岁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