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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宠:霸道少爷对我天天强制爱谢琢辛宝珠无删减+无广告

云山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宝珠乖乖地靠在素心怀里,即便脚很疼,但她咬着唇忍着,甚至看到素心心疼地落泪还会伸出小手给她抹泪。“素心姐姐不哭,宝珠能吃苦。”她这么乖,惹得素心更是潸然而下,轻声叫着替宝珠处理脚伤的小丫头手再轻一点。可宝珠的脚底有血痂,有些还和枯草连在一起,必须要化开血痂再将枯草脏污去除,手再轻也还是会疼的。屋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宝珠抬头看过去。少爷跑得气喘吁吁地踏进门槛过来。回到家后,少爷换下了那一身粗布麻衣,又穿上了绣着精致花纹的白色为底的直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漂亮又斯文。按少爷的话说,这是君子风仪,不管年纪多大,小君子也是君子。宝珠心里有些遗憾,她有些怀念穿着粗衣和她在林子里穿梭,有时还被她指使着摘野果的颇为粗鄙的少爷。“少爷来了。”素心...

主角:谢琢辛宝珠   更新:2025-05-06 15: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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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琢辛宝珠的其他类型小说《甜宠:霸道少爷对我天天强制爱谢琢辛宝珠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云山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宝珠乖乖地靠在素心怀里,即便脚很疼,但她咬着唇忍着,甚至看到素心心疼地落泪还会伸出小手给她抹泪。“素心姐姐不哭,宝珠能吃苦。”她这么乖,惹得素心更是潸然而下,轻声叫着替宝珠处理脚伤的小丫头手再轻一点。可宝珠的脚底有血痂,有些还和枯草连在一起,必须要化开血痂再将枯草脏污去除,手再轻也还是会疼的。屋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宝珠抬头看过去。少爷跑得气喘吁吁地踏进门槛过来。回到家后,少爷换下了那一身粗布麻衣,又穿上了绣着精致花纹的白色为底的直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漂亮又斯文。按少爷的话说,这是君子风仪,不管年纪多大,小君子也是君子。宝珠心里有些遗憾,她有些怀念穿着粗衣和她在林子里穿梭,有时还被她指使着摘野果的颇为粗鄙的少爷。“少爷来了。”素心...

《甜宠:霸道少爷对我天天强制爱谢琢辛宝珠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宝珠乖乖地靠在素心怀里,即便脚很疼,但她咬着唇忍着,甚至看到素心心疼地落泪还会伸出小手给她抹泪。

“素心姐姐不哭,宝珠能吃苦。”

她这么乖,惹得素心更是潸然而下,轻声叫着替宝珠处理脚伤的小丫头手再轻一点。

可宝珠的脚底有血痂,有些还和枯草连在一起,必须要化开血痂再将枯草脏污去除,手再轻也还是会疼的。

屋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宝珠抬头看过去。

少爷跑得气喘吁吁地踏进门槛过来。

回到家后,少爷换下了那一身粗布麻衣,又穿上了绣着精致花纹的白色为底的直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漂亮又斯文。

按少爷的话说,这是君子风仪,不管年纪多大,小君子也是君子。

宝珠心里有些遗憾,她有些怀念穿着粗衣和她在林子里穿梭,有时还被她指使着摘野果的颇为粗鄙的少爷。

“少爷来了。”素心抹了抹眼睛,笑着说道。

谢琢没应声,走到床边,看宝珠的脚。

宝珠的脚长得圆润可爱,脚背白白嫩嫩的,可如今五个圆润的脚趾头青青紫紫的,脚底更是一片血淋淋。

他皱紧了眉,想起了宝珠背着发烧的他在林子里走的长长的一段路,他不吭声,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宝珠很会察言观色,她看着少爷拉着一张脸,就知道少爷在生气。

可宝珠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她的脚还疼着,却笑呵呵地唤他:“阿蕴,咱们今晚放爆竹吗?”

少爷拉着一张脸看她一眼,恨声道:“不放。”

宝珠有点遗憾,但乖乖地哦了一声,依偎在素心怀里没再问爆竹的事。

她其实没多少力气说话,管家林叔叔找到他们时,少爷催着回家,他们只在马车里简单换了衣服,那时林叔的注意力都在少爷身上,没发现她的脚,她只好继续忍着。

回到家后靠在素心姐姐怀里,她一下就觉得疼得不行了。

只是宝珠还是很奇怪少爷为什么过来就生气,生气了也不走,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脚。

被看得久了,宝珠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缩了缩脚:“阿蕴我的脚丑,你别看。”

哪知道少爷一把捏住她的脚踝,瞪她一眼:“你把我的脚弄得这么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宝珠有点迷糊,怎么又是他的脚了。

少爷总是这样,她的酒窝是他的,她的脚也是他的。

少爷又对她坏了,宝珠有点委屈,但她还是笑着说:“知道啦,我以后肯定不会把脚弄成这样了。”

“还有以后?”

“没有啦,肯定没有啦!”

少爷似乎这时才稍稍满意一些,手轻轻摸了摸她脚背。

宝珠被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

素心看着两个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谢琢,她早就看出来了,少爷对宝珠是特别的。

少爷自从开蒙后,行为处事都是小大人般,在外斯文温和,只在宝珠这儿释放本性,偶尔使坏,对她占有欲极强。

其实这对宝珠来说,不算坏事, 少爷越是在意她,将来宝珠才越有可能有个好结果。

宝珠的脚最后被裹成了两个白粽子,她反抗过,但反抗失败,因为是少爷强烈要求多包两圈。

吃年夜饭时,素心要抱着宝珠去老爷夫人的院里,但谢琢却自告奋勇要背宝珠。

素心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少爷回来瘦了一圈,夫人就够心疼的了,现在还要背宝珠,尽管是少爷主动提出来的,但夫人到时候只会怪宝珠不懂事不体贴。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谢琢就扫了她一眼。

那只是很淡的一眼,素心却莫名闭了嘴,心惊过了翻过年才七岁的少爷有这样的气势。

但好在宝珠懂事。

宝珠拉着谢琢的袖子说:“我很沉的,阿蕴这么瘦万一被我压垮怎么办?”

谢琢拿开她的手,在床边蹲下来,“上来。”

少爷长了一张漂亮清隽的脸,骨子里却是霸道强横的。

马上八岁的宝珠懵懵懂懂的已经对谢琢的性格有了些了解。

那天她最终还是趴在了谢琢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走过回廊,穿过庭院。

快到夫人那儿时,宝珠下意识紧张起来,小声问少爷:“阿蕴我沉不沉?你累不累?”

少爷淡然地说:“你再吃胖个二十斤我都能背得动。”

宝珠紧张的心情被少爷这吹大牛的话给冲淡了,笑了出来。

回廊屋檐下是被风摇晃着的灯笼,在小小的两人身上笼罩上一层光晕。

到了谢夫人的院子,谢夫人一看谢琢背着宝珠,立刻眉头一皱,但她说话间还是有所克制的,也算温和。

“阿蕴还不快放下宝珠,你们两人一起摔了如何是好。”

谢夫人说着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素心。

素心忙上前要接过宝珠,但谢琢不让,背着宝珠到椅子上坐下。

宝珠察觉到夫人不高兴了,有些不安。

但谢老爷却爽朗地笑了:“宝珠在林子里还背着阿蕴走了很久呢,这脚就是那时伤的,如今阿蕴背一背宝珠,这叫报恩。”

谢夫人看到宝珠被包成粽子的两只脚,心里的不悦便散了不少,对宝珠笑得更柔和了一些。

宝珠松了口气。

吃年夜饭时,宝珠发现少爷一口有关鸡的菜都没吃,想到林子里那只野鸡,她忍不住低下头偷笑。

谢琢注意到宝珠的笑,隐隐知晓她在笑什么,给她夹了块鱼肉塞进宝珠嘴里。

谢老爷看到了,哈哈笑,逗宝珠说:“阿蕴这是盼宝珠年年有余!”

宝珠立刻也弯着眼睛笑了。

谢琢看着一桌人笑,却淡定地也夹了一块鱼。

他心里想的却是宝珠说过的她家门前的那条河,不知那条河里的鱼有多鲜美,不知他多喂她吃一些别地肥美的鱼能不能令她彻底忘掉从前,只记得谢家,只记得他喂的鱼的味道。

谢老爷看不得儿子这小君子的样子,抬手就捏了一把他的脸,惹得儿子瞪他一眼,他才满意地松手。

这一年的爆竹声响起,宝珠和谢琢又长了一岁。

宝珠的脚伤足足养了两个月,谢琢才允许她下地走。

那天谢琢坐在宝珠床边,捧着她的脚看,摩挲着右脚底那一处深深的抹不平的划痕,垂着眼睛没说话。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知道女孩的脚不能随便叫人看的,虽然他们还小,先前受伤也就算了,现在都好了还被少爷捧着,她缩了两下,却被少爷牢牢握住。

“阿蕴……”宝珠别扭地出声。

谢琢抬起头看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放下她的脚。

宝珠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年开春后,谢琢彻底搬到前院,也入了谢氏族学上学,所以他们平时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

谢老爷给宝珠请了位女夫子,而那位武师傅则离开了谢府,宝珠也就没再跟着习武。

女夫子名叫许瑛芝,宝珠有些怕她。

许夫子为人严肃,看着她时,总带着一些怜悯。

她教的东西,不是曾经跟着少爷学的那些,而是《女则》、《女诫》这样的书。

宝珠老实地学着,除了读书外,她还开始跟着许夫子学女红,每日时间都排得满满的。

这日下午,族学内夫子有事,学生放半天假,谢琢提前一个半时辰回家。

他回家先循礼去了母亲院里请安,随后就来宝珠的小院里找她。

那时宝珠正老老实实拿着绣绷绣花。

当然,她才学没多久,绣花对她来说太难了,所以她绣的是叶子。

所以谢琢一过来就指着她的绣绷笑了起来,说:“不绣个花儿鸟儿的,你绣个毛毛虫做什么?“

宝珠立刻就说:“阿蕴我这不是毛毛虫,是叶子!”

谢琢两手一抄,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依然说:“是毛毛虫。”

宝珠有些不高兴了,指着绣绷仔细跟他这就是叶子,上面还有叶筋。

谢琢也状似认真倾听地凑过去,手指却悄悄戳了戳宝珠的酒窝。

两个脑袋凑得很近。

许瑛芝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现在一个八岁,一个七岁,但男女本就七岁不同席,像是这样头挨着头太亲密了。

谢家是江南大世族,谢老爷是嫡系长房,只得了谢琢一个麒麟子,虽不知为何原因到了祖宅之地,但未来必是不凡之人,将来怎么可能真的娶这童养媳?

这乡下来的童养媳也就和一个陪在身边的婢女差不多,将来能做谢琢的通房也是福运了。

一个通房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和主子如此亲密,这才多大,是要小小年纪勾坏主子?

她做夫子的不能睁眼看着,必要纠正这乱了的规矩。


素心在打扮宝珠。

她给宝珠换上浅紫上衫,下边配了一条鹅黄八幅裙,腰间丝绦垂着珊瑚珠,挽成双丫髻的头发上也点缀上珊瑚珠,整个人雅致又不失活泼。

“素心姐姐,好了吗?”

许夫子不在,宝珠忍不住朝门口张望,有些着急。

素心笑着刮了下她鼻子,宝珠不满地看过来。

宝珠如今才九岁,一双水汪汪的春水眸子看着人时,便能叫人溺死在里面。

素心也时常惊叹宝珠这双眼睛的美丽,无法想象等再过几年后宝珠的美貌。

她给宝珠穿上斗篷,正要轻声嘱咐几句,就听到外边传来少爷的声音:“宝珠!”

宝珠抿着笑转头看过去,眼睛里流光溢彩,“阿蕴。”

素心庆幸许夫子不在,否则宝珠眼里的光芒都会褪去,被压抑着。

谢琢站在门口,负手于后看宝珠,他笑容斯文,却是说:“好了没啊?”

宝珠点点头:“好了好了!”

她急忙走出来。

谢琢惯例要牵宝珠的手,但宝珠闪躲了一下,小声说:“我们都大了,出门就不要牵手了吧。”

只听她的少爷嗤笑了一声,霸道地牵住她的手,和在外的君子风仪全然不符。

“在你五岁时就是我的人了,牵手又怎么了?”

谢琢这话说得很轻,只有宝珠听得到,她现在也大了点,懂点事了,忍不住有些脸红。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挣扎了。

对呀,她从五岁起就是少爷的人了。

两人穿过回廊,一路去了谢夫人的院子。

谢夫人也已经打扮妥当,正要唤人去叫两个小的,却没想到两个小的先过来了。

瞧着走过来的儿子和宝珠,谢夫人心底还是欢喜的。

毕竟两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看到漂亮的孩子,心情都会好许多。

“走吧,别叫你爹等得久了。”谢夫人笑着过来要牵谢琢的手。

谢琢却单手负手于后,悄无声息闪躲开了娘亲的手,面上是君子温润的笑,清声说:“从今早开始,爹就盼着和娘携手赏灯呢,方才和孩儿回家时还几次催促马夫。”

谢夫人面红了,顾不上心中看到宝珠和谢琢牵手的那点不高兴,笑着往外走。

宝珠在后面小声问少爷:“阿蕴,听说今晚的灯王是琉璃灯,是不是真的啊?”

谢琢牵着她慢吞吞走着,唇角含笑,“你想要啊?”

宝珠理所当然地点头:“谁不想要呀,据说可漂亮了,看上一眼都值了!”

当然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拿不到灯王的,但想一想又不会亏。

没想到少爷却在她耳旁说:“你求求我,我就给你去赢灯。”

去年因为他们被绑的原因,元宵灯会没参加,再之前,他们太小了,也赢不了灯,所以今年算是第一次正式逛灯会。

宝珠对少爷的能力十足信任。

少爷聪明,会读书,猜灯谜做游戏对他来说肯定很简单。

所以宝珠想都没想,立刻扯了他袖子小声说:“求求阿蕴了!”

谢琢很满意,单手负手于后,淡定从容道:“依你就是。”

“阿蕴真好!”

宝珠笑了,眼睛弯弯,酒窝深深。

谢老爷早在镇子里最有名的清鹤楼定了位,一家人过去吃了饭。

吃过饭,谢琢就牵着宝珠下了楼去了街上。

谢夫人本要跟着一起去,却被谢老爷拉住,“夫人,难得元宵灯会,就不要和那两个小的一起了。”

“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蕴之前被绑一事!”谢夫人语气焦虑且不悦。

谢老爷正了正色道:“华娘,你要清楚,阿蕴不是一般的孩子,将来他会是谢氏的脊梁,所有谢氏的人都会依仗他。你不能把他当做普通的八岁孩童,且,阿蕴自来早熟聪明,你不是不知道,当初普空大师正是说这孩子智多才会有夭折的可能。那一回他被绑走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大意,你不能永远把他困在你的眼前三寸之地。”

谢夫人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她双眼湿润,“你说的我都懂……”

谢老爷将谢夫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手臂,“暗中保护的护卫我都安排好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好了别想阿蕴了,多想想我,你有多久没和我一起看灯了?”

谢夫人被他最后一句话臊红了脸,瞪他一眼转过身去。

清河镇今日到处都挂满了花灯,街上两边的小贩有直接售卖花灯的,也有猜灯谜的。

如今最热闹的就是那有琉璃灯王的灯谜摊。

宝珠和谢琢到那儿时,有两个书生就在那猜灯谜,且很有抢灯王的架势。

那盏琉璃灯被高高挂起,在月色与灯火下轻轻转动着,呈八角宫灯的模样,底雕莲花,极为精美。

宝珠仰起头看着,虽然在谢家已经生活了四年,可是这样漂亮的灯也是第一次见。

她兴致勃勃地晃了晃身边少爷的袖子,眼睛亮亮地看他。

可少爷却抄着手说:“不急。”

宝珠问他为什么。

少爷斯斯文文地说:“先让他们玩。”

宝珠就听到身旁有人说灯王前面还有几十个谜,全猜完了后,灯王的谜语才揭晓。

她立刻就觉得少爷又坏了,别人辛辛苦苦猜半天,最后被他截胡。

谢琢仿佛知道宝珠心里在想什么,偏头戳了戳她酒窝,说:“总要让谁都能拿到灯吧?”

宝珠被素心养得白嫩,脸一下被他戳红了,但她依旧眼睛笑弯弯的,没脾气一样点头。

“阿蕴说得对。”她津津有味地看那两个书生猜灯谜。

那两个书生猜出谜底后获得的花灯都赠予了周围的人,宝珠也得了一盏,只是被谢琢接了过去。

宝珠不满看他,谢琢却很有风仪道:“一会儿你拿我给你赢的花灯。”

可是这盏兔子灯她也很喜欢啊!

不过宝珠已经很擅长和少爷打交道了,所以乖乖地没反抗。

她就像是被少爷圈在领地里,只能拿他给的东西。

灯谜摊前人越来越多, 谢琢一直牢牢牵着宝珠的手。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灯谜——“惟有绿杨堪系马。猜一字。”

“杵。”

在那两个书生还在苦思时,一道清亮还很稚嫩的声音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小少年,虽年少,但已是风仪万千,俊秀漂亮非常。

他的身边还站着个同样异常貌美的小姑娘,一双春水清澈的眼睛倒映出这莹莹灯火,璀璨明丽。

摊主笑眯眯地取下灯,递过去:“恭喜小公子答对了。”

两个书生很是懊恼,连连叹气如此被截胡,且输给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纷纷掩面。

谢琢笑着接过花灯,递给宝珠。

“喜欢吗?”他问宝珠。

那天的琉璃灯很美,是宝珠九岁之前最美好的一幕,少爷的脸在等下好像会发光,那样温柔地笑着看她。

她接过花灯开开心心地点头:“喜欢!”

谢琢脸上只是浅浅的微笑,他拉着宝珠从人群里钻出来,带着她在街上逛。

宝珠听到少爷说:“只要你乖乖的,以后你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这一年谢琢只有八岁,却在夜空下对她这样许诺。

九岁的宝珠信了,可她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乖乖的。

而宝珠快乐的童年,也截止到这一年元宵节。


他移开目光,脑子里却是宝珠。

宝珠的笑眼,宝珠的酒窝,宝珠身上香甜的桃子气息。

谢琢声音很淡:“宝珠刚刚出去和你怎么说的?”

抱琴眉毛跳了—下,低着头很恭敬道:“姑娘让奴婢进来伺候少爷。”

“她是什么语气,什么表情?”

抱琴似乎迟疑了—下,说:“姑娘笑得很开心,笑容很大。”

谢琢的斯文与温润此刻在脸上是荡然无存的,他面色难看,好半晌没说话。

“然后呢?”他又问。

抱琴小声说:“姑娘跟奴婢说完就马上和素月去隔壁了。”

谢琢安静了—会儿,觉得只有圆房了才能让宝珠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但和宝珠圆房前,他不愿意让毫无经验的自己在她面前露怯。

抱琴—直没有出声,也安安静静低眉垂首站在那儿。

随即,她听到了—声很淡的声音:“来慎行院前,祖母让人教过你什么吗?”

抱琴—听,瞬间确定少爷留她下来要做什么了,脸瞬间红了,袖子里的手攥紧,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小声说:“有嬷嬷教过。”

谢琢又安静了,过了会儿忽然说:“去沐浴。”

抱琴脸红得不行,应了—声,低头出去。

小厨房那边,素月刚烧好水,招呼着人抬水去宝珠房间,就见抱琴快步走来,那张脸染着粉晕,如三月桃花。

“水烧好了吗?少爷让我夜里贴身伺候,命我洗洗。”

抱琴小声对厨房内粗使婆子吩咐道。

素月竖着耳朵听到了,立刻明白今晚上抱琴要被收用,当时心里就替自家姑娘难受起来。

少爷怎么能这样!

姑娘住在他的院子里,他却要姑娘亲眼看到他收用别人吗?

少爷为什么不和姑娘圆房!

素月气呼呼地就让人抬着水出去。

那边粗使婆子对抱琴道:“刚烧好的水都供给姑娘用了。”

抱琴便朝素月那边看了—眼,犹豫了—下,没有拦下她抢水。

事还没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太轻狂。

她偏头对粗使婆子道:“快些烧水。”

素月瞪了—眼抱琴,赶忙回去,等浴间热水都倒好,其他粗婆子走了后,便赶紧说:“姑娘!大事不好了!今晚上少爷要把抱琴收用了!”

宝珠今日忙了—天,身体已经很疲惫了,这会儿靠在榻上发呆,听到素月这话,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她想了想,也是,她从小照顾少爷,到现在还没圆房,可人家后面来的,早就得了少爷的身子了。

多少有—点点不甘心。

宝珠小声说:“阿蕴之前就收用抱琴了吧。”

素月:“……反正少爷这样不好!”

宝珠站起来往浴间走:“阿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谁都没办法阻挠他的。”

她的卖身契还在少爷手里呢。

宝珠好好泡了个澡。

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素月给她轻柔地清洗头发时,她昏昏欲睡,靠在边缘打了个瞌睡。

这么—小会儿功夫,她做了个梦,梦里迷迷糊糊的—会儿是她初来清河镇谢家对着夫人磕头的场景,—会儿又是她为少爷哭着摘苍耳的模样,再—会儿是她背着少爷在山林里走得脚底磨出血的场景。

最后却定格在九岁那年见到的那—幕血腥。

宝珠哆嗦了—下,脸色发白地醒过来。

醒来时,她的眼神还满是恐惧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幕了。

“姑娘,怎么了?是我手太重了—点吗?”素月看到她面色惨白的样子,忙说道。


要是惹得他们母子不和就不好了。

她也知道少爷身份尊贵,她一个乡下丫头配不上。

而且这次在平谷村,她差点被人糟蹋了,更配不上少爷了。

现在青峰又提,宝珠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我在清河镇其实挺好的。”

青峰机灵,一听就听出来宝珠竟然不想去京城,吃了一惊忙说:“少爷正等着姑娘呢,京城比这好得多,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姑娘是一定要去京城的。”

他重重说了最后一句。

宝珠想了想,又说:“我在平谷村发生的事,少爷如果知道会不高兴的。”

青峰想到宝珠前几天那个惨样,心中赞同,一时也不知道宝珠回去会怎么样,但是他还是说:“少爷让我一定接姑娘回去。”

宝珠深呼吸一口气,干脆问道:“夫人知道少爷要把我接回去吗?”

如果夫人知道,那夫人应该是让她继续做童养媳,以后和少爷圆房做他妻子了吧?

“知道,夫人知道!”青峰忙说。

不过他也没和宝珠说因为这事,少爷被夫人老爷叫去谈了一回。

这些事,不是他这个小厮好多嘴的,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姑娘去京城。

宝珠却误会了青峰的话,以为夫人和少爷都认可她回去,就是让她回去继续做童养媳,只待圆房后成为少爷的的人的。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事情如此起伏,宝珠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有些茫然。

但还是高兴的。

宝珠冲青峰眼睛一弯,笑了起来:“好,那过两日咱们就启程。”

青峰连连点头,赶忙去忙回程的事了。

宝珠发了会儿呆,也让素月开始收拾起去京城的东西,而她则去了一趟素心和赵管事住的外院。

素心这几天都在照顾赵顺才,因着他受的伤重,身边离不得人照顾,但好在看病的钱府里都出了。

“素心姐姐。”

宝珠过来时,素心正在熬药,抬头一看她一手带大的姑娘,忙说:“姑娘怎么来了,不是还病着,快些去好好休息。”

“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身上已经都好了。”宝珠拉住素心的手,“我来,是和姐姐说会儿话。”

素心抬头,看到了宝珠那双清澈如春水一般美丽的眼睛,心头软软的。

她是猜到老爷夫人不带姑娘去京城的原因的,心里只叹姑娘命苦,就这样要被丢在这里了,不过后来青峰一来,她又庆幸,所以此时她拍着宝珠的手,笑着说:“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宝珠笑起来,和小时候一样甜,她说:“我一直都不苦,吃饱穿暖少爷还教我识字,我不苦的。”

这话她说得认真。

“姑娘什么时候出发?”素心也点头,问。

“就这两日了。”宝珠说着话,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素心,“我这一走,以后恐怕都不会回来了,这个你拿着。”

素心一看,那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忙推辞:“我怎么好拿姑娘的钱!”

宝珠在谢家拿的月钱,但时不时还要给少爷添置东西,手里剩不下多少的,素心都知道。

“素心姐姐你拿着,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我,而且赵管事也是因为我受伤的,你不拿,我过意不去。”宝珠很坚持。

素心见宝珠坚持,想想自家情况,也就收了,她眼中含泪:“姑娘到了京城,一定有好日子过!”

宝珠抹了抹素心的泪,点点头:“嗯!”


青峰回头看了一眼林子,一把将牛老汉打晕后,也闪身进林子。

他心里估摸着宝珠和素月找到机会跑进了林子里逃命。

青峰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进林子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惊呼,就在不远处。

“姑娘!”

他赶忙朝那个方向奔过去。

素月哭着大喊。

宝珠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身上有很多伤,脸上一片青紫,她骑在那嘴角有痣的男人身上,用力砸在男人额头。

男人身上的血溅出来,溅了宝珠一脸。

青峰看到这个场景都惊了,更令他心惊的是宝珠的衣衫被撕破了一些。

他嘴唇颤抖着,白着脸惊叫一声:“姑娘!”

宝珠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是少爷身边的小厮,愣了一下,手里一松,石头落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往青峰后面找人,没见到少爷,心里松了口气。

青峰上来,一把制服住还有力气的牛大,撕了这牛大的衣服将他捆绑起来。

宝珠浑身瘫软下来,跌坐在地上,素月上前扶住她,一边给她抹脸上的血,一边哭。

青峰心里也很忐忑,瞅着宝珠也不敢多问,不知道衣衫凌乱的她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事该怎么传信给远在京城的少爷。

但想了想,他还是挠挠头鼓起勇气问道:“姑娘,刚才他没……没欺负你吧?”

都这样了,欺负是肯定欺负了,但这欺负的程度……

宝珠又一呆,听了这话,从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臊意,脸瞬间红了,又白了,手脚也冰凉。

素月也听懂了青峰的话,忙抬起眼瞪他一眼:“姑娘是清白的!”

宝珠知道,自己被人扯了衣服,露出一小块肩膀别说大户人家,就算是乡里看来也已经不算清白了。

即便她没有真的被人侮辱。

宝珠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低着头整理。

青峰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了,想说点什么,但平时嘴巴伶俐的他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讪讪道:“我知道,我知道,姑娘把这恶贼打倒了。”

宝珠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衣服站起来,她的眼睛还红着,但对青峰眼睛一弯笑了笑:“多谢你来救我,你怎么来了?是少爷回来了吗?”

青峰忙说:“不是,是少爷派我来接姑娘去京城,我到清河镇老宅里就听说姑娘带素月去平谷村了,我担心姑娘出事,就赶了过来。”

宝珠皱眉,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

青峰话噎了一下,心道少爷打探过平谷村一事还是让少爷自己和姑娘说,于是他说:“就是听说平谷村那里最近不安全……姑娘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

宝珠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少爷要接她去京城这件事。

是夫人允许的吗?

她该去吗?

青峰又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问:“姑娘,除了这人,还有其他人吗?”

宝珠摇摇头,又点头,神情紧张:“还有个叫牛二的没跟来,赵管事被重伤逃了,牛二还在村子附近找赵管事,青峰你快找人去找赵管事。”

青峰点头,拎起地上的牛大拖着走。

宝珠和素月互相搀扶着快速离开了这片林子。

到了外边,牛车旁的牛老汉还没醒,青峰将牛大和牛老汉一起绑在一棵树旁,驾了牛车带宝珠和素月往平谷村回。

等一行人到平谷村时,钱德带的人也到了。

青峰去了宝珠原先的家把那辆马车牵回来,让宝珠和素月上车,自己则安排一半人去找赵顺才,另外又派了两个人去把牛老汉和牛大带回再去报官。


谢砚眉头微皱,看向自己的夫人:“不带宝珠回京?”

这些年也算是疼宠宝珠的谢夫人脸色淡淡的,“难不成带回京让人笑话阿蕴有个乡下丫头出身的童养媳?”

谢砚摇头,无奈:“夫人,你为何总是与宝珠过不去?那丫头你我都看到大,品性纯良,跟在阿蕴身边做个妾也没什么。”

这些年看下来,他们都清楚,谢琢是不可能对宝珠放手的,收她做养女让她改嫁一事想都别想。

那就只剩下一条,将来让宝珠为妾。

这些年,他们也是这么养着宝珠的,不教她正经当家夫人的手段,只娇养着,将来便是以色侍人的美妾,将她教得单纯老实。

崔氏却说:“阿蕴熬过十六岁大关,我便已经打算给阿蕴说亲事了,远的不说,我娘家,还有你大姐二姐家都有适龄的小姑娘,但你说,谁会允许家里有宝珠这样的一个妾?”

谢砚按了按额心,没说话。

但这个时候他没说话,已经是一种意义上的赞同了,崔氏便心中大定,继续说道:“如今阿蕴在游学,此次去信告诉他结束后会直接去京城,到时我们便与他说宝珠在家中生了病不好一道来,再之后,京中事多,我们才回去,怕是往来应酬不少,阿蕴见的人多了,恐怕就忘记宝珠了。”

她说的这话,算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谢砚挑眉又问:“那之后?”

崔氏笑了起来,保养得当的脸依旧很美丽,“之后我会为宝珠寻一门婚事,把她好好地嫁出去。”

想到那个光景,崔氏心中很是舒心,如此,也不算是亏待那丫头了。

谢砚终是点了头。

崔氏便欢喜地继续操持着回京要带的东西了。

宝珠全然不知道这些,第二日一大早,她惯例过来给谢夫人请安。

崔氏看着面前规规矩矩向她行礼请安的宝珠,仔仔细细端详着她。

这几年的时光飞逝,当初刚进门的又黑又瘦的丫头彻底长开了,如今明眸皓齿,十分清丽秀美,看到人就会笑,十分讨喜,虽这些年沉静许多,但身上依然有那种乡间的活泼鲜活劲。

“夫人,近日天冷,听说近日您头风犯了,我便做了两条抹额,您看这花样子您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做两条。”

宝珠抿着唇浅笑,亲自拿过两条抹额双手递给崔氏,言语之间不乏讨好,却又恰到好处的亲近。

这就是宝珠的生存之道,在家要让少爷开心,让老爷夫人开心。

崔氏接过抹额,也不吝啬地露出一抹笑,“那正好了,我瞧这寒梅绣得极好。”

宝珠便也跟着笑,这便准备告退了。

这两年夫人对她有些冷淡,她知晓是因为夫人不喜少爷与她亲近,在她十四岁来初葵那年,还特地找她说过,以后要和少爷相处知分寸,少爷小时体弱,他十六之前不能圆房,那回她听得脸都红了。

“宝珠。”

可这时,夫人忽然叫住了她。

宝珠抬头,藏不住情绪的眼里明显有几分茫然。

崔氏心里也是怜悯她的,不过想想自己儿子,这怜悯的情绪便下去了,她让宝珠坐下说话。

宝珠有些拘谨地坐下,大眼睛看着夫人,等着她发话。

这些年日子过得再好,宝珠都没忘记自己是谢家买来的。

“过两天,我和老爷就要回京了。”崔氏笑容温和。

宝珠眨眨眼,“那少爷……”

“阿蕴在外游学,我已经给他递了信过去,到时他会直接回京里,以后,大概不会回来这里了。”崔氏提起谢琢,眉眼更柔和了一些。

清河镇的这一处谢宅只是老宅,还算不上真正的祖宅之地,只是这里清静。

所以,以后是几乎不会回来了。

宝珠手中的帕子拧了拧,心中莫名惶然起来。

不回来这里了啊……可五岁之后她在这里长大了,对这里都有感情了。

而且离了这里,万一娘和弟弟妹妹来这找她,找不到怎么办?

“那我也快些回去准备东西。”宝珠低着头乖巧地说道。

却听夫人笑着说:“宝珠,这次你就不必跟我们回去了。”

宝珠更茫然了,抬头看向夫人。

崔氏拍了拍她手臂,神色宽和,道:“这些年你照顾阿蕴也是辛苦了,阿蕴能无病无灾长到十六岁多亏了有你。”

这是实话,崔氏说得也诚心。

宝珠脸红了,低着头说:“照顾少爷是我的本分。”

崔氏看着宝珠娇美的脸,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说:“一直没有和你说谢家的来历,今日我正好有空,便和你说一说。”

宝珠又抬起头,认真地看过去。

这么多年,九岁后她就很少出院子了,谢家也很少有外人来,她只知道谢家是很厉害的江南世族,老爷很有才名,来求学的人很多。

崔氏挺直了胸膛,道:“谢家是江南最大的世家大族,祖籍陵州。几十年前,前朝帝王昏庸,民不聊生,谢氏族长谢臻之出山,辅佐大周先帝登上皇位,被封鲁国公,后为首辅,协助先帝稳定朝堂二十五年。”

她顿了顿,看着宝珠瞪大的眼睛,继续说:“鲁国公,便是阿蕴的祖父,我的公爹,公爹一生生了四子五女,其中二子二女是我婆婆生的,老爷便是长子,是国公府世子,而阿蕴,是国公府嫡长孙。”

宝珠不是五岁稚童了,虽然这些年被养得娇,但也晓事了,知道了少爷是大有来头,身份尊贵。

她认真听着夫人说话。

崔氏倒是想直接跟宝珠说她配不上阿蕴,但是当初买她做童养媳的也是她,所以这话她不好说。

她低下头吹了吹茶水,没有继续往下说。

宝珠养得这么大了,普通人家的姑娘都已经成婚了,也该懂事了。

而且,她向来懂事。

宝珠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是有一点茫然的,但她牢牢记住两件事,一,少爷来头大,身份尊贵,二,老爷和夫人不打算带她进京里去。

她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是童养媳,只等和少爷圆房的。

可现在,少爷身份尊贵,她是乡下来的丫头,配不上。

要心宽,要懂事,别让人嫌弃你。

宝珠松开了帕子,懂事地说:“那我配不上少爷,夫人,我以后就不陪在少爷身边了,我就留在这老宅里,少爷找我,就和他说我病了,离不得。”

话是这么说,宝珠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毕竟和少爷一起长大。

不过也不算太难过,她呼出一口气来,抬眼有些怯怯地问:“夫人,那我能自己离开清河镇吗?”


宝珠很久没跪了,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腿疼了,但她不敢耽误,忙起身爬起来跟着那婆子往隔间走。

谢琢进来时,往里—扫,只见到眼睛哭得红红的司画,没看到宝珠。

宝珠被带到小佛堂里。

谢老夫人是从谢琢四岁那年回清河镇开始吃斋念佛的,这小佛堂十来年来都清静,里头摆着佛像,下边有蒲团,进来便觉得阴森。

宝珠不等万婆子说,便自行往蒲团上—跪,很是老实。

万婆子这—辈子见过的丫头不知多少,也见过不少表面老实实则奸猾的丫头,所以不被宝珠的表象迷惑,还想着要敲打她—二。

她笑吟吟地说:“姑娘可是有福,老夫人这小佛堂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跪上—跪的。”

宝珠想抽气,不懂城里人怎么回事,跪个佛堂都是有福。

她这会儿都不敢笑,刚才到了这,老夫人就让她跪着,显然是要罚她。

她也不傻,知道这八成和司画有关。

万婆子见宝珠老老实实的,脸上也没什么反应,便又笑呵呵道:“姑娘是自小伺候大少爷的,心底有几分傲气也可理解,可司画和抱琴是老夫人指给大少爷的通房,姑娘也不能霸占着大少爷。”

通房……通房……司画和抱琴是少爷的通房……少爷有通房了……

宝珠的脸瞬间白了。

先前司画说得含含糊糊的,“房里人”三个字让在清河镇里养着的没开窍的宝珠想不到通房这两个字来,可如今被万婆子—点明,她立刻就想起了九岁那年被许夫子带去隔壁看到的那场官司。

那—回,她知道了通房和妾是能被随意打死的。

时隔多年,想起那事,宝珠还是被吓到了,身体的筋都绷紧了抽搐了几下。

少爷有通房了。

许夫子说过,大户人家的爷们都是有通房的。

但宝珠眼眶里莫名就红了,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九岁那年的血色充斥着脑子。

万婆子见宝珠眼睛红红的,—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哼了—声,料想这童养媳心里不忿着又无法反驳便委屈上了。

她少不得要替老夫人好好敲打—回:“姑娘啊,你虽是先来的,也得给后来人点活路啊,大少爷身边以后的人可不止你—个啊,这道理你得明白。”

至于大少爷要娶正妻这事,她当然不会胡乱去说给—个童养媳听,免得出什么乱子。

虽然八字还没—撇,但大姑太太家的两位表姑娘在这,后头二姑太太家的表姑娘也要来,横竖得有个说法。

反正—个乡下丫头有什么脸争风吃醋!

因为万婆子虽是训话却也是体面人,话藏得深,所以宝珠因此误会了她的话,她想着她虽是童养媳,但在乡下那也是正经媳妇,她以为万婆子在教她大度。

她深呼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将脑海里的血色赶走。

心要宽,心要宽……

“宝珠知晓了。”

宝珠跪在地上,终于低着头老老实实说道。

万婆子这么瞧了几眼,—时吃不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知晓了,横竖今晚跪上—晚,吓也要吓到几分。

她点点头:“你便好好在这儿求佛祖保佑老夫人吧。”

说罢,她便走了出去。

这么会儿功夫,谢琢刚问安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见着这次得了会元的大孙子很是欢喜着,她生的两个儿子子嗣都不丰,二房那头的孙子—个十四,—个十—,读书习武上都不怎么成,只这—个大孙子是个麒麟子。


许瑛芝被叫到前院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然后她就看到了穿着白色斓衫的谢家小少爷。

谢琢不仅读书识字还习武,年仅八岁,挺拔的身姿已然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此时这孩子正背对着她在拨弄挂在一边笼子里的雀鸟。

谢家的老管家林叔在他身后垂首站着,一副唯他为尊的样子。

许瑛芝脚下步子还保持着端庄沉稳,但心思却活络乱飞,她抬眼再看了那一眼在她眼里十足是个孩子的谢琢一眼,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她不敢再仗着宝珠夫子的身份逞什么威风,恭恭敬敬对这位谢家小少爷行了礼。

“不知少爷唤我来是为何事?”

谢琢没有理会她,又逗弄了一会儿雀鸟,才转过身波澜不惊地扫她一眼。

许瑛芝被他这一眼看得更是心惊,忙收敛气息垂下眼睛。

她是知道这谢家小少爷智多近妖,十分早熟,但没想到只这一眼就叫如今三十多岁的她心头发慌。

他如今才八岁!

“来人。”谢琢出声。

许瑛芝从他这稚嫩的声音里听出了冷酷的意味。

她正茫然,就看到两个粗使婆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绣花针。

许瑛芝脸色瞬间变了,但她还是保持着镇定,毕竟,暗中教歪宝珠,把她打造成木讷老实这一事,她是请示过谢夫人的。

所以,她是不怕这谢家小少爷的问询的。

“少爷这是何意?”

谢琢如今在族学里名声很好听,旁人都说他是斯文温润的如兰小君子,在学里展臂一呼就有人应和,整日含笑,很有人缘。

此时他漂亮稚气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却叫许瑛芝心里一抖。

“没什么,就是让许夫子也感受一下宝珠感受的东西。”

他话音落下,那两个婆子就按住了许瑛芝,手中绣花针往她的十根手指头上扎去。

许瑛芝跪在地上,奋力挣扎着,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刚才的端庄娴雅。

她完全没想到这八岁的谢家小少爷全然没有问询的意思。

许瑛芝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谢琢是由江南世族谢家至今最负才名,在外儒雅实则是笑面虎的谢砚亲自开蒙的。

这位谢家长房谢大老爷在京城里任左佥都御史时,行事作风就是温文尔雅地置人于死地,有时整人时干脆利落到不会告诉你缘由,整就是整了,甚至当初丢下放言丢下鲁国公世子的爵位,带着妻儿也是说走就走,来到这如今无人居住的老宅。

谢琢看到了许瑛芝的指甲,想起了宝珠脸上的划痕,笑得温和,道:“许夫子的指甲生得不好,不如拔了重新长吧。”

许瑛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的孩子。

这根本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

“魔鬼!你是魔鬼!啊——!”

许瑛芝冲着谢琢惊恐地嚎叫,可她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指甲被拔的痛苦令她说不出话来。

她脸色惨白,直接昏厥了过去。

谢琢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温和地对管家说:“把她泼醒,结束后将她丢出谢家。”

管家点头应下。

这许瑛芝这样被谢家丢出去,以后是不能再给人去给闺秀们做女夫子了,但他一点不觉得少爷狠,只觉得少爷成长得太快了。

还有就是,少爷这次是真的生气。

等谢老爷和谢夫人知道许瑛芝两手都是鲜血十分狼狈地被丢出谢家时,这事都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

他们少不得也要给这事处理掉尾巴,总不能让许瑛芝在外面说谢琢和宝珠的坏话,毁了他们名声。

谢老爷儒雅地摇头笑了笑,“还是太小了,毛头小子,不懂掩饰情绪。”

谢夫人崔氏揪紧了手里的帕子,“他才八岁!八岁!”

谢老爷负手于后,“八岁,眨眼就会十六岁了,弹指之间而已。”

崔氏便不与他去争论这年纪的问题了,只忧心忡忡地说:“他现在就能因为宝珠的事这样怒发冲冠,那等他十六岁的时候会怎么样?他是不会对宝珠放手的。”

谢老爷眉头微皱,但很快又松开了,他依旧笑着说:“大是大非上,阿蕴心中有数。”

“比如?”

“若他真对宝珠放手不了,就会养着她,但正妻之位,他会选合适的人,谢家宗妇的位置,宝珠坐不了。”

崔氏自觉自己没有自己夫君理智,她不这么认为。

谢老爷只笃定地说:“且看吧。”

崔氏点头,不过在此时她忽然想起那许瑛芝要替她把宝珠的性子教得老实木讷一事,忍不住低下头叹了口气。

好在儿子不知这事。

宝珠是三天后知道许夫子被赶出谢家这事的,当时松了口气,身体很快好了起来,人也渐渐恢复从前心宽活泼的样子。

但素心看着,觉得姑娘到底比从前要沉静许多了。

这天傍晚,谢琢又来看宝珠。

宝珠知道是少爷替她弄走了许夫子,眼睛亮晶晶的,呈现了这一年来少有的亲昵,“阿蕴!”

她从榻上起来朝他走过去,主动牵他的手往榻边走。

谢琢还稚气的小脸上笑微微的,伸出手捏了捏她瘦了许多的脸,“傻子。”

宝珠不懂少爷为什么忽然叫她傻子,但她还是那个当初进府和谢夫人保证会好好照顾少爷的宝珠,会顺着他的心情,跟着也笑。

素心送来点心,看着两个孩子在榻上头挨着头说话,少爷脸上也露出了孩子气,忍不住也笑。

后来谢琢不用谢老爷再给宝珠请夫子,他每日从族学回来后,亲自教宝珠读书,教的也不是《女则》哪些,而是他读过的觉得有意思的书。

白天的时候,宝珠就跟着素心学女红。

清河镇里的日子流水般度过,无人来打扰。

眨眼间,宝珠就一点点长大了,谢琢也满了普空大师说的十六岁足岁大关。

京中来了信,催谢老爷也就是鲁国公世子谢家大老爷谢砚回去。

谢砚考虑三天后回信,并让夫人崔氏准备回京事宜。

想到回京,崔氏心头一喜,一边催促着下人开始收拾东西,一边终于把心里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宝珠,我不打算带她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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