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贺兰贾晚音的其他类型小说《替嫁流放再回首,全京都要抖三抖贺兰贾晚音大结局》,由网络作家“蜜汁红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历第一场冬雪,再加上山匪突袭的惊吓,很多人都病倒了。或许是看在慕阳的面上,李押司特意让驿厨熬了一大桶姜汤,犯人们每人都能领到一碗,热热的喝进肚里,才终于感觉是活过来了。外边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贺兰刚刚一走一过,听到押官们的对话,他们约摸是要在驿站里停个三五天,等天晴了,雪化一些,再继续上路。自出京都到现在,跋涉了这么久,可终于能歇一歇了。贺兰和几房的女眷们一起,把搜罗来的衣服按照带毛皮的、厚的、薄的分好类,放在地上一件件码好,衣服裤子都算上,细数下来,竟然有三十几件。她开始还以为,三房和四房会忌讳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不屑去穿,但是现在,看三夫人和四夫人仔细挑拣的样子,好吧,她真是想多了。往后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
《替嫁流放再回首,全京都要抖三抖贺兰贾晚音大结局》精彩片段
经历第一场冬雪,再加上山匪突袭的惊吓,很多人都病倒了。
或许是看在慕阳的面上,李押司特意让驿厨熬了一大桶姜汤,犯人们每人都能领到一碗,热热的喝进肚里,才终于感觉是活过来了。
外边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贺兰刚刚一走一过,听到押官们的对话,他们约摸是要在驿站里停个三五天,等天晴了,雪化一些,再继续上路。
自出京都到现在,跋涉了这么久,可终于能歇一歇了。
贺兰和几房的女眷们一起,把搜罗来的衣服按照带毛皮的、厚的、薄的分好类,放在地上一件件码好,衣服裤子都算上,细数下来,竟然有三十几件。
她开始还以为,三房和四房会忌讳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不屑去穿,但是现在,看三夫人和四夫人仔细挑拣的样子,好吧,她真是想多了。
往后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身上哪怕多加一件都是好的,哪还顾得上什么忌讳不忌讳。
整合的这些衣裤,别看数量多,真正厚实的拼接了毛皮的外衣,只有六七件而已。
相对最好的几件,自然要先给慕老夫人,老人家年纪大了,应该要多保重一些。
剩下的,若是按照三家均分的话,每房能摊个十件。
这样的分配看似很公平,但仔细一想,三房一家五口,四房一家四口,均到每个人身上,差不多都能多加两件衣,可大房的人数最多,足足有七人,更何况这七人里,有一个是五岁的孩子,还有三个是重伤患。
只十件怎么够用?
慕阳拼着病体退敌,现在还虚弱着,春河和春木力抗山匪,各自都受了不小的伤,他们都更需要保暖,而且这些衣服,还是春河拖着伤腿,一件一件扒下来的。
她还答应了春河,要给他和春木做衣裳,怎么能食言?
出力最多的人,反而享受不到应有的胜果,三房和四房只是空坐着,却能收到天降物资。
这是什么道理?
“舅母,这些,都是我们的了吗?”
齐悦小手摩挲着厚衣服肩膀上的毛皮,一双眼晶晶亮,舍不得放下。
贺兰特别稀罕齐悦糯糯的可爱的小模样,她伸手把小家伙捞进怀里,把手里带毛皮的外衣,罩在齐悦的小身子上。
“对呀,这些都是你舅舅的战利品,你想要哪个?舅母改给你穿?”
“真哒?”齐悦眼睛更亮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摇头,“不,不,悦悦不要,给娘亲穿。”
娘亲每天都要背着她、抱着她赶路,太辛苦了,她不用穿厚毛毛,都给娘亲穿,娘亲暖和了,她就暖和。
慕意爱怜地看着女儿,嘴角挂了笑意,心里暖融融的。
贺兰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悦这么小,就知道体恤母亲。
“哎呀,我们小悦悦这么孝顺这么乖,舅母当然也要奖励你一件新衣服。”
她旁若无人地逗着齐悦,三房和四房的脸色却陡然变了。
这不就是在拐着弯的暗示她们,这些衣服都是靠着慕阳得来的,三房和四房没有支配的权利吗?
也不想想,慕家到底是怎么落得如今的地步,就是把所有东西尽都给他们,也不足以弥补三房和四房所受的无妄之灾。
“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毛衣服!”
三房的小孙子慕宇晨,看见表姐有毛衣服,自己没有,吵着也要穿。
三夫人忙拿了一件哄孙子,可这小子却猛地把衣服撇到一边,直指着齐悦,硬是要人家身上的那件。
“悦悦,这件给晨儿吧,你是姐姐,应该照顾弟弟,对不对?”三夫人端着笑脸,诱哄道。
小齐悦眨眨眼,看看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哭闹的表弟,眼神一暗,小手缓缓摩挲着毛毛,不舍得脱下来。
贺兰按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抚:“没关系,悦悦喜欢,我们让晨儿弟弟再挑别的。”
慕宇晨见堂婶不站在他那一边,反而去维护表姐,立时不让,“奶奶!我就要那件,我要!”
“你悦悦表姐一向懂事,她惯来疼你,会亲手送给你的。”
贺兰眉头轻轻一挑。
三房的小孙子,就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而且精明的很,还是个会看形式的黑瓤子。
自从他上回吵闹闹出乱子,害得大姐手指受伤,这几天,他可再没敢大声说过话。
这会子突然又开始吵闹,可不就是看见他那个堂叔醒了,慕家又有人撑腰了吗?
他是慕家下一辈的独苗苗,可以说集慕家长辈宠爱于一身,以至于惯成这个熊样子,什么都要紧着他,不给就要闹。
贺兰不禁想起前世,她的房间遭亲戚家熊孩子乱翻打砸,闯了祸还不算,家长和孩子还都反咬一口,说她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熊孩子要东西就得给,不给就是不懂事,不敞亮大方,白念那么多年书。
果然不管在任何时空,熊孩子都是最讨人嫌的生物,就是欠收拾。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齐悦,小脸可怜巴巴,眼圈蓄了一包眼泪,还不敢哭,小手正一点点把身上的毛皮外衣往下拽。
贺兰登时心都揪起来,怎么可以让那个死熊的臭小子欺负她可心的小悦悦?
她现在是大房儿媳妇,不能欺负人家小孩,为了件衣服,大姐和婆母也不好开口。
行吧,小孩子她说不得,说他家大人总行了吧?
大家也正好掰扯掰扯,该怎么分这些御寒的衣服,现成的撑腰棍子,不用白不用。
她转头看去,慕阳正在检查春河和春木的伤情,重新包扎。
“夫君?”
轻轻柔柔的一声,软软飘进耳中,慕阳蓦地手下一顿。
春河见主子没反应,连忙提醒:“公子,少夫人在叫您。”
春木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也弱弱跟着附和:“公子您快去吧,少夫人在等您。”
慕阳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还催上他了,到底谁是主子。
“夫君?”
贺兰见他没回应,很有耐心的又唤了一声。
慕阳酝酿一瞬,起身走了过来。
“何事?”
贺兰从慕阳那边回来时,大家都躺下休息了。
她最近一直蹭在慕阳身边,睡软软的干草,现在过来这边一看,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睡在这边。
贺兰走到慕意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
“大姐,我想方便,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吗?”
慕意微愣一瞬,点点头,将女儿给母亲抱着,起身随贺兰出去。
贺兰带着慕意往无人处走,拐了几弯后,慕意觉出不对来,拉住贺兰的胳膊,停下脚步。
“不是要方便?你要去哪?”
贺兰不答反问,“大姐,你身上可还有银钱饰物?”
慕意摇摇头,“母亲那日换衣物,全给了押官。”
贺兰了然,婆母做的对,光明正大散了财去,押官满意了不说,也再不招其他犯人觊觎。
只是也太实诚了些,应该偷偷藏几个小东西。
像是耳环、珠子什么的。
慕意突然反应过来贺兰要做什么,攥着她的手就要拖她回去。
“我知你有些银两,但那些个驿卒,可不是银两好打发的,为了两口吃食,赔上自己可不值得。”
“快跟我回去,我既跟你出来,就要把你全须全尾带回去。”
贺兰力气小,慕意一个大力就能将她直接拖走,她急忙开口:
“大姐,大姐!我不找驿卒,大姐你先松开我!”
慕意脚步一顿,没有松手,仍一脸狐疑,“那你要做什么?”
贺兰抬起手,往前面透着微光的窗口一指,慕意顺着方向看去,是一个围着围裙的妇人,和一个小童,在灶下忙着什么。
“今日搬粥桶的,就有那个炊妇,我一早就盯好了。”
“咱们找她,用银角子换几个饼,总使得吧?”
“大姐你在这里帮我盯梢,我去去就回。”
慕意见是个妇人,这才放开手,一双眼睛盯紧贺兰,看着她轻手轻脚进了屋子。
贺兰从包袱里摸出来一个银角子,两块梅子糖,双手递过去,那炊妇本要叫喊,见了银子,立时住了声。
小童更是两眼冒光,不顾他娘亲拦着,拿了梅子糖就往嘴里塞。
真好吃,比他以前吃过的所有糖都要好吃。
贺兰心笑,哥哥准备的糖,还能俘获不了一个小鼻嘎?
炊妇紧跟着将儿子扒拉到身后,眼神落在银角子上,但没伸手拿,一脸警惕道:
“你想做什么?”
见证演技的时候到了,贺兰瘪瘪嘴,吸两下鼻子,两行泪唰的就流出来。
“这位姐姐,您别怕,我非是什么恶人。”
“我主家犯了大罪,私逃了,那些官差抓不到人,就将我们这些仆从奴婢全抓了去。”
“我们已有一个多月没吃饱饭了,我还能忍得,可我小妹才五岁,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
贺兰说着,似是失了气力般,瘫坐在地上。
“姐姐,这是我所有的银子,我都给您,求您可怜可怜我们,给几个糙饼子果腹吧。”
“求您救我小妹一命。”
贺兰压抑着声音,控制在刚好屋外听不清亮的大小。
她现在虽然蓬头垢面,可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像是会说话一般。
被这样一双眼睛哀哀求着,任谁都会心生怜悯,更何况,这个妇人自己就有个五六岁的儿子,慈母心肠,最是看不得小孩子受苦。
炊妇已经完全听信了贺兰的话,心下可怜,再看贺兰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家就遭此大难,更是于心不忍。
再者贺兰拿出了银子,也更加让人信服几分,遂一连给她拿了好几个馒头饼子。
贺兰不敢多拿,怕包袱太大引人注意,将馒头一个个按扁,一共拿了五个馒头五个糙面大饼子。
炊妇可怜贺兰是苦命人,不肯收钱,贺兰推脱不过,只得将银角子放到锅边。
骗人是逼不得已,怕人家把她轰出去,可趁机再骗东西就不好了,她可不白拿。
贺兰走到慕意身边,往她手里塞一个压扁的馒头,自己另撕开一半叼在嘴里,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慕意捏着暄软的馒头,咽了咽口水,没舍得吃,也撕成了两半,藏到怀里。
贺兰和慕意一前一后,蹑手蹑脚走到家人身边。
齐悦乖乖坐在外祖母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见慕意回来,两只小手高高抬起,想往娘亲的怀里钻。
慕意将手伸到她肋下,轻轻一提,将女儿抱起来,走到另一边去,背对着三房四房。
“奶奶,她在吃东西!我也要!”
三房的孙子眼尖,自慕意走到一边开始,就一直歪着身子盯着齐悦,看见她脸颊微微鼓起,嘴里一动一动地嚼着,立时吵了一句。
小孩子声音不大,虽然稚嫩,却犹如一把利刀,穿透周遭的沉寂。
只一瞬,数道目光直射过来,像是一群盯着猎物的饿狼。
三房儿媳吓得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往丈夫身后躲。
慕意紧紧抱着女儿,背着身子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齐悦窝在娘亲怀里,嘴里的小块馒头还没咽下去,眼里蓄了一包泪,吓得都不敢嚼了。
“咱们现在是什么光景,谁还能多吃一口?”贺兰一个眼刀甩过去,一脸凶样。
三房儿媳怼了怼丈夫的后腰,男人马上反应过来,满脸歉意:
“孩子饿得慌,做梦都在想吃饱肚子。”
“说梦话也要小点声,人家不休息的吗?”
贺兰厉声道,话毕,狠狠剜了三夫人一眼。
三婶估计没少在孙子耳边说嘴,怕是不止一次叮嘱孙子,时刻盯着齐悦,生怕自己一房少了一点。
天地良心,贺兰就算是不喜欢三房四房,可她既然身在慕家这个集体里,依靠着慕家十七口扎堆抱团的安全感,她就从没吃过独食。
更何况是小孩子,她难不成会看着家里的孩子饿肚子,自己背地里去偷吃吗?
那还是人吗?
再说了,东西是她弄来的,没用上她三房一点钱一点力,怎么就当成家产一样,她家必须要占上一份?
竟还教唆孙子盯着,五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呢?要不是三婶教唆,他会一直盯着齐悦吗?
小孩子嘴里还没个把门的,她这不是替广大犯人群众,在自己家里按了个监控吗?
现在好了,不止是今晚大家吃不上一口干的,往后的每一天,他们都会被盯上了!
孙子叫声引得旁人注目,三夫人心虚了一瞬,很快就不放在心上。
她就说那臭丫头包袱里有好东西,不拿出来给大家,被发现她还有理了?
“我说侄媳妇......”
三夫人刚开口,还没吐几个字,贺兰一下子打断:
“三婶,您再大点声,让所有人都听见,大家就都清净了。”
话毕,贺兰转身摸到慕阳身边,整理整理稻草,堆出舒服的宽度,一下躺了上去,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竟还敢要吃的。
听人劝,吃饱饭。
好奇害死猫的道理,贺兰非常认同,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不让出门就不出门。
只是,她往后真的就只能待在这里,一直做女役吗?
“弟妹,别站着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包袱拿下来,松快松快,我帮你放炕里边。”
慕意见贺兰还在背着包袱,善意地提醒道。
贺兰思绪飞回,眼神逡巡了一遍整个屋子,抿起唇,摇了摇头。
“不了大姐,我还是带在身上吧。”
屋子里只有一张大炕,也没有个柜子炕洞,东西她还是随身带着安全。
说着,她把包袱里的衣鞋等东西都掏了出来,只留下哥哥给的那面小铜镜和小木偶,还有仅剩的一点银角子。
包袱缠一缠叠一叠,最后再打个结,系在腰上,这样就和个小腰包差不多大了,再套一件外衣,不显眼也不碍事。
还好哥哥给的东西小,再大点的话,她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藏了。
天色渐暗,院子里响起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女役们忙碌了一天,此刻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陆陆续续回到役所。
她们有的抱着木盆,浆洗完的衣裳在盆里堆得老高,一件一件抖开晾好,整整晾挂了半个院子。
没过多久,院子里飘出来一阵阵面香,贺兰听到类似敲击铁盆的声音,当当当,敲了三下。
敲盆开饭,当是喂鸡啊......
役所的伙食算不上好,一人一个灰突突的糙面馍馍,并一小碗杂七杂八的炖菜,但这已经比在驿站的时候,早晚各一碗糙米稀粥,好了太多太多。
时隔三个月,贺兰终于吃上了久违的第一口菜,菜梗在齿间每咬一下,都能渗出草木独特的清香气。
她抱着菜碗,埋着头,一口一口慢慢咀嚼,说实话这个调味真的一言难尽,但是吃在贺兰嘴里,这就是人间美味。
果然人苦了太久,稍微给一点滋味,就很容易满足了。
晚饭过后不久,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贺兰心里记着青嫂交代的话,看大家都回屋了,下床牢牢栓好屋门。
反复检查没问题后,她才鸟悄着钻回被窝。
许是大家心里都记挂着青嫂的话,除了慕老夫人外,大家前半夜都没睡着,全竖着耳朵听外边有什么动静。
冬夜风大,除了呼号的凛风,贺兰什么也没听到,眼皮子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此刻,远在四十几里之外的采石场,一众男犯才刚刚在苦役营安顿下来。
男犯所在的苦役营,环境比女役所要差得多,随意搭建的棚屋,内里四处漏风,床就是几个宽木板一搭,再铺上一层干草,晚食更是只领到一个梆硬硌牙的窝窝头。
这境况,正经是连他们在驿站时的处境都不如。
原来的苦役们佝偻着身子,侧卧在木板上,一个个干瘪黑瘦,皮包了骨头。
见有新的犯人进来,他们也只是微微抬了脖颈,眼珠浑浊,麻木地扫了一眼,接着便重新缩起头。
蜷缩着,就不会感觉那么饿了。
慕阳走到空位上坐下,正好堵住一处漏风的缝隙,春河在一旁注意到,连忙起身要和他交换。
“公子,那里透风,您过来这边吧。”
慕阳眼也不抬,伸手就把春河按了下去:
“滚回去休息。”
他从怀里摸出草编的小网兜,借着帘外打进来的月色,仔细观察网兜的纹路,粗糙的指肚一点一点的摸索着,抚过每一个网格间的草结。
又是一个新的结法。
春河见公子睹物思人,默默闭上嘴。
春木却直愣愣夸道:“公子,少夫人真是厉害,随随便便用草杆都能做出那么多东西,唔...唔...”
春河一把把他的嘴捂上,死木头,笨木头,真多话,没见公子在想念少夫人吗?
慕阳凝视着指间的网兜,认真点了点头。
的确厉害,这已经是贺雪打出来的,第十二种结法。
京都贵女,精通女红的不少,会打草结的怕是没有一个。
贺雪这一手,已经不是随意学一学,倒像是编过无数遍,才能做到如此信手拈来。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伯府贵女?
进他慕家门,又不辞辛苦跟到北地,到底是重信重诺,还是有人特意安排?
又想从慕家探听什么消息?
*
翌日晨起。
早饭是一个糙面馍馍,并一小块咸菜疙瘩,女役们填饱肚子,照常出门做活去了,贺兰这些新来的人,则按青嫂的吩咐,做些打扫役所这类的轻省活计。
役所很大,光给女役们住的大通铺就有七八间,管事梅姑的屋子在正东当间,青嫂特意嘱咐过,叫她们这帮女役等闲不要靠近。
以前就有女役不规矩,摸进梅姑的房里,被抓到后,活活打了八十多道板子,整个背脊都打成一滩烂肉,最后被拖进山里喂狼。
自那之后,梅姑再不让女役打扫她的房间,而是由她叫来的婆子每日洒扫。
梅姑有一个干儿子,是关州驻军中的百夫长,因此就算是本地的官兵衙役,也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没人敢找梅姑的不痛快。
青嫂的男人也在军中,正好是梅姑干儿子手底下的兵,估摸着是因了这层关系,梅姑才让她做了副手。
役所的西南角,有一个单独的屋子,屋门紧锁,外侧还围了一人高的栅栏,那里是隔离区,女役如果不幸病倒,就会送进那里去养病。
隔离区也有专人负责,青嫂让她们离得远些,免得过了病气。
贺兰谨遵青嫂交代的禁忌,打扫的时候离得远远的,一眼都没往这两处瞅。
不好奇不找事儿,现在老老实实苟着,大家才最安全。
临近正午,役所大门被敲的砰砰响,青嫂掐着腰,指挥了一个女役去开门。
门外大喇喇站了十来个军汉,身后是一板车脏衣服,足足有二十几筐。
打头的军汉眯着眼,伸头朝役所内打量,咧嘴一笑:
“青嫂子,咱把衣裳给送来了,来人接一下?”
慕老夫人话一出口,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面上都写满震惊。
贺兰没想到,慕老夫人会这么严厉,要知道如今的境况,大家抱团取暖才是最正确最安全的。
这个时候把三房分出去,不管是对三房还是对整个慕家,都是不利的。
“母亲!儿媳错了,您原谅儿媳一次,您可不能舍了我们啊。”
三夫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哪还有方才的精气神。
“晨儿还小,您真的忍心看您的曾孙受苦吗?母亲!”
“母亲,晴霜真的知错了,往后我会管好她,不让她胡言乱语,您老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三爷跪在三夫人身侧,眼含哀求。
一时间,三房,四房,还有长房的人,纷纷为三夫人求情,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多年,三夫人平素虽然爱争爱抢,却并非真的是个坏心眼的,眼下慕家已经倒了,再不能让这个家也散了。
贺兰最初也只是想让最应该受到照顾的人,得到应有的物资支援,没想到竟闹得这样大。
面对众人的求情,慕老夫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忽而悠悠望向贺兰。
“孙媳妇,你说呢?”
陡然被点名,贺兰怔愣一瞬,慕家一众人也随即纷纷望向她。
突然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好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摄像头,压力山大啊。
难不成三夫人的去留,还能全凭她一言?
她虽然对三夫人没有好感,却也从没想过要把她踢出去。
现在这个境况,把人踢出去,那真是和见死不救没有什么差别,这一路上,饿死累死的人还少吗?
顶着众人的视线,贺兰硬着头皮开口:
“祖母,三婶只是心系家人,一时情急罢了,您老人家消消气,如今咱们一家人能都在一起,相互扶持,才是最重要的。”
慕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贺兰的回答,继而目光投向跪伏着的三夫人,正色道:
“既然孙媳妇不与你计较,这次便罢,再有下回......”
“母亲,儿媳再不敢了。”三夫人抽泣着,连连告饶。
这一场闹剧便就此收场,一应衣裳的分配,依旧按照贺兰先前所言,再没了呛声。
就连慕宇晨这个熊孩子,也不敢再嚎叫作闹,只是贺兰偶然间瞥过去时,总能被她抓到这熊小子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凶样子好像要把她活吃了。
不过贺兰对此并不在意,他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只是个毫无威胁的小鼻嘎,他还能咋?
慕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缓缓落向对面,定格在那道单薄瘦小的身影上,神色意味不明。
祖母今日之举,分明是在替贺雪撑腰立威,他还从未见祖母如此偏向过谁。
待各房都分好了衣裳,贺兰便着手准备往衣衫里续草的事了。
察觉到慕阳投过来的视线,她沉吟片刻,从草堆上顺手薅了一把稻草,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既然醒了,就也别干坐着等人伺候,得给他分点活干干。
“夫君会打草绳吗?”
一把草突然怼到慕阳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顿了顿,他面色迟疑地接了过去。
贺兰一看就明白了,大少爷不会做这些,复又看向春河,“你呢?你会吗?”
春河十岁就跟在慕阳身边伺候了,跟在主子身边,也用不着打草绳啊,遂也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那好,你们两个,跟我学打草绳。”
贺兰说着,伸手从慕阳手里抽出一小束草来,对折穿插,左右分别扭转后,按照两股辫的方式再扭转到一起。
几息之间,纤指飞转,草绳就打了十几厘米长。
她拇指和食指捏起草绳,递到春河和慕阳眼前,小小展示了一番。
“就打成这样,大约小指粗细,就成了。”
打草绳本就不难,就是两股草分别扭转,最后再紧紧扭到一起,慕阳很快就上手。
春河见识过贺兰编草鞋的厉害,不知道这回打草绳用来做什么,心里好奇,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贺兰也不卖关子,“用草绳给你们编比甲,穿在外衣里面,紧身贴着,还能多保暖些。”
只能歇三五天,完整的比甲应该是编不完,编个长方形,首尾相接,当个抹胸穿穿倒是没问题,能多穿一点是一点。
慕阳低垂着眼帘,手下不停,不动声色问道:“你是伯府贵女,怎么会做这些?”
不经意间的发问,贺兰差点脱口而出,是她在毕业旅行时,在民居跟一个阿姨学的。
回答的话几乎到了嘴边,她咬住了唇,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慕家没人问过她从前的事,上次突然想到编草鞋,大家也只是默默跟着她一起做。
以至于现在突然被发问,贺兰一时间竟莫名有些紧张和慌乱,心跳都似漏了一拍。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慕阳掀起眼帘,瞳孔微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贺兰,语气却淡淡道:
“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绪飞转间,贺兰骤然清醒,面色如常道:
“没什么,都是我娘亲教我的。”
慕阳在试探她。
虽不知为何,但贺兰直觉告诉她,慕阳应是在怀疑些什么,可是她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刚刚突然发问,搞的她太紧张了,其实慌个什么呢?
她就说是亲娘教的,他还能有法子求证不成?
就算是求证了,那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的身体,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承恩伯府二小姐,放到哪里都是真的,最好把她撵回家,她倒还不用受这罪了呢。
“岳母教你这些做什么?”
还问还问,就是想教就教,想学就学了呗。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清浅柔和,“都是随意学着玩的,谁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哎?夫君,这里草加多了。”
说着,一只纤手覆上慕阳右手手背,轻轻将他的右手拿开。
圆润的指肚沿着他左手拇指向里,勾出来两三根新加的草杆,擦着他左手的虎口,一点一点,将草杆抽了出来。
一阵酥麻过后,慕阳猛的收回手。
“夫君,续草的时候不能多加,绳子粗了可就不好编了。”
“我去教婆母她们,夫君你和春河先编着,我一会儿再来。”
贺兰扔下两句交代,就匆匆起身,走到婆母那边,继续进行教学活动。
为防慕阳拐着弯刨根问底,她事先也没个防备,接不住招,回头再圆不过来谎,她还是先撤为敬。
春河从刚才就看出些不对,见少夫人走了,默默拖着伤腿挪到慕阳跟前,迟疑一瞬,还是低声问道:
“公子,少夫人有何不妥之处吗?”
慕阳捏出一束草杆续到草绳里,扭转两下,手上动作一顿,又默默抽出来三四根,这才接着重复起之前的步骤。
他眼帘低垂,敛住眼底锐利的眸光,凛声道:
“非常不妥。”
从女役的疯言疯语里,贺兰大概复现出了某些事情的前后。
昨夜的惨叫,是有人在验货,验的什么货?
昨天那个流氓摸了她的手臂,女役就说下一个就是她?下一个什么是她?下一个惨叫的?
女役说一个叫黄田的人会来把她赎出去,还要叫人来,一起赎?
有一个姓丁的,还在同她争抢这种,被赎的机会?
女役有过一个孩子,现在没了,人也疯了,她还是在役所里,日日劳作,忍饥挨饿。
青嫂说让军爷看上,就能赎役。
青嫂说晚间听到什么声音,就当没听到。
女役所,女役所,这哪里是什么女役所?
这就是一间吃人的私妓营!
是人间炼狱。
怎么会有人愿意出那么多钱,去赎免一个犯过罪的女役?
但是一定有人愿意花很少很少的钱,随意蹂躏作践一个女犯。
如果贺兰猜得不错,那些军汉会趁着送脏衣服的机会,来役所挑选猎物,要是看上了哪个,就上下其手调戏一把,给青嫂示意。
待入了夜,青嫂自会给他们安排上。
役所很大,除了厨房,柴房,女役住的大通铺,就只有三处地方,可以供他们消遣。
梅姑的正房,青嫂的偏房,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所谓的,供女役养病的,隔离区。
梅姑有背景,青嫂是管事,那昨夜的声音出自哪里,就很明了了。
这样的噩梦,女役们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临到自己身上,所以只要给她们一点点脱离役所的希望,尽管面对的是恶鬼,她们能抗住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呢?
三年五年呢?
无休无止地劳作,食不果腹的三餐,惨声连连的晚上,她们会越来越希望,有一个人,能把她们带出这个魔窟。
或许有的人真的会争抢着,去找这些军汉,求他们看自己一眼,越身处地狱,越想逃离,越会坚信青嫂和这些军汉给她们灌输的,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然后坠入更深的地狱。
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
贺兰抓着慕意,一路往回狂奔,抬腿一脚踹开屋门,又回身砰的一声关上。
大家原本还在吃着早饭,见贺兰破门而入,还弄出这么大声响,俱是一惊。
三夫人不满地蹙起眉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一惊一乍的,要吓死谁?”
四夫人也面色不虞,“也不知道你瞎跑什么,还要累得意儿去找你。”
贺兰嚯嚯地喘着气,她想把她想到的一切都告诉她们,但是她刚刚跑得太急了,冷风灌进喉咙里,疼得刀割一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慕意力气大,体力也比贺兰好,狂奔这一下,也没见多喘。
她一下一下抚着贺兰的背,给她顺气,安慰道:“别急,慢慢来,先顺顺气。”
贺兰这会儿根本不在意三房四房的阴阳怪气,和她所知道的事情相比,和这个恶心的役所相比,阴阳怪气太好了,她愿意接受阴阳怪气,只要能脱离这个破地方,阴阳怪气请给她来一打。
“好孩子,莫急,歇口气再说。”慕老夫人也安抚道。
听到老人家波澜不惊的沉稳声线,贺兰没来由地冷静了下来,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支撑和力气。
待贺兰缓过来气,她将她所听到的,看到的,分析的,尽数和盘托出。
慕家一众女眷听后,太过震惊,久久不语。
那三个慕家之外的女犯,最先绷不住,“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想被人糟蹋啊!”
四房的两个女儿,和三房的儿媳,震惊过后,无法接受这个噩耗,一时间哭作一团。
贾晚音强自镇定,“大渊兵士禁止狎妓,更何况还是私妓,他们就不怕受军法处置吗?”
慕意无奈道:“娘,并不是所有大渊军队,都和长英军一样,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婆母,换个角度想,这里是役所,只有犯过罪的女役,何来妓女?”
“更何况这一切,一丝一毫都没有闹到明面上去啊。”
听了贺兰和慕意的话,饶是一向沉得住气的贾晚音,此时也是满身满脸的冷汗。
慕家虽获罪,可有儿子在,一切总会有翻盘的机会。
可若是,让女眷遭了难,慕家百年清名,都将付之一炬,就算儿子日后有机会再度还朝,慕家也再翻不了身,抬不起头。
她们会是慕家的千古罪人!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免受那些屈辱折磨,还能保得慕家声名,不做儿子的拖累。
贾晚音神色一瞬间坚定。
贺兰见婆母如此,以为她有了应对之法,期待道:
“婆母,您是有办法了吗?”
慕意、三房和四房,也一齐看向贾晚音,期望她能拿个主意。
贾晚音缓缓阖上双目:“毋宁死。”
什么?
贺兰傻眼了,她是想让大家想想办法,集思广益,该怎么应对,怎么脱身,不是让婆母教大家去死啊。
她抬眼望去,视线掠过每一个慕家女眷的脸,俱是凄苦无奈,痛楚悲凉,却没有一个人质疑。
等等,怎么回事?
大家都默认只能去死吗?
贺兰着急地看向慕老夫人,却冷不丁的,正对上老人家那阅尽千帆,古井无波的双目。
慕老夫人盯着她做什么?
她张了张口,想叫慕老夫人说句话,却见老人家隐晦地摇了摇头。
她转而抓住慕意,急声道:
“大姐,你来说,悦悦还这么小,你就舍得让她,让她,让她这辈子只有五岁吗?”
慕意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素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一滴眼泪落在齐悦软嫩的小脸蛋上,滑进她的衣领。
“比起让她落入地狱,受尽欺凌折磨,我更情愿她这辈子,只停在无知无伤的五岁。”
贺兰蓦地哑住了声。
可是不对,这样不对。
大家应该想办法,应该试着脱离眼前的困境,还没做出努力,怎么就直接敲定必死了呢?
“弟妹,你若是怕疼,一切就都交给我。”
“我虽非武人,但幼时和阿阳一起,受过几日训导,我手很快,你不会感受到痛的。”
贺兰:“......”
不是,她真的快被她们逼疯了。
大姐,这个时候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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