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的蟒袍衣摆忽地凝在原地,五指收拢间绷出两颊冷厉的棱角。
微末在他斜后方停步,用鞋尖狠狠抵住地面才没撞到他身上去。
这男人五感敏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样子,莫非是听到了什么?她屏住呼吸立起耳朵,才从阵阵丝竹声之下,隐约听到似是太子与四皇子正在低声攀谈。
“皇兄老是提起赵晏身边那婢子,莫不是瞧上人家了?”
太子冷嗤的声音传来,“他越把那婢女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孤就越要尝尝这野雀儿的滋味,剥了那身素衣,定比教坊司的花魁还惹人怜…”
紧接着就爆出兄弟二人龌龊的哄笑声。
日光斜切过赵晏侧脸,男人喉结滚动间溢出沉闷低笑,“父皇未至,本王若先行离去岂不失礼。”
尾音陡然低哑,男人转回身时蟒袍剧烈翻涌,仿佛那日鹤鸣山上压顶的黑云,修长指节挑起微末下颚,“随本王去欣赏欣赏,当朝储君跪地痛哭的模样。”
微末被他影子整个笼住,耳边碎发被轻柔抚平,被迫与他对视时,她看到男人眼中喷薄翻涌的无尽癫狂。
再次踏入太和殿,入目已然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全然没了方才的满地狼藉。
兄弟俩正偎在一处醉眼迷离,太子身侧还躲着个明艳宫婢。见赵晏忽又折返,双双凝目望来。
赵晏径直过去时,太子腰间的盘龙玉佩突然坠地。
“这野雀儿羽毛金贵,皇兄小心——”他俯身拾起太子玉佩,“被啄了眼。”
太子伸手扯回玉佩,知晓赵晏定是听到了什么,懒踏踏地嗤笑道,“常在山中打猎,还怕野雀儿啄眼?”他歪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微末,“三弟不也好好的?怎么知道孤不行?”
赵晏忽然凑近他,耳语道,“皇兄那死士在臣弟的暗室中囚了许久,怎么也没急着派人来寻一寻?”
太子斜靠的身形骤然直立,惊得那明艳宫女娇声一呼,他正欲开口,却被四皇子扯住了衣袖。
端午过后,去锦江刺杀赵晏的死士就一直没回府,他只当对方失手后吞毒死了,根本就没寻找过。
那毒见血封喉,死士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唬我?”太子冷笑着开口。
赵晏却噙着冷笑径直返回席间,留给他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
太子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酒壶叮当作响,四皇子偷偷往赵晏的方向瞄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死士绝不可能还活着,赵晏定是故弄玄虚,皇兄别急。”
宴会过半,舞姬扭动着腰身轻盈退走,皇后与德妃都不在,凤位旁只剩贤妃一人撑场面,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贵女们有什么才艺,都献上来吧。”
登时便有女子施施然上前,羞涩的目光径直飘往太子方向。除赵晏外,其余皇子皆未娶妻,若有幸被皇子甚至是太子看上,一步便能登天。
贵女们抚琴跳舞、丹青书法,席间不时传来热烈的欢呼声。
凡贵族宴会,必少不了物色相亲对象,已有不少女子被夫人拉住仔细盘问,红透的脸像极了秋末的红苹果。
秦府小厮将檀木桌案稳稳立在丹墀之上,笔架上的狼毫随着力道微微摇晃,秦绾飘然上前,三指捻起墨杆狼毫,行云流水间便在宣纸上写出两句经典诗词。
魂魄今安在,翩翩少年郎。
二皇子靠在步撵上的身子一僵,目光朝着那抹天水碧色的身影紧紧锁了过去。
席间的老翰林茶盏晃动,几步上前指着郎字收笔处的落针,颤巍巍问道,“秦姑娘曾得米公点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