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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道洛阳花正好全局

何罗鱼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雪粒子砸在朱漆棺木上,像撒了漫天的盐。墨微辰用舌尖卷入唇边结冻的血珠,驱散口中咸苦。婆母命人强灌下的软筋散正顺着经脉蚕食她的气力,眼前光线忽明忽灭,十二具獠牙傩面,脚踩禹步,找她索命来了。“秦墨氏冲撞山神,今日行傩祓禳——”婆母的翡翠护甲叩响手炉,二十四个女婢雁翅排开,老道挥动牛尾拂尘,香灰混着雪粒击打在墨微辰脸上,像扇耳刮子,“钉死七窍,镇煞十年!”“我乃青州墨门长女,谁敢动我?”墨微辰突然抬头,明明身量纤细,眼神却像烧红的刀子,吓得老道士不敢上前。“野丫头还是省些力气,”婆母紫苑夫人慢悠悠掸去厚裘上的落雪,“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也好少吃些苦头。”墨微辰牙齿打颤,愤然道:“我嫁上望君山一年,你处处为难,我不计较!如今你竟要活埋我,就...

主角:秦无瑕墨微辰   更新:2025-05-01 11: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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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无瑕墨微辰的其他类型小说《闻道洛阳花正好全局》,由网络作家“何罗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雪粒子砸在朱漆棺木上,像撒了漫天的盐。墨微辰用舌尖卷入唇边结冻的血珠,驱散口中咸苦。婆母命人强灌下的软筋散正顺着经脉蚕食她的气力,眼前光线忽明忽灭,十二具獠牙傩面,脚踩禹步,找她索命来了。“秦墨氏冲撞山神,今日行傩祓禳——”婆母的翡翠护甲叩响手炉,二十四个女婢雁翅排开,老道挥动牛尾拂尘,香灰混着雪粒击打在墨微辰脸上,像扇耳刮子,“钉死七窍,镇煞十年!”“我乃青州墨门长女,谁敢动我?”墨微辰突然抬头,明明身量纤细,眼神却像烧红的刀子,吓得老道士不敢上前。“野丫头还是省些力气,”婆母紫苑夫人慢悠悠掸去厚裘上的落雪,“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也好少吃些苦头。”墨微辰牙齿打颤,愤然道:“我嫁上望君山一年,你处处为难,我不计较!如今你竟要活埋我,就...

《闻道洛阳花正好全局》精彩片段

雪粒子砸在朱漆棺木上,像撒了漫天的盐。墨微辰用舌尖卷入唇边结冻的血珠,驱散口中咸苦。婆母命人强灌下的软筋散正顺着经脉蚕食她的气力,眼前光线忽明忽灭,十二具獠牙傩面,脚踩禹步,找她索命来了。
“秦墨氏冲撞山神,今日行傩祓禳——”婆母的翡翠护甲叩响手炉,二十四个女婢雁翅排开,老道挥动牛尾拂尘,香灰混着雪粒击打在墨微辰脸上,像扇耳刮子,“钉死七窍,镇煞十年!”
“我乃青州墨门长女,谁敢动我?”墨微辰突然抬头,明明身量纤细,眼神却像烧红的刀子,吓得老道士不敢上前。
“野丫头还是省些力气,”婆母紫苑夫人慢悠悠掸去厚裘上的落雪,“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也好少吃些苦头。”
墨微辰牙齿打颤,愤然道:“我嫁上望君山一年,你处处为难,我不计较!如今你竟要活埋我,就不怕秦无瑕回来...”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血沫子涌上来,一颗心沉下去。
回来又如何?这望君山上哪个不知,山主秦无瑕眼中无她?
紫苑夫人自然也清楚,淡然看向不远处那具棺木:“回来就说,你在帮我种花。”
墨微辰勉力抬头,一眼认出那棺木,果然是婆母种花的紫檀木箱改制的...今日是要拿她做花下肥了?
想她做姑娘时,是家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儿,这嫁了人,怎么就变成别人手里的随手可丢的用物?
愤怒达到顶点,墨微辰扣紧手指,破口骂道:“崔苑苑!你就不怕遭雷劈?”
紫苑夫人被指名道姓地斥骂,终于从众女婢身后走上前,睨着墨微辰道:“不识好歹的贱骨头,当初我就不该允你进门,若不是山主...”
就是现在!墨微辰看准机会,暗器甩出——
“噹!”
手上戒指击中暖炉跌落,软绵绵地陷入雪中,没有内力,她的反击如同儿戏。
“就这点儿功夫还想偷袭我?”紫苑夫人的护甲出手,击中她哑穴,“你怕不是忘了,在这望君山上,自己是个连行走都要女婢代步的废物?闹剧到此为止,驱邪!”
“一钉眼,孽缘现——”老道颤巍巍举起桃木钉,十二傩公团团围上,以六条浸过黑狗血的红绳结阵将她紧紧锁住,合力将挣扎的她强行掼入木棺之中。棺木盖沉沉落下,她眼前最后的光亮,只剩幽蓝色的磷火,在十二对空洞的眼窝里诡异跃动。
一股似曾相识的恐惧突然擒住了她——
救命!
快放我出去!
可她发不出声音,挣扎反让红绳越缠越紧。棺盖合紧之时,墨微辰凄然想起出嫁那天,父亲将墨家独门兵器「千机引」交给她,母亲的遗物她也贴身带着,可如今一件也不剩了...
“不是说只要喝下那软筋散,牛也倒了?为何她还不消停?”紫苑夫人皱眉望向暴动不止的棺木。老道涨红了脸,半天只憋出些“望君山水土养人,秦墨氏体质生异”之类的话。
紫苑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还要多久?”
“很快、很快!”老道吸吸鼻子,望君山上的寒气入骨,他只想快快做完这单回到暖融融的屋内,“起棺!”
棺椁摇晃入土,纸钱洒向天空,黄土掺着白雪覆盖在不安分的棺材上,震动不休。
“慢!”
雪幕裂开一道青痕。
秦无瑕踏破风雪而来,恍若姑射仙人垂云降落,玄色大氅逆风鼓起,这是内力深厚、已达显境的表现。老道看得呆住,十二傩公齐齐停手,二十四女婢躬身下拜,紫苑夫人捏紧了手炉。
秦无瑕似看不见众人,踩着飞扬的纸钱掠空而过,轻落时如仙鹤收拢翅膀。而后他在棺椁边亲自伏下身,冷白的手拍上脏污的棺盖,沉重的棺木应击而裂——
墨微辰被困在黑暗狭小的棺中挣扎不休,家人的面目如走马灯般晃过,可她谁也没能抓住。突然眼前白光大作,熟悉的眉眼在尽头显现,她顾不得任何,急切地扑过去。
“别走...”
无声的呼喊里,玄色大氅兜头落下,截住了她。
秦无瑕瞬间已在十步开外,一双含情目,隔着风雪与土坑中的她遥遥相望。
竟是他救了她。
大氅里残留的体温令墨微辰缓过气,她勉力从棺中爬出,走向秦无瑕的两丈路却跌了几次,也许是软筋散终于起效。墨微辰强撑着精神,死死攥着大氅,指甲掐进掌心——她倒要看看,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会怎么处置亲娘活埋正妻的丑事。
不管他再怎么不喜她,她也是墨家姑娘,今日之事若不给个公道,她的父兄知道了,绝不会放过望君山。
比起墨微辰的激愤,秦无瑕身边的紫苑夫人只是冷笑:“山主要如何?”
两道目光交汇处,秦无瑕转脸向墨微辰,看着单薄衣衫被黑狗血浸透、脸色苍白赛过冰雪的她,轻飘飘地道:
“母亲请法事为你驱邪,你不感恩便罢了,怎地还闹脾气?”
墨微辰不可置信地瞪着秦无瑕。
...她闹脾气?被人欺负成这样,算她闹脾气?
愤怒和委屈将她的脸涨得通红,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变做两声呜咽。她咬牙动手,秦无瑕抢在前头挥了挥衣袖,点了她定身的穴道,她便连动弹也不得了。
“辰儿不懂事,母亲莫要同她计较...”秦无瑕三言两语直接替她认了错,场面话说得极好听。在他嘴里,紫苑夫人如此,倒是为了她好——当真颠倒黑白!
紫苑夫人扫了眼跪满一地的人,脸色渐缓:“山主明白老身苦心便好。如今驱邪仪式完成,她也还算配合...”
婆母看来的目光全是冷意:“就赏她到我的药泉别院休养几天。”
不要!今日她与紫苑夫人动了手,若进了那女人的院子,还不知会有什么等着她!
墨微辰使尽全力,却只换来一阵晕眩,昏迷前眼睁睁地看秦无瑕动了动唇:“替辰儿谢过母亲。”

冰凉的河水灌入墨微辰口鼻,她大骂十九疯癫,张开嘴只吐出个泡泡。她是算准十九一定找机会带她逃走,却没想是在寒冬腊月里跳河,更没想到他扯她下水时连招呼也不打。
她仓促将勒死了脖颈的衣带解开,秦无瑕那件暖和的大氅,就这么没了。
她是不太怕冷,但也没必要自找苦吃不是?设计自己被绑架那晚,她特地将它放在床头,就是想给绑匪一个趁手的打包工具——温暖自己,方便他人。如今倒好,全被十九搅合了。
墨微辰有苦说不出,脚腕子上十九的手有如铁箍,她蹬了两下蹬不脱,只希望十九这瞎子心眼儿亮一些,在她结成冰棍之前,别把他俩先憋死了。
意识弥散,眼前出现一道光。
回忆的碎片也曾遗落在伊河水里,被她捞起。
一年前的墨微辰浑身湿透从河岸上爬起,天边红霞之中踏出一抹白衣,若披烟雾,如对珠玉。
秦无瑕走到她一步之遥处悠然站定,与浑身狼狈的她形成鲜明对比:“我还道你有什么聪明手段,原来不过是跳河。”
他的眼神很凉,却看得她的脸上发烧。墨微辰气不过:“不试试又怎知道行不通?”
“如今也算试过,”秦无瑕朗目疏眉的脸上透出一丝笑,“可还凉爽?”
墨微辰身子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冷得还是气得。
望君山下她被秦无瑕拒婚,他为表诚意,决定将她亲自送回。望君山山主愿意这么千里走一趟,在旁人看来怕是给了她墨家天大面子,而她晓得,秦无瑕是防她跑路。
只要准新娘子弄丢了,这婚就退不成。
但不知是秦无瑕太精,还是她疏忽,明明她闭紧了嘴什么也没说,两人只是眼神一撞,她的意图就被他看出来了。
她半夜溜走,他立在道口的月辉下等着;她夺马而逃,秦无瑕吹个口哨,她的马居然听了他的话,打个转儿欢快地绕回去。
那冰天雪地跳河游走总行吧?就不信他愿意泅水来追。
游得远了,墨微辰牙齿打着寒颤,得意地望向船头急得跳脚的送亲队伍。
谁想人群中那一抹白衣等她游得更远些,都快看不见了,才轻巧跃下,足尖点碎冰追来,提了后领将她丢上岸。
“望君山悬崖之下只有云彩,我十七岁时在山间行走便已如履平地,你猜这伊河水能不能湿了我的鞋?”
墨微辰瞧他鞋尖,果然滴水未沾,兵器“千机引”猝然出手,短剑直刺秦无瑕面门:“把你狂得!”
“啧啧,这就急了。”秦无瑕懒懒接招,素手挥动间人已飘开。他年少成名,早早位列中原三大高手之一,根本不将眼前小娇娘的攻击放在眼中。
谁想那短剑却不只是短剑。千机引以磁石为引,剑身暗藏八节卡榫,合则成剑,分则为鞭,墨微辰看似简单的一刺,其实是墨家剑术“天工截机七十一式”中的绝招“明鬼点星”,讲究出招迅速、收放轻巧,配合墨家独门兵器千机引可发挥出莫大威力。秦无瑕出其不意,退避不足,眼看剑尖便要划破他眉心,那张女娲精雕细琢过的脸便毁了。
墨微辰心念刚动,手中“千机引”已自行收回,眨眼间秦无瑕退开十数步。
“打人不打脸,”秦无瑕眉间微蹙,“墨家功夫,不该这样使的罢?”
“姑娘我想怎么使,便怎么使!”墨微辰甩剑为鞭,“看招!”
“好,让我会会你!”秦无瑕袖袍鼓动,双掌画圆归中,望君山内功独步天下,此乃 “玉京飞雪”的起手式。

炭火将鹿肉烤出油脂香,朱子业的横刀在炙鹿肉上划过,那肉便顺着刀光跌入碗里。
“今日猎了头鹿,”朱子业将碗推来,“在山下风餐露宿这么久,天气又冷,这鹿撞上来正好让薛小娘子打打牙祭。”
两人见朱子业时称来自幽州薛家,在当地小富,这一趟是来为久病的母亲求卜问药。
十九怕肉里下毒,拱手婉拒:“鹿是灵物,在仙山下打鹿食肉,朱先生就不怕山上神仙不高兴?”
朱子业哈哈大笑:“十九兄弟真爱说笑!无妨,真人出门寻人去了,只要不是绑了他的坐骑,杀那么一两只畜生,不打紧的。”
墨微辰心念微动,果然秦无瑕亲下山,也是来寻她的。
上一回,她千里奔赴,带着父兄的期望而来,却被他拒之门外。
这一回,她自己能走,他又追来做什么?
墨微辰按了按藏在胸口的父兄书信,压下心间的烦躁。
朱子业见两人谁也没动,便自顾自取了鹿肉,边吃边道:“味道不错,可惜缺了一味!若是带了城东老赵记的梅子酱,往这鹿肉上一刷...”
“老赵记搬家了么?”墨微辰伸长手取过一片肉,也吃了,“我怎么记得是在城西?”
朱子业笑了笑:“…薛小娘子说的是,是在城西。”
墨微辰身旁十九瞬间绷紧了身体,果然朱子业这是试探来了。
朱子业又道:“薛小娘子真是至孝,这一路和十九过来肯定不容易,你们出门的时候,薛家沟已经下雪了罢?”
幽州比洛阳冷的早,洛阳此时飞雪漫天,幽州怕是早就下雪了。十九刚想点头,墨微辰抢在前面出声:“没有。我们海边地方下雪总是晚些,更何况我们主仆俩一个病一个瞎,为了赶在年前回去,是早早出门的。”
朱子业收了刀,点头道:“那也不容易。接下来薛小娘子怎么打算?”
墨微辰为难道:“如今上山是不成了,只希望...哎,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确实难办...”
朱子业假意放下碗,俯身间忽然出手,金错刀起手式“烽燧传讯”平射使出,啸叫着劈向十九胸口。这一击又快又急,若不是刀身破风时啸音如号角长鸣,瞎眼的十九根本来不及躲避。
十九反应极快,侧身撤步,同时左拳虚击向朱子业佯攻,右臂曲肘拉住墨微辰后领后撤,正是薛家长拳“推窗望月”的变式,看上去像是要保护墨微辰。
“好身手!”朱子业赞他一声,两枚金错刀同时出手,“听好了!”
双刀旋转飞出,啸音交叉向前,却比方才更快,乃是金错刀第二式“孤城落日”。这原是破盾用的招式,两刀合击之处便是对手丧命之地,此时却被朱子业用来逼十九避让。只要十九撒手放开墨微辰,他便能轻松脱身。
十九冷哼一声,吸气下蹲使出一招“归仓纳穗”,双掌下压仿如拢麦入仓,将墨微辰狼狈按在地下,金错刀相继贴着他头皮擦过。
这原是薛家长拳的第六式收式,被十九如此化用,却是刚刚好。
“这招又如何?”朱子业瞳孔微缩,第三次出刀,却还是第一式“烽燧传讯”,可这一回明明十九离得更远、闪避更快,那金错刀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一般,尖啸着击中了十九的曲池穴。
十九手臂一麻,墨微辰离手,朱子业已抢上前来,刀柄连击他身上几处大穴,十九立时跪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金错刀出手,果然威力无穷。
墨微辰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撞上朱子业眼中杀意流露:“薛小娘子,方才的问题我再问一次。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声音在窗外徘徊,墨微辰凝神细听,却迟迟等不到对方进屋。忽而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窗口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墨微辰知道是丸子回来了,一口气顿时泄了去,冷汗瞬间浸湿被褥。
夜晚有惊无险的过去。
墨微辰足足在床上躺了三日,望君山的风雪也终于停歇,迎来了日出。
曦光未至,黛色群山蛰伏在云海之中,山脊蜿蜒似游走的蛟龙。倏忽,红光横刺穹庐,天幕裂处泻出一痕熔金,千峰云海齐沸。皑皑白雪之上,山巅金殿华光四射,天地灵气尽聚于此。
望君山日出,是一场人间惊鸿宴。
病愈的墨微辰孤身赴宴,凭栏处流云滑过指间,她摩挲着斑驳的寻仗,摸到内侧的十字划痕。
“都说望君山望的是仙君,娘子望了这么久,不知看中了哪一位?”身后响起一把娇柔女声,来人是玄妙殿主。
望君山主殿之外围了三座峰,峰上各有仙殿,这一位是玄妙殿的主人,也是山上少有的愿意用正眼看墨微辰的人,因此墨微辰刚能下床,就赶着到玄妙殿来看她。玄妙殿主二十有五,在三位殿主中年纪最轻,头戴织锦镶绒耳衣,远看似一只白兔,活泼得看不出是个武林高手。
墨微辰见了她,心情大好,目光转向低处若隐若现的悬崖峭壁,开玩笑道:“也有人说,上了望君山,离成仙便只一步之遥…照我看,这一步跨出去,可不就落地成仙了么?”
两人相视而笑。
玄妙殿主见她不疼了,心里舒坦不少,凑上前与她站在一道,随她目光往下看:“噢,我说呢,原来是这一位。你一步跨过去,他正好是全望君山唯一有能耐飞上来接着你的人。然后你俩半空中旋转对视红红脸,哎呀呀,当真快活似神仙。”
云雾散去,墨微辰这才看到峰下的秦无瑕。温热的药泉畔,秦无瑕闭目调息,运功之时烟云缭绕,白衣胜雪,当真如神仙一般。
那药泉本是天然的红色,此时却是澄澈的浅绿,一定是投放了珍稀的独门药材。
难怪他那时答应得爽快。紫苑夫人掌管药泉也掌管宝物库,想来是秦无暇自己想用灵药,拿她的委屈给婆母送礼呢。
墨微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这种神仙不做也罢,我还是做个人吧。”
玄妙殿主瞧向墨微辰,看出她对秦无瑕的怨怼,眼珠一转,道:“你可知,现下皇帝老头若想吃顿好饭,都得看许州那位的脸色?”
墨微辰皱起了英气的眉,不懂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玄妙殿主:“外头这么打来打去,淮宁军控制着汴河漕运,如今哪怕是一粒米想进东都也难,更何况糕饼点心透花糍?怕不是要从江南一路护送过来才能吃得上。你倒好,净糟蹋东西。”
原来又是劝她与秦无瑕相好。墨微辰顿了顿,道:“哪能那么夸张?...况且是丸子吃了,不能算糟蹋,她最喜欢吃甜的。”
丸子是墨微辰从伙房要来的粗使女婢,而玄妙殿主贵为一殿之主,两人身份非常悬殊。但玄妙殿主听了,点了点头说:“她是喜欢吃。”
两人静了一会儿,玄妙殿主不愿放弃:“你想开些。他既愿意给你带东西,就证明他心里有你。”
“假意讨好。”
“...即便你当他是讨好,那也够了。你可曾见我望君山祖师首座讨好过其他人?”玄妙殿主放柔了声音,掏心掏肺地劝,“阿辰,男人论迹不论心,你傻一点不好?期望越大伤心越大,天下男人都是一样,指望不得的!不管使什么手段,你得先把真正可以倚靠的东西攥在手里,若过程实在难看,你就强迫自己合上眼睛...”
墨微辰望向玄妙殿主,知好朋友是怕自己郁结成病,更是怕她在看不到的地方被人偷偷害了。她生病的这三天,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秦无瑕没有进过她的屋子,反而是玄妙殿主仗势强闯进来过;也只有玄妙殿主,明明不懂医术,却愿慷慨地渡来内力,助她在孤冷的夜里熬过无边的疼痛。
墨微辰拉住玄妙殿主的手,唤她的真名:“阿轻,你放心,我想得很开。”
说话间,天际飞来一只仙鹤,悠悠落在秦无瑕身侧。起初一人一鹤幽静闲雅,不一会儿那鹤竟往秦无瑕怀里伸长了嘴,挑开他的外衣。玄妙殿主嘴里念着“非礼勿视”,手上却紧紧拽着墨微辰不放,硬要拉着她一起看。两个姑娘拉扯间,秦无瑕从怀里取出浅色小包,倒过来往手心抖了又抖,然后摊开掌心,将一个破碎的透花糍递到鹤儿嘴边。
鹤儿得了甜点,秦无瑕得了清净。一人一鹤,雾凇热泉,又一次优雅如画。
“看,鹤儿都比你会讨食!”玄妙殿主话刚出口,忽觉着错了,忙取下自己的耳衣给墨微辰套上,“快进屋里去!你大病未愈,外头又这样冷。”
“我不怕冷。”嘴上这么说,墨微辰却飞快地离开了原地。

醒来时,床帐顶上的花纹样子,不是墨微辰所熟悉的。
窗外雪光盈盈,风雪已停了。夜色中,火光照亮窗边秦无瑕半张脸,眼眸含情,神情漠然。
“夫人醒了,请喝药。”陌生的女婢走形式般将托盘呈上,在墨微辰脸上投下巨大阴影。
拿走。
有气却无声,她连开口拒绝一个女婢都不能。
“东西放下,你出去。”秦无瑕示意女婢退下。
他合上窗户,来到塌边坐下,细心替她将棉被拉至肩膀,再顺手解了她的哑穴。
墨微辰喉咙微动,哑声道:“这是别院?丸子呢?”
丸子是墨微辰唯一的女婢。墨微辰被灌药时丸子拦在她身前,她们先把丸子打晕了,才能拖走她。
秦无瑕微微一笑,还是那幅霁月光风模样,似听不见她的质问。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只浅色的小包,取出两朵香喷喷的透花糍:“吃了药,有奖励。”
“拿走,”墨微辰并不受哄,急切道,“丸子呢?”
秦无瑕也不勉强,将茶点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四封大小不一、材质不同的书信,在她眼前一晃:“这也拿走?”
信封上的字迹一闪,墨微辰认出那是父兄来信。墨家堡里三个哥哥对她万般宠爱,父亲手把手教她写字的画面尤在眼前...
在这座山上,她能抓住的东西不多,父兄的书信对她而言尤为重要,他却拿来要挟她。
“我不要!”墨微辰扬手一推,四封书信从秦无瑕手中飞了出去,“我问你丸子呢?”
“夫人的情意绵绵掌又精进了,”秦无瑕理了衣襟后退,收起笑容,“不要便罢,但药必须喝。”
“不喝!丸子不回来,一切免谈!”
秦无瑕默了一默,拂袖离开房间。墨微辰待他走远,才咬牙爬下床,光脚踩着冰冷的地板,将书信捡一一回怀里。
一年前,她以天下第二大门派墨家堡堡主之女的身份嫁入望君山,夫君是享誉武林的山主秦无瑕。可她上山之后,却突然没了记忆,内力也消失殆尽。望君山以武为尊,没武力的她毫无地位,夫君又不维护,加之婆母不时找些麻烦,现在连最低等的下人,也敢当面嘲笑她了。
父兄对她这桩婚事期待甚高,她便忍声吞气地苟活着,一退再退,直到退进棺材里。
不一会儿,门外一阵脚步声疾奔而至,丸子猛然撞开门:“夫人!”
冰冷的风灌进屋里,但看到丸子那圆圆的脸蛋,墨微辰只觉眼睛发热,憋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掉落。
“夫人怎么了?”丸子仓促关好门,风一般冲过来将她扶住,“她们怎么欺负你了?”
墨微辰摇摇头,捧起丸子明显擦过药的脸仔细看:“疼么?”
“不疼!...哎呀夫人怎么光着脚...”丸子边数落边将她大力抱起,又轻轻放在榻上,生怕弄疼了她。
主仆两头挨着头小声叙话。丸子说自己没受委屈,秦无瑕回来得及时,叫墨微辰放心。墨微辰虽不信,但也无暇回顾——她们还有更紧迫的问题要面对。
两人已经住进药泉别院。这里是平日里紫苑夫人极为宝贝的地方,上次两人只是在墙头看了一眼,便被罚抄了二十遍家规。如今墨微辰与紫苑夫人撕破了脸,却反而被安排住进来,绝对不可能是福气。
丸子掰着手指和她商量要注意的事:“...她们送来的东西查过再吃,不对,她们送来的东西别吃,我们自己做;晚上我就睡在门边,把脚指头塞进门缝...”说着说着,丸子突然两眼放光:“对了!山主这几日也住在别院,陪夫人一起住呢!”
秦无瑕?
他来干什么?他又不会护着她。
况且要不是他多嘴,她们俩还不必住进来。
丸子见她垂眸不语,连忙凑近了,挤眉弄眼道:“夫人,您可知,今日是山主亲自抱您进屋的?我觉得这次既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药泉只有一个,要泡的人却有两个,咱们一定有机会…”
墨微辰初嫁上山时,也曾天真地和丸子讨论如何侍奉夫君,开玩笑要将他绑进自己院子里云云。如今一年过去,即便事情与她们所想差之千里,甚至于她们落到了如此境地,丸子依然对她和秦无瑕之间有着莫大的期待。
“…总之,天无绝人之路!”说着说着,丸子自己也闭嘴不说了,干脆扭身将桌上汤药端来:“要不咱们趁热把药喝了?放心,这药是我寸步不离盯着熬的...对了,药方是山主亲开的!山主医术了得,指不定这一剂吃下去,夫人的身子就大好了...”
墨微辰望着那碗似乎散发着不详的黑东西,十分抗拒。她讨厌喝药,除了怕苦,总觉每次喝完,都被带走了什么。但她看丸子额角上长长的伤痕,实在不忍心拂了好意,想着这汤药到底是丸子辛苦熬出来的,便捏着鼻子将药快速灌下。
她干呕了好几声,丸子赶忙取过桌上的透花糍递来,又替秦无瑕说了许多好话。
半夜,墨微辰突然发起高烧。
傩面索命鬼铺天盖地涌来,千万只干枯的手伸长着,翡翠色的指甲抓向她的喉咙。墨微辰一路奔逃,地上却突然裂出一个大洞,她不受控制地坠下,千百支针穿过身体,血液热得像被煮沸了…
她疼得呼喊不休,偏偏怎么也不醒。丸子吓坏了,急吼吼奔出屋子,却在别院门口被秦无瑕的护卫霄飞亲自拦下。
一句“山主有令”,便堵住了全部的争取,也不知秦无瑕安排的,到底是护卫?还是狱卒?
巍巍山巅,人心鬼蜮。对头还没动手,她们便要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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