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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

谢兰台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卧房那头,谢兰台醒了,发现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可见她的新婚夫君,昨晚上是在西院睡的。可笑吧!今天这素园里的婢子们肯定会疯传:郎君偏宠西院,冷落正妻。如此这般,往后头她在韩家,只怕不会有很顺心的日子。时辰尚早,春祺和冬禧还没进来唤她。她坐到窗边,将窗打开,正好听到一个护卫在说:“少夫人唤阿风夫君来了……”心头猛地一窒,她目光迅速往东边望去,只看到:阿风跪在檐前,阿日站在边上,似在憋笑。而阿日身边,另站着一个黑袍玉带的高大男子,因为这句话,那男子冲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这种豁然转头的动作,很明显,就是被惊到了。园中有花树,树叶掩去了男子的模样。但她因为他这个动作吓到了,猛地就把窗户给掩上,平静的心湖,就像被砸进了一块巨石,砰的一下,激起...

主角:谢兰台陆霄   更新:2025-05-08 01: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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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兰台陆霄的女频言情小说《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由网络作家“谢兰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卧房那头,谢兰台醒了,发现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可见她的新婚夫君,昨晚上是在西院睡的。可笑吧!今天这素园里的婢子们肯定会疯传:郎君偏宠西院,冷落正妻。如此这般,往后头她在韩家,只怕不会有很顺心的日子。时辰尚早,春祺和冬禧还没进来唤她。她坐到窗边,将窗打开,正好听到一个护卫在说:“少夫人唤阿风夫君来了……”心头猛地一窒,她目光迅速往东边望去,只看到:阿风跪在檐前,阿日站在边上,似在憋笑。而阿日身边,另站着一个黑袍玉带的高大男子,因为这句话,那男子冲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这种豁然转头的动作,很明显,就是被惊到了。园中有花树,树叶掩去了男子的模样。但她因为他这个动作吓到了,猛地就把窗户给掩上,平静的心湖,就像被砸进了一块巨石,砰的一下,激起...

《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精彩片段


卧房那头,谢兰台醒了,发现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可见她的新婚夫君,昨晚上是在西院睡的。

可笑吧!

今天这素园里的婢子们肯定会疯传:郎君偏宠西院,冷落正妻。

如此这般,往后头她在韩家,只怕不会有很顺心的日子。

时辰尚早,春祺和冬禧还没进来唤她。

她坐到窗边,将窗打开,正好听到一个护卫在说:“少夫人唤阿风夫君来了……”

心头猛地一窒,她目光迅速往东边望去,只看到:阿风跪在檐前,阿日站在边上,似在憋笑。

而阿日身边,另站着一个黑袍玉带的高大男子,因为这句话,那男子冲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这种豁然转头的动作,很明显,就是被惊到了。

园中有花树,树叶掩去了男子的模样。

但她因为他这个动作吓到了,猛地就把窗户给掩上,平静的心湖,就像被砸进了一块巨石,砰的一下,激起轩然大波。

俏脸,瞬间通红。

她趴在妆台上,昨天臊了一回,今天,又被臊到了。

那该死的阿风,为什么要跑去他面前请罪?

明明这事可以就此揭过的,现在这么一请罪,显得她有多蠢。

恼啊!

恨啊!

丢人啊!

*

书房外的男人,有看到那个娇小的少女开了窗,又吓得把窗户砰地合上。

虽搁得有点远,但大早上的,院中仆从又不多,能听到。

他勾了勾唇角,小姑娘难为情了!

不过,他好奇的是,祖母都有送去画像,她怎会弄错?

“把经过说明白!”

阿风把情况说了说。

韩景渊面无表情,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嫌弃道:“你这张脸,和老太太送去的画像,可一点也不像……”

“就是啊!我好冤的。”

阿风哇哇叫冤。

“但你没把事情办好,是得罚,去罚十鞭子……长长记性。”

他吩咐完,就把鞭子扔给了阿日,意思是让阿日执行,而后又道:“我身上全是酒味,阿逐,去令人烧水,我洗一洗……”

“是。”

*

这些话,谢兰台全有听见。

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哼,他倒有脸罚阿风,最该罚的难道不是他吗?

说好的相看,三题测完,他不现身,着人送上信来讨锦帕。

试问,他若亲自过来,还有阿风什么事?

“姑娘,您起了……奴婢侍候您梳妆。”

春祺走进来看到姑娘趴在桌子上:

“姑娘这是听到姑爷在罚阿风了吧!是得罚……姑娘,我们今天好好打扮一番,等一下您就能见着姑爷了。

“姑爷昨晚上睡在书房,没进屋,一定是怕吵到你。”

谢兰台抬头又一怔:昨晚上,他不是去西院了吗?怎么没留宿那头?

“不必打扮得过于精致,和平常一样就行……”

女为悦己者容,他又不是她的心上人,何必多此一举。

半刻后,谢兰台走出卧房。

有姑子笑着上来行礼:“少夫人,奴婢屏姑,早膳已备好,老夫人不在,膳食都在小膳堂。请跟奴婢过来。”

这个屏姑是昨晚上送糖水的人。

她跟了过去。

小膳堂小巧,在西厢房,屋子里烤得暖乎乎的,饭桌上的早膳很丰盛。

“郎君呢?”

“郎君马上就到。”屏姑笑答。

终于啊,要正式见到这位新婚夫君了。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复杂之极。

也不知他是怎么一个俊公子,竟让老太太,还有春祺连口称赞。

少顷,有人飞奔到书房门前,禀了一句:“郎君,盛大夫让您快去一下医馆,老夫人的病,换了一个方子,盛大夫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请您去寻来,今日就要……越快越好。”

韩景渊应了一声:“知道,阿逐备马。从后门走。让阿风去把药方取来,我们老地方汇合……”

阿逐忙道:“郎君,夫人在等您一起用膳。”

“让人去禀一句,请夫人自便,我有事外出……快,分头行动……”

“是。”

没一会儿,阿逐进到膳厅,一揖:“禀少夫人,郎君有事外出,请您自便!”

那些对话,谢兰台有听到,神情淡淡道:“嗯。”

又没见着。

呵,他们这算是什么夫妻?

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执起筷子,看了一眼春祺和冬禧,温笑道:“郎君不在,你们坐下来陪我吃吧……免得浪费。”

春祺和冬祺不客气,笑着坐下,和谢兰台一边说话,一边用膳。

阿逐退下。

*

另一头,谢靖在外跑公差,一早回的谢府,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一并回来了。

谢兰台也回来了,但没和离成功,谢兰台昨晚上已入住韩家在京城的宅子。

一听完陆氏添油加醋的描述,谢靖勃然大怒,直接就冲进了木园,拎过正在化妆的梅姨娘就是一顿打:

“我怎么同你说的,必须让兰台和离,你竟没拦下,我要你何用?”

梅姨娘惊恐极了,立刻申辩:“是老夫人不让兰台留下,妾有什么办法?”

啪。

他直接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只打得梅姨娘眼泪汪汪,发出惨叫。

“没办法?你是她娘,你没办法?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兰台不去沈家当主母,那兰若就得去沈家当妾,你这是只顾着疼惜兰台,不管兰若死活了是不是?”

谢靖拎着梅姨娘的头按在桌案上,咬牙切齿地问道。

“来人,把兰若打扮一番,这就把兰若送去沈家,省得沈家再来找我麻烦。马上……”

“是。”

外头传来答应声。

紧跟着兰若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声道:“我不要去当妾……小娘,我不要当妾……小娘救我……哥救我……救我……我不去,我不去。”

谢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们放开我七妹妹……不许碰她……七妹不当妾……啊……”

谢安挨了打,发出了一记惨叫声。

梅姨娘担心两个孩子,眼泪哗哗直淌,当即苦苦哀求道:

“求家主宽限几日,主母说了,要将兰台嫁给陆霄当正妻。陆世子已经和兰台达成共识。兰台会和离的……”

“把兰台嫁给陆霄当正妻,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谢靖可不觉得陆家能看上兰台。

重点啊,兰台和离后就是二嫁妇,陆家眼界那么高,怎么可能让家中最有出息的继承,娶这样一个庶女?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你注定是我女人……兰台,我怎舍得毁你,今天,我是特意来救你的。”

“刚刚,我的小厮偷听到,姑父要把沈九万引进你香闺,借着帮你寻来神医医眼之名毁你名节,你若不想嫁那老匹夫,必须跟我走……”

陆霄大步迈上前,沉声解释。

今日,他必须带她离开,必须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如今,每多见她一次,他就会多心动几分,得到她的心,已坚定如铁:

“我背你走,后门的人,被我打晕了……快……”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线柔了几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去,欲拦腰抱她。

前世,他对她不够温柔,以后他必须加倍呵护她——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春祺,放倒他!”

谢兰台一边往角落缩,一边大喝一声,神情是何等的凛冽。

“是。”

春祺配合默契,手上的针筒直接对准了陆霄,一拉机括,那些喂过麻沸散的针射了出去,射在了陆霄背上。

陆霄只觉背上一阵发麻,脚下顿时开始虚软,清隽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你……你竟让她暗算我……为什么?”

他扶着床柱,大叫了一声,声音是如此的悲愤:“从小到大,我哪里亏待了你。你现在竟一次一次无视我。我是来救你的……你难道甘心被毁掉吗?”

谢兰台深吸一口气,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此刻的他,一如既往的高傲,不可一世,就好像,这个世上,没了他,她就会活得生不如死。

呸。

“陆霄,跟你走,就是私奔,你在逼我为妾。作为趁火打劫者,你又高尚到哪里去。今天,我哪也不去,谁敢毁我,我就敢毁谁……”

她小脸孤绝,伸出纤细如玉的素手,拉出手臂上的袖箭,一字一顿,坚定叫道:

“大不了,同归于尽……”

陆霄在失去意识倒地前,脑子里的想法是:

这个陌生的谢兰台,真的是那个跟了他四年——温温婉婉、乖乖巧巧的小女子吗?

今日如此决绝,他见所未见,偏那种双眸闪闪发光的模样,却又是如此的耀眼夺目——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前世,他竟从不知道他的小女人,性格竟如此刚烈。

“快,春祺,冬禧,将他从后门拖出去。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兰院。”

谢兰台吩咐,她的闺房,不可以有别的男人。

“是。”

两个婢子使出全力,将这个不速之客扔了出去,二人再从窗户翻出去,将他拖出后院,再折回。

*

前院,谢靖迎来了沈九万,沈九万带了一个大夫过来。

“兰台在兰院,你先在后面等一等,等韩家人过来后,如果我和他们谈得顺利,之前说好的计划,就不用实施。兰台的脾气现在很臭,关系搞坏了,将来难哄。”

谢靖这么叮嘱着。

沈九万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那就见机行事。

谁让谢家有一个那么难搞的老夫人呢——明明很容易的事,现在折腾的那是越来越复杂。

没一会儿,外头有人来报:

“韩家马车来了。那姓韩的小子,带着几个手下,马上就要进大门。”

少顷,昨日打不过就跑的韩家小子,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他,穿得比较贵气,身上的袍子是京城顶好的料子,一件顶平民家庭一个月的花销,头上也戴上玉簪。

仔细打扮一番,这个武夫倒也像模像样。

谢靖这辈子见过太多优秀的儿郎,像这种不入流的,哪怕披上一件金袍,他也瞧不上。

“谢祭酒,我来接兰台夫人。人呢?”

来人竟连岳父都不叫,直接称他为:“谢祭酒”,态度实在恶劣。

谢靖看着厌恶之极,好在他也不稀罕他,甚至连茶都不让人上,直截了当说道:

“韩景渊,今日找你过来呢,是想和和气气聊一聊你和五丫头的婚事。

“士农工商,你出身商贾,且家资平平,实不堪与五丫头为配。昨日,五丫头摔了一跤,现在不能视物,属废人一个,入你韩家,年年岁岁治疗,又不能为你家主持中馈,与你家没有任何助益。

“另有一事,你可能不知情,五丫头一出生就是灾星,命中就是个克亲克夫之人,今日,你只要同意和离,我这边就给你配一个品貌皆优的女子。

“来呀……都上来吧……”

他拍了拍手,一行妙龄少女,穿着时兴的罗裙,袅袅入厅,围着韩景渊婷婷一拜,娇滴滴道:“拜见韩郎君,我等愿意为韩郎君做牛做马,一生侍奉韩郎君左右……”

一个个貌美如花,身姿婀娜。

韩景渊,不对,其实这人是阿风假扮的,左右一观,一脸鄙视:“这些婢女,哪有兰台夫人明丽动人,兰台夫人可是韩家明媒正娶的,她瞎了,韩家会给她治;她瘸了,韩家自会给她做轮椅;她要毁容了,韩家也愿意好生供着她……想和离,绝无可能。”

大手一摆,语气坚定。

谢靖听着直皱眉头,陆氏跟着不爽了:“韩家郎君,我们这是为你好,你是韩家独苗苗,你就不怕被活活克死吗?我可听说了,昨日,你祖母遭抢劫了……差点就……”

“我家老太太从小练了一身武功,谁劫她,倒霉的就是谁,你们没听说,那些劫匪全被斩杀了吗?”

阿风冷冷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我要见兰台夫人,她的院子在哪我知道,你们不用带路。今天我就把她带回韩家去,这边的大夫要是治不好,韩家自会送她进京,不管什么病,一定能治好的……即便是御医,韩家也请得起……”

说着站起,就要往后院而去。

谢靖气着了,连忙拦:“韩景渊,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这门婚事,必须退。今日,你必须把和离书写来。”

阿风邪气地转身,一脚就把椅子给踢翻了,眼一横:“韩家成的这桩亲,合乎公序良俗,顺应大乾婚姻礼法,谢祭酒,您休要仗着自己是高官,就敢悔婚,赖婚,今日,我必须把夫人接回去,滚开……”

凶神恶煞的模样,十足像个无赖。

陆氏看着直摇头,老夫人真是疯了头,给一个贵女配这样一个无知莽夫。

看来只能实施那个计划了!

“行,那我们带你过去见兰台,只愿你不要后悔才好。”

只要让他看到兰台衣裳不整的样子,这门婚,不破也得破。


“我……我中毒了……借你血一用……”

男人喷着灼灼热气,暗哑的声线好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

下一刻,男人拉开了她的领子,在她的脖颈处狠狠咬下一口。

尝到鲜血后,他喝了好几口,而后往边上一退,盘坐到了另一块铺着薄被的冰块上。

谢兰台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当身上压着的力量消失后,迅速退避,嘴里惊喘着。

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怕啊!

好可怕。

这个男人,竟生吃她的血。

怎么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发生?

这小北王,是她命里的克星吗?

适时,一瓶药扔了过来,男人哑着吐出一句:“出去,我需要调息,不准再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中透出了深深的忍耐,足见他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是谁给他下了媚药?

她接住,慌慌张张爬上台阶,因为步履太过急,险些被绊倒。

待出了冰窖,惊怕之中,她又被人急促地叫住:

“站住,你谁呀?怎能乱闯药馆的冰窖,那里藏着很多珍贵药材,是外人随随便便能乱闯的吗?”

谢兰台忽记起药还没拿,忙道:“是盛婆婆让我来拿冰片和参片的……但我没找到。”

“姑娘姑娘!”

春祺在这个时候寻了过来,叫道:

“姑爷派人送了药过来,不需要冰片和参片了,老太太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姑娘您……您的衣领上怎么沾了血渍?”

待走近,她眼尖地看到了异样。

重点,姑娘的头发是凌乱的,眼神带着惊恐。

这药馆,出入人员非常复杂,姑娘莫不是遭了什么暗算?

春祺心头一惊,忙去扶住姑娘,低声问:“姑娘……您没事吧?”

“老太太现在如何?”

谢兰台不答,冷静反问。

“已睡下。”

“我去看看,你回马车悄悄拿件衣裳过来。”

“好。”

春祺先把姑娘扶到韩老夫人住处,并叮咛冬祺看顾好姑娘,这才离开。

罗帐下,老夫人在沉睡,气色好了不少。

谢兰台坐在那里,整个人是惊魂未定的,心头则浮现了层层疑问:

小北王为什么知道她的血有奇效,可解百毒?

这不是她与生俱来的,而是多年前被拐后,她曾为救大哥哥中了毒,是大哥哥带她去了一处药王谷,偷吃了药王谷的灵蛇血。

那灵蛇血是谷主用几百种名贵药材养成,本是要用来救他孙子病的。

结果被她偷吃了去。

之后,她被追杀,谷主要放干她的血保孙子的命。

大哥哥就带着她四处逃窜。

他们经历千难万险才得以逃出来。

可恨大哥哥已经死了,如今知道她身怀宝血的,只有药王谷的人。

小北王难道是药王的人?

不对不对不对。

如果有仇,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肯定是其他原因。

“姑娘,裙子给您取来了。”

春祺把衣裳放在食篮里取来的,姑娘中途换衣裳,她怕被人误会。

“好。我自己来,你和冬禧在外头候着!”

为了防止春祺看到伤口生出担忧之情,她得自己换。

出门时,谢兰台习惯性会带上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裙,万一在外出现什么变故,换了衣裳也没人看得出异样。

“谢兰台,你给我滚出来,看个老太婆,你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谢诚在外头哇哇大叫,疯子似的。

撒上药,换好衣裳,谢兰台最后看了一眼老太太,走了出去,由春祺和冬禧簇拥着走到外院,冷冷道:

“吵什么吵?这里全是病人?一个个需要静养,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家出了一个没有教养的长公子吗?”

一句话堵得谢诚涨红了脸,“你”了好几声。

以前的谢兰台哪敢和他大呼小叫,如今她竟如此放肆。

他磨着牙,指着她的鼻子,恨恨瞪着,那意思是:

很好,你给我等着,回家要你好看。

至于药馆这边,他的确不能大闹,要是再跑出一个王妃、或一品夫人来,回头父亲和母亲肯定会削他一顿。

*

阿风看着谢兰台离开后,飞快地跑向冰窖。

刚刚,药是他送来的,郎君在宫中遭了沈娘娘的暗算,跑来药馆时,他直接去了冰窖。

冰窖内的冷气可以压住血液沸腾。

阿风则借着去送药,本打算把盛婆婆叫过去,再另寻他法。

但没料到谢兰台跑了去。

阿风没去打扰。

郎君中的是媚毒,谢兰台是郎君妻子,正好。

只是,那办事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等他送完药去守门,少夫人都已经跑出来了。

据说那种药,没个几次,不出一身热汗,根本蒸发不出体内的毒素。

阿风有点担忧:

郎君莫不是——那方面不行?

连用了药都不管用?

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日后传出去:小北王不行,定北军颜面扫地,小北王定要被人耻笑的。

他执一烛台进入冰窖,来到地下一层,但见郎君正坐在一块冰块上,在调息入定,身上衣裳好好的。

这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嗯,郎君真是好定力!

“爷,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把盛婆婆找来?”

他凑过去看。

郎君额头上全是细汗。

“不用。”

韩景渊已平静下来,但声音依旧暗哑。

谢兰台的血,是宝贝——当年那一条药蛇的血,滋养了她的肝脏,能保她一甲子内百毒不侵,其血更可解百毒。

那什么媚药的,其内夹着一种毒,能让这种媚药,发挥到极致,却正好能被她的血克制。

“郎君刚刚有看到少夫人吗?”

“嗯。”

“爷没告诉她,你是谁?”

“嗯。”

“郎君是怎么解的毒?”

“闭嘴。”

韩景渊烦躁地低叱。

好奇宝宝阿风张了张嘴,还是问了一句:“郎君,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女人来?或者,我可以去把少夫人追回来?”

韩景渊随手拎起一块小冰块砸了过去。

阿风被砸到,“啊”地发出一声惨叫。

请问,他问错了吗?

*

谢兰台去了谢家。

进大门前,总管拦了去路,冷声传话道:

“主母去了陆家,家主去了衙署。

“主母吩咐,五姑娘大逆不道,进门后即刻押去祠堂罚跪,韩家人一律不准进谢家,一律打出去……

“韩家人若敢反抗,五姑娘不阻止,梅姨娘和七小姐就一直罚跪……”

就是拿弱小来欺负人。

阿逐沉下脸,没有擅自主张,而是看向谢兰台。

这个女主子是有主见的,不可能坐以待毙。

“阿逐,你在谢府外头候着。谢家的事,你管不了。我能应对。”

谢兰台冷静地吩咐着。

阿逐什么都没说,马上执行命令——这种有令必行,倒令谢兰台很是喜欢。

阿逐一退出谢家大门,谢诚一个耳光就往谢兰台脸上搧了下去:

“你个小贱人……竟敢得罪萧家,今日,我就替父亲好好教训你……”


阿风驾马跑了,在路上遇上郎君和老夫人坐着马车正在缓缓往家赶,这来回一折腾,天都要黑了。

“郎君,那个……我被谢家那个伪君子赶出来了。”

阿风跑来诉苦:

“他们把我认作您,想抓我,签和离书。

“哦,对了,陆家那位小世子也在山庄上,还振振有词地同我说,少夫人是他的心上人,让我快点和离让位。

“郎君,不管是谢祭酒,还是那什么什么鬼世子,都不是好东西,都想拆你姻缘,您得赶紧跑去把少夫人接回来才行啊!迟了,他们怕是要把少夫人接回京城。”

窗帘一掀,探出头来的是老夫人,一脸鄙视道:“你不是自夸能以一杀百的吗?几个三脚猫就能把你赶出来?”

阿风苦逼叫道:“老祖宗,我又不能将他们打死,留着就得挨打,当然得跑。郎君,现在要怎么办?郎君?”

郎君真沉得住气。

下一刻,郎君的声音响起来了:“你回去山庄悄悄守着,我先送祖母回家,再把这些歹徒好好审一审。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玩抢劫,谁活腻了,我们就搞死谁!”

阿风顿时来了精神:

“得令!”

*

谢兰台醒来时,感觉眼前雾蒙蒙一片,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是:

匪徒被一箭穿心,远处,一马一人飞奔而来,逆光,看不清那人长相,可披风猎猎,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后来呢?

她怎么了?

猛地坐起,可看不清楚,只看到些许的亮光:“有人吗?”

“姑娘,我来了!”

春祺应声。

谢兰台只看到一个影子蹿了过来,好黑。

“春祺,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

春祺呆了一下,望了望屋子里那明亮的灯烛,背上一阵发毛,伸手挥了挥,发现姑娘竟没什么反应。

“姑娘……”她声音艰涩,眼露震惊:“你……你能看到我吗?”

“好黑,只瞧见一个阴影。”

春祺差点摔倒,失声叫道:“姑娘,您的眼睛怎么了?屋内点了很多蜡烛啊……”

谢兰台身子一僵,本能地伸出手,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阴影在摆动,一阵恐慌就此漫上心头,她本能地摸上眼睛:

“可我看不清!我的手……是一团黑的,只有一点隐约的白光……我的眼睛……瞎了吗?”

她的身子,止不住哆嗦起来。

春祺见姑娘脸上浮现恐惧,忙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昨天你的头部被击中所致,养一养就能好,姑娘不慌,我这就去寻大夫过来给小姐您看一看……冬禧,冬禧,快过来……”

“来了来了!”冬禧跑了过来:“怎么了?”

“你守着姑娘,姑娘眼睛看不清了,我去找大夫。”

冬禧也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会看不清了?”

春祺不答,跑出了前院,不管去打扰老太太,怕老太太担心,而是直接跑去找席教头,想让席教头出去请大夫,却被主母和四姑娘拦了去。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陆氏叱问。

春祺福了福,想着情况紧急,还是说了:“回主母,五姑娘刚醒,可眼睛突然就看不清了……奴婢去寻人找大夫过来看看。”

陆氏皱眉:“怎会看不见?我过去看看……带路……”

春祺眼皮一跳一跳的,这位主母什么时候按过好心,可她又不好拒绝,只能把陆氏和四姑娘引回院子。

谢兰台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前世,她没有瞎眼,那就说明不是她身体的问题,具体出了什么情况,让大夫过来看上一看就知道了。

她很沉得住气。

“姑娘,主母来看您了?”

春祺走在前头。

谢兰台眯了眯看不清的眼睛,只觉面前有几个影子在过来。

嫡母讨厌她,岂会真心来看她。

“母亲。”

陆氏上前打量:“眼睛看不清了?”

这小贱人香榻斜倚,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极了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嗯。”

她点头。

陆氏挥了挥手。

谢兰台没任何反应。

“许是头部受伤了,我立刻着人去请大夫,你安心养着……”

谢兰台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嫡母怎会如此好心?

谢云岚在边上阴沉沉盯着,唇角全是幸灾乐祸:“五妹妹果然是灾星降世,现在连自己都祸害到了,娘亲,您看到了吧,她要不嫁沈家,自己也会倒大霉的。”

谢兰台当场怼回,柔声道:“四姐姐,霉不霉的,有时全是恶人在作怪。祖母发烧时,四姐姐说是我祸害的,结果却是四姐姐下的毒手。现在四姐姐又拿灾星说事,难道我不能视物这事,又是四姐姐害的?”

谢云岚顿时大怒:“你不要无中生有,又来故意污蔑诽谤,自己跑出去摔了一跤,怨得了谁?”

谢兰台淡淡接道:“谁找人抓得我,四姐姐心里难道没数吗?”

陆氏叫道:“够了,谢兰台,你现在怎这般泼辣无礼?若不是你跟着老祖宗胡闹,来了山庄,如能闹出这么多风波。好好躺着,云岚,我们出去……”

母女俩居然没怎么闹,走了。

来到无人处,陆氏盯视女儿,低声问:“兰台的眼睛是不是你搞的鬼?”

谢云岚一脸得意:“娘你放心,没瞎,只是薰到了有毒的香气,回头治不好,韩家怎会要一个瞎子,铁定得和离……”

陆氏一听:可不是,笑了笑,“那就随便寻个大夫给看看,真要瞎了也没事,只要能生养就行……”

谢云岚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时辰后,陆氏当真请了一个大夫过来给谢兰台看了看。

看罢,大夫说:“头部伤着所致,吃两贴药就好!”

谢兰台觉得不对头,陆氏请的大夫,肯定不怀好意。

以至于当药端上来时,谢兰台轻轻说了一句:“把药倒了。”

“为什么?”春祺不解。

“我怕药有问题。”她不得不防:“明日,你找席教头,去把给祖母看病的扁水神医请来。他开的药,我才放心。”

“是。”

*

半夜。

谢靖去了对面那个农庄,见到了皇商沈九万——这个高高胖胖的男人,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手下养了不少江湖高手。

可他偏偏看上了他的五女儿——谢兰台,为了娶她,他用各种手段逼迫他。

有把柄在对方手上,这种滋味,如鲠在喉。

没出他所料,一见面,沈九万就黑着脸,逼问过来:

“谢靖,你需要钱,我就借你钱;你需要消毁证据,我帮你消毁证据;你要借人去处理一些麻烦,我一下子就借了十六个。结果呢,我要的女人,你不能给我;我给你的人,十六个死了十个,还有六个,现在在石头县大牢,娘的,我是商人,你却要让我做亏本买卖?”

屋顶上,阿风正扒了瓦片听戏,明白了:

今日这出戏,竟是这二人一同唱的。

一人出戏本,一人出道具。

阿风挺好奇:沈家这条老淫虫,为毛非要娶谢五姑娘?

谢兰台美吗?

美的。

可她有灾星之名,沈九万挖空心思娶她,图的是什么?


谢台兰自不能流露出欢喜之色。

她得表现得惊急,得扑上去表示关切:“大哥,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人竟会摔下来,快快快,快请大夫,可不能毁容了。这毁了容,就娶不到世家小姐。”

谢诚则怒发冲冠,额头的青筋根根横起,咬牙直叫:

“谢兰台,我要是被毁容,一定让你和韩家付出血的代价。”

“大哥,别生气,别生气,越是动气,脸上的伤口拉得越大,那就更丑了。萧姑娘会更看不上你的。快快快,深呼吸,保持平静。”

谢兰台温柔怯怯地劝慰着。

谢诚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怎么有这么恶毒的妹妹,居然故意在刺激他?

可恨他手臂动弹不了,大概是骨折了,否则一定掴死她。

半个时辰后,大夫来看过,确诊脸上伤口划伤严重,日后大概率是要留下疤的,另外手骨骨折,得吊上几个月才能养好。

谢诚知道毁容,气得鬼哭狼嚎,不断地大叫:

“娘,快把谢兰台拉下去打一顿板子,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她害我的……全是她害的。

“绝不可以饶恕她。”

陆氏刚从威远侯府回来——谢云岚跟着一起去的,不想陆霄不在。

侯夫人说:陆霄回来当晚上就收到官衙的任务,让马上跑一趟公差,所以他不在京城。

陆氏没提亲事,陆霄不在,现在不宜提及,回了府,却被告知谢诚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等看到谢诚那满脸的鲜血时,吓得险些晕过去,转身要给谢兰台一巴掌:

“谢兰台,你敢害我儿,你敢害我儿。”

就像疯魔了一般。

谢兰台当然不能让她打到,退了两步正色道:“母亲不能含血喷人,大哥是自己不慎摔的,是大哥想找我麻烦,我只是正当躲避。

“要怪就只能怪那栏杆,是栏杆老化,大哥太用力,栏杆不受力,这才摔下来的。

“绝非我胡说,众目睽睽看着,乔嬷嬷,书僮还有家丁都看见了。”

这会儿,老太太也在。

她刚刚过问了这事。

现在看到儿媳又来委屈五丫头,老太太立刻维护道:

“的确是一场意外,我问过在场所有人,大家都有目共睹。那亭子常年失修,会有一些烂木头,那是没办法的事。”

“不是的老夫人,那边的栏杆是人为锯断的。”

席教头突然来禀,“刚刚我已经询问过园丁。园丁说:一个月前,曾看到角门的小厮曾阳,趁夜到那里偷偷摸摸干过什么。

“我询问过曾阳,曾阳招了,是四姑娘让他去把那边给锯断的,还给了二两银子。”

谢云岚见哥哥摔成这样,感觉很不好,心本来就七上八下,一听祸闹到了自己头上,立刻本能大叫道:

“席教头,你可不能胡说,我可不认得什么曾阳。再说了,平白无故的,我要锯断那里做什么?一定是谢兰台搞的鬼。”

直接把祸引到谢兰台身上。

谢兰台当然不背这锅,马上道:“祖母,一个月前,我生病,和您在近郊的庄子上。可不在谢宅。那曾阳是四姐姐侍婢安夏的表兄,还是有婚约的,这事问一问安夏就能真相大白。”

婢子夏安被点名后,面色顿时骇白,连忙跪地,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太太截住,警告道:

“今日一事,你若敢包庇,一切罪罚将落到曾阳身上。秋绥就是先例,夏安,你可想清楚了。”

夏安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直哆嗦。

想到秋绥是被生生杖毙的,她怕呀,当场就招了:

“回老祖宗话,这是四姑娘让做的,具体想做什么,奴婢不知。求老祖宗饶了奴婢,饶了曾阳……求您了求您了。”

头磕得咚咚响。

谢云岚怎么也没料到,祸水最后又引回到了她身上。

狠狠瞪了一眼背主的夏安,她转头听到母亲在恼恨地问自己:“云岚,是不是你干的?如果是夏安冤枉你,我直接仗毙了这该死的奴婢。”

夏安吓得顿时瑟瑟发抖。

这一次,谢云岚却直接承认了:“对……是我让人去锯的。”

陆氏气啊,一掌打在了女儿身上——没打脸上。

这张脸还要为春日宴作准备。

可儿子毁容了这气,她得发泄一下。

谢诚更窝火啊,本来,他想借机让母亲好好惩罚一下谢兰台的,结果却祸及了亲妹。

就这时,谢靖从外头回来,听说长子从假山上坠落毁了容,急匆匆跑来,却正好听到了这一番话,再进来看到儿子脸上那疤,面色顿时铁青。

“爹。”

谢云岚声音发颤,知道父亲疼这长子,现在造成这样一个后果,心里有点怕。

谢靖结结实实打了一记耳光,厉喝:“今日去祠堂跪上一晚上。夏安和那什么曾阳各打三十大板……至于谢兰台……”

他恨得牙痒痒,这才回家没多久,就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事和兰台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插话,沉着脸哼叫道:“是你这一儿一女越大越没长进,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好好想一想,是谁教养的……兰台,跟祖母走。”

拉着兰台就走,两步后顿下,老太太又道了一句:“以后,兰若住我院,归我管。她的婚事,我来把关,你们谁都别想插手。”

陆氏恶狠狠瞪了一眼,暗骂:

死老太婆真是多管闲事。

谢云岚捂着挨打的脸,委屈大叫:“凭什么罚我?明明这些事全是谢兰台搞出来的。”

谢靖厉喝,又扬起了手,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母亲身后。

*

门外头,谢兰台心情舒畅:

这一家四口,一个个都不想让她有好日子过,挖空心思把她骗来,想摆布她的人生。

现在可好,窝里掐架,闹得鸡飞蛋打。

“你倒是会算计?”

老太太看得透透的。

这些事,看着是随机事件,却全是兰台算计好的

“祖母,我什么都没做。”

谢兰台杏眼露无辜:“谢诚摔跤,是自己摔的;栏杆是谢云岚锯的——祖母,您不必心疼这个孙子,回头你就会明白,一切是他们咎由自取。这叫报应。”

老太太深深看着这孩子,好像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有勇有谋,步步为营。

这样很好。

这孩子,不能太不争。

她骨子里的血脉,注定了她不该庸碌平凡。

她终是没辜负亡灵。

虽将兰台嫁得普通了点,但安逸活着,才是亡者最大的希望。


“四姐姐怎么来了?”

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谢兰台努力平静心神,温温询问,力图做到波澜不惊。

前世,谢云岚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所不同的是,那时,因为祖母被她气昏过去,谢云岚一来就着人将她捆住,狠狠打了一顿,骂她不知羞耻,在家不从父命也就算了,竟公然勾引陆霄来家中,气坏老太太。

“我若不来,你就要闯下弥天大祸了。

“五妹妹,父亲已在京城找了大富大贵的家族,欲明媒正娶你,祖母任性,把你接来庄子致使婚事受阻,现在,你竟在这边公然择婿……五妹妹,我且问你,你把父亲的颜面置于何地?谢家一女嫁二夫,一旦传扬出去,颜面将何存?”

听,训得多正义凛然。

想前世,谢云岚也是这般,一次又一次演戏,在人前装贤惠表大度,而在背后暗戳戳放冷箭。

现在又玩这一套。

谢兰台不觉柔声细语接话道:

“四姐姐,妹妹是祖母养大的,自然得听祖母的话。祖母让我嫁谁我就嫁谁?这才叫孝顺。父亲那才叫大逆不道。

“四姐姐公开维护父亲,想来是觉得父亲挑的女婿是人中龙凤,定是你平日所崇拜仰慕的,为彰显孝女风范,要不,四姐姐嫁过去吧……四姐姐比我大,理应比我先出嫁……那样的富贵人家,应该紧着你才对。”

不带一句脏话,却把谢云岚怼得脸色大变。

几天不见,这死丫头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肥了。

竟敢如此贬损她?

“谢兰台,你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平日里唯唯诺诺,装乖卖巧的,如今倒是学会顶撞嫡姐了?怎么,以为有祖母撑腰,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还有你……还不把我母亲送来的人放开……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把你们全给发卖了。”

她把怒气撒到押着芳奴的姑子身上。

姑子连忙把芳奴放开,跪地求饶道:“四姑娘饶命!”

芳奴也冲她下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而告状道:“四姑娘,您来得正合适,万万不能让五姑娘嫁给韩家,赶紧通知家主过来把五姑娘带了去才好……否则,就算没有韩家,也还有李家,白家的。主母说过的,五姑娘的婚事必须嫁得有价值,否则就是白养她一场。”

她本来是希望五姑娘嫁陆家的,如今见五姑娘不识好人心,干脆就落井下石,必须毁了这桩婚事才行。

反正,她本就是四姑娘身边的人,有四姑娘在,谁都不能动了她。

谢兰台不觉轻蔑一笑,芳奴应该不知道,她的身契,一直捏在她手上。

“知道,你且起来。”

谢云岚抬举着芳奴。

芳奴顿时有了底气,马上起身,看向谢兰台时带着挑衅。

“五妹妹,刚刚我进来时有瞧见韩家来下聘,先不说韩家给的聘礼,寒酸到拿不出手。就算韩家聘礼合适,这桩婚事也绝无可能。

“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去前院和祖母说:你不嫁韩家,你会听从父命,嫁沈家。”

谢云岚无比强势地逼迫着,目光似刀,语气越发凌厉起来:“你要是不答应,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从今往后在谢家就别想有太平日子过。”

瞧,只要在祖母瞧不见的地方,这个嫡姐就会不断地恫吓她、威逼她——前世,她就是为了摆脱家人的控制,又因为喜欢,才自甘为妾的。

谢兰台咬唇,故意露着她想看到的害怕之色:

“可四姐姐,韩家已来下定,岂能让祖母为难?我若反悔,祖母定会气坏。四姐姐,我岂能让祖母伤心?”

谢云岚满面寒霜,厉声逼问:“祖母重要,还是家族重要?你的婚姻,必须有利于家族的发展,嫁个平民,简直胡闹。谢家的女儿,必须为家族赴汤蹈火,这是你的宿命。”

说得是何等的理所当然。

“哼,好一个宿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祖母的怒喝声:

“谢云岚,你在人前装姐妹情深,人后竟如此欺负妹妹,谁教你的两面三刀?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毁兰台的前程?”

老夫人一身怒气拄杖而来,温慈的脸孔上,尽是散不开的愠色:

“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关起来。五姑娘的婚事,谁都休想破坏……”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上去控制她。

谢兰台眸光暗闪,这个变数,是她安排的。

刚刚她和春祺说的就是这事,她预估谢云岚就要来了,让春祺踩着时间把老夫人请来看上这么一出好戏。

前世,她不争不抢,从来没想过要告四姐的状。

如今,她要一步步揭穿她。

谢云岚震惊啊:祖母怎么来了?且还要对她动粗?

她急了,委委屈屈争辩起来,语气还是理直气壮的:

“祖母,您不能关我。五妹的婚事,父亲早有定夺,您不能这般胡来,打乱父亲的安排……夫死从子,您得为家族考虑啊……”

这话一出,老夫人气得都要把拐杖抡起来了:“好一个夫死从子。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子若不孝,母当以礼教之。祖母面前,你一晚辈,怎敢大放厥词。来人,把四姑娘用链子锁在房中。五姑娘出嫁之前,她不得随意走动。”

“是。”

有几个婆子上前,当场就把这位老夫人一直如珠如宝疼着的四姑娘给按住了。

谢云岚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俏脸涨得通通红,狠狠咬着唇,叫道:

“祖母,您不能这样待我,您若随便把五妹妹嫁了,回头父亲要怎么向沈家交代?沈家既是皇亲又是皇商,不可轻易得罪。您再如何宠五妹妹,也不能拿谢家的兴亡开玩笑啊!”

还要劝告。

可没用。

老夫人已经铁了心,喝令:“送四姑娘回房。”

谢云岚被押了下去。

那一刻,她恶狠狠盯着谢兰台,气得头顶冒烟: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今日竟受此屈辱,回头,她一定一定整得她生不如死。


老夫人醒来的那一刻,谢兰台问了一句:“祖母,您中毒了,咳血之前,谁给您送了吃的……神医说了,必是吃食中毒,才会发作得这么快……”

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柳嬷嬷,眼神带着困惑,颤微微问了一句:

“为什么?”

柳嬷嬷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面色骇白骇白,浑身在发抖。

谢兰台也不明白,柳嬷嬷是半夜跑出来求大夫的,想不到下毒的也是她。

“柳嬷嬷,谁让你下的毒?”

她有疑而问,心头一阵阵发紧。

如果柳嬷嬷是内奸,为什么自己出嫁韩家的消息,她没传出去,现在却要害死祖母?

“是四姑娘……给的药……四姑娘说,老夫人需要歇上几天,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就要让我的孙子生不下来……”

柳嬷嬷的儿媳也是谢家的婢子,如今正在京城谢家后院仆子院待产。

她见被揭穿,泪如雨下,磕着头全招了:“四姑娘说,那药只是让老夫人发几天烧,老婢不知道那药能害了您性命。老婢知罪了,求老夫人责罚。”

谢兰台气得浑身发颤,想不到前世害死老祖母的,竟是四姐姐。

二叔谢和气得直拍书案,恨恨直叫:“去,把谢云岚给我押过来……”

二叔很少发脾气,但二叔一旦发脾气,就连谢靖见了也发怵。

但她以为,不可打草惊蛇,连忙补上一句:

“不是押,是请,就说,老夫人不大好,夫人让她过来守着尽孝。”

得把她骗过来。

谢云岚最喜欢装贤良淑德,喜欢博好名声,这么去传话,最是管用。

没出意外,四姑娘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她刚起,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内院,瞧见柳嬷嬷跪在地上,二叔黑着脸负手站在床边,谢兰台坐在床沿上正在喂药,老祖母竟已经醒了,她大感不妙,转头要跑,被拦了回来。

“四姑娘,老夫人醒了,您不去请个安吗?”

春祺问了一句。

谢云岚咬牙瞪了一眼,没法,只能转过身,快步走来向祖母行了一个礼,嘴上可甜了:“谢天谢地,祖母终于醒了,天可怜见啊,昨晚上我可是抄了一夜的佛经,看来还是管用的。”

无耻之极。

竟把老祖母醒来的功劳,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脸皮厚的,简直天下无敌。

“谢云岚,世上怎有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孙女,竟然指使柳嬷嬷在自己的祖母饮食里下毒,事发还能装得若无其事……”

谢和以前是颇喜欢这个侄女的,她嘴甜,能把人哄开心,不像谢兰台,胆小,怕事,很小家子气。

“我没有……”谢去岚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二叔,您不能含血喷人。”

还一脸义愤填膺。

“柳嬷嬷都已经招了,你还敢抵赖?”

谢和喝斥,神情严厉,目露着骇人的寒光,这是他第一次冲自己的侄女发这么大脾气。

谢云岚吓着了,慌了,眼神乱瞟之下,又开始推脱:“二叔,我……我只是让人在老祖母的饭食内下一些泄药,想让老祖母稍稍病上一病。五妹妹放心不下祖母,就会回来探望。

“二叔,您有所不知,父亲已经将五妹妹许给沈家做正头娘子,可老祖母却犯了糊涂,把五妹妹许给了一个没什么家底的贱商。

“父亲还被韩家赶了出来,我一急之下才使了不地道的法子,但天地可见,我绝对没有让人下毒。”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柳嬷嬷也急了,叫道:“二爷,真的是四姑娘让我下的毒,药是秋绥亲手给的。”

谢云岚立刻喝斥身边跟着的秋绥:“你到底给了柳嬷嬷什么药?赶紧老实交代了……”

秋绥一听完了,知道主子这是要让自己当替罪羔羊了,心头一阵阵发紧,她的父兄全在家主手下当差,哪敢把主子供出去。

她连忙跪下,叩头道:

“是奴婢善作主张了。姑娘只让奴婢给一包腹泄的药,可奴婢以为腹泄很容易治好,就给了一包吃不死人、但会让人一直睡的药。奴婢以为这更管用。但绝不是毒药。”

谢云岚顿时露出气极攻心的模样,磨着牙,恨恨直叫:“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这是要置我这个主子于何地……自己掌嘴!”

“奴婢错了。求二爷,老夫人饶奴婢一条狗命!”

反复地打,反复地求饶。

戏唱得格外精彩。

这认错的过程,被刚刚赶来的谢靖和陆氏听了去。

谢靖恶狠狠瞪了一眼陆氏。

陆氏暗暗皱眉,女儿做的也没错,至少达到了把谢兰台诱回庄子的目的,可谁曾想啊,二爷会突然赶回庄子,还带来了神医,解了毒,救醒了老太太,这才功亏一篑。

“二弟,你怎么来了?”

谢靖迎了进去,看到老太太坐着,当场露出欣喜之色:

“母亲,您醒了,真的是太好了!”

跟着进去的陆氏也唱起了戏:“母亲终于醒了,真的是谢天谢地。”

老夫人哼了一下,不搭理,若不是他们授意,那死丫头怎敢下毒?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谢和冷着脸,一挥衣袖,怒道:“我要是再不来,母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刚,你们在外头也都听到了,说吧,这事,要怎么处理你们这宝贝女儿……”

谢靖一脸严厉地扫过谢云岚,情知这事不处理是不行的,马上责罚起来:

“四姑娘罚跪佛堂三天,抄佛经一百遍。婢女秋绥打三十大板……至于柳嬷嬷,请母亲自行处置。二弟,您觉得如何?”

只能说,这惩罚,实在是轻描淡写。

前世,祖母可是因此被生生害死的。

“太轻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咬出三个字:

“四姐姐连祖母都敢下药,罚跪佛堂,她怎会长记性?一个婢子敢下毒,怎能再留用?”

老夫人点头;“兰台说得极是。”

谢靖只能问:“那母亲想如何处置?”

老夫人不假思索落下一句:“柳嬷嬷念共她伺候我几十年,打发回去养老;四丫头打二十大板,面壁思过,婢女秋绥……”

她想了想,寒脸吐出:

“杖毙!”


谢兰台好得很快,就喝了两天的药,敷了两天的眼睛。

这两天,韩景渊并没有来山庄。

她猜,定是那外室撒娇缠人,把这位多情的郎君给绊住了。

前世,她见过那种妩媚多娇的女子,的确有那本事把男人缠得脱不开身。

嗯,他不来也好,她可以自在一点。

第三天,谢兰台的眼睛就恢复了,正好接到了陆霄的来信。

她懒得看,扔了。

午饭前,有婢子过来禀报:“五姑娘,谢居那边来人说,梅姨娘从京城过来了,请您过去相见。”

果然啊,父亲见逼迫不了她,当真就把她母亲给唤来了。

这是又想怎么为难她?

前世,她死的时候,母亲已被害死,妹妹被迫为妾,也被害死,弟弟娶了一个恶毒泼妇,日子过得艰难。

这一世,他们的劫数,她要努力去改变。

谢兰台去同祖母说了这事。

祖母听了,直接说道:“祖母陪你一同过去,看她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简单吃了饭,一行人坐了马车进城,直奔谢居。

到了之后,谢兰台扶祖母下车,进得谢居。

未入正厅,就见到了陆霄。

陆霄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玉簪束发,气度翩然,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傲人的谪仙气质。

乍一看,当真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绝代佳公子,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风雅名士,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

看到她,他就双眸崭亮。

那种温柔的眸光,像初晨的曦光,柔软而醉人。

“兰台,我给你的信,可有看?”

他迎了过去。

跟着谢兰台的阿逐直接长剑出鞘,目光寒凛,不说话,却威慑力十足。

陆霄看着,感觉那人的眼神,煞气逼人,长剑杀气腾腾的,应吃过人命。

这不是庄上人,大概率是韩家人。

“谁借你的胆子,敢在谢宅舞刀弄剑……”

他摆出前世的款,沉声厉喝。

那人眼都不抬一下:“我奉郎君之命,护少夫人安全,谁敢近身,问过我手上的长剑。”

气势实在逼人。

“韩家人好大的胆子,在庄上赶人不说,如今竟敢欺上门来?”

陆氏听得叫嚣,快步走来,寒面利叱,目光在谢兰台身上瞄了瞄——今天的她,打扮得格外漂亮,这死丫头,果然有媚惑人的本事。

“阿逐,收剑。这里是谢家!”

谢兰台低声命令。

阿逐立刻收剑。

陆氏身后,穿着素淡的梅姨娘,正目光繁杂地盯着半个多月不见的长女——之前她穿得很素朴,可今日,她打扮得颇为雅致,头上的首饰很是华贵。

“母亲,小娘。”

谢兰台行礼。

陆氏没应,而是向老太太行了礼:“母亲可好全了?”

梅姨娘也行礼:“母亲。”

老太太横了一眼,哼哼道:“还没死透,将这个陆家竖子轰出去,老身不想见他。”

陆氏不同意:“老太太先慢着点生气,霄儿有些话要和你还有兰台说……咱们进屋……这个护卫不许进……”

阿逐只得留在外头。

一行女眷入内,老夫人坐主位,谢兰台侍立边上,陆氏坐在左下首,陆霄侍在边上,梅姨娘站在右下首。

待上了茶,陆霄出列,撩起袍子跪于厅堂中央,朗声道:

“老太太,之前是晚辈莽撞失礼了,不曾深思就唐突来提亲,且为了自己的面子,未给予十足诚意……今日,晚辈当着您儿媳、我姑姑之面,再次相求。

“晚辈愿以威远侯府正妻之位,求娶谢五姑娘谢兰台,回头必以正礼相迎……”

未说完,老夫人重重拍下桌案,厉声喝道:“放肆。兰台已嫁他人,一女怎能嫁二夫?陆氏,事到如今,你还要想方设法要逼兰台和离,你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谢兰台则是满目震惊:

为什么呀?陆霄怎会一反常态,竟突然说动嫡母,要正式求娶她为正妻?

“母亲,您之前不是说,让兰台嫁沈家老匹夫您舍不得吗?如今让兰台嫁我娘家侄子,成为威远侯府的正头娘子,这对兰台来说可是大大的抬举。只要兰台和离,这婚事,儿媳来说服娘家大哥……”

“闭嘴!”老夫人喝叱,强调:“兰台已经嫁人,你聋了是不是?”

“可那个韩景渊如今官司缠身,搞不好就会迎一房平妻。他一个小门小户的贱商,怎可以在娶妻没几日后再另娶?老太太,您当真舍得让兰台与人共侍一夫吗?”

陆霄突然迸出这么一句,目光直直看着惊呆的谢兰台:“如果嫁给我,我此生,只兰台一人足已。”

老夫人陡然一惊:“谁说韩景渊要另娶平妻?”

陆霄抱拳道:“老太太,您有所不知,就这几日,城内发生了变故,清水县商贾李家幺女李香,和韩景渊曾有过旧情。韩景渊为攀高枝而舍弃,那李香如今自杀,所幸没死,如今,李家为了让女儿活下去,已跑来韩家大闹。

“韩家老夫人和韩景渊都被看管起来,今日县衙开衙断是非。

“搞不好那李香就会同韩景渊于公堂上拜天地,成好事。”

他直直看向面色越来越苍白的谢兰台,一字一顿质问:“兰台,你当真要嫁这种负心别娶的薄幸郎吗?”

老夫人不相信:“这不可能。我问过韩老夫人,韩景渊在外并无心上人……”

谢兰台则沉默,思及之前,有人自杀,他于新婚夜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李香——一切都对上了。

没料到的是:竟演变成一桩丑闻,闹到了衙门。

她深吸一口气,发现老太太在看自己,忙道:“祖母,是真是假,等一下我们去公堂上听一听就是了……”

“听不了!”

陆霄道:“衙门宣布,这桩案子不公开审判,但兰台你是韩家新妇,理应可以到场听一听的,其他人都不得入内。韩家这是不想将丑闻对外公开。”

所以,今日嫡母相邀,是存心来挑拨离间的。

“好,那等一下,我就去听上一听!”

这件事,她总得问个清楚明白。

*

门外头,阿逐听得满眼问号:

他们家少帅,堂堂小北王,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呀?


春祺和冬禧连忙上前拦住:“陆世子,请自重。”

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陆霄就像发了疯一般,重重将两个婢女推开,而直冲谢兰台而去。

一支袖箭,对准了陆霄,毫不犹豫就射了出去。

他第一时间灵活地闪开。

第二支箭,再次对着他射出。

这一箭划伤了他的手背。

一道血口乍现。

手背上还泛起一阵麻麻的痛感,陆霄看着箭伤,脸上震惊之色不断加深:

“你竟用箭对准我!

“谢兰台,之前你说过的,只要我应下你提的要求,就会和离,和我一起离开,结果,你竟骗我?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前世的谢兰台在经商时,是有些狡诈的小手段,但是她从来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可现在呢,她竟毫不犹豫射杀自己。

这还是他爱着的谢兰台吗?

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谁规定的,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就不能骗你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讥诮反问:

“难道你就从未出尔反尔过?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必须言而有信?”

陆霄顿时哑口无言:

旁人都觉得他是君子端方,正义凛然,实际上,他也通阴私手段,于无人处,也会干一些不光彩的事。

是人,都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

“所以,那把火,是你放的?你借我的手,把他杀了?”

昨夜,他被送走,半路醒来发现自己在马车上。

所幸,他身上带了一把短匕首,悄悄把绳给割断,再把驾马车的车夫给打晕,抢了马匹,折回时天已微亮。

在没见到谢兰台时,他以为是半路遇上了歹徒,但细想一下又觉不对,因为马车正往京城方向赶。

这是有人要将他送回京城。

进城时,他看到县令带人去城南,围住了昨夜吊着沈九万的地方。

那边,已被烧成一片废墟。

他在边上观望了一会儿,瞧见县令着人挖出了很多焦尸块,吓得他那是浑身出冷汗。

而后他去了韩家,却发现韩家没人。

据韩家仆人说,韩家老夫人旧疾发作,已于昨日被送去京城医治,少夫人则回了庄子。

听到谢兰台回来过,他本能地认为:废园起火大概率是谢兰台干的。

于是,他杀回了半月庄。

重点,她竟想射杀自己。

这一世的谢兰台,怎变得面目全非。

几步之遥,谢兰台满脸寒霜,娇叱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立刻回京城,石头县发生的种种,忘一个干干净净,昨晚上发生过什么,也不应再深究……

“陆霄,深究的下场,你自己心里有数。前途不想要了?”

冷不伶仃,陆霄打了一个激灵,心下已顿悟:

自己被利用得很彻底。

聪明一世,今日,竟栽了一个大跟斗。

“你……你不光利用了我,还想赖账?”

他沉下气,重重咬牙,心头是如此的不甘,眼睛变得猩红,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

谢兰台轻扬小巧的下巴,眸光深深:“难道就只能任你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算计你?

“陆霄,现在,我再和你说一遍:我,谢兰台誓不嫁你。你休想骗我和离,再骗我当妾。你们侯府门第再贵重,我也不稀罕……”

不等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瘫坐下,看着渐渐失去知觉的手,怒声疾呼:“怎么回事?你……你在箭上抹了什么?”

竟说不清楚话了。

谢兰台一怔,这些箭上抹了东西了吗?

陆霄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她去把落在地上的箭取来,闻了闻,好像闻到了一些药味,转头问春祺:“这些新打造的袖箭,抹了什么?”

春祺忙道:“是姑爷叫人送来给姑娘防身的,我不知道。”

“没错,上面抹了药,是郎君吩咐的,说这些袖箭力量太小,杀不死人,所以让在重新打造的箭上抹了一些强效迷药。为的是帮您在受困时多争取到一些脱困的时间。”

是阿逐走了进来,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陆霄:“想不到他会逃回来,是小的派去的人大意了。请少夫人责罚。”

说着,他单膝下跪。

“不怪。起来吧!”

谢兰台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现在,那个人怎么样了?”

“世上已无此人。”

阿逐回复道。

“办得好,回头有赏。”

“不用。爷一直会赏我们。”

“他赏他的,我赏我的。春祺,去取50两银子。阿逐,你拿去分。”

春祺领命去取。

这一次阿逐没再客气:“谢少夫人。”

谢兰台看向地上的陆霄:“把这人送走,这一次不要再出差池。”

“是。”

阿逐将人拉走。

关于那些衣裳,他悄悄收拾了去。

春祺和冬祺都没有细问什么,但她们隐约知道姑娘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把陆世子耍得团团转。

谢兰台也不作解释,去见老祖母。

彼时,老太太正在指挥底下人收拾东西。

她过去问道:“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头住到谢居去,这里以后就是兰台的私产,我这个祖母不好多住,住城里好,与你近,你回来看祖母也方便……”

说着,她打住,认真端详:“你怎么又回庄子了?”

“韩家老太太生了急症,夫君昨傍晚将人送京城去了。他让我今日,由他手下护送着进京,我来是想问问祖母,祖母可要回京小住?”

她扶着祖母,柔声细问。

老太太说道:“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清明,得回去祭祖,韩老太太病了,你理应去侍疾。嗯,那就一同回去。”

“好。那等一下,我也去收拾一些细软!”

谢兰台点头。

有祖母同行,她心里会踏实很多。

谢兰台离开之后,老太太找人悄悄把冬祺唤来问昨晚上韩家是怎么一个情况。

冬祺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老太太不觉轻蹙眉头:

怪不得兰台会跑回来,看来等去了京城,必须找韩景渊问问清楚。

如果真是她老太婆看走了眼,这门婚事,当真得和离。


床榻上,谢兰台听着男子那洪亮又果决的传令声,不见其面,却感受到了一种让人背上发寒的威慑力,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人上之人,旁人都当以他马首是瞻。

可恨啊,她看不清,真想看看他号发司令是怎么一种仪态。

一般人哪来这种气势?

这一刻,谢兰台对这个男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正当思量,韩景渊走了过来问:“大夫,我夫人眼睛如何?”

“回郎君,只是被一种香料薰了眼睛,我开两付药,一付内服,一付外敷,过个两三日,眼睛就能视物……无碍的。”

倒是一个有本事的。

“那就有劳开方了!”

大夫去开方。

韩景渊坐到床沿,细细打量小姑娘柔弱无依的模样,目光落到了她手臂上的袖箭筒上,小巧,陈旧,简陋,忽问道:

“第二次见你用这袖箭了。精巧是精巧,却没什么杀人的劲道……哪来的?”

这是在没话找话吗?

她与他虽为夫妻,彼此之间却没什么了解,今日在这种场合见面,实属尴尬,故而好像只能随便找话题聊。

她配合接上话:“是少时一位恩人赠的。他说,要紧关头可保命。”

韩景渊的唇角勾了勾,伸过了手。

谢兰台感觉他抓住了她的手臂,男人手指上的力量感,令她身子莫名发紧。

“你干什么?”

“可以卸下了。这东西力量太小,不足以杀人。回头我找个能工巧匠,给你做个更好的。但最好是学会一些自卫的功夫。光凭这些外物,不足以自保。”

韩景渊将箭筒取下,盯着筒上的字摩挲了一下——上面刻着个字:临。

抬眸,又睇了一眼她:好小一个,窝在被子里,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明明这种年纪,就是在读高中的未成年少女,却被亲生父亲出卖,险些遭了老男人毒手——封建王朝的陋习,女人就是用来随意交易的资源。

小姑娘肯定吓着了。

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的,怪可怜。

“不用,这东西陪我多年,我喜欢得紧。”她摸出手,紧张兮兮地说道:“还我。”

她没看到他,勾出了一道弯弧,把那破玩意递了过来。

而她如获至宝一般,捧着。

韩景渊的眸光更深了。

*

门外头,谢靖正带着“韩景渊”进来,却看到从里头冒出几个陌生护卫,正在驱赶几个人出来。

紫姑姑被打肿了脸孔,唇角全是血水,面色骇白。

沈九万被两个小厮抬着,身上插着一根箭,身上全是血,半死不活的,看上去很是凄惨。

其他由沈九万带来的人,都挨了打,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说有多惨便有多惨。

这光景实在吓人。

谢靖见之,惊恐万状,忙驱上前厉声骇问:“发生什么事了,沈先生,谁把你伤你这样?你们不是庄上的人,你们是谁?谁给你们的权利,胆敢驱逐我的贵客,打伤我的……”

阿逐单手扛剑,沉声叫断道:“今日,有贼人闯入半月庄,我等奉韩郎君之命,将一并贼人捉拿,现在,要将所有不属于半月庄的人,驱逐出去,包括你们……”

谢靖惊呆:

在他们谢家的地盘上,打人伤人,竟还要将主家赶出去,这这这,这还有王法吗?

“放……肆……”

作为当家主母,陆氏先一步怒叱:

“这是谢家的庄子,哪容得你们这些外头人喊打喊杀?韩景渊,你竟喧宾夺主,瞒着主家,跑至后宅伤我宅中婆子,家中贵客……来呀,把他们速速拿下。”

她大叫一声,招呼来的七八个护卫,全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好手。

眼见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谁敢!”

阿风——假“韩景渊”大声喝了一声,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从阿逐手上抽出了长剑,指着他们,寒光喝叱:

“李县尉,看到了吗?韩家是依法依礼娶妻,而这位谢祭酒,为了毁婚赖婚,竟然反客为主,把我韩家少夫人软禁于此,如今,我们依礼法来收回庄子,保护少夫人,反被诬陷伤人害人,天理何在……”

本来跟着阿风的一个护卫,忽取出了一块令牌,高声叫道:“谢祭酒,吾乃石头县李县尉,城中韩记少东家韩景渊前来报案,说你谢氏软禁其新婚妻子,欲行悔婚之事,今,我等随行而来,已证属实。

“韩家呈上嫁妆单一份,上面罗列的半月庄,本为谢氏老夫人所有,如今赠与五姑娘为嫁妆,已属韩家产业,谢祭酒无权掌控庄子,也无权带他人进出,现在,请速速离开。

“谢祭酒如对此控诉有疑问,可上诉对簿公堂,是非曲折可在堂上辩一个清楚明白。”

谢靖把眼珠子瞪得滚圆,气得七窍生烟,这韩景渊怎如此奸诈,竟早早报了案,还说动县尉跟着来做卧底,把他的意图全听了去。

重点,还要将他们夫妻一并赶出山庄。

可偏偏那县尉竟还拿出了嫁妆单、合法的婚书作为凭证。

岳丈赖婚,已属奇谈,女婿逐客,逐的还是岳父岳母,更是有悖常理。

而他竟寻不到任何理由喝斥。

本是家丑,不宜宣扬,如何能闹到公堂上,自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堂堂谢祭酒,竟逼着女儿和离再嫁,他的颜面,会尽数扫地。

陆氏去看了陪嫁单。

气啊!

老夫人怎能如此偏心,竟将这么好一个庄园给了这赔钱货当陪嫁,如今这边成了韩家的财产,韩家要逐人,他们就必须离开。

明明就来算计韩景渊的,最后竟反被耍得团团转。

她磨着牙,叫道:

“李县尉,这婚事的确是我婆母准许的,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这是受人蒙蔽所致,才把祖传的宅子写进了嫁妆,韩家这是想吞没我谢家产业。

“再者,我谢家是书香门弟,岂能将女儿嫁与贱商之子,县尉大人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李县尉则淡淡道:“韩家虽为商人,却是侠商,在石头县谁人不知?成婚时聘的更是官媒,就连县令大人也知道。

“谢祭酒,如今婚事已成。您若想强拆婚事,就是您的不是。如今韩郎君要逐客,请您带人速速离庄。之后要怎么调节矛盾,或上公堂,或私下和解,可再作打算,请……我送你们出去……”

话音落下,由他带来的人也喝了一声:

“请谢祭酒立刻离庄。

“请谢祭酒立刻离庄。

“请谢祭酒立刻离庄。”

齐声如雷。

态度强硬。

谢靖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叫道:“我们还有东西要收拾……”

却被有力打断。

“还请祭酒大人马上离庄,庄上的东西,回头,自有老夫人打包好了送回京城。”

阿风朗声逼迫,同时示意道:“请,再不找大夫医治,这位沈先生可得丢掉半条性命……”

谢靖此生从未被如此羞辱过,恶狠狠指了指这个“新女婿”,铁青了脸孔,恨叫道:“韩景渊,你这个女婿,我不认,等着,来人,抬上沈先生,走……”

今日这奇耻大辱,来日,他必奉还,定要叫韩家悔青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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