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兴平李有德的其他类型小说《农家俏寡妇陈兴平李有德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江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年关将近,从下洼村往镇上去的小路边,全是光秃秃的田地,一场大雪刚过,天冷得厉害。虽然已经是半夜了,夜并不黑,一轮凉月挂在天上,散发出清冷的银光。春桃没有心思欣赏景色,也没感到寒夜的冷,她只是累。背上的娃娃叫张启思,已经五岁了,被她养得白胖胖的,她背了他一个多时辰,已经累得气都喘不过来。“娘,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张启思童声稚嫩,倒是懂事非常,“你太累了。”春桃摇摇头,使劲歇了一口气才说出话来:“娘不累,你背好褡裢,千万不要丢了。”“娘,我怕~”张启思颤声说道。他们出来的时候,村里的狗都没有叫一声,更没有碰到一个人,可张启思还是害怕。他怕有人突然跳出来,将他和他娘抓走。他小小的年纪,已经失去太多亲人。先是他亲娘,他丝毫没印象的亲娘,...
《农家俏寡妇陈兴平李有德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年关将近,从下洼村往镇上去的小路边,全是光秃秃的田地,一场大雪刚过,天冷得厉害。
虽然已经是半夜了,夜并不黑,一轮凉月挂在天上,散发出清冷的银光。
春桃没有心思欣赏景色,也没感到寒夜的冷,她只是累。
背上的娃娃叫张启思,已经五岁了,被她养得白胖胖的,她背了他一个多时辰,已经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娘,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张启思童声稚嫩,倒是懂事非常,“你太累了。”
春桃摇摇头,使劲歇了一口气才说出话来:“娘不累,你背好褡裢,千万不要丢了。”
“娘,我怕~”张启思颤声说道。
他们出来的时候,村里的狗都没有叫一声,更没有碰到一个人,可张启思还是害怕。
他怕有人突然跳出来,将他和他娘抓走。
他小小的年纪,已经失去太多亲人。
先是他亲娘,他丝毫没印象的亲娘,在他两岁的时候病死了。
然后就是他的祖父祖母,他娘死去不久,也都没了。
他跟他爹在一起,受了很多苦,直到春桃成了他的娘。
他的这位继母对他很好,根本就不是二叔二婶说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对自己好极了。
每天早上他一起炕,他娘就给他把早饭做好,跟他爹做的“猪食”不同,他娘总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他最喜欢娘烙的饼,吃着又香又脆,就着棒子面粥和腌芥菜丝吃,真是美死个人!
也不知道他娘做饭的时候用了什么东西,总是有旁人做不出来的香味。
中午的时候,不管他疯玩跑多远他娘都会喊他回家吃饭,从来不会埋怨他跑得远。晚上会用热水给他洗脸洗脚,还有热乎乎的被窝。
就连他一向黑着脸的爹,脸上也有笑容了,经常把他举高高。
只是他爹突然死了,他的美好日子毫无征兆的结束了。
张启思想哭,可他知道,要是自己现在哭,他娘一定会难受,要是因为这个不喜欢他可怎么办?
“没事儿,大宝儿,咱们一会儿就走到镇上了。”春桃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的事情,“咱们手里有银子,到了之后,咱们就买两碗热乎乎的猪肉馄饨吃,再买上两个茶叶蛋,娘把鸡蛋黄都给你吃,好不好?”
张启思似乎闻到了猪肉馄饨的香味儿,他吸了吸鼻子,又咽了一口口水,心里不那么无依无靠了。
春桃在心里叹气,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可即便是无助,也不能向命运低头。
若是真的听她爹的嫁给那个缺德带冒烟的李有德,她这辈子可就毁了。
李有德娶了三个媳妇。第一个媳妇跑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媳妇儿都死了。
据李有德说是短命病死,可他的邻居都说,那两个媳妇都是被李有德打死的。
长年累月的往死里打,后来就真的死了。
第一个媳妇也是被打跑了。
因为他一直打媳妇,即便他娶了三个媳妇,也没有一个给他生出孩子来。
春桃叹口气,她决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下洼村,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丝毫不值得留恋。
“你这个小娘子倒是挺能走的。”突然一个油腻腻的男声响了起来,“身子硬实好啊,正好给我生个娃儿!”
春桃惊恐的回头,果然,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弱老男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猥琐的笑,紧紧盯着她看。
春桃忍不住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怕的,或者是恶心的。
“多亏我天天在你家门口守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你这个小娘子跑了呢!”李有德伸手抹了一把鼻涕,又顺手抹在自己的破棉袄上,喋喋不休的道,“你跑什么呢?嫁给我多好啊!我都娶过三个媳妇了,最知道疼人啦!你以后啥也不用干,只要给我生娃就行,要都是带把儿的,我可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丫头片子。对了,你再把那个死鬼贩货赚来的钱交给我,咱们好过日子。我可是得给你爹三两银子呢!”
春桃听得咬牙切齿,她知道李有德缺德,可不知道他缺德到这个地步。
还有她爹,居然只要三两银子就把她嫁给这个老畜生!
“你休想!”春桃怒急攻心,想也不想就大声道。
“你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李有德撇撇嘴,道,“你都二十了才嫁出去,嫁出去没两年又克死了丈夫,还想找个啥样的?嫁给我你是走大运啦!”
他边说着边朝春桃走来:“跟我回去吧,反正你就要嫁给我啦,先去我家住着,咱们今天就洞房花烛!”
春桃气得脸发白,当着张启思的面儿,这个人就什么恶心的话都说。
“你闭嘴!”春桃摸着背上的褡裢,大声道。
“闭什么嘴啊!”李有德不屑的撇撇嘴,道,“都是个破烂货还装什么清高?趁着老子喜欢,赶快跟我回去吧!”
张启思狠狠地盯着李有德看,李有德心头一跳,大怒道:“你这个赔钱的小兔崽子!还敢这么看你大爷!今天就把你扔在林子里冻死。”
他伸出满是污垢的手去拽张启思,春桃一闪身,躲开了。
张启思被吓了一跳,哇哇大哭起来。
春桃没有功夫去哄张启思,背着他就跑。
若真是硬碰硬的打一架,她是绝对赢不了的。
虽然李有德又瘦又干巴,可那也是个男人,她一个小媳妇怎么能是对手,更何况她背上还有一个小儿。
没跑几步,她身后的张启思就被李有德拽住了。
张启思尖叫一声摔在地上,春桃也被连带着倒在地上。
她连忙抱起张启思,着急的问道:“大宝儿你有没有摔伤?”
张启思哭着摇头。
春桃紧紧盯着李有德,大声问道:“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大半夜追着我们娘俩不放,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李有德“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道,“自然是想干男人跟女人之间的事情啦!”
春桃一边用手扒拉雪地,想要找到个顺手的东西,一边道:“你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去报官!让官府把你抓去!”
这话根本吓不住李有德,他一边桀桀笑着,一边朝春桃伸过手来。
春桃没有躲避,反而欺身而上,右手抓了一把红色粉末往李有德的眼睛撒了上去,左手抡起捡到的石头就朝着李有德的脑袋狠狠的砸。
李有德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脑袋也被打得嗡嗡直响。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更疼得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春桃没工夫欣赏李有德难受的样子,爬起身来抱起张启思就跑。
谁知道眼睛和脑袋都受了重创的李有德居然爬了起来,恼羞成怒的朝春桃追了过来。
他的眼睛通红,鲜血又顺着额头往下流,再加上一身的暴戾之气,跟刚出地狱的恶鬼有几分相像。
春桃绝望了。她以为一把辣椒面再加上一块石头对付李有德绰绰有余了,没想到只是惹怒了他。
将手中的石头朝着李有德扔了过去,春桃转身就跑。
李有德没工夫管张启思,一门心思要抓住春桃。
春桃将张启思放在地上,指着村子的方向,道:“大宝听话,自己先回村子。”
她只想将李有德带的远远的,这样她的大宝儿不至于受到伤害,至于会不会冻着,能不能找到回村子的路,都得看他们娘俩的造化。
春桃用尽所有力气往前跑,最后还是被李有德扑倒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准备咬舌自尽。
死之前,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下辈子能够投胎到一个爹娘疼爱的好人家,再也别遇到李有德这样的恶心人。希望她的大宝儿能够活下去,顺遂一生。
“啊!!!”李有德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声,把正准备了结自己的春桃吓了一跳。
她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李有德的肩膀上插着一把杀猪刀,正在满地打滚。
村子里那个能止小儿夜哭的杀猪匠陈兴平正冷冷的看着他。
陈兴平身形高大,五官如同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般,虽然立体,但是很冷硬,不笑的时候震慑力十足。并不是时下美男子的样子。
可在春桃的眼里,站在月光下的陈兴平如同战神下凡一般,气势非凡。
不远处,两大扇猪肉并一个竹筐放在地上,看样子他是从镇上回来,正巧路过。
“你没事儿吧?”陈兴平看也不看春桃,冷声问道。
春桃疑惑的望向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问自己。
被春桃那如同小兔子受惊一样的眼神盯着,陈兴平很有些别扭。他点点头,眼睛仍然紧紧盯着李有德,防止他有什么动作。
“我没事儿。”春桃低声道,“多谢你。”
陈兴平又点点头,走到李有德面前,拔出了他背上的刀。李有德嚎叫一声,滚出去挺远。
“你这样的人,欺辱妇人,实在不配活着。”陈兴平举起刀,冷冷的道,“我常年杀猪,还从来没有杀过人,想来杀人跟杀猪差不多吧?”
李有德吓坏了,他通红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连忙道:“我没做什么坏事儿,春桃那小娘子连一根头发都没少!她爹说要把她嫁给我,我不过是跟自己的媳妇说说话而已!兴平,咱们可是同村的啊!”
“我不瞎。”陈兴平冷冷的说道,一点都没有被说动的迹象。
“我知道我错啦!”李有德一看强词夺理没有用,立马换了口风,“我明天就去镇上投案自首!我再也不欺负人啦!”
他看着陈兴平的身后,满眼震惊的说道:“你们怎么来啦?”
陈兴平一愣神的功夫,李有德撒腿就跑,瞬间就窜出去好几米。
他刚刚挨了一刀,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一想到身后有人要杀他,李有德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待到陈兴平要去追,他已经跑的就剩个影子了。
望着李有德在雪地里跑起来如同细狗的身影,陈兴平无奈的摇摇头,这样也好,他只会杀猪还不会杀人呢!再说把孤儿寡母扔在这里,他也不放心。这样正好省得他为难。
“多谢你了。”春桃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兴平,她与他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只是听村子里的妇人嚼舌根,说陈兴平家里世代屠户,一个个的都是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命硬极了,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私密,让他们娶妻很难,即便娶了,也活不了多久。所以见着陈家人能躲多远就得躲多远。她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道:“我要去找我儿子了,多谢你。”
除了干巴巴的道谢,春桃似乎没别的话可说。
陈兴平用眼角扫了春桃一眼,发现她根本不看自己,心里有点失望。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背起两扇猪肉,拎着那个偌大的竹筐,走了。
春桃勉勉强强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腿麻得不行,根本站不起来。
她用手去捶,也毫无作用。
刚才又惊又吓,再加上雪地里雪太厚,她的两条腿冻得够呛。
她着急去找张启思,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一只满是茧子、骨节粗壮的大手出现在春桃的面前。
春桃脸上挂着泪,仰头望去。
陈兴平一张脸还是冷冷的,只是望着春桃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惜。
春桃咬咬牙,将冰凉的手放进了陈兴平的手里。
陈兴平握着柔弱无骨的冰凉小手,心如擂鼓。
他第一次握女人的手,原来是这个感觉。
春桃自然不知道陈兴平有这么多想法,她一心想找自己的儿子。
“咱俩分头找。”待春桃站稳,陈兴平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大宝儿!大宝儿!”春桃大声喊着张启思的名字。她刚才跑的匆忙,根本不知道把他留在哪里了。
“他在这儿!”一道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刚才离开的陈兴平先遇到了张启思。
春桃连忙跑了过去。
张启思一看自己的娘,“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可他很怕抱着他的高壮叔叔,只敢哭不敢伸手找春桃。
陈兴平皱皱眉头,低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别哭!”
张启思立马紧紧闭住嘴,结果憋哭憋得太急,打起嗝来。
春桃这时候满心都是受了惊吓的张启思,反倒不怕陈兴平了,她伸手抱过张启思,瞪了一眼陈兴平,嗔怪的道:“大宝儿刚才都受惊吓啦,你还不好好跟他说话!”
陈兴平被春桃这样一瞪,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突然麻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他连忙撇开眼,想要争辩几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春桃抱着张启思,仍然要往镇上去。
陈兴平拦住她道:“你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娃,怎么能在镇上立住脚?咱们下洼村只有几个无赖,镇上可不知道有多少呢!还有那些要饭的人,平时看着可怜巴巴的,可专爱抢你这样的柔弱女子!就算是这些人你都没遇到,想去租间房子都没人租给你,怕惹上麻烦!”
春桃生了二十年,也只去过镇上三五次,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回,对镇上一点都不了解。
听陈兴平这么一说,春桃挺害怕,尤其是刚才被李有德一惊吓,更觉得人心险恶。
“要我说,你就跟我回去。”陈兴平平时话不多,一旦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很有说服力,“李有德被我这么一吓,一时儿半会儿不敢招惹你。你再慢慢物色对象,没准能找到合心意的人呢!”
说着他又状似无意的瞟了春桃一眼,发现春桃皱着眉,果然思考起他的话来。
陈兴平觉得气闷,没想到春桃这么快就想着嫁人。他肩上扛着两大扇猪肉,一手拎着有几十斤的筐,另一只手接过张启思,转身就往村子的方向走。
“我没想着再嫁。”春桃一边期期艾艾的说,一边跟在陈兴平的身后。陈兴平已经成了她回到那个狼窝一般的下洼村的底气,她自己却一无所知。
陈兴平冷硬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一路将春桃母子送回了家。
张启思年纪小,已经累得睡在了陈兴平的怀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显然已经忘了刚才的恐惧跟难过。
春桃跟陈兴平面对面站着,俩人谁都不先开口。
“你……”春桃好不容易开口,却跟陈兴平同时发声。
陈兴平一直板得紧紧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里全是期待:“你先说。”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春桃问道。
陈兴平像是一只被扎漏的皮球一样,满腹的期待都变成空气散了。
“都是一个村子住着,我自然知道。”陈兴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若是告诉春桃他一直知道她住在哪里,她一定会惊慌失措。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春桃在心里懊恼的埋怨自己。
“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春桃决定做点什么弥补自己刚刚的愚蠢,她拿着一块不小的银子交到陈兴平手中,一脸真诚的笑着道,“这点银子就当做我的谢礼,你不要嫌少。”
这块银子足有二两,可不是小数目,春桃觉得她将这银子给了陈兴平,他一定会很高兴,没准会在以后的日子尽心尽力的帮她摆脱李有德这个老光棍。
“给我银子?”陈兴平挑了挑眉,让他钢块一样的脸终于有了点年轻人的活泼,不过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我救你就是为了你的银子?那李有德可是下洼村有名的泼皮,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我刚才救你可是冒着十二分的危险,若是为了银子,我绝不出手。”
望着陈兴平山一样壮实的身体,再想想李有德瘦得跟一根抽黄瓜的样子,再想想他给李有德干脆利落的那一刀,春桃觉得陈兴平说的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的话有些不可信,可看看陈兴平一本正经的样子,春桃又觉得,没准陈兴平是个胆小怕事的,即便瘦猴子一般的李有德,他也是怕的。只是他杀猪杀习惯了,所以才手起刀落理所非常。
“我没想到你居然胆子那么小。”春桃感激地说道,“刚才为了救我们得鼓足多大的勇气啊!”
陈兴平气得仰倒,他本来想要挟恩图报,没料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吧!”陈兴平没解释,他不打算跟春桃绕弯子了,春桃逃命了一晚上,现在已经累到了极限,嘴唇发白摇摇欲坠,陈兴平有些心疼,想要让她早些休息。
“要不……”春桃试探的望着陈兴平,欲言又止。
陈兴平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等待着春桃说出“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这样的话来。
春桃咽了口口水,道:“要不我再多给你点银子?”
陈兴平真想狠狠的摇晃摇晃面前这个小娘子,人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脑子这么不赶趟呢?
将张启思放到春桃怀里,陈兴平面无表情的道:“赶紧回去睡觉吧,明日若是李有德寻来,你就说你从来没出过门也没遇见过我。”
春桃眼睛一亮,知道陈兴平这是要帮她。
她高兴地道谢,至于欠着陈兴平的恩情该如何报答,等以后再说吧。
陈兴平什么都不想说,挥挥手离开了。
春桃回到家才意识到问题,刚刚救下他们的时候,陈兴平不是说李有德被吓破胆不敢再骚扰他们么?怎么现在又说明日会寻来?
炕很凉,春桃怕冻着张启思,拖着疲累的身体,去院子中抱了一抱玉米秸秆点着了灶火。
灶火着着,春桃走到厨房中唯一的一个木柜前,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打开了木柜。
这个柜子放在厨房里当做橱柜用着,已经有些年头。柜子表面的红漆已经斑驳掉了很多,露出了里面的木头本色。
柜子只有两层,上层放调料和筷子,下层放碗碟。
在上层的柜子里,赫然出现一瓶酱油,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字:“每”、“天酱”、“油”。
春桃皱着眉读出这四个字,又将这个古怪东西放了回去。
张大牛死了之后,春桃就总能从这个柜子里发现奇奇怪怪的调料。
它们总是用奇怪的瓶瓶罐罐装着,或是装在花里胡哨的袋子里,上面画着逼真的画、印着奇怪的字。
张大牛走南闯北的贩货,认识些许字,在教张启思的时候,春桃也跟着学了一些,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春桃认的字不多,可也知道那上面的字缺笔少划,根本不是现在的人写的。
春桃开始的时候不敢吃,后来将这些奇怪的调料喂给院子里的鸡,并没有出什么事情,才慢慢尝试着做菜。
她本来做吃食味道就很好,如今用了这些古怪的调料,更是锦上添花。
今天逃跑的时候她还觉得可惜,柜子不能带走,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用的调料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他们又回来了。
她今天累得很,没心情研究这个每天酱油到底是什么东西,放回柜子,春桃蹲在灶台前专心烧水。
这房子还是张大牛的爹建的,全是青石垒的,很是结实。
以前张大牛家人口多,即便五间大石房院子也并不显得多大,现在就剩下他们母子两个,倒是想显得院子里空荡荡的。
在锅中烧了一锅水,春桃细细将脸洗了,又抹了一些面脂。
她没出嫁的时候,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铜板,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自己所有的银钱买了面脂来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春桃的脸白嫩得很,却也娇气的很,若是一日不抹面脂,就会难受得如同裂开一样,若是这样几日,整张脸就会发红发肿,很是吓人。
身上的皮肤跟脸一样,只是一直穿着衣服,不受风吹日晒的,不用像脸这样注意。
她也挺懊恼,穷人偏偏生了这么个富贵的毛病。
有时候银钱不够,都是她娘帮她补上。
想到自己的娘,春桃在心里叹气,她娘倒是疼她,只是太懦弱,不仅当不了家,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周全。
她爹一心想着卖女儿,觉得她生得美,非要十两银子的彩礼才让她嫁人。
村里哪里有人肯花这么多钱娶媳妇?她就一直拖到十九才嫁人。
如今又是因为银钱要把她嫁给李有德那个缺德的老光棍。
春桃叹口气,她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不是她爹亲生的女儿?她的妹妹李宝儿才是?
收拾妥当,春桃钻进被窝,躺在张启思身边。
张启思嘟囔了一声,拱进春桃的怀里。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没想到却睡得十分香甜。
倒是陈兴平,在春桃家附近守了一夜,天快亮才回家去。
跟春桃家的五间青石房子的大院子不同,陈兴平家就是简简单单的三间小土房,这是他爹娘死后,他带着他妹妹陈卓灵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天还没亮,陈卓灵已经起了。
她生得很是清秀,论长相跟春桃不相上下,只是比春桃高一些,骨架大一些,皮肤也要更黑一些。
陈卓灵一手拎着一个大猪食桶,正往猪圈走。
家里养了三头猪,陈卓灵经营的很是尽心,都长得肥肥大大。
发现自己哥哥回来了,陈卓灵很是高兴的要说话,陈兴平连忙道:“噤声!”
陈卓灵站在原地,等着哥哥发话。
她从小就是哥哥带大,最听陈兴平的话,不管哥哥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
陈兴平将肩上的肉卸到小院正中的石板上,走到陈卓灵身边,拎着猪食桶去喂猪。
陈卓灵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会儿我给你拿点下水和猪骨头,你去给隔壁院子的孙大娘家送去,就说是我早上在家杀的猪,让她尝尝鲜。”陈兴平低声嘱咐陈卓灵道,“聊天的时候顺便说,今天杀猪很是顺利,猪没叫两声就被杀了,咱们两个很快就收拾干净了。”
陈卓灵懵懂的点点头,好奇的问道:“你明明没在家杀猪,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陈兴平皱眉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打听,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都十五了,过年都十六了,大哥!”陈卓灵嘟嘴不满的道。
陈兴平却不理她,继续道:“你去把上次杀猪没扔的猪毛洒在地上一些,还有昨天的猪血,也都倒在地上。”
“天冷,昨天的猪血都凝了。”陈卓灵倒不怎么心疼那盆猪血,她家天天杀猪,猪血多得是,再说猪血那么腥,没什么人爱吃。
“我一会儿烧锅热水,倒上去就好了。”陈兴平想了想,道。
陈卓灵满脑袋疑问,不知道哥哥到底要做什么,她也不敢再问。她哥哥在她面前可是绝对的权威,若是问得哥哥不耐烦,准又要板着脸训她。
陈兴平回屋烧了一大锅水,直将小屋子弄得水汽腾腾才不再烧水。
又将筐中猪头蹄下水都取出来,放在木盆里。
陈卓灵去了隔壁孙大娘家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碗菜饼子,足有七八个。
虽然没放多少油烙,陈卓灵还是香得流口水,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大哥,你看孙大娘又给咱们菜饼子啦!”陈卓灵高兴地道。
他们家虽然顿顿有肉吃,可也只会炖熟了吃,像是菜饼子这样难做的吃食,陈卓灵一点都不会,陈兴平当然也不会。
陈兴平也不管手脏,捏起一个就吃了起来。
连吃了四个菜饼子,陈兴平道:“一会儿有人要到咱们家来,你就说咱们两个早早起床杀猪就行了。”
陈卓灵点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这猪明明不是在家里杀得啊?为什么非要撒谎呢?”
事情赶巧,陈兴平昨天去镇上卖猪肉,要离开的时候,有人请他去杀猪。
去了那家才知道他家两头猪都要出栏,另一头也要卖,陈兴平就顺手将两头猪都杀了,正好不收杀猪的银子。
将自己买的那头猪收拾干净,他就将猪肉和头蹄下水都带回来,反正他有的是力气。
现在没时间说这么多,陈兴平板着脸道:“等我有时间了再解释给你听。”
果然没一会儿,家里的木门就有人拍得砰砰响。
还没等陈卓灵去开门,李有德已经领着他的侄子气势汹汹的推门进来了。
李有德肩膀受了伤,走起路来弓腰缩背,还呲牙咧嘴的,十分滑稽。
“陈兴平,赶紧跟我去见官!”李有德自觉占理,一进院子就扯开嗓子大声呼号。
他的侄子李林因为年轻,嗓门比李有德还要大上几分:“你捅了我叔叔一刀,就想跑么
!我今天就来替官府抓你这个逃犯!”
李有德是村里的老无赖,下洼村没人搭理他,他的亲戚也都不爱招惹他。
只有他的侄子李林,跟他臭味相投,在一起没少做坏事。李林不到二十岁,形容跟他叔叔一模一样,都是干瘦如猴,只是两腮上的肉比他叔叔多上一些。
“你们乱说什么!”陈卓灵在她哥哥面前老实的像只猫,在旁人面前倒是伶牙俐齿厉害得很,“我大哥什么时候伤人啦?你们要是没有证据,我们也去告你们!”
李有德一边使劲往陈卓灵身边凑,一边大声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肩上的伤!我骗你个小姑娘做什么!”
他最喜欢往女人跟前凑,瞧着陈卓灵生得水灵,心里又痒痒的。
李林一看,也想往陈卓灵面前凑。
陈卓灵望着李有德一笑,一拳就砸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李大爷你可小心点,别靠人这么近,本来肩上就有伤,要是让旁人不小心碰到就不好啦!”
李有德疼得脸都扭曲了,李林一看,连忙站到自家叔叔的身后。
陈兴平只在一旁瞅着,他根本不担心陈卓灵吃亏,他自己的妹妹他最了解。在他面前乖得像只猫,在旁人面前可就是只能吃人的小母老虎。
陈卓灵若是知道哥哥这么想她,准能气得跳起来。
刚才陈卓灵一巴掌砸的挺重,李有德身上穿着厚棉衣,血都渗了出来。本来是黑色的衣服,肩上的颜色更重了一些。
李林指着他叔叔的肩膀,大声喊道:“你快看看,我叔叔的肩膀是不是受了伤!”
陈兴平点点头,道:“确实是受了伤。”
李有德叔侄两个嗓门那么大,左邻右舍还有街上闲逛的村民都听见了。
农闲时节正无事可做,现在有热闹可看,全都三三两两的围上来。
有的站在陈家大门口看热闹,还有些直接进了院子,就围着几人看。
发现是上洼村有名的无赖找事,大家心情复杂。
那些跟陈家兄妹关系不错的,都担心陈兴平被他们赖上,毕竟李有德跟李林缺德的事儿做的太多。
有些瞧不上屠户一家的,则巴不得陈兴平有点麻烦。
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妇人一脸痛心疾首的道:“兴平,你怎么能做伤人的事情呢!虽然你们杀猪不是什么正经事情,可是也不能就此自轻自贱啊!”
陈卓灵怒目圆睁,瞪着黑脸妇人道:“你再说一遍,怎么杀猪就是自轻自贱的事情啦!”
原来说话的妇人正是陈兴平跟陈卓灵的婶子赵招娣。
她的丈夫陈木是陈兴平跟陈卓灵的亲叔叔。
只是在陈木出生刚刚一个月的时候,他就被陈兴平的爷爷送给了同村的一户没有生养的人家。
在陈木十四岁的时候,那户人家已经四十多岁的媳妇居然怀孕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们就将已经到了成亲年纪的陈木送了回来。
只是回到陈家的陈木却没有叫过陈兴平的爷爷一声“爹”,更不承认自己是屠户家的儿子。
即便陈兴平的爷爷一直接济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后来帮着陈木盖房子娶媳妇,可陈木仍然毫无感激之情,甚至比村子里其他人更厌恶屠户一家,觉得自己的出身拉低了身份。
如今看到有人来找陈兴平兄妹的麻烦,赵招娣连忙来掺上一脚、落井下石。
赵招娣撇撇嘴,道:“咱们先不说那个,兴平,婶子可跟你说,伤了人就要认罪,赶快去报官,争取个宽大处理。”
说出“宽大处理”这几个字,赵招娣得意的看了看周围。
当年陈兴平的爷爷心疼自己的小儿子陈木,给他娶的媳妇还是读了两年书的落地秀才的女儿,谁知道陈木的这个媳妇,将自己肚子里所有的墨水都用来对付自己的孙子了,也不知道陈家老爷子泉下有知,能不能自己给自己气哭喽。
“就是!就是!”李林大声吵吵道,“还是来娣婶子说的对!咱们去见官!”
“若是不见官呢?”陈兴平抱着胳膊,冷冷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几个人。
“不想见官也行。”眼看自己的目的达到,李有德很是得意,他将自己一直想要裂开的嘴好不容易合上,才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道,“不见官咱们就私了,毕竟一个村子里住着,你们两个又没了爹娘,我总不能欺负你们两个孤儿吧?”
陈兴平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话锋一转,冷冷的道,“可是我刚才只说你受伤了,并没有说是我把你弄伤的啊?”
“啊?!”李有德有些糊涂,“我身上的伤就是你弄的,还还想狡辩不成!”
“你有什么证据?”陈兴平嘴角带着冷笑的,道,“难道你身上的伤口会说话不成?”
李有德气得跳脚:“伤口不会说话,可我会说话!”
他指着自己的伤口,对围观的村民道:“昨晚我无事闲逛,没想到碰到张家那个小寡妇春桃背着她的那个便宜儿子往镇上走。我就想跟上去瞅瞅她到底要做什么。”
一听这话,周围的村民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汉子大声道:“你就想说你又冒坏水儿得了!还看看她想做什么!”
“我真没想干什么!”李有德着急的解释道,“她马上就要嫁给我啦!她爹已经答应啦!只差我把银子送去!她马上就是我媳妇,我急什么!”
本来只是想简单围观个八卦,没想到又听到一个大八卦,众村民更兴奋了。
“李春来真打算把春桃嫁给你?”村民们都有些不可置信。李有德是什么人,不仅是上洼村,就是这临近几个村子,大家也都清楚得很啊!把春桃嫁给李有德,不就等于送进狼窝么!
“我骗你们做什么!”李有德用没受伤的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这样年轻有为、有才有貌的人,又不嫌弃一个寡妇,李东成上赶着呢!”
众人被李有德的话说的想吐,纷纷鄙视的看着他。
就连李林都觉得脸有些挂不住,他叔叔的脸皮实在是有些太厚啦!
“你别跑题,接着说!”赵来娣提醒李有德道,“你快说说陈兴平到底是怎么伤到你的!”
“后来我就发现从镇上回来的陈兴平居然在纠缠春桃。”李有德义愤填膺的说道,“春桃可是我未来的媳妇,我怎么能让她被人欺负去!我就跟陈兴平纠缠到了一起,没想到他居然拿出刀子捅了我!若不是我命大,我就不明不白的死在村外啦!”
听说春桃要嫁给李有德,村民们就以为是个大新闻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惊掉了下巴!
陈兴平居然调戏妇女!还被村子里的无赖李有德碰见了!
众人的目光不停地在陈兴平跟李有德身上扫来扫去,想要判断李有德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若说李有德没对春桃存什么非分之想,他们是绝对不信的,毕竟他的人品摆在那里。
就算春桃马上就要嫁给他,他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也都不奇怪。
至于陈兴平,众人也不怎么相信他。
虽然陈兴平在村子里从来不跟大姑娘小媳妇搭话,平时还是一副棺材脸,可架不住他也是个二十多岁还没成亲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到白嫩漂亮的春桃动了心思,想要做坏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赵来娣似笑非笑的盯着陈兴平,笑道:“我就时常劝你早点娶个媳妇,没想到你会起了这样的歪心思。”
“我大哥才不会做那样的坏事儿呢!”陈卓灵愤怒的道,“你凭什么乱说话!”
“兴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大娘着急的道,“你快跟大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兴平问李有德:“你昨日几时遇见我了?”
李有德想也不想道:“四更不到五更的时候。”他没什么隐瞒的,只将自己跟踪春桃、想要图谋不轨的事情隐去,剩下的全都据实以告,反正陈兴平真的伤了他。
陈兴平指着身后的青石板,道:“我今日四更起来杀猪,咋可能到村外去?大家看看这块石板,上面不仅有猪血还有猪毛。”
他又指了指地上,皱眉道:“我们兄妹两个忙不过来,就没要猪血,将猪血直接放干。”
李有德再笨,也知道陈兴平这是在洗白自己,他踢了一脚青石板,嘲笑陈兴平:“就凭猪血跟猪毛就能证明你今天杀猪啦?”
“现在天冷,若不是今天杀得猪,猪血早就凝结变色了,大家瞅瞅,这猪血是不是今天的?”陈兴平一副有理不怕声高的样子,领着众人往屋子里去,“烧了一早上的水,屋里还热气腾腾的,还有我刚剔的肉,还在筐里,头蹄下水也都在那儿呢!”
陈兴平本来就五官刚硬令人无法生出亲之意,如今冰着一张脸,更是冷得仿佛能够结出冰来。
众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李有德只觉得有冰箭直往脸上射,可这个时候不能怂,他忍住想要低头的冲动,大声道:“什么都是你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今天早上我刚起,卓灵就给我送了一大碗猪下水,还是热乎的呢!”孙大娘道。
“今天猪不太大,我跟卓灵很快就杀了,不过也叫了一会儿。孙大娘,你可听到猪叫声了?”陈兴平一本正经的问孙大娘。
孙大娘想了想,道:“我隐隐约约听到叫了几声。”
她又问身边的几个老妇人,众人犹豫一会儿之后,都说自己听到了。
赵招娣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陈兴平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一年不知道杀多少猪,周围的邻居总是听到猪叫声,现在他稍加引导,大家就觉得他们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猪叫声。
“李有德,你不知道在哪里惹事被人砍伤,就想陷害到我身上。”陈兴平冷静的分析道,“无非就是看着我们兄妹两个无依无靠的好欺负,好讹几个钱去。多亏我今日杀了猪,左邻右里的能证明我的清白,要不然我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啦!”
李有德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给陈兴平作证,他尖着嗓子大声喊道:“我想讹你,扯上春桃做什么?!”
“我哪知道?”陈兴平噎死人不偿命,“没准因为春桃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吧。”
李有德说他跟陈兴平打了一架,总得有借口吧,总不能两个平时没什么交往的人突然打架吧?
女人作为打架的借口就最合适不过了。
“李有德,你这样就不地道了。”孙大娘看不过去,指责李有德,“怎么就会欺负可怜人!”
就连李林都有些怀疑自家叔叔说的话。
李有德跳脚指着陈兴平,尖声道:“我是傻了不成!没事儿挑这么一座山打架!”
众人又开始怀疑李有德说的话。
“你挑我哥欺负,自然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无依无靠!”没等陈兴平说话,陈卓灵先哭了起来,“我大哥生得高大有什么用!我们无父无母,一个亲戚都没有,他们自然要挑我们来欺负!”
她一个小姑娘,哭得凄凄惨惨,众人忍不住同情她起来,纷纷指责李有德。
“李有德你不应该叫‘有德’,应该叫‘缺德’!”有泼辣妇人大声骂道,“猪是谁都能杀得么!咱们村里还能找到另一个人杀猪么!”
“是他把杀好的猪背回来的!”李有德灵光一闪道,“我昨晚好像看到啦!对了,当时还有春桃在,你们可以找她问,陈兴平到底有没有伤到我!”
一行人呼啦啦的往春桃家去了。
院门没关,春桃正拿着一把大扫帚,仔仔细细的打扫着院子。
她身段窈窕,每扫一下,纤细的腰肢就扭动一下。
似乎是干累了,她的小脸白里透粉,如同一个饱满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看到这样的春桃,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陈兴平的心里酸溜溜的。
他一点都不想让大家看到这样的春桃。
“你们这么多人来做什么?”春桃杵着扫帚,一脸惊讶的问道。
张启思听到他娘的声音,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
“春桃!”李有德一看到春桃到了,连忙大声小叫的冲了上去,“昨天陈兴平伤我,你是不是在现场?!”
李有德人坏心眼也不少,他第一个冲上去,就是要打春桃一个措手不及。
在春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发问,春桃一准会承认昨晚的事情。
就算是她到时候将他欺负她的事情说出来他也无所谓,反正她都要嫁给他了,他那样做,不过是小夫妻间的打闹罢了。
春桃被问得一愣,她疑惑的望着李有德,问道:“你是李家那位李有德大爷吧?你在说什么啊?天冷,我都好几天没出门了,一直在家哄孩子啊!还有,你说的陈什么兴平是谁?是不是咱们村里的屠户啊?”
她一脸懵懂,反问连连,将惊慌失措得演绎得十分到位。
李有德没想到春桃的反应居然这样!他瞅到躲在春桃身后的张启思,趁人不备,一把扯过张启思,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道:“启思你说,昨晚你有没有见到我跟你娘在一起?”
张启思打了一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才懵懂的问道:“我一直跟我娘在家里睡觉啊!我还做了个梦呢!梦到吃了好多好多猪肉,香死了!一直忙着吃猪肉,我都没时间去撒尿,今早我都尿炕啦!我娘都没打我,我娘最疼我!”
他完全是个不怕生的小孩子,跟旁人喋喋不休的叨叨起来。
众人都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这孩子实在是太有趣。
陈兴平站到李有德面前,一把揪住他的棉袄领子,怒道:“李有德,你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就想胡乱赖在我的身上!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官,看看你这样污蔑我算什么罪!”
春桃跟张启思一脸懵懂的看着,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李有德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成这样。
明明是他挨了一刀,怎么到现在所有人都不肯承认,若不是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都怀疑他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李有德大声骂道,“我知道了,昨晚你们想要私奔,被我撞见了,所以才伤了我!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春桃我告诉你,你爹马上就要把你嫁给我了,等你到我手里,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春桃一听不干了,她掩面哭道:“大牛才死了半年,你怎么就来毁我的名声!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也要去告官!现在就去!”
春桃心里明白,若是她现在不大闹一场,事情可就说不清楚了。若是落个坏名声,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陈兴平揪着李有德,抽空瞅了春桃一眼,见她的小脸气得红扑扑、怒不可遏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妮子还真挺会装相,若不是他知道真相,一准会被她骗过去。
自家叔叔要被送官,李林急了,他抓住陈兴平拎着叔叔的胳膊,满脸陪笑的道:“陈大哥,今天的事情准是误会,我叔叔没准就是喝多了,才认错人啦!你就大人大量放了他吧!”
陈兴平横了李林一眼,怒道:“怎么,他如此污蔑我,你几句话我就要放了他!”
赵招娣也上前来劝:“兴平,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一场误会你就放了他吧!再这样李有德就要被你掐死啦!婶子的话你可要听啊!”
陈兴平不为所动:“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人,你污蔑我一场,我也不送你去见官,只要你赔我三两银子,咱们这事儿就算了结。”
说着,他又将李有德往高举了举。
李有德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断气了。
他伸手去抓陈兴平的胳膊,却发现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根本就没法阻止他行凶。
若是不答应,他就要死啦!
李有德被逼无奈,点了点头。
陈兴平一松手,李有德“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伸着舌头喘了半天,才终于有力气说话:“我赔银子可以,可是我没那么多银子。”
陈兴平倒是好说话:“那就先记着,什么时候有银子什么时候给我,反正大家都是证人,你跑不了!但若是你有银子不还我,却花到别处去,我一定送你去见官!”
李有德想要不答应,可看着虎视眈眈的陈兴平,再瞅瞅围在周围一脸看好戏的村民,无奈的点头应了。
李林扶起自家叔叔,低声道:“叔叔,咱们快走吧,我看那个春桃也想要说话。”
李有德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春桃在身后喊:“你赔了旁人三两银子,也要赔我三两,我也被污蔑啦!”
李有德腿一软,走得更快了。
一场热闹已经看完,众人都散了。
陈兴平深深望了春桃一眼,跟着众人离开。
陈卓灵跟在陈兴平身后,一路上不停地偷瞄自家哥哥,总是欲言又止。
到了家,陈卓灵站在陈兴平面前,满眼都是八卦之光:“大哥,你跟那个春桃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俩昨晚真的去见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会成亲么?还是你只是戏耍一番?”
听到陈卓灵前面几句话,陈兴平嘴角还带着笑,待到听到陈卓灵后面一句话,陈兴平就生气了,他板着脸训斥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真的少个嫂子来管教你!”
放到往常,陈兴平这样训斥自己,陈卓灵准就要哭鼻子了,今天却因为听到的消息兴奋非常:“大哥你真的要成亲啦?你真的要娶那个春桃?李有德说的都是真的?!我都没发现,大哥你居然这样有能耐!”
陈兴平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妹子这样喜欢脑补。
“我以前从来没跟春桃接触过。我从镇上回来正碰见李有德欺负她,就出手相助。”陈兴平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既然是你救了人,李有德做坏事,你们为什么都不承认?”陈卓灵满脑子疑问。
“他是欺负人,可若是众人都知道了,只会坏了春桃的名声,对他却没什么影响,反正他就是一个老无赖。”陈兴平耐心的给陈卓灵分析,“再说,说他欺负春桃,春桃却没有受伤,我虽然救人,却给了他一刀。”
陈卓灵满眼星星,佩服的望着自家大哥道:“大哥你怎么那么厉害!要是我,李有德找来,我准冲上去跟他干一架,再把昨晚的事情抖落出来!”
陈兴平摸摸妹妹的脑袋没说话。
“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春桃家提亲?”陈卓灵仰头问。
陈兴平摇摇头,还是没说话。他倒是想去提亲,只是现在根本不是时候,他还要忍耐。
再说春桃这边,众人都走了,却有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人留了下来。
她个子不高,身材圆润,脸蛋也十分圆润。
肤色虽然没有这般白嫩,可放在一众村妇中,已经十分出众。
再加上一双媚眼和又厚又红的嘴唇,在上洼村很是有些自傲的资本。
春桃皱了皱眉,还是客气的问道:“弟妹你还有什么事儿么?”
这个年轻妇人正是春桃死去的丈夫——张大牛的弟弟张大虎的媳妇钱秀秀。
“嫂子,有些话我得跟你讲讲。”钱秀秀板着脸道,“你是个寡妇新丧,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跟男人不清不白的扯不清楚。我们张家可是好名声的人家……”
她还要喋喋不休的说下去,春桃已经带着张启思回屋了,转身的时候她的声音冷淡的响起:“弟妹我还有事儿,就不送你了,你慢走啊!”
“你——”钱秀秀想要喊住春桃,可人家已经将房门关上了,还“咣当”一声上了栓。
一直觑着春桃家的人都走了,住在隔壁的张大虎才带着儿子张小虎过来。
他试探的去拉钱秀秀的袖子:“孩儿他娘,咱们走吧,你看嫂子也不想听你说话!”
钱秀秀一甩袖子,狠狠甩开张大虎的手,怒道:“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连个寡妇嫂子都不敢管,还得我这个做媳妇的出面!张家要是没有我,这日子可怎么过!一群窝囊废、没良心的东西!”
她站在院子中指桑骂槐,春桃的声音却悠悠然的传了出来:“大宝儿,早饭吃点糕点行不行?”
“咱家有糕点?”张启思兴奋地道:“娘你快点拿出来,大宝儿都饿死啦!”
“小馋猫。”春桃声音带笑,“仔细点吃,别噎着,就着茶水,这个花茶好喝吧?娘还放了两块冰糖进去。”
张小虎吞了吞口水,大声的道:“娘我也想吃糕点,也想喝放了冰糖的茶!”他已经七岁了,生得也是虎头虎脑,跟张启思有几分相像,只是全身上下脏兮兮,再加上那狠呆呆的表情,实在是不怎么讨喜。
钱秀秀气得一拍张小虎的脑袋,怒道:“你去跟你那个大娘要去啊!看她肯不肯给你!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为了点吃的,啥丢人现眼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她对着张小虎指桑骂槐。
张小虎只听到他娘要他去要的话,他果然去敲春桃的门:“大娘,我要吃糕点!我要喝糖水!”
春桃没回答,张启思却推开了窗子,他冲张小虎亲热的道:“哥哥,糕点太少,已经被我吃完啦!我娘买的那天我看到婶子也买了好多!你跟婶子要她就给你啦!不过我这里有冰糖,你可以冲水喝,一定要记得,一边吃糕点一边喝糖水啊!”
说着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手心里躺着几块诱人的冰糖。
这冰糖自然不是春桃买的,是木柜子出现的。只是春桃根本不知道冰糖能做什么菜吃,都拿来给张启思喝糖水了。
张小虎“噔噔噔”跑过去,一把抓过冰糖,转身就缠着他娘要糕点。
小孩就是这样,最喜欢模仿,张小虎执拗的认为,糖水必须配糕点才行。
可钱秀秀那么扣,怎么舍得买糕点?到哪里能变出糕点来?
春桃在炕上望着一家三口吵吵闹闹的出了院子,长长松了一口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算是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好歹眼前的烦心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春桃笑着问张启思:“大宝儿你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刚才哪里有什么糕点啊,不过是用来气钱秀秀的话,谁知道让赵小虎那个没出息的孩子听到了,还让张启思给戏耍了一番。
“娘,我刚才表现得棒不棒?”张启思扬起小脸,一副求表扬的傲娇样子。
春桃想要告诉张启思小小年纪不能骗人,更不能使这样的坏心眼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大牛才死了半年不到,他们娘俩的生活就如此艰难,若是张启思没什么心眼儿,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娘去给你烙饼吃好不好?”她的话,间接承认了张启思做得对。
张大牛死了一段时间,可他没少攒下银钱,他们吃喝倒是不愁。
春桃一边和面一边在心中盘算,他们手中的银钱够他们生活多久。
虽然住在上洼村,可他们一家没有种地。
张大牛一直在南北贩货,根本就没时间种地。
她嫁过来之后,张大牛心疼她,只让她在家照顾张启思,根本就没让她下过地。
他们家的地一直都是交给张大虎一家种的。
如今张大牛死了,他们每日就是坐吃山空。
可这样根本就不是办法。就算是有金山银山,这样下去也能吃空。
春桃不打算再嫁人了,以她对她爹的了解,她爹这次给她找个李有德这样的老流氓,下次只会找个更坏的人给她,她宁愿守着张启思过一辈子,也不想跟那些委琐的老男人过。
只是她现在做点什么好呢?
针线她是会一些,可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农家用的普通东西。
做小买卖也不合适,她一个小寡妇,什么都没做就惹出这么多事情来,若是再去做生意,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瞅了一眼破破的小木柜,春桃在心里叹气,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做饭了,可哪个酒店会雇用她呢?
小木柜里出现的东西太少了,而且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最主要的是,春桃也不知道那些奇怪的东西是做什么味道,谁知道会不会像巴豆粉那样让人吃了坏肚子?
这个根本就不是赚钱的路子。不想这个了,做饭让她的宝贝儿子张启思吃饱才是正经。
春桃在锅里倒了一点油,将擀好的面饼放了进去。
饼烙得金黄的时候,春桃也做好决定了,还是先安安分分种地吧。
好歹每年收点粮食,能养鸡养猪,还够自家吃的。
只是从张大虎家将地要回来,又得折腾一番。
春桃烙了四张饼,不仅张启思饿了,她也饿得狠了。
春桃又拿出一个鸡蛋,打了个鸡蛋汤。
“大宝儿,吃饭啦!”春桃喊张启思。
张启思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费劲的将小炕桌摆上。
又跳下炕,帮着春桃端饭。
“烫,小心点儿。”春桃将装饼的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张启思的小肉掌中,温声道。
这个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实在是太乖太让人心疼。
张启思伸着小鼻子在盘子上方闻了闻,仰头朝着春桃笑:“真香,娘!”
春桃摸摸他的大脑袋。
将鸡蛋汤盛了满满两大碗,春桃跟张启思互相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人拿了一张饼准备开吃。
还没将饼放进嘴里,就听到有人在大门口喊:“春桃姐在不在?”
人来的可真是时候,春桃无奈的放下饼。
大门口出现的人让春桃很意外。
刚刚随着人群一起来的陈卓灵去而复返。
春桃跟陈家兄妹实在是不熟,可陈卓灵生的额漂亮,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陈卓灵背手站在大门口,正笑呵呵的望着春桃。
“陈家妹子,快进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春桃对陈卓灵没什么坏印象,她笑着招呼她。
“哎!”陈卓灵痛快的答应一声,几步就走到了屋门口。
“吃饭了么?我们正吃饭。”春桃笑着客气。
陈卓灵楞了一下,立马摇头道:“还没吃,一早上就有人上门找晦气,还没吃。”孙大娘家的菜饼子在陈卓灵的肚子里大声抗议,它们是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春桃很无奈,自己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对方还当真了。
她注意到陈卓灵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里拎着一个大纸包,也不知道包了什么,规整的一大包,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春桃没有窥探旁人隐私的爱好,她假装没看到,只将陈卓灵往屋里让。
“呀,你们早饭吃得可真丰盛。”陈卓灵一进屋看到桌子上的烙饼跟鸡蛋汤,羡慕的道,“我不怎么会做饭,我大哥也不会,我们已经很久没吃烙饼啦!还有这鸡蛋汤,闻着真香!”
张启思发现自己的饼被人觊觎,他伸出小肉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碗,大声道:“这些是我跟我娘的,你不能吃!”
陈卓灵伸手捏了一把张启思的脸蛋,笑道:“是你娘让我吃的,我当然能吃啦!”
张启思可怜巴巴的瞅着春桃,等着春桃帮他。
春桃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大宝儿那份没人抢。”
她突然意识到,陈卓灵跟张启思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孩子。
“快吃吧,我再给你拌一碟小咸菜。”春桃将陈卓灵推到炕上,转身去厨房了。
陈卓灵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左右打量起来。
屋子的墙面上都糊了纸,在炕上还挂了一幅绣图,绣的是一个大大的福字。
地上摆着一个红木柜子,柜子上的漆有些掉了,可却擦得干干净净的。
一套茶碗茶壶和一个烛台摆在上面。
陈卓灵坐的炕上,则是一个厚厚的棉垫子,再加上炕烧得热乎乎的,坐起来舒服极了。
她在心里点头,若是春桃做自己的嫂子还真不错,正好将他们那个简陋的家好好收拾一番。
不过看着人家宽敞的大房子,再想想自家的小土房和屋子里简陋的装饰,陈卓灵生出了点自卑。
回家得好好跟哥哥说说,他得好好赚钱啦,要不然春桃会嫌弃他的!
“你怎么不吃啊?”春桃用辣椒油拌了一小盘芥菜丝端了上来,看着陈卓灵发呆,好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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