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程潇月程悦凤的其他类型小说《嫡女重生:强嫁冷面王爷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文艺的汤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残破的城墙摇摇晃晃,烽火炙炙挡不住女子的哭嚎。“娘!娘!”刚进门就看到烂木板上的妇人正大口呕血,程潇月眼睛瞬间红了,端着来之不易的温水,她哭着跪到妇人身边,“娘!娘!您别吓我,祖母和爹爹死了、兄长也被流放了,您要是再没了,那月儿就熬不下去了!娘!”如岸上搁浅多时的鱼,程王氏昔日温柔的眼睛中满是浑浊,干裂地、布满污垢的右手缓缓覆上程潇月的脸,还没说话,眼角就留下了泪珠,“月……儿,咳!咳!咳!咳!坚……”曾经甜润的嗓子,现在像是塞进了黄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刺挠着程潇月的心。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程潇月哽咽道:“娘,您先喝水润润嗓子。程悦凤的凤驾就快进城了,女儿等会就去求她……”脑中突然浮现程悦凤那张清纯无辜的脸,程潇月眼中闪过愤恨,哽咽道...
《嫡女重生:强嫁冷面王爷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残破的城墙摇摇晃晃,烽火炙炙挡不住女子的哭嚎。
“娘!娘!”
刚进门就看到烂木板上的妇人正大口呕血,程潇月眼睛瞬间红了,端着来之不易的温水,她哭着跪到妇人身边,“娘!娘!您别吓我,祖母和爹爹死了、兄长也被流放了,您要是再没了,那月儿就熬不下去了!娘!”
如岸上搁浅多时的鱼,程王氏昔日温柔的眼睛中满是浑浊,干裂地、布满污垢的右手缓缓覆上程潇月的脸,还没说话,眼角就留下了泪珠,“月……儿,咳!咳!咳!咳!坚……”
曾经甜润的嗓子,现在像是塞进了黄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刺挠着程潇月的心。
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程潇月哽咽道:“娘,您先喝水润润嗓子。程悦凤的凤驾就快进城了,女儿等会就去求她……”
脑中突然浮现程悦凤那张清纯无辜的脸,程潇月眼中闪过愤恨,哽咽道:“就算她不念曾是一家姐妹,也得记着她的凤位是我程家人的鲜血堆砌的。我去求她,她必定能赏给女儿药材的。”
城门口传来的战马嘶嚎宣告着赫连王朝已经易主,这场蓄谋已久的谋逆之事已成,也宣告着……
新朝皇后,要进城了。
谁能想到曾经艳绝京都的程家二小姐——程潇月,有一天也会到举目无亲的地步?又有谁会想到,那屠了程、王、柳、万四大家族的程悦凤,会是程潇月最后能央求的依靠?
温柔伺候着程王氏喝下最后一口温水,程潇月狠狠摸了一把泪,决然往城门口而去。
瘫倒在烂木板上动弹不得的程王氏目光紧盯着程潇月的背影,透着凉意的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左手微微抬起,仿佛想要拉住程潇月,却又无力地砸到木板上。程王氏浑浊的眼睛直盯着程潇月离开的方向,干裂的唇瓣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却能依稀辨认出,她想说——
别!
可程潇月此刻已经跪在了新朝皇后的凤撵之前,被士兵的长剑指着,她却不动半分神色,只瞪大了眼睛盯着凤撵之上仪态万千的皇后,程悦凤。
瞧了瞧自己手上精致华贵的护甲,程悦凤杏眼流转,看向地上跪着的程潇月,“你刚刚,说什么?”
“求皇后念在往日情分,赏赐药材。”
“哦~”程悦凤拖了长音,靠在凤撵上,“药材可以,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王氏那样浪荡的妇人,普通药材怎么能救她?想必她已为人妇还能与外男私通,此时病倒,不过是想男人了吧?”
被加害的尚躺在木板上苟延残喘,可这幕后凶手却在这里嘲讽,程潇月只感觉身体中所有的血液都往脑中充斥着,她愤愤想起身,却被凤撵前的侍卫一脚踹倒,摁在地上。
鼻尖哼出一声冷笑,程悦凤道:“好歹往日有过情分,我不能真见死不救不是?传我令下去,凡能上王氏床榻的男子,皆赏银千两。”
程悦凤的甜美嗓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位人的耳朵,看着那往一个方向涌动的人群,程潇月脑中最后一根弦……
断了。
“不!不!不要!啊!!!”像是野兽般的嘶嚎从这弱女子口中爆出,却没能震慑住那涌动的人群。
眼泪伴着血一并流下,程潇月心中的恨意达到巅峰,被侍卫摁在地上,她侧头看着那凤位上的程悦凤,“程悦凤,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瘦弱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程潇月挣脱了士兵的桎梏,往凤驾扑去。
却在还没摸到凤撵的时候,被一剑穿心。
伴着血肉被刺开的声音,程潇月吐出一口鲜血,眼中的生机不断流失着,她看着凤撵之上的人,嘴中喃喃道:“你……不得……”
没了生机的尸体轰然倒地,没掀起半片尘嚣。
就像母亲的怀抱般温暖,程潇月的世界陷入黑暗。沉沉沦沦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瞬间,那个因为一场车祸从现代穿越到赫连王朝的瞬间。
在现代,程潇月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朋友。出车祸死了,可能都没有人会悼念她。但是上苍给了她救赎,她穿越到了这里,这个封建统治下的赫连王朝。
在这里,她有了父母,有了兄长,还有疼爱她的祖母。可是,她却因为相信程悦凤,将所有人都葬送了!
她给慈爱的祖母递毒茶,她给温柔的母亲递药酒,她给正直的父亲塞通敌信,她……
亲人死去的画面在程潇月的脑海中不断回放,滔天恨意卷着复仇之火将她吞噬。
一片黑暗中,程潇月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程悦凤,你踩着程家血肉登上凤位,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哪怕付出一切,我也要让你为你的滔天罪孽赎罪!!”
虚空冥冥,有神回应,“送你轮回,扭转乾坤。”
八个大字,字字如锤敲在程潇月的脑中,让她痛苦极了。脑袋像是被掰开了、揉碎了又重新合在一起,她痛苦地想要死去,但心中滔天的恨意不允许她死,苦苦支撑却只能换来更多的疼痛。
程潇月的嗓间爆出绝望的嘶吼,“啊!!!”
这声嘶吼如破云之剑,直在黑暗中杀出一条血路。
黑暗被破开,光明透了进来,裹着程王氏温柔而焦急的呼唤,“月儿?月儿?你怎么了?”
温柔而端庄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从死亡回归,程潇月喘着粗气,盯着这张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娘?”
见自家女儿终于是醒了,程王氏脸上瞬间绽开笑颜,欢喜地将程潇月抱得更紧,“好孩子,你可吓死娘了,以后可不能那样顽皮了!还好有你悦凤妹妹救你,不然啊!你这小皮猴今天不知道小命要丢在哪里。”
被这一套弄得稀里糊涂,但口鼻间传来的,又确实是母亲身上才有的暖暖芙蓉花香,程潇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着,一润朗的男声响起,“月妹今日是有些顽皮了,还好有程悦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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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性格重点词:果断狠厉、张狂肆意
男主性格重点词:偏执阴暗、冷酷纯情
女主重生后因为前生之痛事,会弱一会会,还会很怂男主。请避雷啦~~
这是,兄长的声音?
搞不明白现状,伸着白嫩嫩的手从程王氏身上华贵的金丝蜀锦扒拉出一条缝来,程潇月看着外面的情况。
降香黄檀做的雕花拔步床旁,隔着一层纱帘,自家哥哥程潇寒正皱着眉往里面张望着,清秀的脸上满是欣喜和担忧。往后三丈,是端坐在楠木桌前的自家父亲程青云,像是什么磨难突然过去,他严肃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放松,正喝着青瓷茶盏中的茉莉花茶。
映着烛火,高大的茉莉裂冰屏风上投出大片人影,想必是正候着的下人们。
脑中突然放空,程潇月眨巴眨巴眼睛,鼻尖飘来淡淡清幽茉莉香。
她好像……
重生了?
不敢相信一个人在穿越后还能重生,程潇月伸手狠狠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当即痛呼出声。
以为自家女儿又怎么了,程王氏赶紧放开了程潇月,忧心的秋水眸将人上下不断打量着,口中焦急到不行,“怎么了?怎么了?好月儿,你可千万别吓娘亲,你可是身子哪里不爽利了?”
回应她的只有程潇月的嚎啕大哭,猛地扑进程王氏怀中,程潇月哭嚎道:“娘!娘!月儿害了你,是月儿害了整个程家!娘!”
十三岁娇姑娘的声音此刻却传出骇人的凄厉,仿佛刚经历了生死磨难,此刻要通过哭声诉尽委屈。程潇月紧抱着程王氏,大声痛哭着。
只让不明所以的程王氏也瞬间落下泪来,“好月儿,好月儿……”
程王氏有些哽咽地失声,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才道:“娘的月儿受了惊,娘的月儿受苦了,都是为娘的不好,都是为娘的不好……”
母女俩的哭声交织着,让室内的程家男儿顿时左立难安,也让刚踏进房门的程家老夫人红了眼眶。
蹒跚着步子,程高氏尽可能快地往内室走来,“月儿?月儿可是怎么了?”
见母亲来,程青云赶紧从楠木桌前起身,恭声道:“回母亲,月儿应当只是受了惊吓。因着今日之事,母亲已经伤神许多,还是快些回房休憩吧?”
程青云的话清晰地传入程高氏耳中,可她却没转头看他一眼,只让人搀着往那拔步床快步而去,“月儿莫哭,月儿莫哭,祖母在呢!”
身侧又传来祖母身上的特有檀香,程潇月从程王氏怀中抬头,看着眼前这位虽已白发,却仍旧神采奕奕的老夫人,她的祖母。祖母眼中还是那样浓浓的慈爱和关怀,脑海中闪过上辈子祖母被自己一杯毒酒毒死的惨状,程潇月眼泪又流了下来。
白嫩嫩的手抓住了程高氏身上的绢丝烫金马面裙,程潇月哽咽道:“祖母,月儿……月儿……”
所有忏悔的话在程高氏慈爱的目光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祖母、母亲、父亲、兄长,他们都是这样爱自己的人,上辈子他们中的好些人在死之前都不知道害死他们的人,是自己!
他们是那样的疼爱自己,那样的相信自己。
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拂去了程潇月脸上的泪珠,程潇月看着祖母温声哄她的慈爱面容,哭得更厉害了。
上辈子,祖母死前,就是想再摸摸她的脸。可,剧毒不曾怜悯地放缓步伐,在祖母手还没抬起来的时候,便带走了祖母的生命。
眼中又有大片泪珠滚出,程潇月抱住程高氏哭作一团。
直到,纱帘外传来程悦凤软糯糯的声音,“祖母、婶婶,潇月妹妹还好吗?”
这软糯糯的声音让程潇月瞬间落入冰窖,铺天而来的,是刺骨的寒。
虽知道自己重生了,但是具体是重生到哪个时间段了,程潇月还不清楚。但是在她看到那被程王氏温柔唤进来的小女孩时,她知道了。
现在是赫连三百一十六年夏,自己快满十四岁。
今晚程府设宴,为庆祝程潇寒晋升正五品常内侍。在自己的央求下,暂居于程府的程悦凤被允许参加宴会。
然后,程悦凤假意带着自己赏月,实则黑心推自己下湖,再行搭救。博得自己的信任,获得程家众人的感谢和青眼。
再然后,程悦凤就逐渐被程家接受,更是让自己心悦臣服。
最后,程悦凤葬送整个程家为她的凤位铺路。
这个该死的、二叔的、外室之女!
程潇月害了程家是不假,但是这个让自己给祖母奉茶,让自己给母亲送酒的人,这个幕后黑手就不可恶了吗?
不觉间,程潇月的手已经攥紧到指甲要刺破手掌,看着母亲与程悦凤谈笑,她的脸上换上呆滞和伤心,抬头问道:“娘,您难道不疼爱月儿了吗?”
正向程悦凤表达着感谢,转眼却被自家小女儿这样问,程王氏顿时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说什么呢!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娘最疼爱的小月儿啊!只是你今日落水,可是你悦凤妹妹将你救上来的。这等救命之恩,是再怎么感谢都不算多的。”
目光在站在纱帘处、装作拘谨的程悦凤身上划过,程潇月眼中满是冷厉。
上辈子,她倦怠,虽从现代穿越而来,却胸无大志,只想守着程家,平安度过一生。可偏偏有人要踩着程家往上爬,既然我所珍爱的,是你要践踏的。
那么……
程潇月的眼眶突然盈满泪水,凤眸中盛满了伤心和不敢相信,她抬头看着程王氏,哽咽道:“娘亲,您在说什么啊!明明就是程悦凤推我下水的!”
此言一出,室内陷入一刻诡异的沉默,程王氏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温柔地摸着程潇月的脸,“月儿,这可是真的?你有没有记错啊?”
程悦凤为了救程潇月也是呛了不少水的,当时那么多仆人都瞧见是程悦凤将程潇月死命往岸上拉的。程悦凤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舍命救自家女儿,程王氏认为这是天大的恩情。
但是自家女儿这会又这么说,程王氏生怕她是记错了,没由的冤枉救命恩人,这可不是程家的作风。
抬起白嫩嫩的手抹着眼泪,没正面回答,程潇月只哽咽道:“娘亲已经不相信月儿了吗?果然,程悦凤说的没错,只要我死了,她就是程家最受宠的女儿了。瞧我这还没死呢!娘亲就已经更偏爱她多一点了!”
说完,程潇月瞟了一眼那面色苍白的程悦凤,扑进程高氏怀中,嚎啕大哭起来,“祖母,呜啊啊~娘亲已经不爱月儿了,娘亲不疼月儿了~”
虽是还有一年多便是要及笄的丫头了,但程潇月在程高氏这里永远是要捧着哄着的宝贝疙瘩。平日里程潇月手指蹭破点皮,程高氏都是要急的掉眼泪的,更莫说这会宝贝疙瘩在这大哭了。真是要让她这颗心都疼碎了!
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程高氏一边安抚似地拍着程潇月的背,一边哄道:“乖月儿,好月儿,我们不哭,你娘不是不爱你了,只是被奸人蒙蔽了双目,我们不哭啊!祖母还没死呢,祖母给你撑腰!”
见怀中的宝贝疙瘩总算是哭声小了些,程高氏才看向那站在纱帘处手足无措的程悦凤。
一直养在外室,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只给她们母女能过活的银钱。这孩子养的单薄,瞧着干瘦,但却不值得程高氏半分同情。就单说她那用龌龊手段害死自己二儿媳的母亲,程高氏这颗心也坚硬如磐石一般。
尤其是这会这孩子还要来害自己的宝贝疙瘩?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脸上没有半分面对程潇月的慈爱,程高氏冷着脸看着程悦凤,“你有什么话要说?”
没料想自己推的那样小心,程潇月还能发现是自己所为。尤其什么“只要我死了,她就是程家最受宠的女儿了”这样的话,程悦凤简直要哭了,这明明是自己从未说出来的心里话啊!程潇月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外室爬进程府来的,自己还没有得到这程家的家产呢!自己可不能被逐出门啊!
心中惶恐极了,程悦凤苍白着干瘦小脸给程高氏跪下,不值钱的眼泪从眼角哗哗流下,她祈求道:“祖母,祖母,凤儿没有,凤儿没有。”
凤儿没有?又是凤儿没有!
上辈子,程悦凤做了多少错事,都是这般柔弱地说着“凤儿没有”?一声凤儿没有,便让自己软了心肠,帮她抗下祸事,程潇月脑子都要被怒火烧起来了。
“那便是我冤枉你了?”程潇月愤愤从程高氏怀中挣出来,抄起身后的软枕便向程悦凤砸去。
上好的金丝绵绸软枕,内里包着西域进贡的新棉,柔软轻盈却将程悦凤砸了个半仰。
冷眼瞧着程悦凤做戏般地倒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程潇月起身,随意穿上蜀锦软鞋,上前指着程悦凤怒骂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害我性命时可没有这般柔弱!”
额角渗出鲜血,程悦凤祈求地看向程王氏,“婶婶,凤儿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姐姐失足落水,受了惊,可能是出了癔症了。婶婶,是凤儿不顾自己安危,舍身救的姐姐啊!”
转头瞧了眼自家娘亲脸上的纠结,程潇月知晓娘亲心善,但也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自己。毕竟,是自己将这狼子野心的贼人请进府的。
“你个巧言令色的妖女,推我下水也就罢了,被拆穿还说我是给发了癔症?”程潇月白净的小脸上布满绝望,哭喊道:“那这程府,你待着吧!我走!”
可程潇月步子还没迈开,便被程高氏急急忙忙地抱紧怀中,“我的宝贝疙瘩,你要走哪里去?这程府就是你的,你要走到哪里去?”
又转眼看了眼那听了程潇月的话,脸上闪过喜悦的程悦凤,程高氏拍着腿,向纱帘外斥责道:“程青云,程潇寒,你们莫不是瞎了、聋了?还不赶紧将这外室女给我弄出去?你们一个个都死了吗?你们要将我月儿赶走吗?你们,要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吗?”
说到最后,程高氏的声音已经带着颤声了,这可将在场众人吓着了。
“母亲,母亲您息怒,儿子马上将人弄走,您息怒!”毕竟女儿已经快及笄了, 程青云不好直接进床榻内,便赶紧叫了室外的丫鬟来,将程悦凤拖了出来。
程悦凤不知自己命运将要如何,便当即大声哭喊道:“祖母,我也是程家血脉啊!祖母,我也是程家血脉!”
“母亲病重,父亲从未疼惜过我。祖母、婶婶、叔伯……唔……”
冷着脸将帕子塞进程悦凤口中,堵住她的嘴,程潇寒看了眼拉着程悦凤的仆人,吩咐道:“直接拖出摘月院去。”
仆人纷纷应是,攥紧了程悦凤的胳膊,不管人怎么折腾,硬将人拖了出去。
纱帘内,程王氏和程潇月一同将程高氏扶着坐在床榻上。
祖母年事已高,虽精神头还是足的,却经不起大折腾,程潇月瞧了眼祖母泛白的嘴唇,挽着她的胳膊抽泣道:“祖母,祖母您消消气。月儿哪里都不去,您消消气。月儿不孝,将您气着了,是月儿不孝,您消消气。”
程王氏也温声道:“也是儿媳不对,不能早下决断,将母亲气着了。您息怒,您是咱们程家的福星,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程青云、程潇寒两人也站在珠帘外,恭声道:“母亲(祖母)息怒。”
被众人劝着,程高氏的怒火才总算是稍稍熄了。
夜已深,该是安寝的时候了。程高氏被婆子搀着往外走去,程潇月想要送送。却被程高氏拦住了,“我的月儿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是早些睡下吧。祖母身子骨硬朗着呢!”
也不多加推辞,程潇月娇娇应下,“那祖母慢走,月儿恭送祖母。”
瞧着室内人渐渐散去,程潇月坐在床榻上,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边的程潇月刚松了口气,那边程悦凤的亲娘李氏可差点气到没气。
从冷硬的床榻上蹦起来,李氏散乱着珠钗看着珠帘外的程悦凤,“什么?你说什么?”
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将今日之事给李氏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程悦凤焦急道:“娘,咱们怎么办啊?咱们好不容易才爬进程府,这还没住到半年,就被赶出去。那再想进来,可就难了啊!”
“我当然知道!”拔下头上的劣质珠钗,李氏掀开棉被坐了起来,脸上焦急万分,“这次要是被赶出去,别说还能不能再踏进这程府的门,就是回了咱们以前那院子,也会被四邻嘲笑死的。程潇月愚笨,她娘惯来心软,大房那两个男人也甚少管内宅之事,就是有那老婆子一直从中作梗、对程潇月百般维护。就只有她一直对程潇月最是维护!”
“如若……”心头突然浮现一个主意,李氏脸上泛起欣喜,她看向程悦凤,“如若她死了,那一切是不是,就简单的多了?”
有些惊愕地抬头,程悦凤看着李氏,“娘……你的意思是……”
以为自己女儿是害怕了,李氏连忙安慰道:“凤儿,你也是程家的女儿,这程府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成大事者,必须要心狠手辣,你可不能……”
“不,娘,你会错意了。”程悦凤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冷冷看向李氏,“女儿的意思是……药呢?”
看着自己女儿眼中那呼之欲出的狠毒,李氏欣慰地笑了,急忙从素白的枕头下翻出一青色的小药瓶。一边递给程悦凤,李氏笑道:“好女儿,凤儿果然是为娘的好女儿。”
将药瓶狠狠攥在手心,程悦凤看了看自己房中破烂的装潢,脑中浮起程潇月房中精致的摆件,眼中狠厉更甚,“今日惹下大祸,必定不能善了,但要是有个更大的事情将这事盖过去,就不会有人再来追究我们的错处。没了程高氏的坚决维护,程潇月蹦跶不了几日。到时候我们先利用程潇月、程依芳姐妹俩得到程家众人喜爱,在将这两人一一铲除。那么……作为程家最后一个女儿……我必定能嫁入皇家。”
程悦凤口中美好的以后让李氏兴奋到浑身发抖,她上前紧紧握住了程悦凤的手,欣喜道:“凤儿,为娘的好凤儿~”
窗外月光皎皎,照不亮这两人乌黑的心肠。
程家,赫连王朝的百年世家,坐拥着泼天富贵。但真正让程家一跃成为京城首富的,不是程家多年的积累,而是程潇月的祖母——程高氏的嫁妆。
作为先帝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作为满门男儿皆战死沙场的镇国将军府独女,程高氏进程家门时,带了高家所有家产,还带了先帝所赏赐的半个国库,更带了一样让京城众权贵眼红到发狂的东西——先帝的圣旨。
圣旨上写道:只要赫连王朝尚在一日,程家有女必有一嫁入皇族。嫁亲王,为低就;嫁天子,不高攀。
嫁天子尚不是高攀,这给了程家女儿多大的荣耀,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有了这道圣旨,等于将程家与赫连皇族绑在了一起。赫连王朝只要在一日,程家就富贵一日。
可惜程高氏只生下了两个儿子,在程青云这一辈,这圣旨没有起作用。但是在程潇月这一辈,却是出了三个女儿。
程家大房,程青云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儿子程潇寒,二女儿程潇月。
程家二房,程青天膝下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程悦凤,二女儿程依芳。
不过,现在对外宣称的,程家二房是只有个三小姐程依芳的。程悦凤,哪怕进了程家门,还是个没上族谱的外室女。究其因果,便得从程家二老爷程青天的年少风流说起。
当年程青天与当朝太傅柳丞宪之妹成婚,夫妻恩爱。可一次,程青天在出京办事途中遇山匪,被一商贩女搭救,与这商贩之女一夜风流。
程青天自知对这商贩女不起,又实在与自家娘子情比金坚、容不得外人插足,便给了商贩女大笔银钱,想要了结此事。
可谁知商贩女接了银钱,却并未履行承诺。不仅没喝下避子汤,还专挑了程柳氏产女那日,上门讨要说法。
没料想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郎竟会做出这种事,程柳氏产女到一半,便气急攻心,撒手人寰。作为程柳氏的遗腹子,程依芳被几个产婆硬保了下来,却体质较弱,心思敏感,天天靠着汤药续命。
青梅已死,程青天当即发了癔症,仰天长笑出门去,从此不入程家门。常年厮混瓦舍勾栏,迫于为人父的责任,每月从自己俸禄中给李氏母女些能过活的银钱。
自此,这段闹事才算是歇了。直到半年前,程潇月外出“偶遇”了在街上与狗抢食的程悦凤。知晓那商户女李氏病重,程悦凤此刻连饱饭都吃不上。当即回府央求了程高氏,让程悦凤母女住进程家。
这两个妖女才又开始在程家作乱。
摘月院内。
程潇月坐在床榻边,任由着丫鬟杜鹃给自己擦着手,脑中回想着前世“偶遇”程悦凤的场景,只觉得假得很。
程悦凤假的很,李氏那重病假的很,她们母女的一举一动都假的很!
死了一遭,程潇月才看清当年那场偶遇,不过是那母女两的做戏。不过好歹是看穿了不是?
可笑她曾经还以为自己在现代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应当是心思要比这些小娃娃通透的,最后却是让人玩弄于股掌。
不过,今生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程家众人,她要保住,被牵连的柳、王、万三家,她更要保住!
心中正发着恨,耳边却突然响起杜鹃的惊讶声,“小姐,咱们房中何时有了这么大个夜明珠?”
“嗯?”程潇月回神,看着杜鹃手中有幼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脸上也挂上惊讶,“咱们房中可没有这般大的夜明珠啊,这是从哪里发现的?”
指了指纱帘一角,杜鹃道:“回小姐,就是那里。奴婢记得,刚刚好像是程悦凤在这里倒过,莫不是她的?”
说完,杜鹃又自己摇头否认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这般大的夜明珠,哪里是那外室女能有的?”
皱着眉看这那珠子,程潇月道:“今日宴会上贵客众多,可能是谁不小心丢的。”
“对哦。”杜鹃脸上当即做恍然大悟的表情,后又漫上疑惑,“那,这又是怎么到小姐房中的呢?还是在那角落里发现的……小姐!不会是程悦凤捡的吧?然后,她本想私吞,却不小心落到了这里?”
瞧着小丫鬟越说,脸上越是惊讶,怪唬人的。程潇月不禁笑道:“不一定,但是先收起来吧。这般贵重的东西丢了,主人总是要来找的。”
“是。”杜鹃脆生生应下,转身掀了纱帘出去了。
杜鹃前脚刚出去,后脚程潇月另一个丫鬟蔷薇就进来了。这丫头生的冷硬,不似杜鹃那般温柔贴心,却是一样的忠心耿耿。
上辈子,程潇月曾被程悦凤嫁给宦官,杜鹃为了保全程潇月清白之身,献身那宦官被活生生折磨死。而蔷薇……
则在程潇月流落到乱民巷时,为了保护程潇月和程王氏,被那些暴民打死、分食了。
念及往事,程潇月只觉得周身都是寒冷的,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眶又开始泛红。
蔷薇瞧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她嘴笨,不擅长哄人,只能硬硬道:“小姐……别哭,哭了……哭了,难看。”
听着这丫头生硬地安慰,程潇月又不禁破涕为笑,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她嗔道:“你瞎说,你家小姐是十足的貌美,怎么可能难看?”
“蔷薇丫头向来不会说话,小姐莫怪。”掀了帘子,杜鹃笑着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的是刚绞的帕子。
想必是将夜明珠安放好后,听室内自家小姐又开始哭了,便绞了帕子来给程潇月擦脸。杜鹃一贯是贴心的。
让杜鹃给擦了脸,程潇月安躺在金丝蜀锦床榻上,看了眼那正准备熄烛火的杜鹃,吩咐道:“杜鹃,让院中小丫鬟盯着程悦凤母女两,两人有什么动作及时说与我来听。”
“是。”杜鹃温柔应了一声,而后才将烛火熄了,点上程潇月最爱闻的茉莉安神香,放下纱帘缓缓退出房门。
次日。
心中揣着毒计,程悦凤和李氏都没能睡好,今日早早便起了身。
梳洗打扮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程悦凤突然想起什么,快步折回了房内。
不明所以,李氏赶紧跟上去,进门就瞧见程悦凤正拎着昨日穿的衣衫在抖着,她不禁疑惑问道:“凤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还是快些去给你祖母请安吧?”
“珠子!”程悦凤急的眼睛都红了,“我昨日捡的珠子不见了!”
“什么珠子?可是小孩玩的那琉璃珠?那不值钱几个钱的,还是快些去给你祖母请安吧?”李氏不明白自己女儿这么着急做什么,只想着等会错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就显得心意不诚了。便伸手来拽程悦凤,“别找了,快走吧!”
“你做什么?!!”被李氏突然拉了一下,程悦凤差点没站稳,加上她这会正因那珠子丢了焦急万分,当即使了大劲将李氏的手甩开,愤愤跺脚道:“头发长见识短,我那珠子可是夜明珠!有幼儿拳头那么大,价值连城!”
被女儿忤逆,李氏也来了气,叉腰骂道:“你这小蹄子,你叫唤什么?那珠子是你拿着丢了的,又不是我这做娘的给你弄丢的,你在这横什么?什么夜明珠不夜明珠的,老娘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你要错过今日,可是要错过那凤位了!”
怨怼的目光盯着李氏,程悦凤气得发抖,但又不得不承认李氏所言有理。目光缓缓下移,盯着脚下的青砖看了几眼,程悦凤才稳下情绪来。
她叹了口气,在抬眼瞬间将脸上的怨怼变成忏悔,上前挽住李氏的胳膊,程悦凤温声道:“娘,你别生气了,我这不也一时气昏了头吗?”
脸上怒气还没散去,但瞧了眼自家女儿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想到今日的大事,李氏伸手在程悦凤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骂道:“小蹄子真是从不让我有半分省心的,今日事大,休要再给我闹什么脾气。要想耍小姐威风,那你也得先是这程家小姐了才是。”
“娘说的是。”挽着李氏缓步往外走去,程悦凤垂着眼,瞧着温顺极了,眼底却是能吃人的狠厉。
因着昨日程潇月睡前的嘱咐,这边程悦凤母女俩刚到程家老夫人的醉竹苑,那边的程潇月就得到了风声。
此时的程潇月刚梳妆整齐,准备去大房主屋用早食。
听了小丫鬟的话,程潇月脸上顿时冷了下来。
李氏虽进了程家门,却从始至终未曾被程家接纳过。上辈子,李氏只去过一次醉竹苑,那是在祖母死后去的。
这辈子,怎么今日就去了?
莫不是……
程潇月眼中闪过惊骇,从绸面软凳上突然起身,袖口打翻了桌上青花瓷盏而不自知。
“杜鹃,杜鹃。”她的声音都是抖的,一把捏着杜鹃拿着素白帕子要给自己擦袖口的手,程潇月脸上满是慌张,她颤声道:“快去请医师,去请府里的医师!”
不知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但听到请医师,杜鹃心都立起来了,看着那匆匆往门口而去的程潇月,杜鹃慌忙问道:“小姐,可是您身子不爽利?”
“是有人要害祖母!”程潇月急的恨不得当即长出翅膀来,扔下这么一句话,便飞快往醉竹苑而去。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炸在杜鹃脑中,将她炸了个慌神,她喃喃道:“天爷啊!”
这可是大事情,虽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对主子的忠诚不由得她怀疑程潇月的话。当即将帕子随便扔在楠木桌面上,杜鹃快步往院门外跑去。
蔷薇对这种事的反应最慢,瞧杜鹃跑出去了,她才反应过来,快步往醉竹苑方向跑去。
她步子快,很快就追上了程潇月。
此时的程潇月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
万物发展自有规律,她昨日重生,没能让程悦凤的计谋得逞,那事情发展必是有变化的。一次计谋没能得逞,那程悦凤必定要实行下一个计谋,而这下一个计谋可是……
毒杀祖母!
想到这里,看到醉竹苑的院门,程潇月是腿都软了,还好有蔷薇在,一把将她搀住了。
生怕自己迟一步,这祸事就阻拦不住,程潇月连气都顾不上喘,便又快步往醉竹苑内而去。
当程潇月走到正厅门口时,只瞧见装潢精致、摆件富贵的正厅内,稳坐主位的程高氏脸上挂着几分淡漠,将手上的珐琅描彩金盏往嘴边送去。
那就是前世程悦凤递给自己的茶盏!!
“别喝,祖母!祖母别喝!”一边大叫着,程潇月快步跑进内室,将茶盏瞬间拍翻在地。
上好的茶盏砸在地面,发出不小的声响。这可是好几百金的物件啊!
李氏看着这茶盏在自己眼前碎成一片片,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她恶狠狠看向程潇月,怒斥道:“你做什么!这可是好几百金的茶盏!!”
程潇月没开口,程高氏就先怒了,容不得人何止自家宝贝,她将桌面一拍,呵道:“你又做什么?这可是我程家身娇体贵的小姐!”
被程高氏一吼,李氏才恍然回神,找回了自己寄人篱下、正欲下毒的身份,低头呐呐道:“李氏一时……口误,李氏……”
不等她再说什么,程潇月扑进程高氏怀中,担忧地看着她,眼角只掉眼泪,“祖母,祖母,刚刚那茶水,您喝了没?您喝了没?那茶盏您嘴碰到了吗?”
不明白孙女这是怎么了,程高氏只见程潇月哭,自己也瞬间掉下眼泪来,“祖母的好乖乖,你这是怎么了?刚刚那茶盏祖母才刚端起来,还没碰呢。怎么了?我们月儿做什么这样着急?”
“因为有人要害您!”程潇月随意地抹了一把眼泪,从程高氏怀中挣出来,低头看着那碎成渣渣的珐琅描彩金盏,嘴中喃喃道:“光是没喝还不行,这是她们下的毒,我不知道下在哪里。有可能是杯壁上,对!有可能是杯壁上!”
紧张地抓住程高氏的手,程潇月从腰侧抽了锦缎绢花帕子出来,给程高氏不断擦着手,一边擦,一边掉眼泪,“来人!人呢?!人都死了吗?还比快给祖母拿温水来净手?”
室内仆侍不知二小姐是怎么了,但既然她发了话,一个个便赶紧下去准备热水。
还站在室内的程悦凤母女俩在听到程潇月的话后,脸色变得煞白。
热水很快被印花铜盆装着呈了上来,于此同时一同进来的,还有杜鹃和府内医师。
让丫鬟伺候着程高氏仔仔细细地净手,程潇月上前将那还没站稳脚跟给老夫人行礼的医师抓了过来,“医师,您快给祖母诊脉,看有没有中毒迹象,您快给看看。”
听到中毒两字,这身着白衣的老医师瞬间脸变得比衣裳还白些,赶紧将诊脉垫放好,给程高氏手腕上搭上娟纱,医师右手三指便搭上了程高氏的脉。
几刻过去,见那医师脸上还是凝重非常,程悦凤将袖口的小青瓷瓶往里塞了塞,上前温声道:“姐姐,妹妹虽然知道您是一贯瞧不起凤儿的,可今日凤儿和娘亲不过是来给祖母奉茶表孝心的,您又何必做此为难凤儿呢?”
闻言,程潇月顿时愤愤转过头,捏着帕子骂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本就是个没心的妖女,大清早的表什么孝心?谁不知道你在那茶盏中藏了剧毒?我告诉你程悦凤,只要有我一日,你就休想动祖母分毫!”
程潇月一席话下来,程悦凤当即红了杏眼,抽泣道:“姐姐,姐姐怎可这样折辱凤儿?”
最瞧不上程悦凤的装模作样,程潇月刚捏了捏帕子,准备再上前讥讽她几句,却听到身后的老医师发出了“啧”的一声。
以为祖母是怎么了,程潇月赶紧转身,紧张地看着老医师,问道:“怎么了?医师,可是祖母身子有不对劲的地方?”
“确实有些不对劲!”老医师捋着花白的山羊胡,眼神颇有些不善地看向程悦凤母女俩。
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李氏扣了扣指甲,干笑道:“医师、医师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老医师说完,又颇有些无奈地看向程高氏,“老夫人,您明知您这肠胃娇弱的很,怎么还不忌口?前几天刚好了些,今儿又不怎么好了。这对母女也是不怎么懂事的,大清早的给您端了糯米糕来,瞧着您是没少吃吧?”
原来是为了这,程悦凤母女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就吃了一块!”程高氏出言为自己争辩。
却不料身后的嬷嬷透了她的底,那身着点翠纺金绸缎马面裙的嬷嬷先给众人行了一礼,才缓声道:“昨日老夫人还在宴会上用了三块黄豆糕。”
老医师口中顿时发出“啧啧”声,山羊胡跟着他嘴唇的起伏一抖一抖的,好不滑稽。
“既然祖母没有中毒,那医师,您看看这个。”令蔷薇将那碎掉的珐琅描彩金盏的碎片用娟纱包着,呈给老医师,程潇月脸上还是忧心一片,“医师,您看看这个茶,这个茶盏外面,这里里外外有毒没有?”
医师闻言,当即利落地收起诊脉垫,拿出银针将瓷片里外都试了一遍,甚至还将那洒落在地上的茶水也试了试。
可……
将那依旧干干净净的银针给在场众人看了看,老医师才笑眯眯道:“二小姐,这就是普通的茶,没毒。”
怎么可能没毒?!!
程潇月满眼都是不敢相信,但是再看了看那跟干干净净的银针,她又不得不相信。
结果已出,自己是被冤枉了的,程悦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演的好机会,她挥着帕子,凄凄惨惨地跪在程高氏脚边,抽噎道:“祖母,孙女真是只想给您来请个安啊!凤儿知晓姐姐平日里都是睡醒了直接去主屋用早食的,那依芳妹妹又常年住在众神殿脚下娇养着,没人来给您请安,凤儿心中心疼,今日便善做主张得来了。可没想到却有了今日这一遭,祖母,凤儿,凤儿委屈……呜呜呜~”
说完,程悦凤就捂着脸抽泣了起来,瘦弱的肩膀不断抖动着,她是那样瘦弱的一个小人,这般蜷缩着像极了受伤的幼兽,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
当然,这个人只有老医师一人。
起码在这高门大户的后院当过几年差,在场的丫鬟婆子见过的莺莺燕燕、妖魔鬼怪可多了去了。且不说今日是不是程悦凤被冤枉了,就单说她们的主子是谁,她们还都是记着的,做不来心疼旁人这样没分寸的事。
而程高氏更是无语极了。
有些头疼地看了眼跪在自己脚边哭着的人,她简直想一个白眼翻上天。自己一个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人,要你来请的什么安?要你来装的什么孝子贤孙?
但昨日是不是这丫头将自家宝贝疙瘩推下水的事,到底是没个定论,这会自家宝贝疙瘩冤枉了人,又是事实。
虽自己向来是明目张胆地偏心程潇月的,可程高氏做不来偏心到黑心,只能让身边穿点翠纺金绸缎马面裙的嬷嬷将程悦凤扶了起来,温声道:“好孩子,别哭了。我知晓你今日受委屈了,等会老身让丫鬟给你量了尺寸,为你做几身新衣服可好?”
程悦凤本还是想再在地上哭诉会自己的委屈的,可来这来搀扶她的嬷嬷却不是什么善茬。这嬷嬷感觉到这手下的身子使力往下拽,当即一双保养得当的手紧扣住程悦凤手腕,五只用力如鹰爪般扣紧了程悦凤的皮肉,再淡笑着使劲,便是轻轻松松就将人提了起来。
嬷嬷松了手,手腕处就出来强烈的痛感,让程悦凤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强行忽略着痛意,程悦凤捏着帕子,低着头呐呐道:“祖母,凤儿不想要什么新衣裳,凤儿只想日日来祖母跟前伺候。”然后,讨的你欢心,掏空程家家产,整死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贱奴!
后面的话,程悦凤没说出口,低垂的眸子中却有着掩不住的狠厉。
此话一出,程高氏脸上的笑顿时淡了下去,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接过丫鬟呈上来的龙井,程高氏慢慢品着,淡淡道:“凤儿不必做那样辛苦的事。左右这府中就数月儿最闲,以后你要是想来老身跟前伺候,便派人叫月儿来就行。左右最重要的是心意,到底是谁来伺候,那都是一样的。”
见程高氏完全不买她的帐,程悦凤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程高氏,委屈道:“祖母,凤儿……”
“凤儿妹妹今日怕是累了。”不等祖母出口打发人,程潇月笑着上前,目光在程悦凤手腕处流转片刻,从她这角度看去,正好能将袖口中那青色小瓶看的清楚。
难怪这杯子没毒,想来是自己赶在了她下毒之前将人打断了。虽有些打草惊蛇的嫌疑,但是既然关乎祖母安危,只要能阻止祖母中毒,这蛇惊了也就惊了。
不过,程悦凤借此发挥,想要来醉竹苑伺候的要求,就有点不知分寸了。
让她来祖母跟前伺候?那不是请贼入室吗?
可笑!
“李姑姑。”程潇月看向那端站着的身着马面裙的嬷嬷,浅笑道:“妹妹累了,让她先回去休息吧~”
“是。”李姑姑应声,两手如鹰爪一般,一手程悦凤,一手李氏,不管人还想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直将人推出了院门,李姑姑才端站着抚了抚马面裙上不存在的褶子,冷硬道:“悦凤小姐不管有什么主意,劝您趁早打住。”
母女俩被下人训斥,脸上有些难看,却不敢出言回怼,只能低头应了是。互相搀扶着,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程悦凤母女俩前脚刚走,后脚程王氏就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来了醉竹苑。
“母亲,母亲,您身子可有什么不爽利?”快步进了正厅门,程王氏赶紧往程高氏身边而去,腰间的白玉双子禁步相互碰撞,发出好吵杂的声音,昭示出主人的焦急。
瞧着儿媳妇那着急的样子,程高氏便知道今月儿请医师的事传到了她耳朵里,惹了她担心。握住程王氏的手,程高氏安抚似地笑了笑,道:“无妨,不过是多用了些糕点。”
听了这话,程王氏这颗差点飞出来的心才算是揣回胸口,松了一口气,后又自责起来,“都是儿媳不是,昨日宴席上,没能拦住母亲用那黄豆糕。明知母亲用不得那许多糕点,还由着母亲去,是儿媳不孝。”
“瞧你这孩子说的,这分明就是我贪嘴了,怎么又是你的错了?”闻言,程高氏抿嘴笑起来,“你这性子真是要改改,旁的人都是揽功劳,你却是惯来只会揽错处。好事做完了,却还是一身错,这怎么行?”
知晓程高氏身子康健,程王氏心中轻快许多,脸上带笑道:“是,是,是。这次是儿媳不对,下次定然会改的。”
瞧着自己儿媳额间出了些许细汗,程高氏便知她是一路跑来的,当下心中疼惜又熨帖,赶紧让她坐下,又让李姑姑给奉了茶。
李姑姑给程王氏奉茶,自然也少不了程潇月的。李姑姑记得府中每位主子的口味,给程王氏泡了铁观音,给程潇月奉的是花茶。
掀开那官窑珐琅彩盏茶盖,程潇月只觉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茶香凌空,其下填充茉莉馥郁芳香,只是闻着便觉得口舌生津。更别提直接痛饮一口了,那感觉直叫人仿若身处四月茶园,浑身上下都是舒畅的。
不禁感叹一声,程潇月笑着看向李姑姑,“李姑姑这茶泡的可是越来越好了。”
闻言,李姑姑只是得体地笑笑,给程潇月福了身子,道:“小姐谬赞了。”
听程潇月夸李姑姑的茶艺,程王氏放下茶盏,捏着帕子矜贵地拭了拭嘴角,才嗔道:“时常听你夸李姑姑泡的一手好茶,怎么不见你动半点跟着学的心思?天天就知道舞刀弄剑。琴棋书画是半点不通,谁家闺秀有你这般样子?”
见母亲又要扯那些有的没的,程潇月赶紧往程高氏怀里钻去,撒娇道:“祖母,母亲又说我,您快护着我。”
“好,好,好,祖母护着我们月儿。”快十四岁的丫头了还动不动就让人护着,程高氏却脸上带笑,乐意得很。一挥衣袖将程潇月的小脑袋盖住,她装作生气的样子看向程王氏,“谁说我们月儿不好了?站出来让老身瞧瞧!”
自己尚且出身将门,不精书画,程王氏并不是真要逼程潇月学那些繁琐的东西,只是没事就喜欢念叨几句。这会看程潇月耍宝,又看祖孙俩关系这般好,秋水眸中不觉带上笑意,“谁敢说她不好啊?这有她祖母护着,简直是程府的小霸王了!”
“小霸王好,欺负别人总比被别人欺负了的好。”程高氏怜爱地摸摸程潇月的头,言语中多有宠溺。
程潇月趴在程高氏怀中,听着这话,却差点掉下泪来。上辈子,祖母的小霸王可是受尽了欺凌、折磨的。要是让祖母知道程悦凤最后竟然那么对她,祖母现在应该会直接提刀去将程悦凤碎尸万段吧?
虽然她也挺想现在就直接将程悦凤碎尸万段的,但是程潇月深知动一发而牵全身的道理,她不过是没让程悦凤的计谋得逞,便让李氏提前登入祖母厅堂,再有什么大变动,程潇月害怕事情的发展会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比起事态完全失控,程潇月当然还是喜欢将一切捏在自己手中的。
程悦凤的那些毒计诡策,程潇月肯定是半点都不能让她如愿的。但是,只要让程悦凤最后享受到了那些计策成功后的待遇,事情的发展还是不会发生大变化的。
上辈子程家倒了,却不是唯一一个倒下的百年大家。同样被整治了的,还有太傅柳家,辅国将军王家以及昭武校尉万家。不是这四大家族真犯了什么事,而是因为他们挡了谁的路。
皇子谋逆的事,赫连王朝三百年来可发生太多遍了。但是这么成功,这么顺利,这么水到渠成的,只有上辈子那一遭。
脑中不禁浮现那位地狱煞神般的男子,程潇月的身子不禁一阵颤抖。
“月儿,可是怎么了?”感觉到孙女在发抖,程高氏赶紧将人的小脸捧起来,关切道。
努力将那男子的容颜从脑海中清出去,程潇月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抖了抖,那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很难克服的。但不愿让祖母担心,程潇月从程高氏怀中出来,笑了笑道:“回祖母,月儿好着呢!只是今日既然是我冤枉了程悦凤,那祖母光给人做些衣裳可不够。”
见自家孙女好像有什么主意,程高氏含笑问道:“那我们月儿想如何呢?”
上辈子,在祖母过世后,程悦凤因在祖母堂前守灵七七四十九日,孝心感人,母亲直接让她住进了府中装潢、布景算是不错的朝文阁,还给配了四个小丫鬟去,享受程府正经小姐的待遇。
漂亮的凤眸转了转,程潇月娇娇道:“那就直接让程悦凤搬进朝文阁吧,再给配四个小丫鬟,当成程家正经小姐来养着。”免得这蛇蝎女再倒腾什么祸害祖母的心思,程潇月可没空弄那千日防贼的细作事。
闻言,程王氏皱了皱眉,神色多有不赞同之意。先不说昨日是不是程悦凤将自家女儿推下水的,就光说那尚且在众神殿脚下娇养的程依芳。
芳儿自小心思敏感,这程悦凤母女又是将芳儿生母气死的凶手。程王氏担忧若是将程悦凤当正经小姐养着,待一月后,芳儿回府,别气出个好歹来。
可她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上位的程高氏笑着将此事应了。母亲大人已经发话,程王氏自然不能反驳的,只得派人下去操办此事了。
今日因程悦凤早早来叨扰,程高氏没能睡个安稳觉,这会困劲上来了,程王氏便识趣地带着女儿准备退下。
正走到门口,那主位上的程高氏突然开口叫住了程王氏。
转身给程高氏行了一礼,程王氏低眉顺眼道:“母亲有何吩咐?”
被李姑姑搀扶着起身,程高氏将自己发间的翡翠发簪取下,插到程潇月头上,笑道:“吩咐是谈不上的,只是瞧着月儿近日待在府中,受了不少气。想让你这做娘的将人带出去转转,老身听闻齐家近日要设晚宴?不少俊俏郎君都会来,让我家月儿出去瞧瞧也是好的。”
这是……想要让程潇月想看夫婿?
程王氏当即会了意,不等程潇月出口拒绝就赶紧应了下来,给程高氏福了身退下。
瞧着母女两人带着乌泱泱一群丫鬟婆子走远了,李姑姑扶着程高氏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老夫人当真舍得咱家小姐这么早就许配人家?”
颇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程高氏道:“这许配人家,又不是许配了当即就要嫁出去。我家月儿自然还是要在府中娇养几年才能出阁的。”
“老夫人既然应下了让程悦凤当正经小姐养的事,可是想好该怎么给依芳小姐说了?”细心地将内室门前的南海珍珠帘子拨开,李姑姑仔细搀着程高氏进了内室。
由着李姑姑伺候自己更衣,程高氏道:“芳儿心思是灵透的,我养程悦凤就是为了要是她们姊妹俩不愿嫁入皇家,能有个代嫁的姑娘,我不信这点心思,芳儿还看不透。”
绞了素白棉帕来给程高氏净手,李姑姑笑道:“二小姐已经被支出去相看人家了,可要让三小姐也快些回来相看少年郎?”
“不急。”程高氏缓步在蜀锦床榻边坐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芳儿身子重要些,左右这不是还有月儿那个皮猴在前面么?先将我这宝贝疙瘩的婚事定下来再说。”
李姑姑笑着应是。
带着杜鹃、蔷薇往自己的摘月院而去,程潇月想着分别前自家娘亲对自己耳提面命,要自己好生打扮的话,简直头都要大了。
她是一心想搞事业的,奈何自家娘亲和祖母捏的是言情剧本啊?
不过……
抬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根翡翠簪子,程潇月问杜鹃要了铜镜来。到底是得了半个国库做嫁妆的人,祖母出手向来阔绰。今儿随意给自己插头上的簪子,可是由整块冰种翡翠雕成的。颜色脆亮、通体水润,没什么多余的花纹装饰,已是富贵逼人了。
手持着镜子,程潇月的目光不觉就从发间的的簪子挪到了自己脸上。镜中人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皓皓凤眸含世间百般美好,只叫人看到便挪不开眼。不管欣赏过自己的容颜多少遍,每每照到镜子,程潇月总是要臭美一番的,“杜鹃,你说你家小姐怎么就能生的如此貌美?”
杜鹃听到自家小姐自夸,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她笑道:“小姐,您小心脚下的路。”
“我小心着呢!”程潇月转眸看了杜鹃一眼,发现这小姑娘越长是越标致了,不禁夸道:“杜鹃丫头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瞧着我的眼光果然是没错的。”
说完,程潇月又看了蔷薇一眼,雨露均沾道:“蔷薇丫头也更好看了。”
程潇月此言不假,杜鹃、蔷薇两人虽是丫鬟,可在摘月院养的好,自己本来模样也周正,这会拿出去与许多官家小姐相比,也是不输谁的。
听了自家小姐的话,杜鹃笑得更灿烂了,“小姐,奴婢们要是长得不好看,那也不能进摘月院伺候不是?”
“这倒也是。”程潇月看看镜子,深表认同地点点头,对于自己是个十足颜控这件事,程潇月从来没有避讳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程潇月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更何况,她要是不颜控,她上辈子也不能听了程悦凤几句鬼话,就将人弄回府不是?
要说程悦凤的皮相还是真不错,虽然人是干瘦了些,却不黑,反倒是白净的。而且她本人的长相也刚好是清纯无辜那一挂的,瘦弱些倒是更美了。
但是人再美有什么用?心是黑得,人就丑!
更何况……
程潇月照了照镜子,白嫩嫩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更何况,程悦凤的皮相比起自己来,还差的远呢!
刚满五岁,就被曾经第一美人、当今的柳皇后夸明艳古今。如今快十四岁,便已顶着“赫连第一美人”的称号五年。程潇月在美貌这块,可是拿捏的死死的。
总算是走回了摘月院,程潇月坐在绸面软凳上等杜鹃绞了帕子来给自己净脸。程潇月人生有三大爱好:睡觉、吃辣、看美人。
这会瞧着太阳已经出来了,也该是她再补会觉的时辰了。
困意来袭,程潇月只觉得脑子都转不起来了。净了手,被杜鹃小心扶进拔步床,程潇月只嘱咐了要好生给自己准备衣裳、首饰,便沉沉睡去。
梦中,程潇月又回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计划那谋逆之事的,是当朝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皇子——赫连皓歌。一个除了好皮相,没什么能值得称赞的闲散王爷。一个早早被当今圣上封了亲王,断了成皇之路的人。
又记起那男子冷厉而俊美无双的容颜,程潇月哪怕在梦中也吓到浑身发抖,眼角渗出点点湿意。
在程家倒了以后,程潇月第一次见赫连皓歌是在父亲程青云的至交好友——昭武校尉万家。那时的程潇月为了躲避与宦官的婚事,藏身于万家。不料她前脚刚进万家门,后脚万家就被参奏与敌国狼狈为奸,且证据确凿。
程青云也曾被查出私通敌国,但碍于程家基业,他只被免官流放。虽当时还没等流放就病死家中,可好歹是风光葬了的。
比不得程家基业,万家被查出私通敌国便是抄家灭门的下场。
当时正是子夜,在万家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千护城军将万家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千支带火种的箭矢向泼满棕油的万家府邸射去,不出几刻,睡梦中的程潇月就被滔天火光和室外的阵阵尖叫吵醒。
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当程潇月经过九死一生从火海脱身后,她看到的只有杀红了眼的护城军和被屠杀的万家老少。
凄厉的尖叫哭喊不绝与耳,鲜红滚烫的血液满目皆是,像是人间炼狱般可怖。
被眼前之景镇住,程潇月一时竟然忘了要逃跑。直到她的一头乌黑墨发被人顿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待宰羔羊。
当即尖叫着挠花了那护城军的脸,仗着手腕上的力气,程潇月夺过他的长刀往外跑去。
这边的异动引起了更多护城军的注意,身上好歹还有些拳脚功夫,程潇月摸爬滚打着算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可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多,他们口中还大声叫嚷着。
漆黑夜里,他们手持火把,脸上布满鲜血,好似地狱恶鬼。
而程潇月,则是那穷途末路的孤魂一缕。
眼瞧着身后的士兵离自己越来越近,硬搏已无胜算,程潇月准备扔掉手中长刀往外跑,却在转头时发现了一支冲自己面门而来的箭矢。
箭锋凌厉,撕破空气如猛虎般向程潇月扑来。
那一瞬间,程潇月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前半生的风光欢乐从她眼前掠过。那一瞬间,她只觉自己必死无疑。
当然,她没死。不知从那里跑出来的万家二公子万瑞慈以身挡箭救了她一命,程潇月来不及庆幸,下一秒万瑞慈整个人被一把飞镰从中劈开。
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身前三寸,被一把泛着黑的飞镰,劈开了。
鲜血还是别的什么,程潇月不知道了,反正劈头盖脸砸了她一身。温热的触感让她几欲发狂,可她不敢张嘴,因为……
在她额前,抵着一只银箭。
精铁打造的震天弓被拉了满月,骑在汗血宝马上俊美无双的男子神情淡淡。冷眼瞧着程潇月,仿若她只是蝼蚁一只,赫连皓歌毫不犹豫地松了手……
“救命!”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程潇月突地坐起,满身大汗,喘着粗气。
一只在门外候着杜鹃听到了室内动静,赶紧开了门进来,“小姐,小姐?您可是做噩梦了?”
掀开纱帘,杜鹃瞧着程潇月整个人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脸色苍白如金纸,心中疼惜不已。赶紧拿了帕子来给程潇月擦着额角细汗,杜鹃温声劝慰道:“小姐,咱们不怕啊~咱们不怕,梦里的都是假的,咱们不怕~”
喘了几口粗气,盯着眼前熟悉的降香黄檀雕花拔步床看了几刻,程潇月才终于从前世的噩梦中醒神。
摸着自己尚完好的胸口,程潇月一手捏住了杜鹃的手,心有余悸道:“去给我拿纸笔来。”
不知自家小姐这向来不喜笔墨的人,怎么一睡醒就要舞文墨了,杜鹃呆愣了一刻,便又被程潇月催促道:“快去。”
“哦哦,好。”杜鹃醒神,慌忙掀了纱帘出去给程潇月拿纸笔。
甚至都没来得及将鞋袜穿好,程潇月便急急起身捏着狼毫笔在铺好宣纸的楠木桌前站定。
抬笔,她先在纸上写下“赫连皓歌”四字,而后又另起一行,写下“程”、“柳”、“王”、“万”四字。
颔额像是突又想到什么,程潇月又再写下一个“齐”字,最后才摁出“程悦凤”的名字。
将狼毫笔随意放在一旁,看着宣纸上潦草的字迹,程潇月陷入沉思。
上辈子,最终是赫连皓歌称了皇的,天子之位的交迭事关国运社稷,不可轻易改变。为了阻止更大的动荡产生,扶持其他皇子称皇的方法便是不能走的,这辈子必须还是赫连皓歌为皇。
那么想要保住程、柳、王、万四家,必须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比如说……
从龙之功!
上辈子,赫连皓歌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皇位,就是因为朝中几位要员投入他麾下,先为他铲除了朝中坚决支持正统的四大家族,而后拉拢其余官员。从朝廷内部开始同化,当赫连皓歌的谋逆大旗举起来时,可谓是一呼百应、所向披靡。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只要程、柳、王、万四家代替上辈子那些奸佞辅佐赫连皓歌,那么不提什么飞黄腾达,这四大家族起码再能显赫百年。
可是,不说旁的,就先说自己那父亲的倔脾气,让他去支持一个已经被封了亲王的人称皇,程潇月觉得他会选择现在就死亡。自己父亲这么个半吊子文人都尚有这般风骨,那被称为“天下文人之风骨”的太傅柳丞宪就更不用说了。这等不合正统的事,只怕那老爷子光是听到就要气个半死。
再加上王家和万家那等忠君爱国的武将世家,程潇月有点心塞。
要是天下人都如她这般惜命,那还哪里能有那么多战事?
目光在“赫连”两字上流转片刻,程潇月心头上来一计。既然自家父辈那一方走不通,那为什么不从当今圣上那里下手呢?
如果圣上下旨,要立赫连皓歌为太子、交予皇位,那不用自己说,父亲他们自己便会摇旗呐喊为赫连皓歌加油助劲。但是要让皇上对一个从来没有过多关注的儿子重视起来,并将皇位传给他,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别的努力就尚且不说,起码程潇月需要时间。并且,在这段时间内,需要赫连皓歌乖乖地当一个闲散王爷,起码不能有谋逆之心。
染得鲜红的指甲在“齐”和“程悦凤”上扣了扣,程潇月脸上满是冷厉。上辈子孤陋寡闻,到死都不知道朝中最先投奔赫连皓歌的那几位奸佞是谁,只知道一个蹦跶的最欢的齐家和这后来被封为皇后的程悦凤。
奸佞之间是最喜欢报团取暖的,只要紧紧捏住齐家这条线,程潇月不愁揪不出其他几个乱臣贼子。只是……
英气的眉不觉皱起,程潇月盯着“程悦凤”三字,上辈子程悦凤是毁了程家不错,但是后面三家就是其他奸佞携手的功劳了。齐家当初蹦跶的那么欢,齐家大老爷也只从从五品太史令升任为正三品礼部尚书罢了。她程悦凤又是有什么本事能让赫连皓歌直接封为皇后的呢?
上辈子在万家被赫连皓歌射了那一箭,程潇月却没死。被好生抬往了宦官的住处,给人当了对食。程潇月记着当时自己的大婚夜,程悦凤可是来好生嘲讽了自己一番的。
回想起她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和话里话外的“是我将你救下来”的意思,程潇月皱眉。
能从赫连皓歌手下救出人来,这可不是为人臣子能做的事啊!莫非……
莫非!
莫非程悦凤对于赫连皓歌而言,根本不是什么臣?而是一种平等的……合作关系?
那么,程悦凤一个手无寸金的外室女,她从哪里来的筹码能与赫连皓歌谈条件呢?据程潇月后来所知,赫连王朝三百年的君王谋略加起来,可都不如人家赫连皓歌一半的脑子啊!到底是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物与她谈合作呢?
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又或许是程悦凤得到那筹码的机会还没到。反正人还在这程府圈着,程潇月且不担心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目光在那“齐”字上转了几圈,程潇月突然伸手将宣纸撕成了碎片。
不知主子是怎么了,一会神色紧张,一会面露冷厉,一会又犹豫迷惑,这会又见程潇月发狠地撕宣纸,杜鹃整个人都吓傻了。
本想上前好生劝慰自家小姐的,却瞧见她猛地将手中碎纸往空中一扬。白纸沾着浓墨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程潇月面无表情站在白纸碎下。第一次,杜鹃从自家善良天真的小姐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刚迈出的步子缓缓收回,杜鹃怯生生看着程潇月,问道:“小姐?”
程潇月冷厉的目光转向铜镜,缓步往镜前走去,慢声问道:“什么时辰了?齐家宴会快开始了吧?于我梳妆罢。”今夜,她要好好会会这齐家的豺狼。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启程前往齐家了。”杜鹃定了定心神,才勉强笑着回应。
听到自家小姐要梳妆,室外候着的小丫鬟们纷纷缓了步子进入内室来伺候。人多了,生气也多,这才让杜鹃心头对自家小姐刚刚的怯意散去了。
程潇月的梳妆,向来简单。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那些脂粉、唇膏与她是没有半点用处。杜鹃和一并丫鬟只精心给自家小姐梳了发髻,更了新衣,这梳妆,便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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