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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转身,大佬步步紧逼(顾清怡周允)

镜中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从洗手间回来,顾清怡面色如常拿起外套,跟着男人下楼,暂时没提结账的事。周允提出要送她。小顾同志难得爽快点头,在大领导温和注视下,坐进副驾驶。车子行到某十字路口。等红灯间隙,小姑娘按捺不住暴露自己上车的目的,礼貌询问:“周书记,方不方便加一下您微信?”说完,观察对方表情。腹稿早已打好,避免男人有所误会,她时时刻刻做好解释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周允闻言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前方,随手拿起手机递过去,示意她自己添加。一切进展顺利,只是下秒,刚加完微信,车内就响起转账提示音。额。好尴尬。竟然会有声音。作案工具就在手上,顾清怡假装没听到,硬着头皮点了接收。手机放回原位,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女孩一系列小动作,落入周允眼底,显得格外憨实可爱。...

主角:顾清怡周允   更新:2025-05-27 10: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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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清怡周允的其他类型小说《刚转身,大佬步步紧逼(顾清怡周允)》,由网络作家“镜中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从洗手间回来,顾清怡面色如常拿起外套,跟着男人下楼,暂时没提结账的事。周允提出要送她。小顾同志难得爽快点头,在大领导温和注视下,坐进副驾驶。车子行到某十字路口。等红灯间隙,小姑娘按捺不住暴露自己上车的目的,礼貌询问:“周书记,方不方便加一下您微信?”说完,观察对方表情。腹稿早已打好,避免男人有所误会,她时时刻刻做好解释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周允闻言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前方,随手拿起手机递过去,示意她自己添加。一切进展顺利,只是下秒,刚加完微信,车内就响起转账提示音。额。好尴尬。竟然会有声音。作案工具就在手上,顾清怡假装没听到,硬着头皮点了接收。手机放回原位,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女孩一系列小动作,落入周允眼底,显得格外憨实可爱。...

《刚转身,大佬步步紧逼(顾清怡周允)》精彩片段


从洗手间回来,顾清怡面色如常拿起外套,跟着男人下楼,暂时没提结账的事。

周允提出要送她。

小顾同志难得爽快点头,在大领导温和注视下,坐进副驾驶。

车子行到某十字路口。

等红灯间隙,小姑娘按捺不住暴露自己上车的目的,礼貌询问:“周书记,方不方便加一下您微信?”

说完,观察对方表情。

腹稿早已打好,避免男人有所误会,她时时刻刻做好解释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

周允闻言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前方,随手拿起手机递过去,示意她自己添加。

一切进展顺利,只是下秒,刚加完微信,车内就响起转账提示音。

额。

好尴尬。

竟然会有声音。

作案工具就在手上,顾清怡假装没听到,硬着头皮点了接收。

手机放回原位,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女孩一系列小动作,落入周允眼底,显得格外憨实可爱。

红灯转绿,车子启动。

他余光带笑:“既然加了,就改一改备注。”

顾清怡下意识低头一瞧。

周书记。

没错,改了的。

随即,又顿悟领导话外之意。

职位称呼太明显,万一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略作思索。

备注为‘大领导’三字?

小姑娘捣鼓半天,翻来覆去修改,在第五遍改完后,脸上总算露出满意之色。

周允轻扫一眼,提醒道:“我有名字。”

嗯?

直呼姓名,于理不合吧。

好为难。

眸底划过懊恼,早知道就不加微信了。自作聪明的后果,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车内陷入安静。

身侧人迟迟无反应,垂目盯着手机,耷拉着小脑袋,无精打采。

周允不逗她。

温声宽慰:“你喜欢什么,就备注什么,无须自寻烦恼。”

哦。

顾清怡心安理得熄掉手机,整个人放松下来。

好似,等得就是这句话。

小丫头片子,原来刚才故意做给他看。

没想到有一天,心思缜密的周书记,也会被骗。

下车时,小姑娘顾前不顾尾,将后座的花忘得一干二净。

瞧着几步开外,正跟他挥手告别的身影,周允离开驾驶座,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默默取出鲜花,长腿缓步送到姑娘面前。

迟钝两秒,顾清怡伸手接住。

脑中闪过疑惑,这真是门店周年庆送的?

终究没问出口。

因为有些事,多想无益。

周一上班,利用午间空闲,去楼上找孟处长。

关于是否同意调去市政工作,顾清怡的答案是,不愿意。

她说:“经过认真考虑,我还是决定继续留在项目科。”

孟集听完,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没有多余劝告,只点点头,表示尊重小顾同志的选择。

待人走后,他拿起手机,给远在市政的徐秘书去了条微信。

简简单单一句。

事实证明,我看人的眼光,比你准。

什么意思。

徐焕堂诧异:她拒绝了?

嗯。

收到回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轻叹,多好的机会。

真是个傻姑娘。

忙忙碌碌,转眼入冬。

距离东郊三十公里外的安乐镇,是度假村规划开发的核心区域。但近日发改委内部有传言,说项目前期拆迁工程,进展极不顺利。

养老院成钉子户,里面居住的老人,多为年龄七十岁以上的本镇居民,如果拆迁,意味着他们将面临被迫离开故土。

当年养老院经营不善,几近破产,是上百户居民出资硬抗渡过难关,他们有些无儿无女,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感情特别深厚。

拆迁队驻扎养老院外围已长达半月,碍于老人们情绪激动,一直不敢有所动作。

重量级开发项目,时间就是金钱,恒远方面自然急得焦头烂额。

夏薇凑近小声道:“偏道消息,据说恒远CEO私下找到副市长,希望能由政府出面做协调,而且还送了钱,你猜怎么着。”

到关键地方,故意卖关子。

不得不承认,顾清怡也好奇。

胃口吊足,夏薇才给出四字:“无功而返。”

什么叫无功而返?

其余人面面相觑,催促夏薇继续,让她说得再仔细一点。

唯独顾清怡心如明镜。

518案件虽已结束,但周书记整顿机关风气的余威仍在,副市得有多想不开,才敢顶风作案。

毫无意外,恒远CEO注定要被拒之门外。

于是,这拆迁工程一拖,便是整月有余。

直到十二月初。

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程二公子立功心切,剑走偏锋下,打算趁夜黑风高,养老院众人熟睡之际,出其不意进行强拆。

可事与愿违,当晚强拆视频被有心人士故意放大,传到本市网站。

——八旬老人为捍卫家园,差点活埋于砖墙碎瓦。

红字标题铺满新闻首页整个版面,短短一夜间,舆情一传十,十传百,在邛海掀起惊涛骇浪。

最终的结果便是,惊动周允。

强拆事件发生的次日上午,市委下令,暂停安乐镇开发项目。

养老院的安置问题一天未得以解决,就一天不准动工。并责令相关企业负责人,尽快出具情况说明与善后方案,以及迎接他们的,还有前路未卜的政企座谈会。

价值几十亿的项目,如此遥遥无期地停工下去,损失将不可估量。

然而,就在这敏感时期,机关联合办公楼外却迎来不速之客。

程二公子开一辆低调SUV,还是老地方,从四点等到五点,想见前女友一面。

偏偏顾清怡自搬家以后,上下班就习惯走东侧门,以方便乘坐地铁。

所以,两人成功错过。

后来,程文初经多方打探,才知女孩早已搬离向阳小区。

周五,也是事发第七天。

顾清怡刚到公寓楼下,就被一道急切的男音喊住。

循声源望去,面无表情看着程二公子朝自己走来。

“清怡。”程文初不想吓着她,并未靠得太近。

最后,止步于半米之外。

见对方还算有基本礼貌,顾清怡放下手里购物袋,立在原地发问:“你怎么找到这的,又想做什么。”

程文初见状松口气。

愿意跟他讲话,说明两人之间,尚有余地。

迟迟无动静,顾清怡耐心耗尽,拎起蔬菜就要进单元楼。

情急下,程文初慌乱解释道:“上次在酒店被人下药,意识不清,才把唐小姐错当成你。清怡,我从没想过要背叛。”

话落,前方脚步顿住。

顾清怡缓缓转过身,情绪不明注视着对方。

想到表姐之前透露的内幕,便猜到一切都是程夫人所为,目的,自然是为了促成程唐两家联姻。

但事情已经发生。

况且,即使没有酒店插曲,她跟程文初也注定结束,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你是受害者,好聚好散才最体面。”

深冬寒风里,顾清怡语气平静:“程文初,你有你的生活,以后别再来打扰我,请各自尊重,不要把自己搞得难堪。”

无波无澜,淡漠而薄凉。

那刻,心里像破开一道口子,一点点渗出血。

程文初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张了张嘴,沙哑道:“清怡,能不能再陪我吃顿饭,最后一次,就当是诀别宴。”

瞧吧,这才是真实意图。

程二公子如今也算商人。

无利不起早。

连续遵守一周,绝非旧情难忘,而是别有目的。

顾清怡懒得多看半眼,裹紧围巾往里走。

“清怡——”

程文初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被她冷声打断:“我身上无任何利用价值,二公子恐怕找错人。”

见女孩心硬如磐石,程文初只得放低姿态,眼神带着恳求,近乎卑微。

“清怡,就最后一次。”

“我保证,今后无论是死是活,都不会再来烦你。”

“求你,清怡。”

......

僵持近二十分钟。

顾清怡后悔,当时竟忘记留保安室的电话。

半小时后,抵达恒远旗下酒店。

八楼宴厅,装潢雅致的包厢。走到门口,便能将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程夫人一改平日高高在上的雍容华贵,难得素净妆容,着装简朴,甚至把长辈专属的主位,留给了她。

对方一声‘顾小姐请上座’,和蔼不失客气,哪有当初半分刻薄。

顾清怡忍不住想笑。

拭目以待,母子二人,今天要唱什么戏。

见时机已成熟,程夫人摩挲着酒杯,心里开始斟酌用词。

想到临走前,丈夫再三叮嘱,强拆之事能否有转机,端看小姑娘愿不愿意不计前嫌,替程文初出面求情。

程绍国虽未明讲,但潜意已很明显。

唯一令程夫人意外的是,这姑娘前脚刚分手,后脚就攀上位高权重的市委大领导。

可真是好手段。

端起酒杯起身,她笑着说:“先前得知,你因婚前协议跟文初生出嫌隙,我这心里难受许久,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当面道歉。”

“道歉就不必。”

顾清怡看了眼时间,直言:“若非你儿子执意纠缠,我不会坐在这里。若程夫人还打算继续绕弯子,就请自便,我不奉陪。”

今时不同往日。

既不存在男女朋友关系,何须恭恭敬敬,做足面子功夫。

作为恒远集团董事长夫人,向来习惯被人捧着。

此时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迟疑片刻,程夫人平复心绪,缓缓开口,讲明今日请顾清怡过来的原因。

事关度假村项目无限期停工一事。

“网传八旬老人差点活埋纯属无稽之谈,文初的品行你最了解,他本无害人之心,怪就怪经验尚浅,没动脑子。”

说到这里,程夫人哽咽道:“当下,整个董事会都将他架在火上烤,他父亲更是放出狠话,说此事若不得以妥善解决,就收回文初手里全部集团股份,遣送到国外去自生自灭。”

“顾小姐,我们母子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请求你,看在曾经跟文初相爱的份上,帮帮他。”

顾清怡越听越糊涂。

她一个基层公务员,能做什么。

思绪落地,便听程夫人红着眼说:“你跟周书记私交甚好,只需在他面前美言几句,事情办成,我们程家有重谢。”

无语。

被气笑。

她跟周书记私交甚好?

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包,顾清怡一语不发准备告辞。

想了想,又顿住。

不该轻易离开。

倘若不加以解释,流言只会越传越凶,定然影响大领导的声誉。

于是临走前,她转身正色而严肃道:“第一,我只是名普通科员,在度假村问题上,无任何话语权。不知道你们从何道听途说,觉得我能在周书记面前说得上话。抱歉,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因为实在太离谱。

第二,项目出事,你们与其浪费时间投机取巧,走这种歪门邪道,倒不如好好反思,该如何从根源解开困境。偌大的恒远集团,莫非连一个最起码的方案都拿不出手?简直可笑。”

小姑娘一顿连环输出,怼的程夫人哑口无言,迟迟接不住话。

‘私交’一说,皆源于丈夫之口。

可看当事者反应激烈,根本不像作假,难道消息有误?

当下不是追究真假的时候。

气氛已然降至冰点,继续谈下去,也于事无补。

程夫人正待开口,却被身侧人一把拦住。

程文初朝母亲摇了摇头。

没工夫看二人表演,把该说的说完,顾清怡没再多留,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包厢。

直到女孩背影远去,彻底消失在门口。程文初才扯了扯唇角,讽刺道:“处心积虑将我们分开,现在又低声下气求人家办事,程夫人,脸疼么。”

“你刚刚,说什么。”

见儿子一脸薄情寡义的模样,程夫人气到发抖。

指着他道:“不争气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

“我从没想过跟大哥争什么,一直是你,我的母亲,哪怕手段用尽,也要让我坐上那个位置。”

毫无情绪地说完,程文初脸色苍白靠向椅背,颓丧点燃一支烟。

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浊雾。眼底死寂沉沉,了无生机。

瞧着儿子被逼至如此境地,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

可有什么办法。

没继承人的命,却偏偏生在程家。

古往今来,成王败寇。

不争。

他们母子二人,将永无立足之地。


汇报会结束后,顾清怡见领导没什么交代,便收拾好纸和笔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被孟集叫住,“小顾怎么回去?”

“坐地铁。”她转身答道。

后者整理完资料,指一指楼下,“今天辛苦跑一趟,顺路送你到附近地铁站。”

不用。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手机响。

半分钟接完,熄掉屏幕。

孟集抱歉失笑:“临时有事,要赶回单位。”

意思是,不能顺路了。

顾清怡连忙道:“没关系,这里到地铁站不远,步行很方便。”

距离下班尚有十分钟。

时间充裕,她顺道去六楼洗手间,给表姐回信息,说自己在市政这边,可能会晚点到。

闻静:不急,正好我也有事耽误。

想吃什么,到了我先点菜。

随意就好,我忌口的东西,你都知道。

OK~

发送完最后一条,顾清怡收起手机往外走。迈进走廊的下秒,看到迎面而来两道身影。

大领导和徐秘书。

脚步顿在原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神不知鬼不觉退回去,是否来得及......

然而,徐焕堂眼尖。

他问:“小顾还没走?”

伴随声音而至的,是另一道无法忽略的目光。

上位者无波无澜的注视,看似风平浪静,但每次落在身上,都带着一股令人屏息的重量感。

顾清怡分析过原因。

大概,因为上次系统演示的事,周书记看她不顺眼。

毕竟,不守本分的基层小职员,没有领导会喜欢。

但她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顾清怡仍会做出同样选择。至少对得起自己,也无愧于父亲对她的教导。

几米开外,周允步伐未停。

即使经过时,小姑娘礼貌跟两人打招呼,他也只是略微颔首,视线没做过多停留,径直走下楼梯。

相比某位大领导的疏淡,徐秘书就显得亲和许多。

擅于察言观色的他,自然懂得今日下午在办公室,周书记与小同志独处三分钟的份量。

太难得。

当时可谓震撼不小。

严以律己的周书记,上任至今,从未将自己对一个人的主观感受掺杂于公务中。

偏偏,就在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天,破例了。

直觉告诉他,小姑娘是有福之人。

后生,必然未来可期。

楼道安静。

顾清怡极有分寸地落后两步,偶尔会抬眸看一眼前方,毫无例外,入目总是男人宽阔硬朗的后背。

来回好几次,才恍然发现,那股压迫感究竟从何而来。

是身高。

一米六二的她,站在台阶上,尚与男人相差一大截。

目测,对方起码有一米八五以上。

实在离谱。

那个年代的人,吃什么,能长得这般好。

由此证明,大领导的家庭条件,确实不错。

周允自然没想到,年仅35岁的他,在小姑娘眼里,已被草率划入中年一族行列。

也正因前期对自己年龄的忽视,导致后面走了不少弯路。

仕途如日方升的周书记,在感情方面,算是吃尽苦头。

而内心不断感慨的小顾同志,视野间只剩脚下的路,丝毫没察觉到前后距离正一点点拉近。

以至于,当熟悉的震动声响起时,她下意识从包里拿出手机,不小心将房卡一起带出的瞬间,本想眼疾手快接住,最后却一头撞进大领导怀里。

周允:......

空气静止,小姑娘僵住。

一旁尚未讲完的徐焕堂,直接噤声。

所幸,画面定格时间不长。

软香入怀,周允压下心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异样,扶人站稳。

“不好好走路,琢磨什么。”

说这话时,他刻意柔和语气,不想因一段意外插曲,又把人吓得退避三舍。

手机仍在震动,但顾清怡此时已自顾不暇。

她红着脸,余光有意无意瞥向地面,结结巴巴解释道:“抱歉周书记,刚才,刚才有一通电话,然后我——”

“你不是故意的,不必道歉。”

周允扫过女孩手里亮起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程文初。

“男朋友的电话,不接?”他淡问。

顾清怡一下子回过神,顺势挂断。

开什么玩笑,前秒刚社死,下秒哪有勇气当着领导的面跟男友谈情说爱。

思及此,在一阵静默中,她眼睁睁看着男人弯下腰,将掉在台阶上的房卡捡起。

凯悦盛庭。

本市首家七星级酒店开业,声势浩大。

缓缓递过去,周允不露声色提醒:“酒店套房,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去之前,是否应该认真考量和斟酌。”

顾清怡在听到‘套房’两字时,明显愣了一下。

上午拿到卡,并未仔细辨别。

社会经验不足,让她分不清包厢与套房的会员卡有何区别。

所以大领导刚才的反应,是误以为她私生活混乱?

秀眉微蹙,顾清怡硬着嗓子道:“谢谢周书记关心,朋友明天过生日,聚会地点定在酒店,合情合理,我没有理由缺席。”

周允听完神色晦沉,深深看人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继续往下走。

徐焕堂却暗想小同志太单纯。

男朋友过生日,特意开房。显然,不是一次简单的Party夜。恒远集团二公子,绯闻缠身,花名在外,身处政圈都有所耳闻。

这姑娘平时瞧着挺聪明,怎的在择偶方面,如此眼盲心瞎。

可惜了。

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十分钟后。

黑色奥迪徐徐驶出停车场。

车内清凉安静,前排徐焕堂正核对此次县城考察的随行人员名单,处级干部以上,共有四人。

但目前为止,塘县方面还差一个名额。

作为此行重点调研城市,徐焕堂再三犹豫拿不定主意,一番思索后,不得不侧头征询大领导的意见。

他有预感,最后一位人选,恐怕要由周书记亲自敲定。

后座,纸张翻阅声已停在某页长达五分钟,迟迟不见动静。

周允手里拿的是塘县近几年的经济情况汇总资料。

从趋势图表可看出,负责信息提取与数据建模的人,不仅思路清晰,且对塘县经济结构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

他淡声吩咐:“去查查,这份报告是谁做的。”

徐焕堂诧异。

周书记的意思是,要落实到具体人头?

有些难。

一般这种复合型宏观分析,需要同时精通计算机和经济学,单凭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完成。

但领导既然下达指令,便自有他的道理。

徐焕堂照办。


顾清怡不知父亲心里所想,但有些话一吐为快,真的很解压。

片刻,客厅钟表传来八点整提示音。

顾敬铭回过神。

自身后隔断台上拿起车钥匙,示意闺女:“收拾一下,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今晚就住家里,领导同意了。”

话落,便听沈老师惊讶道:“下班时间,也要跟上级报备?”

“当然,出差在外,这是最起码的纪律问题。”顾敬铭说罢放下钥匙,挽着袖子朝厨房走,“我来洗碗,你去给闺女铺床。”

小顾同志举手提议。

“爸爸睡客房,我要跟妈妈——”

还没讲完,被顾主任无情打断:“免谈。”

额。

顾清怡干巴巴望向沈老师,眼神寻求安慰。

后者笑了笑,揉她头发,“乖,下次吧。”

“......”

永远都是下次。

心塞。

临睡前,打开微信聊天界面。白天发给程文初的信息,依旧石沉大海。

试着拨通电话,里面却是忙音。

她皱眉,该不会真在蹲局子。

脑中回想上午公务车内,某位大领导面色沉冷交代徐秘书办事的样子。

俗话说,文不及商,商不及政。

权力面前,恒远董事长算什么,周书记需要给他三份薄面?

将脸闷进枕头,顾清怡压下向徐秘书探听口风的冲动,暗示自己冷静。

遇事三思而后行。

希望程二公子经此一遭,能吸取教训。

还有求婚直播,欠她一个解释。

盯着卧室天花板,迷迷糊糊闪过交往半年里,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

轻叹。

得出结论。

原来谈恋爱,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君颐酒店。

一场有关烂尾楼盘的座谈会,持续四十分钟后,以县委方给出初步解决方案而告终。

待人散去,徐焕堂留下复核明日的考察行程。

浏览过程中,发现随行人员名单里,突然多出一位。

他若有所思:“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下午临时增加的。”

边说边将电脑推至茶几,让大领导过目。

客厅安静。

银白灯光下,周允长腿交叠坐在沙发,双目微阖,抬指按压眉心,表情没什么波澜。

不用看,也能猜到增添的是谁。

巡察办主任,顾敬铭。

那帮人,若把察言观色的本事发挥在解决民生问题上,何须像现在这样,宛如无头苍蝇,四处碰壁。

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提是,得有心。

塘县缺的,远不止钱。

夜已深,徐焕堂做完简单汇报后,整理文件和电脑准备离开。

临走前,又补充一件事:“恒远集团董事长将电话打到我这,说想约您见一面,具体意图,应该跟度假村项目,以及今日他次子拦车一事有关。”

按照周书记平日作风,这种情况,一般不予理会。

但出于职责,他仍旧要如实禀明。见或不见,由领导亲自定夺最好。

沉默片刻。

周允淡声回复:“返程后,选非工作时间,让程绍国直接去誉峰会馆。”

徐焕堂倍感意外。

周书记竟然答应。

而且,一般谈公事都在市政办公室,私事例外。

可周书记跟恒远董事长之间,能有什么私事?

即便好奇,却也不是他作为下属可以探究的。

思绪收拢,徐焕堂朝男人微点头,道句‘您早些休息’,便拿着东西走出房间。

关门声传来。

几秒钟,室内恢复安静。

周允自沙发起身,随手拾起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缓步来到客厅窗前。

青烟缭绕指尖。

初夏的塘县,夜间温度远比邛海市区更为适宜。

抬目眺望远处莹莹灯火,视野里的小城,仿佛笼上一层夜幕薄纱,祥和而安定。

大抵此番景色,让周允领悟到某句真理。

好山好水,最能养育出心性灵动之人。

意识到这无端念头,他微不可察轻笑了下。见时间不早,按灭还剩一半的烟蒂,转身朝浴室走。

洗漱完,擦干水渍。

余光不经意扫过大理石盥洗台。

水雾朦胧的镜子前,静静躺着一枚黑色发圈。应该是小姑娘换房前,粗心大意留下的。

头绳细软,上面点缀着四叶草水钻,混合沐浴清新,隐约散发出残留的淡淡发香。

周允搁在掌心,指腹轻捻,垂目凝视一阵。

回忆下午游古城,小姑娘头上戴的是同款,应该没打算折返来寻。

作为领导,丝毫未察觉到,自己对女下属的关注度,俨然已超出合理界线。

年过三十的周书记,情感世界稀薄,这么多年无人能入他眼。

基层小姑娘,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世人不知,身份再如何贵重,终究也难落俗套。

心悦从何起。

恐怕,当局者亦无解。

-

次日,县委一改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以县委书记为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陪同周书记前后视察了郊区两大厂。

塘酒和塘醋。

早年在省内,其实已打出相对优良的品牌效应,可因运营不善,导致逐年没落。

置身浓郁酒坊,目睹匠人们用心酿造的每一环节,辛辛苦苦尘封数载,地窖开坛后,投入市场却无人问津。

县委同志将其归咎到,塘县名气太小,且地理位置偏僻,旅游业作为主要经济支撑,却受限于交通不便,很难为其提供足够的客源量,诸如此类。

宋县长讲到最后,顾清怡已忍不住撇过头去,越听越觉心酸。

既然事事难。

当下不正是向大领导开口的机会?

她深吸口气,就要准备发言时,被身侧顾主任拿眼神制止。

无线波交流。

老顾的意思,让她摆正自己职责,别插嘴领导的决定。

??

脑门挂出一排问号,不明白父亲为什么......

就在此时,前方人群脚步停住,几道注目礼齐齐投过来。

偌大仓库,父女落单显得格外醒目。

宋县长见状正想询问,被周允中途截断。

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男人目光落向几米开外的两道身影,语气平稳:“关于旅游业的发展阻碍,顾主任有何看法。”

顾清怡清眸微转。

瞧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不如听她的,早死早超生。

顾敬铭没想到,自己一个巡察办主任,手无实权的闲职,会在这种场合,被市委领导以如此方式点名。

再看亲闺女,暗戳戳幸灾乐祸。

敢情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兔崽子。

定下神,顾敬铭迈腿往前走,面不改色给出方案:“互联网时代,没有信息是完全闭塞的。

尤其短视频盛行,只要县委领导们愿意放下身段,亲自变装宣传,以独特视角打开塘县这座历史文化古城,最迟一年之内,账号粉丝数量,少说也不会低于隔壁南宁县。”

提及南宁,地理条件可比咱艰难的多。

凭什么人家能将旅游业做的风生水起?

新媒体方面,顾敬铭不懂,但不妨碍他道出事实。

从某种程度而言,父女俩性格,有一脉相承的部分。

不鸣则已,一鸣便不给人留活路。

满场静默中,县委同志集体愣住。

让两位老古板亲自下场拍视频?

顾主任可真敢讲。

反观周允,听完未置一词,选择题抛到县委书记和宋县长面前,无形的视线聚焦,等待当事者表态。

漫长十秒钟,历经天人交战。

最终,县委书记和宋县长相继妥协。

轻叹。

“我们试试。”

话落,宋县长不忘补充:“顾主任走在潮流前沿,宣传的时候,自然也不能缺席。”

“你们出镜,我负责编写文案。”顾敬铭分配任务。

想卷死谁。

文采好,了不起哦。

看县委两领导一脸憋屈样,顾清怡忍俊不禁。

众人看不到的身后,闺女朝父亲暗暗竖起拇指。

顾主任,好样的。

返程路上,顾清怡悄悄问老顾,要不要抽空跟她学视频剪辑,技多不压身。

后者摇头:“身在其位,各司其职,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抢宣传部的饭碗。”

有道理。

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由于时间有限,无法在同一地方停留太久。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考察队收拾行李下楼,准备出发前往下一站。

考斯特在县委人员的目送下启动,徐徐驶离停车场。

前半程,周允连续下达三条指令,最忙的莫过于徐秘书。

顾清怡坐在靠后倒数第二排,听着前方时不时传来塘县相关字眼。实体经济改革、旅游业扶持、教育体系完善、高铁修建、财政拨款......

信息一拥而入,让她仿佛生出幻觉。

身心放松下来,不知觉沉沉睡过去。

考斯特途经服务区,周允下车时,余光扫到后排小姑娘恬静睡颜,无声看几秒。

视线收回,侧头吩咐司机:“冷气太低,调高几度。”

“好的,周书记。”

车内二十二度,其实最合适。

但领导怕冷,万事自然以他为先。

这一觉,直接睡到收费站。

周围电话响不停,几名处长正忙单位的事,顾清怡怀里空空,难免汗颜。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竟然多出一件男士外套。

第一反应是徐秘书。

下秒,微信收到提示。

徐焕堂:外套是周书记的,下车时给我就好。

谁,的。

他说谁!

晕头转向,顾清怡颤巍巍打字:今天不是愚人节,你一定在开玩笑。

字里行间,满是惊悚。

徐焕堂失笑。

这姑娘,该说她什么好。

胆子太小。


抵达云阳村时,天色已经黑定。

担心大领导的伤势,徐焕堂一下车就直奔乡政临时指挥点,找到相关负责人,言明身份后,对方诚惶诚恐,连忙安排卫生所的医护人员协助前往。

青年拎着医疗箱掀开帐篷帘子,入目是小姑娘正拿剪刀小心翼翼地靠近男人肩膀,一副战战兢兢无从下手的模样,显得生涩而又憨趣。

这种时候,氛围本该严肃。

不料某位领导却含笑劝阻:“让医生来吧,别戳到手。”

徐秘书默默转过头去。

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刚要迈腿离开,身后传来女孩细微吸气声。

随衬衫布料一点点撕开,几道交错凌乱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狰狞的血肉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小姑娘盯着男人后背,面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拽住衣摆。

“带她出去走走。”周允沉声吩咐。

接到指示,徐焕堂点了点头缓步上前,正要开口,后方帐篷帘子再度掀起。

是县委领导班子赶到。

中途听闻周书记受伤,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这么大的人物,若在南宁地界出什么意外,他们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见一群人围着关心,顾清怡作为基层人员不便久留,便跟着徐焕堂出去。

白日热闹的集市已被清空,挨家挨户按照摊位秩序搭建避难所。

吃完几块压缩饼干,就着矿泉水喝两口,顾清怡起身朝人群走去。

晚上九点。

深蓝色篷布撑起的避灾帷帐在夜风中微微浮动,发出沙沙作响。

顾清怡一边往田坎方向走一边回头,忍不住担忧道:“好像不太结实,能不能行,会不会散架。”

“放心,每年收割季节,晾晒粮食全靠这些篷布遮风挡雨,室内空间有限,很多农户量产十几亩,不可能从早到晚扛着麻袋重复往返地窖。”

有道理。

顾清怡点点头,放下心来。

在田坎上找一块石头坐下,徐焕堂看她双眸清明毫无困意,温声宽慰:“别太紧张,周书记经历过风浪,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夜色掩盖下,小姑娘脸红。

其实,她想说:“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徐焕堂无声笑了笑。

自然了解。

换而言之,周家提拔过很多人,徐家只是其中之一。

而且,若无周允,便无今日的徐焕堂。

这样一个灾后夜晚,徐秘书首次跟旁人讲起周允的过往。

因为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小姑娘一定不会是外人。

自己人谈论自己人,应该不算逾矩?

“学业完成后,他进部队两年,参与过不下二十次的抗险救灾。”徐焕堂静静说道。

当年周衡为了磨砺小儿子,狠心将人扔到西部环境最为艰苦的一线基地。

为官者,先要为民。

让他切身体验百姓疾苦,才是踏入政途的第一步。

徐焕堂继续说:“在大自然灾难面前,他比你我更有资格感同身受。起码我们从未经历过在冰冷洪水中连续浸泡三十六小时,也未有过被两指粗的钢筋洞穿肩胛骨...”

听到这里,小姑娘倏然侧过头,眼神里充满难以置信。

徐焕堂苦笑:“他这一路走来,远没有外界想象的那般轻松。”

周家培育的不是继承人,而是国家脊梁。

温室里养出的花朵,如何能经得起风云诡谲的明枪暗箭。

父爱如山。

这么多年,周衡对待两个儿子,从没有手软过。

夜风徐徐,激起一阵凉意,也吹得顾清怡眸底酸涩刺痛。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原来认识至今,自己看到男人的方方面面,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极强的责任心,果断的处事风格,权力场运作的雷霆手腕,外加雄厚的家世背景。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今日的周允。

年仅三十五,走到现在的位置,是他应得。

望着远处漆黑的天际,顾清怡想着。有这样的人在,阳光总会照耀每一片土地。

天清气和,不会再是幻景。

乡政指挥点的议事,持续到深夜。

等县委一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顾清怡择合适时机,默默走进帐篷。

昏暗灯光下,男人已换上崭新衬衫,肩头披着深色夹克。

他手里拿的是去邻县途中尚未敲定完的政策实施方案。

为增强光线,徐焕堂细心地在小桌旁添了一盏煤油灯。暖黄烛光映照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中,透出一股刻入骨髓的沉静从容。

察觉到几步开外的注视,周允缓缓抬目。

帐篷门帘处,小姑娘抱着一床被褥,立得端端正正。清亮黑眸定格在他脸上,不知在瞧什么。

放下资料夹,周允顺手拿开肩上的外套,低声唤她:“顾清怡,进来。”

她乖乖走过去。

“很晚了,怎么还不睡?”周允问。

话音落地,小姑娘终于有所反应。

但也始终闷不吭声,像在执行指令般,自顾自地替他铺着床。

周允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知道,今晚如果自己不主动开口,这傻姑娘会一直耿耿于怀,难以纾解心中愁绪。

“救援工作迫在眉睫,凡事尽力即可,不要过分逞强。”看着面前单薄的背影,周允温腔叮嘱:“回去多穿点衣服,别受凉。”

说话时,他目光扫过椅背上的男士夹克,正待启唇,却听小姑娘哑着嗓子问:“那您呢,您的安危胜过所有,下午为什么要——”

“邛海几千万人,不是我一个人的命,才是命。”周允缓声打断。

空气陷入安静。

顾清怡用手轻轻抚平床单褶皱,听到男人解释时,动作有片刻迟钝。

她凝神屏息,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震动。

整个邛海子民,都是他的责任,包括她。

今天换作任何人,他都会做出同样选择。

顾清怡并未感到失落。

相反,有种隐隐庆幸。

周允不想拿生死一线时的感动,去操控一个女人的心。背负道德感的以身相许,不是他想要的。

当然,她也做不到。

灯光下,顾清怡慢慢转过身,目不转睛注视着男人,音色轻浅:“您要保重身体,助农计划关乎民生大计,您是大家的主心骨,不能轻易倒下。”

由私转公,小姑娘切换自如。

年纪不大,有时候却理智的可怕。

周允没看错人。

他欣赏的,从来不是精致美丽的外表,而是心性。

这姑娘骨子里,藏着一股让他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说不清道不明。

总想一步步靠近,占为己有。用毕生的精力,去一探究竟。

解开心结,顾清怡身心爽朗许多,替大领导铺好床后,做出‘请’的手势,然后指一指门外,“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男人轻抬唇角。

示意她:“冷的话,把衣服披上。”

顺着视线,顾清怡看向椅背上那件行政夹克。

确实有点冷,但...

摇摇头:“不行,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拒绝在意料之中。

周允不勉强,拿起手机拨通徐焕堂电话,淡声吩咐:“去借一件女士外套。”

挂断的下秒。

他说:“今晚歇在这里。”

嗯?

小姑娘见鬼似的瞪着他。

停顿两秒。

男人补充:“我去隔壁。”

“......”

顾清怡木着脸,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为什么。

因为,这间帐篷最暖和。

第一次睡在户外,本以为会辗转难眠,结果沾床不到五分钟,就沉沉睡过去。

一夜无梦。

直到次日早上七点,被帐篷外的嘈杂声惊醒。

下意识翻身而起,来不及穿鞋便往外跑。

结果掀开门帘,看到村民们正在杀猪。

??

不是余震?

小姑娘光着脚,傻愣愣站在帐篷外。

人群中周允朝这边扫过一眼,视线寸寸往下,看到那双白嫩嫩却沾满泥土的脚,眉头微蹙。

高大身影朝她走来。

回过神,瞅着男人步伐越来越近,顾清怡连忙转身钻进帐篷。

他又不是老虎。

跑什么。

周允轻笑,抬手正要揭帘子,被身后村民们的高呼声喊住。

“周书记,时辰到了。”

“快过来,周书记...”

......

本土习俗,大灾过后,一定要露天取猪砂。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毫无疑问,经过一晚的同甘共苦,村民们已将这位从市里来的大领导当做消灾避难的贵人。

归根结底,得益于本次超乎想象的高效救援。

周允下达的指令是,绝不打隔夜仗。

昨晚议事,县委领导班子真是一个字都不敢遗漏。比如,云阳村通往元通镇那条长达八公里的山路,已于凌晨两点正式动工。

简单收拾完,顾清怡不放心昨日下午送去镇上的老奶奶,蹭着乡政府的面包车,打算顺道去探望一下。

行至中途,徐秘书打来电话,问她人在哪。

“去镇上?”

对方惊讶,竟不知她什么时候溜走的。

周允接过手机,温声叮嘱:“到了就好好待着,不要来回折腾。”

下乡不到两天,小脸瘦了一大圈。

他怀疑她根本没怎么吃饭。

不是不吃。

是没胃口。

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顾清怡觉得自己,多半是水土不服。

吃不下饭,而且偶尔感到心慌,身上也起了小片疹子。

私下偷偷找医生看过,给一支药膏,效果蛮好。

电话里迟迟得不到回应,周允皱眉:“神游什么,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沉默两秒。

小姑娘干巴巴一句:“喔。”

周允:......

手机挂断,丢回去。

转头问徐焕堂:“她刚刚是不是在敷衍我?”

后者忍俊不禁。

是。

您又能拿她如何。

-

抵达元通镇,已是半小时后。

刚下车,就看到一辆接着一辆的大卡车满载物资朝避震集结地驶去。

车身侧面挂着横幅。

——恒远集团抗震救灾专用车。

顾清怡往前走,随行的村官和司机正议论,“听说市里的地产龙头企业,给震区捐款一千万,不知真的假的。”

“这种事假不了吧,你看,连物资都到位了。”

有人补充:“恒远集团在邛海名声响亮,去年一直上新闻,价值三十亿的度假村项目,就是他们。”

“三十亿?”

司机感叹道:“你说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什么时候也能受大企业青睐,搞一搞旅游开发,拉动一下当地经济。”

“再等几十年吧。”

村官苦笑:“想致富,先修路,希望这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暗指云阳村山路扩修。

“不会的。”顾清怡出声。

什么?

众人偏头看向她。

小姑娘目视前方,语气笃定:“周书记做出的承诺,绝不会食言。”

周书记...

村官想到泥泞不堪的山路上,男人指挥推车的场景。

市委领导,能纡尊降贵做到如此程度,他是第一人。

周书记做出的承诺,绝不会食言。

那刻,小姑娘一句保证,深深扎根在村官心底。没由来的,生出一股信服。

这么多年。

云阳村的苦日子,该进入倒计时了。

中午,意外接到表姐的电话。

让她发一下定位。

顾清怡云里雾里,照做。

随即不到十分钟,坐在台阶上嗦着方便面,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清怡。”

下意识抬头。

视线里出现两道人影。

表姐闻静,以及...

秀眉轻蹙,余光扫过不远处正卸货的恒远司机,顾清怡瞬间明白。

集团派遣程二公子亲自护送灾区物资,看来自强拆事件以后,又重新获取了他老子的信任。

不得不说,程夫人有些手段。

待人走近,顾清怡端着泡面桶起身,跟表姐打招呼。

“大中午就吃这个?”闻静惊讶问。

“最近胃口不好,将就着对付一下。”

说完,她拉着表姐朝安置点走,嘀咕道:“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想给我惊喜?”

“你应该猜到了。”闻静说。

猜到什么?

闻静无奈瞥了眼后方,戏谑扯唇:“赶鸭子上架呗,知道我跟你私下关系好,程二公子专门从销售部借人,把我一起捎上。”

没懂。

所以两者有什么关系。

很快,答案见分晓。

趁闻静去清点物资的空档,程文初寻得机会来到女孩跟前。

目光掠过台阶上还剩一半的泡面,体贴问她:“我带了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慕斯蛋糕,要吃点吗。”

尴尬而礼貌的开场白。

顾清怡蹲在遮阳伞下,认真整理着医用一次性耗材,没作搭理。

知道程二公子的尿性。

越理睬,便越来劲。

最好的招待方式,就是无视。

无视几分钟,等他发完疯,不等撵人,转身就得走。

但这次,显然没料准。

静静站立片刻,程文初提起西装裤腿蹲下身,帮她一起收拾。

锃亮的皮鞋挡在医疗箱滚轮处,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辞辛劳赶到这里,又打算唱哪出戏。

见女孩从始至终毫无波澜的表情,程文初心里泛起苦涩。

为什么要来。

自然有原因。

临走前,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务必通过他的前女友顾小姐,争取能够在灾区见到周书记,为去年拦车和强拆的事,做出道歉。

呵。

为了攀上周允这条人脉,程董事长真是半分不顾及他这个做儿子的自尊心。

被人横刀夺爱。

还得卑躬屈膝地费力讨好。

真特么贱。

程文初胸口积压着一团郁气,缓缓掀起眼帘,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低喃道:“你知道,我母亲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将我们分开吗。”

手里动作未停。

顾清怡置若罔闻,仍旧垂着眼。

直到头顶落下程二公子嘲讽一笑。

他说:“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周书记,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约谈我父亲不下三次。”

呼吸凝住。

顾清怡冷然抬目。


几分钟后,保时捷轰鸣而去。

毫无疑问,最终谁都没妥协。

冷静下来的日子,顾清怡开始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感情。

是分是和,心里早有判断。只是,不甘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当初,明明是喜欢他的。

可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消磨。

顾清怡无数次问自己,究竟想不想跟程文初有未来。

即便想。

却也了无希望。

因为程二公子,永远给不了她信心。

假期在情绪低迷中过完。

周一上班,夏薇见她脸色有些憔悴,凑近打趣道:“不会吧,跟着大领导出门,竟然还给饿瘦了。”

哪里瘦。

忘记吃早餐而已。

好了,不开玩笑。

夏薇朝门外看一眼,小声询问:“上周五,科长在群里让大家写系统改革方案,你有头绪吗?”

当事者未答话。

倒是挺着肚子进来的杨岚,无情戳穿对方,“你就直说,想抄作业。”

怎么能叫‘抄’呢。

“是借鉴。”夏薇笑嘻嘻纠正。

然而,让她失望。

顾清怡慢吞吞插入U盘,点开文档。

后方伸长脖子,定睛一瞧。

额。

才十个字?

杨岚搁下水杯,不咸不淡道:“瞎编吧,反正写得再好,最后结果都一样。”

什么意思。

两位小同志同期进科室,刚转正不到两个月,自然不知话中深意。

不过很快,顾清怡就能切身体会。

当晚,在单位加了会儿班,赶在办公楼断电前,将文档发送至科长邮箱。

由于时间紧迫。

次日,科室最优秀的那份方案,已被水灵灵上交到孟处长面前。

办公室冷气十足。

大致浏览完,孟集倒回去盯着署名处,手指轻叩桌面,不动声色提出疑问:“按照清单目录来看,几乎百分之七十都要大换血。既然改动的版块很多,为什么不索性推翻重建,反而拆东墙补西墙,岂不费时费力。”

许东平顿住。

迟疑两秒,给出理由。

“主要考虑到成本问题,科室经费有限,能省则省。”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句:“虽然原系统有诸多漏洞,但整体结构相对完善,我认为,其实不必大动干戈,只需在现有基础上,进行优化即可。”

“方案是谁做的。”孟集问。

署名处写着项目科。

集体合作?

恐怕不太可能。

事已至此,许东平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核心部分由小顾独立完成,其中有几处不妥的地方,我做了修改。”

话落,办公桌前传来轻笑。

倒挺实诚。

“系统的事,全权交由小顾负责。”

合起文件,孟集看着对方,正色叮嘱:“经费问题不用考虑,我会申请财务科批复。另外,让小顾每周五去市政,定期向周书记做当面汇报。”

直接向大领导汇报?

许东平狠狠懵住。

上次福田区项目出错,令周书记格外重视系统改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这节骨眼上,他作为科长理应冲锋陷阵,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前怕狼后怕虎。

也罢,权当给小年轻磨炼的机会。他看人不会错,说不准,那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

思绪间,办公桌上的座机响。

许东平回过神,连忙附和点头:“好,我立马下去安排,你先忙。”

说完便不再久留,转身离开办公室。

此时,楼下项目科,正讨论的热火朝天。

有奖竞猜。

大家纷纷揣测,关于本次系统改革,科长会不会再度将‘节俭’美德发挥到淋漓尽致。

杨岚下注五杯奶茶。

铁板钉钉,一定会。

顾清怡心里打鼓。

因为有岚姐提前打预防针,所以在文档发送邮箱后,她刻意采取‘特殊’手段关联了对方的云平台。

一旦有修改,她的电脑端,就能准时收到通知。

而昨晚,一共弹出十八次编辑信息。

意味着,科长极可能已经把她的方案,彻底进行了改头换面。

所谓‘结果都一样’。

原来在这等着。

许东平走到门口,还以为进了菜市场。驻足听清内容,重咳一声。

办公室倏然恢复安静。

“平时上班,没见你们一个个这么积极的,背后非议领导,倒挺带劲儿。”他冷哼着扫过众人,最终将视线停在角落工位上。

“小顾,跟我出来。”

说罢,背手往外走。

顾清怡被点名,气定神闲放下整理完的资料,顶着大家好奇的眼神,随科长走出办公室。

走道里。

许东平面容和煦,语带笑意对她说:“孟处长看了你的方案,很满意,决定直接采纳。小顾,做的不错。”

开场便一顿夸奖,她知道,应该有后文。

果然。

停顿须臾,对方接着道:“严格意义来讲,系统改革的流程复杂,且周期较长,不该把如此重要的担子压在你身上,但孟处长......”

卖关子。

顾清怡懂了。

“没关系科长,您直说无妨。”她浅浅笑。

见小姑娘心态沉稳,许东平也不再继续兜圈子,索性将楼上原话复述一遍。

没听错。

孟处长要求系统改革内容,必须百分百按照原方案执行,且全权交由顾清怡负责。

消息在科室传开后,众人惊掉下巴。

杨岚更是暗暗竖起拇指。

新上任的这位孟处长,确实名不虚传,至少不会轻易被科长畸形的省钱思路洗脑。

而另一边,同事们皆以同情的目光‘恭喜’小顾同志。

毕竟摊上这种事,无疑就是接手烂摊子。

做得好,涨不了工资,但稍有差池,必成背锅侠,科长实在高明啊。

许东平表示无辜。

整件事从头到尾,根本没他讲话的份。即便有,也是力求自保。

每周五定期去市政做汇报,仅凭这点,就能要他老命。

小顾那孩子,且行且看吧。

没时间默哀。

接到任务,顾清怡马不停蹄去一楼办事厅发布系统招标公告。

从修改标书框架与模版,再到敲定评委人员,共费时三天。

期间得岚姐点拨,“最好在服务商规模栏加一条,成立时间至少五年以上。”

一句话,把整个邛海的初创公司全部排除在外。

五年,倒略显苛刻。

稍作斟酌,顾清怡决定取中间值,不少于三年。

团队小,并不意味着实力弱。相反,比起一些资深企业,他们更具创新力。

至于售后能否得以保障,她会把好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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