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烟如狰狞巨兽的吐息,在暴雨中翻滚升腾,每一缕灰烬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将整片荒山化作炼狱。叶京踉跄的脚步踏碎了泥泞中的碎石,那些尖锐的棱角刺入脚底,却远不及脊椎里剑骨碎片灼烧般的剧痛。他的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血水混着雨水在坑洼的地面蜿蜒成触目惊心的溪流,每一滴都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青霄州的荒山,像被天神用巨斧劈砍过的残破画卷。断裂的山崖裸露着嶙峋的岩层,在暴雨冲刷下泛着幽冷的青光,宛如巨兽森白的獠牙。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将枯瘦的树木连根拔起,那些扭曲的枝干在半空中挥舞,仿佛无数只向天空伸出的枯手。浑浊的泥流裹挟着碎石,如咆哮的恶龙般冲下山坡,瞬间将叶京留下的脚印吞噬殆尽。
叶京背靠的巨石冰冷刺骨,表面的青苔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荧光。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破碎的衣衫下,丹田处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了的躯壳。曾经那微弱的炼气三层修为,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剑骨觉醒带来的短暂力量,此刻却成了他痛苦的根源,经脉如同被撕裂的绸缎,骨髓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火种……还是诅咒?”叶京喃喃自语,夏诺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魔咒一般。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前悬挂的铜铃,铃身刻着的符文在雨水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此刻却烫得惊人,与脊椎里的剑骨产生共鸣,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叮叮”声。这声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隐隐觉得,这铜铃与剑骨背后,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巨大秘密。
远处,雷狱追兵的怒吼声穿透雨幕,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叶京的心头。“叶京,给我滚出来送死!”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杀意和贪婪,让叶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双手用力撑起身体,艰难地爬上湿滑的山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人界的修炼之路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境界,此刻却如同虚幻的泡影。凡人吸灵气、聚丹田、凝金丹、化元婴,一步步迈向飞升之道,可在这雷狱宗的铁血霸权下,散修们连一块灵石都难以触及,修炼不过是权贵们的特权。夏诺所说的“七情为刃”,此刻在他心中却如同迷雾一般,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驾驭这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残存的灵气,想要与剑骨产生共鸣。然而,刚一催动,剑骨便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在他体内疯狂震动,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悬崖。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云隐镇,看到了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嘴脸,看到了雷狱屠镇时血流成河的惨状。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爆发,剑骨再次变得滚烫,赤红的光芒从他脊椎中透射而出,隐隐化作一只火焰凤凰的影子,嘶鸣着冲向黑沉沉的夜空。
雷狱的追兵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十几个弟子手持雷矛,气势汹汹地围拢过来。领头的络腮胡队长,筑基中期的修为,腰间挂着的雷狱令牌在雨水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冷冷地瞪着叶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废柴,剑骨是你这种货色能碰的?乖乖交出来,给你留个全尸!”说罢,他一挥手,雷矛如闪电般射出,电光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叶京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叶京无路可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狠劲。他紧紧攥住胸前的铜铃,仿佛那是他在这绝境中唯一的依靠。体内剑骨剧烈震动,凰焚剑意如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赤焰长剑在他手中凝聚成型,剑身流转着炽热的红光,宛如一条从熔岩中诞生的怒龙。他怒吼一声,狠狠挥出一剑,剑气如彗星般炸开,雷网瞬间被撕得粉碎。冲在最前面的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劈成两半,血雾在雨中弥漫开来。
“杀!”队长怒吼着祭出一柄雷锤,雷光闪烁,带着万钧之力朝着叶京砸去。雷光炸响,山崖摇摇欲坠,巨石如雨点般滚落而下。暴雨在高温下瞬间蒸成白蒙蒙的雾气,弥漫在整个战场。叶京脚步踉跄,剑骨的剧痛让他每挥一剑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他咬着牙,硬撑着将剑光舞得如狂龙般凌厉,把雷狱弟子逼得步步后退。火焰与雷霆激烈碰撞,荒山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焦黑的泥土混着血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
随着战斗的持续,剑骨的低语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在叶京脑海中苏醒。“以怒为刃,焚尽天道……”这声音如同魔咒一般,钻进他的灵魂深处。叶京心头一震,剑光陡然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焰凤凰,带着无尽的怒火朝着队长扑去。雷锤在火焰凤凰的冲击下瞬间破碎,队长胸口被洞穿,惨叫着摔下山崖。剩下的弟子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逃命,山谷中只剩下叶京粗重的喘息声。
然而,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惨烈。叶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剑骨的反噬让他的脊椎发出“咔咔”的脆响,鲜血从嘴角狂涌而出,双眼布满了血丝,视线一片血红。他感觉体内的火焰即将爆炸,仿佛要将他的血肉和灵魂都燃烧殆尽。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一道冰蓝的剑光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唰唰”几下便将追兵的退路斩断。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崖顶,面容冷若冰霜,手中的冰魄剑滴着鲜血,宛如寒夜中的女神。
“你……”叶京强撑着抬起头,认出了眼前的女子——柳思思,云隐镇的独居者,那个被大家称为“冰仙子”的神秘女子。她冷冷地扫了叶京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却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关切:“剑骨醒了,你却用得乱七八糟。夏诺没教你?”
叶京愣住了,他不明白柳思思为何会知道剑骨的秘密,又为何要出手救他。柳思思没有多做解释,随手扔给他一枚玉简:“三天内,去云隐镇外的黑松林,活下去。”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剑骨是火种,也是诅咒。想知道真相,就别死在这儿。”
柳思思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天道盯着你,夏诺也是。”叶京紧紧攥着玉简,剑骨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柳思思的话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火种?诅咒?天道?夏诺?这一个个词汇如同迷雾一般,将他紧紧笼罩。
他强迫自己回忆剑骨的异动,那神秘的低语,那火焰凤凰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已久的往事。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画面:一座破败不堪的宫殿,七把长剑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天空,一个模糊的人影低声说道:“七情为刃,破天道……”画面戛然而止,剑骨再次剧烈震动,痛得他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京的伤势越来越重,剑骨的火焰如同毒蛇一般钻进他的经脉,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视线模糊不清,耳边只剩下剑骨的低语:“以痛为刃,燃尽宿命……”他咬牙切齿地吼道:“闭嘴!”但火焰却丝毫不受控制,赤红的光芒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化作滔天的火海,将周围的枯树、石头烧成灰烬。
荒山的暴雨被高温蒸发得无影无踪,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空气被高温扭曲得如同虚幻的梦境。叶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赤焰长剑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被火焰吞噬,脑海中两个声音激烈争吵:一个催促他尽情杀戮,一个警告他赶紧收手。
就在这时,雷狱的第二波追兵如鬼魅般出现。领头的是一位金丹初期的长老,手中捏着一颗雷珠,强大的威压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剑骨暴走?哈哈,省得我动手!”长老狞笑着,雷珠轰然炸开,百条雷蛇如闪电般扑向叶京。
叶京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凰焚剑意彻底爆发。剑光如一条火龙,呼啸着撕开雷蛇,山崖被斩出一道百丈长的裂缝,雷珠被一剑劈得粉碎。长老吓得连连后退,但火焰却如影随形,瞬间将他烧成灰烬。火海迅速蔓延,荒山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叶京站在火海中央,宛如从地狱走出的魔神。
然而,剑骨的反噬来得更加猛烈。他的脊椎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鲜血从七窍中狂涌而出,双眼被血雾笼罩,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扑通”一声倒地,剑光瞬间熄灭,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剑骨碎片突然散发出一丝温暖的光芒,夏诺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化作一只虚幻的凤凰,绕着他盘旋飞舞,强行将暴走的火焰压制下去。
叶京的意识被拽进一片赤红的幻境。他看见夏诺的白衣身影站在熊熊火焰前,背对着他说道:“剑骨选了你,但也会毁了你。活下去,找到它的真相。”幻境瞬间破碎,叶京猛地惊醒,躺在焦黑的土地上。他的伤势稍有缓解,但双眼依然疼痛难忍。
神界,九重天宫,琉璃殿中冷若冰窟。夏诺跪在光滑的玉阶上,面前站着一位黑袍使者,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声音冷若寒风:“夏诺,你私自将剑骨碎片给予凡人,违背天道法旨,罪大恶极。”
夏诺低着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声音颤抖却坚定:“剑骨是人性的火种,不是天道的玩物。叶京能驾驭它,证明你们错了。”她语气倔强,却难掩心中的疲惫。她想起叶京接过剑骨碎片时的眼神,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让她心动,却也如同刀子一般刺痛着她的心——她知道,剑骨会让他承受无尽的痛苦。
使者冷笑一声:“火种?不过是诅咒的幌子。你以为初代情劫魔尊为何陨落?剑骨是天道的试炼,凡人注定无法通过。”他一挥手,夏诺面前的玉镜亮了起来,映出叶京的惨状:他倒在焦土之中,剑骨光芒黯淡,双眼血流如注。夏诺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抖。
“你再插手,雷狱将屠尽青霄州。”使者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夏诺身子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回到神界是为了拖延时间,保护叶京,但这代价却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夏诺缓缓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天道惧怕人性,我相信他。”她转身走出琉璃殿,背后,玉镜中的叶京缓缓睁开双眼,手中的铜铃“叮铃铃”作响,仿佛在回应着她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