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邀月张大贵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凤归天下全文》,由网络作家“你别皱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长熙十三年,寒冬。雪扯絮丢棉般下着,将祭台之上的血迹一点点覆盖。“啪!”粗长的铁鞭破空而出,砸在了最脆弱的膝后,腿一下断了一般,秦邀月身子猛地一颤,便直直跪了下去。“陛下!”弦音在人群中被重甲士兵死死拉着,眼睁睁看着那鞭子砸下去,疯一般要冲过去,却被死死禁锢住,声嘶力竭。秦邀月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浑身的血将黑色的王袍浸得泛红。她已经挨了三十几鞭了,皮肉绽开来,露出森森白骨,疼痛都有些麻木了。一袭月牙长裙的女子捏着鞭子一步一摇,缓缓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浅笑,用鞭头支起她的下巴。“我的女帝陛下,您怎么能跪在地上呢?”“宋……宋宸呢?”秦邀月用手撑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问道。今日,该是她跟宋宸的成亲大典,他亲自挽着她的手说要给她当这千古第一的男...
《重生之凤归天下全文》精彩片段
长熙十三年,寒冬。
雪扯絮丢棉般下着,将祭台之上的血迹一点点覆盖。
“啪!”
粗长的铁鞭破空而出,砸在了最脆弱的膝后,腿一下断了一般,秦邀月身子猛地一颤,便直直跪了下去。
“陛下!”
弦音在人群中被重甲士兵死死拉着,眼睁睁看着那鞭子砸下去,疯一般要冲过去,却被死死禁锢住,声嘶力竭。
秦邀月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浑身的血将黑色的王袍浸得泛红。
她已经挨了三十几鞭了,皮肉绽开来,露出森森白骨,疼痛都有些麻木了。
一袭月牙长裙的女子捏着鞭子一步一摇,缓缓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浅笑,用鞭头支起她的下巴。
“我的女帝陛下,您怎么能跪在地上呢?”
“宋……宋宸呢?”
秦邀月用手撑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问道。
今日,该是她跟宋宸的成亲大典,他亲自挽着她的手说要给她当这千古第一的男后。
“在找我?”
冰冷的男声在一旁响起,随后宋宸自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微凉,一如初见。
“来了?陛下在找你呢。”
凌萱甩掉鞭子,上前揽着宋宸的手臂,在秦邀月刀似的目光之下依偎上去,声音温和:“你不会没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吧?”
“没必要。”
锦绣的鞋子踩撵在了染血的手指上,十指连心,秦邀月却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没必要……
他连对她做个解释都没有必要了么?
心上像是被极钝的刀一寸一寸地割着,有人在上面洒了最粗劣的酒,痛得整个心脏都开始痉挛。
“你说今日与我大婚,我在等你……”
珠钗散落在一地血泊里,秦邀月颤抖地想要抬眸,想要抓着他质问。
为什么王城的兵会调换?为什么他没有穿喜服?为什么他会跟着想要杀了她的女人在一起?
喉咙像是哽了一颗刺,泪水无声地淌着。
那是一种沉到谷底的绝望,尤是如此,她还是想亲口问问他。
“为……为什么?”那份不甘心充了血似得映在眼眶,她满目猩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咆哮出来:“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地像是一个市井泼妇。
血泪在那张凄美的容颜之上纵横,竟有些骇人。
“因为我不想与你成亲。”
宋宸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像是再看一个被人遗弃的可笑垃圾。
淡漠的声音,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先前那些,不过是我骗你的。要怪就怪你太蠢,拿自己和这万里江山比,你觉得你配吗?”
他嫌恶地抬脚将她踹开,正中胸口。秦邀月吐出一口血,身子翻滚出去。
果然啊,那些戏折子的故事,都是骗人。
呵,谁会拿江山换女人?
她是不配,当初确实他信誓旦旦的承诺,给了她那些虚妄的幻想。
那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秦邀月身子飞出去。身子滚落阶下,秦邀月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顺着白玉石阶滚下。
千梯石阶,本该是她和他接手而上。
到如今,确实她一个人,被他踹滚下来,跌入地狱。
耳边是她那些亲信的呼喊,还有外面的未停歇的厮杀声。
“咚!”
最后清脆的一声,尤为响亮,脑后绽开了殷红的花,天地都安静了。
秦邀月闭眼前看着灰蒙蒙的天,是啊,她真蠢。
自己把自己推上了断头台。
要死了么?好在她这个人对生死看得比较开,只是那份不甘啊!就像是一口气,郁结在胸口。
突然,她抬起手,午夜魑魅一般,染血的指尖虚空抓扯着,像是要够着天上的云,嘴角的笑冰冷而渗人:
“若有来世,我定会让你痛到极致……”
且等着……
一阵锁链哗啦声后,牢房的门被大力扯开。
“把人带出去。”
牢头瞥了一眼腐烂草堆里的单薄女子,带了几分于心不忍。
跟在他身后的狱卒不由怨叹着:“本就是那张大贵强抢民女,怎么到头来还让这丫头——哎呦!”
“这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乱嚼舌根的?”
牢头抬手照着脑门就给了他一个火栗子,一挥手:“赶快把人带过去,上头待会儿催了!
裹着简单布裙的身子被扯拖着往外走,本已经无意识的人睁开眼来。
被拖出大牢丢在刑堂上,刺眼的阳光让秦邀月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满堂的人。都说复仇的人是地狱归来的厉鬼,看来上天待她不薄。
“很好……”
秦邀月嘴角勾起冷然的笑意,目光坚定而冰凉。
前世记忆最后的断点还是弦音冲下来要拉住滚落的她,满目都是血。默默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现在竟离她上一世死去两年多了。
这身子原主叫云轻雪,是被现在的养父母捡来的,自小便被各种当牛马使唤。
现如今十七八岁出落水灵了,那俩老奸贼一合计干脆卖了赚一波彩礼钱,将人药晕往村寨上最有钱的豪绅张大贵家里一送便美滋滋去数钱了。
云轻雪也不是软包子,抵死不从之下那张大贵要用强,结果这小丫头性子也烈,当场抄了个花瓶就给人打了。
张大贵虽不为官,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与江淮一整个州县的大小官都攀上了关系。
人刚一死,张家便绕过县令直接捆了人告到刺史处,硬是要把这小丫头给斩了。
衙役们收了钱,审问时自然也是下了死手,云轻雪便一命呜呼了。
“小丫头下手也没个轻重,还不如直接打死……”
秦邀月忍不住吐槽,看着自己这单薄的小身板有些愁,她前世好不容易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现在只怕给这小胳膊小腿的弄折了。
“啪!”
惊堂木一声响,上座的刺史见她毫无慌乱的神色厉声呵斥道:“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什么罪?”
秦邀月挑了挑眉,跪得坦然。
周围不少衙役都暗吸了口冷气,这姑娘竟敢跟刺史大人叫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伤了张大贵,人证物证俱在,毫无悔意竟还敢狡辩?!”
刺史大人瞪着眼睛吹着胡须,抬手一指一旁坐着椅子包扎夸张似木乃伊的张大贵:“你自己看看他伤得多重!本官判你断去双腿在张家为奴二十年,可有异议?”
“大人可要为草民做主啊!”张大贵假哭得身子都在颤觉得由不解恨,一边抖出衣袖里的银票朝上面挤眉弄眼:“这刁女弑夫,罪不可恕该死啊大人!”
秦邀月闻言当真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大贵,心中冷笑。
云轻雪不过是拿了个瓷瓶照身子砸了一下,没砸头没砸腿的,这演戏倒是够浮夸的。
挑着笑的秦邀月突然磕了个头,就在众人以为她要痛哭流涕呼冤求饶之时,她直起身。
“大人,若我将张大贵打死了,该如何判?”
此言一出,满座议论纷纷。
衙庭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玄衣身影,刺史大惊正要起身,那人压了压手示意众人照旧。
刺史轻咳了一声,不时瞟门口的那位一眼:“打死人了,自然以命抵命。”
“原是如此,断去双腿为奴为婢二十载,与死何别?”说着秦邀月站起来,突然一笑,鬼魅一般看得张大贵汗毛一颤:“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打死你!”
说着她便举着沉铁镣铐就砸了过去,那用力的气势真像是要将张大贵的脑袋砸开花一般。
“打人了!”张大贵从椅子上一蹿而起蹦跳老高就逃开,他四处躲蹿,一边护着头一边叫喊:“救命啊,杀人了!”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刺史猛咳了两声,张大贵反应迟钝地从一个衙役背后探出头来,想起来自己是一个被打重病的人,再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大人看到了,伤重为虚扯。”秦邀月站的松竹一般笔挺,目光锐利:“我母柳氏将我强卖与张大贵,张家抢民女,柳氏为钱贩女,该是他们有罪!张大贵活蹦乱跳,又想请问,大人所说我将其打伤残人证物证为何?!”
看着庭中的背影,明明身形音容都不相似,但是楚墨还是有一瞬出了神。
“这……”
刺史一时间脸色青白相接,额上冒了些冷汗。
“啪啪——”刺史正磕巴着,衙庭门前的人鼓掌这走进来道:“说得好,本王也想看看,人证物证何在?”
秦邀月一转头,整个人一怔,脑中翁然。
那日在偏殿,她看着一地的金银玉器,抱着手摇头:“要娶我,你这些怕是还差许多。”
“这是定礼,”他微微一笑:“将来我定十里红妆,天下为聘。”
“天下么,等你拿走我手中的那一块再说。”
一语成谶,原来他当真要从她手中拿走那天下,所以在她闹着给他办封后大典之时将她杀死。
秦邀月垂下眼眸,心中百转千回,暗骂了脏话,暗自咬牙切齿道:好在老娘没去地府走一遭,若是喝了那孟婆汤,只怕是今生今世都连仇人都记不得了!
原来这家伙是南梁的皇子,怪不得不甘心当个帝后!
楚墨微一转身,便发现这一身囚服的女子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异,像是带着刀子,细一看,却明明又是笑意温和。
“来人,带柳氏!”
既然宁王都发话了,刺史也只能擦了擦额上的汗宣了柳氏
刺史对一旁挤眉弄眼的张大贵视若无睹,现在谁敢包庇他?能在宁王手下先活过再说。
宁王楚墨,皇子中雷霆手段者也。
听闻前年,一直在外逍遥无踪的宁王突然回京,不过数月,便在朝中站稳根基。
青州刺史上书言西凉女帝昏庸荒诞,该趁势收了西凉。那刺史被宁王当场斩杀,无人知晓原因。
百官噤若寒蝉,连皇上都不过一句将那刺史送乡安葬便再没有多问,可见其狠戾。
刺史抬眼瞥了一眼庭中站着的秦邀月和楚墨,心中鼓打个不停,只觉悔不当初。
不多时,柳氏被带了上来。
一来,刺史还没问话她便趴在地上开始哭喊。
“大人,民妇冤枉啊!”
柳氏一指着站得笔挺的秦邀月:“民妇给这丫头寻了如此好的亲事,谁想她竟干出伤人害命的事啊!”
“啪!”
“本官叫你你再说话!”
刺史惊堂木一拍,及时制止了柳氏说下去,看了一眼楚墨。
楚墨倒是很随意地走到一旁坐下,淡漠地看着秦邀月:“刺史大人办案还请自便。”
“是。”刺史哈腰点头地应了声,转向秦邀月时脸色一变:“人证在此,你有何疑问?”
“你说将我配给张大贵,我且问你,一无下聘媒,二无测八字,三无请亲结礼,算哪门子结亲?!”
秦邀月说着,俯下身去步步逼近,一旁的楚墨眸子一缩,幽沉无底。
她本以为柳氏定无话可说,谁知道柳氏倒是扯着嗓子像是抓住了痛处。
“父母之命便是婚配!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又是什么东西!”柳氏拿出市井泼妇骂街的气势:“我说将你许给张老爷,你一个下贱丫头,那是你的福分。聘礼收了,你也入了张家门,怎么不算!”
这回倒是秦邀月一噎,恍然想起来她说的那些规矩都是她在西凉的时候定的,这儿是南梁啊,自然不遵她定的条文。
“那张大贵能蹦能跳的,你有说我重伤谁了?”文绉绉的道理讲不听,无理取闹的本领秦邀月也是有的。
她提高了嗓门,声音清亮:“你假报消息,伙同张大贵谋骗大人,今有王爷在此,你再胡言乱语撞骗,死罪一条!”
许是秦邀月那气势吓着了柳氏,柳氏努着嘴只高呼了几句冤枉,一边张大贵也跟着掺和哭喊起来。
眼看局面乱得有些镇不住,刺史求助地看向楚墨。
“张大贵骗官谎报,罚银三千两。柳氏卖女图财,入牢一年自醒。”楚墨扇子一合,挨个点了过去,最后落在秦邀月。
他眸子一眯,满肚子坏水。
“庭前呼喝,见王不拜不知礼数,凶器伤人不知悔改。”
楚墨看着秦邀月眼前忽然浮现那个人影,只觉得一阵烦躁,谁也不会是她了。
“发配去修城墙吧。”
“殿下说得是。”刺史点头啄米似的,大手一挥:“还不把人带下去!”
秦邀月被衙役压着去江畔时,不知是不是碰巧,半路竟遇见了楚墨。
“不服气?”
楚墨摇着扇子问道,不知为何,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秦邀月的错觉,这只狐狸没了那种浑身散发的狡猾算计,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死寂。
他的眼神沉而微凉,秦邀月闪开目光,微笑着答:“自是服气。”
“鸡蛋撞石头罢了。”楚墨微讽警醒,唇色微白一副风吹便倒的模样:“小聪明耍多招祸,谁想杀你都容易,可要好好活着。”
“王爷说的是。”
秦邀月心肝肺一团火,但是依旧好着脾气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上天垂怜,给了她重生了机会,她既要报仇,当然要好好活下去。
她前世就是太傻,不光交了心,交了权,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回想着往事,秦邀月喉口微涩,她使劲吞咽了两下将那一丝酸楚抹去。
“都怪自己蠢。”秦邀月微嘲后,目光坚定如冰。
同样的错误,这一世,她绝不再犯。
衙役刚将她带走,墙上便翻下来一个人站在楚墨身后。
“主子,难道您也觉得她像——”封鸣抱着剑望着秦邀月的背影,
“今日晚膳厨房备了什么?”
“啊?”楚墨突然一问,封鸣愣住之后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那就罚抄异世录三十遍。”
楚墨说着便走了,留封鸣一个人在原地一脸苦瓜相委屈巴巴:“明明就像还不让说!”
片刻之后又只能快步跟上去,不然不定又要抄些什么。
晌午时分,城门外的小帐篷里。
秦邀月打着饭菜,一边听着着一旁差役门的叫骂,一个头两个大。
“你这么盛不行,勺子给我。”
掌勺的秦河接过勺子,手腕灵巧一抖,勺子里顿时只剩飘着的飘着的几片菜:“后面还这么多人吃饭呢,你前面盛得太多后面人只剩点残羹了。”
秦邀月接过勺子,有模有样地学着。
今日是她被发配来修城墙的第三天,只因这儿管事的大哥也姓秦,她一顿舌灿莲花的忽悠套近乎,两人竟拜了把子,秦邀月也因此混了个最轻便的活计——打饭。
但是轻便只是相对的,一天下来加上提菜搬碗筷,手腕生疼。
秦邀月不时观察着守城卫门的当值位置,三天来她已经摸清了。
在这种地方长久呆下去是不可能的,何况她既要报仇就必须要找到莫柯他们,寒城不过是一个边陲小城,消息也不灵通,她须得回西凉去看看。
“砰!”
队伍后面有一人突然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尘土扬起,颇为狼狈。
“活都没干完还想吃饭!”
官吏甩着鞭子,铁鞭破空而去,却别牢牢抓在手中,周围一阵惊异的吸气声。
要知道,凡是修城奴,哪怕是被官差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向是任打任骂,从未见过敢还手的。
“找死!”
官差拧着没有又要抬脚踹去,秦邀月眉头一蹙,正要上前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
管伙食的大汉拉住她,压低声音:“不要命了!你现在过去,就是两个人挨打,何苦来!”
脚步一顿,秦邀月也有些犹豫。
她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逞能的英雄主义,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确实没必要将自己搭进去。
忽的,地上那人抬掌就将人打翻在地,劲掌带风,腾龙之势。
这一掌!再熟悉不过!
秦邀月整个人怔了一下,挣开拉着自己的手,脚步有些踉跄跑上前去,心中鼓若惊雷。
一步,两步……
终于走到了那人面前,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头发散乱一脸沧桑的男子——那个发誓要护她一世周全的侠客。
该死,宋宸那个阴险狐狸活得人模狗样,眼前昔日一代侠客却混得日次凄惨。
她扯了扯唇,却始终念不出那个名字。
“小心!”
迟夜眼眸一凝,想起身去拉她,身子一顿,抬臂帮她挡下那一脚,吃痛地倒在地上。
秦邀月蹲下扶着他,手抓着他的腕,不消片刻,眸子里满是愠怒。迟夜脸色苍白,眼下泛青,眸中布满血丝,她刻意去探脉,才知道他竟病得如此严重!
“二位官爷莫动怒,何必跟一个修城奴呢!”
秦大哥一看形势不对,手脚麻利跑过去盛了慢慢两碗饭菜,差不多把一大锅里的肉都盛过去了。
“您二位先吃着,不够我再给您加。”
他挡在秦邀月面前,点头哈腰的,一只手在身后扯了扯秦邀月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他们可不好招惹,能忍则忍。”
迟夜扶着腿站了起来,他声音低哑劝着,寡不敌众,再者说顶撞官吏重则是要被砍头的。
“这位小哥,算了吧。”
秦邀月一身干练的男装,迟夜以为是个小少年。
听到这话的秦邀月下意识拍了拍迟夜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她还不傻,平了一下气息,绕过秦河走上前。
现在大部分守城卫都在吃饭,城门根本没人把手,若起了慌乱,正好能趁乱带着迟夜逃走!若想制造乱像,光凭着她一个人肯定不行,但是这些人却是现成的。
修城奴大多是中原调来的苦役,边疆苦寒,他们远离亲友,修城筑墙却还要备受打骂。定早就对这些官吏有了怨气。
她径直站了起来,上前端过秦大哥手中的碗。
“秦大哥说得对,不该跟下贱奴才计较不是?”
迟夜在一旁看得一愣,只见秦邀月对着自己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这话是在对自己说。
他望着秦邀月微微发怔,只觉得那笑容十分熟悉。
“老子才不吃你这猪食!”
然而两位官差并不买这个面子,一人怒斥着抬手将碗盏摔碎在地上,白花花的几片肥肉撒在地上,沾满尘土。
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秦邀月眸中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这两碗饭菜基本上把大锅里的肉都劳了大半,虽然在这些官差口中是猪食,却是大家一天中唯一能吃到油水的一顿。哪怕是多喝一口带油星的汤,下午干活都能多些力气。
这几片肉掉在地上,引得大家一阵可惜。
百姓对这些狗仗人势的官差们多埋着怨气,而今日这一摔,便是最好的导火索!
只见她抬手一指两位官差,怒喝着。
“这些,在你们口中是猪食!却是兄弟们辛苦一天才能吃上的,多少的辛劳换来这点口粮,却被甩在地上,你们就算不吃也不该这般作践!”
一句话,众人皆为触动,他们修城搬砖,却还要忍受打骂,如今连吃食都被糟践,如何能忍!
“你们这些做官的,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兄弟们顶着寒风烈日修城筑墙,你们就在那棚子里休息喝茶,如今兄弟们不过想吃口热饭,却也这么难!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十岁稚子都懂的道理,你们却不明白!”
她愤慨激昂,叫人听了都觉得热血上涌。
秦邀月步步逼近,那两位官差一下子拔出了刀,其中一个怒喝:“大胆,刁奴快快退后!”
官吏拔刀,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
不远处的官吏也纷纷赶过来,想要让人群镇压下来,逼迫大汉们缩成一个圈,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谁再吵!我就杀了谁!”
那官吏举着恐吓着众人,实则看着眼前的壮汉们心中有些发虚。
“普天之下,同为百姓。我们衣食难全,却不知朱门酒肉臭!谁不是爹生娘养,凭什么他们这么欺负我们!”
秦邀月却毫无畏色,她句句似刀,横插而去。
“就是!凭什么!”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冲出来,高举着手,手里还拿着挖土的铁锹,怒吼一嗓子,不少人纷纷应和。
“干什么干什么!”
那两个官吏看苗头有点不对,一人叉着腰叫喊着:“我看你们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要造反吗?”
“身份?什么身份!”
秦邀月豁然回头瞪着他们,那目光锐利地像是带了冰锋的剑,她步步逼近:“皇天后土,你不过仗着自己祖宗的福分在这里作威作福,你有做过什么功绩,也配提身份!”
“别过来!退后!”不远处的两三个官吏听见动响也赶了过来,一个瘦子将刀拔出来,凌厉的刀锋离胸前仅一尺。
就是现在!
秦邀月身子一闪,像是被人猛踹了一脚似得撞倒在地,一声惨叫捂着衣袖。
刀刃之上,已然染血。
秦邀月这边踉跄着退后,先前那官吏见状赶忙逼上来,她一个用力向后撞,另一面的人便往官吏身上跌去,那官吏仓惶拔了刀剑呵斥,一刀便划伤了人,不见退后,更是厉色举刀而向!
只见大汉捂着出血的臂膀吼着:“狗吏伤人!要杀人了!”
人群一听便慌乱了拼命挤动着,更显暴乱,官吏门纷纷举刀相向!
这个时候,谁不想活命!
此时,秦邀月忽然抬脚便踹翻了身前的官吏,劈手抢过长刀,冲出了个口子。
她抬手举刀,振臂高呼:“生来平民,非我之罪!今吾本无罪,差吏却要杀我们,岂能不反!”
迟夜盯着她,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他一掌掀翻眼前的官吏,跟着喊道:“杀出去!”
“反了天了!”
后面早已有摩擦,官吏一见真的有人敢抢刀伤人,连忙用刀恐吓,刀子捅进人群,还有人甩了鞭子也不管不顾朝着人群中打去!
官吏伤人,人群一下子被激怒,怒火暴涨!
“上报上去,你们都是死罪!”一个官差举着刀大喊着,想要震慑众人,一脚踹翻了一个稍年迈的老人。
听到这句话,秦邀月忽然一笑,成了!
本来这群人还怕事发之后受罚,现如今这事要是被报上去,他们哪有什么活路!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反他娘的!
“如今没有活路!倒不如杀出去!”
秦河一看势态根本收不住,一咬牙,干脆扑进人群打了起来。
场面忽然暴乱起来,众人也知道今日若是不反,明日便是砍头之日。他们纷纷举着拳头跟着吼,抢过官吏手中伤人的刀,有人拿着铲子有人拿着锄头,胡乱挥着打了出去!
一众人叫喊着挤上前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远处的官差也都跑过来拉人,但是气势一起,根本谁也拉不住。
乱作一团!
一片混乱之中,秦邀月乘机踹了先前打迟夜的那官吏两脚,转身拉着迟夜冲出人去,城门此刻根本没有人把守,正是好时机!
“你是谁?”
迟夜被拉着,跑起来脚步有些不便但是还是尽力跟上秦邀月,低声问着。
“先跑!”
秦邀月扭头看了一眼正打得热闹的众人,这些都是苦难平民,若是官府派兵来镇压,他们都会被拘下。
脚步一顿,她还是决定扭头去喊了一嗓子。
“城门开着,快跑!”
秦邀月这么一喊,那些原本你一拳我一脚的汉子们都纷纷反应过来,一股脑丢下手中的碗,跟着她跑出去。
后面城门内还有官吏在叫喊,却根本不可能将人拦下。
不多时,众人都已经跑出了两三里地。
看着还跟在身后的人群,秦邀月有些头疼,她可不能带着这么一大长串人逃啊,这目标也太大了!更何况她是要往西凉去,操的是屠龙刀,生死未卜,怎好带着他们。
“秦大哥!”秦邀月拉住秦河:“你带着兄弟们往青州方向去吧。”
青州也算是边城,但是作为三国的交通枢纽也算是富饶,而且那里官府查办松散,是眼前他们最好的去处。
“你呢?”
秦大哥愣了一下,看着跟在秦邀月身后一眼不发的迟夜,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我要去西凉。”秦邀月咧嘴一笑,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和我这位朋友一起。”
迟夜一怔,似想到了什么。秦河也不是磨叽之人,点了点头叮嘱道。
“我就在青州,若是你以后有事要用得上我,只管来青州找我。”
说着他就带着一众兄弟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秦邀月转身拉着迟夜,却发现他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他不解地望着秦邀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在此刻就像是小孩一般,问得小心翼翼:“邀月?”
“是我。”
秦邀月抿嘴笑着,一如前世初见那般。
她拍了拍迟夜的肩:“现在可没工夫叙旧,咱们得逃命。”
说着她就拉着迟夜跑着,被她拉着的人处于蒙圈的状态,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
两人一边跑着,一路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讲了一便,虽然重生到别人身体里这件事情荒诞无比,但是有了前世的经验,迟夜也没有很震惊。
这两年来,他确实幻想过无数次,她会像前世那样,到另一副身体之中,找到他。
但是等得越久,心越凉,却还是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们追不上来了,先歇歇。”
秦邀月看着迟夜拖着的腿眉头紧蹙,他说是被官兵围殴时砍伤的,但一刀直接挑断了筋骨,真的这么准?
就这么跑,到西凉边城还有几天的路程,他们无水无粮,可不是办法,得搞一匹马。
话音刚落,便瞅见了林间小道上有匹无主的马。
“我去牵过来。”
迟夜说着要走过去,秦邀月拉着他摇了摇头:“先歇一会儿,反正马也是栓着的,我实在跑不动了。”
换了这副身子后她的体能便大不如前了,活脱脱一个小娇娘。
秦邀月瘫做在草堆边上,刚要休息,便听到身后微弱的呼吸声。
四目相对,她示意迟夜按兵不动,将自己之前偷偷削尖的木头簪子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绕到草堆背后。
“哎!”
秦邀月刚过去,刹那之间,人影在面前扑过,她被按倒在地。
咽喉命穴被死死扣住,只要一用力,她便死得干脆。
身上的人声音微哑,带着一股血腥味,眸子如冰死死地盯着她:“什么人!”
秦邀月削尖的木头簪子分毫不让地对着身上人颈间的大动脉,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楚墨。
秦邀月皱着眉头心中叹了无数口气,怪不得老人说不要再别人背后说坏话,她还没开始诅咒,当事人就出现了。
“是你……”楚墨狠狠地皱着眉头。
不用问,定是她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引了众人的目光后偷溜出来的。
“怎么啦?”
迟夜听到响动,拖着脚就要冲过来,却被秦邀月一声叫住。
楚墨虽然认不出她,却绝对能认出迟夜,按照他那猜忌的心思,不定猜到什么。
“我没事儿,你歇着。”
秦邀月紧紧盯着眼前的楚墨,手中不动分毫。
“有没有药?”
他手的力气渐渐不稳,但是还是强撑着,像是受了什么伤。
“有!”
秦邀月回答地斩钉截铁,目光真挚地瞥了一眼楚墨的手:“你松手,我给你上药。”
“你先。”楚墨微哂,目光开始模糊起来:“你这个女人向来没心肠的狠,我怕你杀我。”
一瞬间,秦邀月觉得他说的不是自己,但是又好像是自己。
两人靠得很近,那样的感觉太熟悉,楚墨忍不住沉溺其中。
“那就一起放,你也不是什么好——”
话还没有说完,楚墨的手便无力地垂下,他靠压在秦邀月的身上,昏死过去。
“封鸣那只猪去哪里了!迟夜,快来帮忙!”
秦邀月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连忙叫迟夜来帮忙,挣扎了半天才把楚墨掀翻到一边脱身出来。
“宋丞相!”
迟夜也是一愣,突然眸子一寒,手作掌就要拍下去。
“先别杀他。”
“现在是报仇最好的时机,你还嫌他害你不够惨?”迟夜质问着,实在是疑惑。
秦邀月报复性地踹了踹楚墨的身子,确定他真的没反应之后,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沉默起来。
楚墨说得没错,她是没心肠,没心没肺,却并不代表那穿心而过的一剑不疼。
迟夜也说得对,此时杀他报仇,是最好的时机。
一代权臣此刻重伤之下昏迷不醒,他那寸步不离的贴身护卫也不见踪影,如若出手,一击必杀。
但是秦邀月突然犹豫了,她望着削得锋利的簪子,抿着嘴。
“就这么杀了,太便宜他,我要让他从你心心念念的高位上跌下,哄骗一番,然后杀了。”秦邀月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亦或是她自己。
她有些烦躁地坐下,挑着笑,目光都是冰寒:“一如当初!”
将楚墨翻过身来,只见肩上有一刀血痕,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地沁深了大半剑衣裳。
手脚麻利地将衣裳拨开,秦邀月突然看见了他胸前的伤口。
像是剑伤,很深,但像是有两三年了。伤口结的疤痕像蜈蚣一般密密麻麻蔓延着,看得人有些头皮发麻。
“看样子仇人还不少,命也挺大。”虽然有些震撼,但是秦邀月还是觉得他活该。
“有药吗?”
“没有。”
迟夜回答得很快,扭过头去不看秦邀月。
“啧……”秦邀月扯过他怀里的一个小锦囊,里面是形形色色的药瓶,虽少,却齐全。
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止血处理后,她突然眸子一转,笑得狡黠。
秦邀月拿着一个花瓶子,迟夜看着她神色复杂。
这药——可是特效药。
这药想要从楚墨嘴里喂进去是不太可能了,那就不怪她了!将药粉洒在扯下来的衣带上,然后替宁王殿下进行了好好的一番包扎。
收拾完,看着周围开阔的环境,秦邀月决定送佛送到西。
一刻钟后,她叉着腰拍拍手,笑得愈发和善。
秦邀月看着被稻草盖起来权势滔天的西凉丞相,亦是南梁宁王殿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告辞了殿下,有缘再见哦,希望你满意我给你的惊喜。”
说罢,秦邀月掂了掂从楚墨身上摘下来的锦囊,跟迟夜骑着马潇洒上路往西凉方向去。
两年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知道以前那些老朋友怎么样了。
半个时辰后,等秦邀月都已经走没见影了,楚墨缓缓醒来。
眸子一睁,神智就已经清醒了,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身上不住地燥热,口舌干涸,那一处的僵硬也在提醒着他一件事——南梁的宁王殿下,被一个丫头片子下药了。
封鸣找来的时候,宁王殿下正在解决生理需求。
稻草堆外,封鸣轻咳了两声:“殿下,你这样有些伤身体,要不我去给你找两个姑娘?”
“滚。”
稻草堆里的声音略带沙哑,还带着一股暗藏的怒气。
封鸣憋着笑:“我听说清风楼的姑娘身段好,也漂亮,会助兴。”
“不想死就给我滚!”楚墨难得咆哮道,他眸子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火。
想着那个行为诡异的女人,他恨地咬牙切齿。
若不是伤口发炎引起发烧他将人错认,也不会就那般昏睡过去,更不会被人下药!
封鸣识趣地闭上了嘴,心里不由由衷佩服起这位女子来。
半个时辰之后,楚墨衣出来,身上穿着的竟是秦邀月搬砖的衣裳,还足足小了好几号,手脚都露出来一大截,看起来有些滑稽。
楚墨扫了一眼在一旁埋着头的封鸣,脸色阴沉。
“很好笑是吧。”
“噗……不好笑。”封鸣将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尽力地憋着,却最后破了功:“哈哈哈哈,不是我说,主子你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给整了哈哈哈……”
“那么好笑,你回去给本王抄一万个哈。”楚墨脸色阴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锦囊不见了。
他声音都冷了几分,盯着青州的方向:“给我查!”
封鸣苦着脸,暗怨怎么每次都是自己背锅,却敢怒不敢言。
而另一边,秦邀月和迟夜骑着马,早就已经跑出老远。
“这是什么?”
秦邀月突然在锦囊里摸到不是元宝银两的东西。
摸出来一看,是一块玉佩,但是已经残破了,被人用金镶起来。
看见玉佩的秦邀月人一愣,这个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是她好久之前的东西了。
那是她带了许久的玉坠了,再一次与云藩对战时贴在胸口,被一箭射裂,也算是救了她一条命。
碎玉保平安,她也没多想,谁知竟被他捡了。
“也算物归原主。”秦邀月将玉吊坠带上,掂了掂锦囊,十分嫌弃地扁扁嘴:“这些银两吃顿饭就没了,这王爷当得也混得不怎么样啊……”
“你不杀他,莫非还念着当年的旧情?”
迟夜牵着缰绳,看着那锦囊,眼中满是敌意。
他当年也说过不下十遍,宋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她寻常那么精明的人跟个傻丫头似的,要与那豺狼为伍。
“当年的旧情么?”秦邀月拿着锦囊的手忽然一紧,望着夕阳垂暮的沙土,声音苍凉:“只怕当年,也未曾有过一份旧情。”
她眨了眨眼,靠在迟夜肩上。
“我乏了,你可骑稳些,不然我找到弦音她们我可是要告状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谁也不知道面对着他们的是怎么的未来。
复仇,夺权,又岂是那么轻松容易的。
古来帝位,那个不是用无数鲜血堆砌的。
弦音,莫柯……你们又在哪里呢?
一路上睡得昏昏沉沉,反反复复梦到的都是那日祭台之上的画面,额上堆汗。
“停下!停下!”
被从睡梦中叫醒的秦邀月抬眼,之间前面马匹上硬生生跌下来一个士兵,浑身是血,帽子都歪了,远远就朝二人叫着。
“要下去吗?”
迟夜勒住了马,有些迟疑。
秦邀月倒是一个轻巧地翻身就下马上前,那人倒在地上,身上中了几箭。
“鞑子……北漠鞑子攻城了!”士兵勉强仰着头,还剩下一丝气,死死拽着秦邀月的手:“去青州通知——守城!要快!”
秦邀月神色一凛,还没法问,这人就咽气了。
此处是西凉北漠南梁的交界之处,北漠向来凶悍,此次竟毫无一点前奏就攻城了吗?
“要去吗?”
迟夜牵着马走到她旁边,等着她做决定。
似乎跟前世没有什么变化,他一直如此,只要秦邀月做好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眼前是两条路,往前,是不知前路的西凉,往后,是青州城的百姓。
“青州!”
咬了咬牙,秦邀月翻身上了那匹马,目光如炬道。
两匹马,向着青州方向一路绝尘而去,扬起沙土。
秦邀月策马,神情凛然,她自然之道,若是迟一刻,失的不止一座城池。
两人飞驰来到城下,大老远就有守城卫兵在城墙上喊着。
“什么人!快停下!“
眼见两人速度不减分毫,径直冲进城中,急速驰骋之间衣裙猎猎翻舞,等人反应过来,两匹马已经穿过城门而去。
一拍马鞍,秦邀月翻身下马。
下一瞬就被人包围住,守城卫拿着长枪形成墙,将她和迟夜困在中间。
“押下去!”
一声令下,正有人要动,一柄长剑直指喉咙,吓得他不由往后缩了缩脑袋。
迟夜指尖,恍惚之间,又是当年叱咤江湖的剑客。
“鞑子攻城,快关城门!”
秦邀月抿着嘴,径直走过去,她进一步,那些人退一分。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过来,皱着眉头:“你可知,假传军讯,可是要处死的?”
“我知道。”
“你一无信物,二不是军中之人,若是哪国的奸细,我信你岂不是害了这一城的人?”
“就是,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太平天下的,鞑子为何要攻城?”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兵长也附和着。
“是你们!”
突然一声粗矿的呼喊,秦邀月扭头一看,秦河他们也入城不久,听闻有二人闯关入城,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他们。
“秦大哥,带着人快关城门!”
秦邀月踮着脚喊道,她这一喊,眼前的兵卫也扭过头去,脖子上挨了一掌,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眼看他们动手,那副将一挥手,一触即发。
“给我拦着他们!”
贼眉鼠眼的副将眼中阴翳一片,瞪了一眼身后的人,眼压切齿道。
有人去阻拦秦河一众人,秦邀月一时心急,却根本过不去。
就在众人僵持之间,突然城头的士兵跌坐在地上,趴着墙头往下面喊着,声音都有些发抖。
“鞑子!鞑子真的来了!”
声音一出,众人都慌了神,秦邀月从人群中冲了出去,招呼着还在发愣的士兵们。
“不想死在马蹄子底下就来帮忙!”
几里地之外,尘烟四起。
黑压压的一片大军压境而来,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快!”
沉铁城门数十丈,伴随着仿佛亘古传来的吱呀声。
近了!他们又近了!
“快呀!”
秦河卯足了吃奶的劲儿推动着,分秒之间,便是存亡。
锃亮的弯刀在薄暮的光下闪着寒芒,他们吟诵着古老的战歌,铁蹄之下,寸草不生。
“还差一点!”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眼看兵临城下。
“砰!”
苍凉的沉铁撞合在一起的声音,铁栓放下,用手臂粗的铁链捆绑住,众人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秦河带着那帮人围了过来,有些后怕道:“方才好险,若是城门晚关一刻,只怕鞑子大军早已长驱直入城中,大家伙命都没了。”
一个精瘦的男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早就听闻鞑子杀人如麻,若是进城只怕是要屠城的。”
“鞑子虽然现在一时半刻破不了城,只怕后补大军来了,也挡不住多久。”
秦邀月敛了平日里的随意的笑容,眉目之间多了一丝忧心。
正如先前那副将所说,这些年南梁一直都很太平,哪怕外面打得如火如荼了,似乎也不管南梁什么事。
这些将领,都是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的,只怕扛不住凶猛的鞑子多久。
“那咱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城中?”
有人不免担忧起来,城头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布防,一片喧嚷,消息传得很快,城中的百姓们也都惊慌起来。
“对了,咱们可是那什么出来的。”
有人抬手比划了两下,压低声音,瞥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寒城那边报信过来,咱们到时候不会被抓吧?”
“若是城破,命都活不成。”秦邀月沉声道:“守城有功,便能功过相抵。若是鞑子破了城直往国内腹地,你们家中亲人又该如何?”
“秦兄弟说得对!”
秦河一拍胸膛:“好男儿保家卫国,咱们要是不守城,自己也得死这儿!还不如一起守城,若混了功勋,抵了罪不说,还能光宗耀祖呢!”
退无可退,自然要死守。
他在这群人中声望最高,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点头。
只见各将军副将都聚拢而来,那将军沉着而冷静,声音温厚:“此番鞑子突袭,大军定在后面,先锋部队士兵不多,需先挫其锐气,青州易守难攻,咱们据点而战便可。通信的士兵应该不日便能到达锦州寒城,守住七日,定有人来支援。”
他排兵布阵迅速,一瞧便是熟读兵书。
寂静片刻的城门忽而重新响动起来,鞑子大军已至,重木扣关。
那将领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低声吩咐了一下身侧的亲卫什么,转身向秦邀月点头致意:“这位小兄弟,事出紧急,怕有人谎报军情,沈执方才失礼,还请见谅。”
见他道歉真诚,秦邀月倒是刮目相看不多计较:“生死共存亡,沈将军客气。如若需要,当尽一臂之力。”
“我也是!”
秦河一举手走上前来:“我和这些兄弟们,也听将军你调派!”
沈执眸子微动,看秦邀月的目光有些变化,没想到一个无名小士竟能左右这一大群人,定不简单。
“你们听从吴副将的调派,去搬石上城,铠甲不够你们便不要正面应敌。”
“晓得!”
大汉们手脚麻利便跟着要去,却被秦邀月叫住,她看了一眼周围抬着重石上城墙的士兵。
“以石抵御,费力耗时。”
“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说!”
秦邀月刚说完,先前被打脸的副将剜了她一眼,在一旁阴测出声。
“史可!”沈执呵斥了一声,那副将颇为不甘地噤了声,眸子里满是不甘心。
沈执手扶着剑,态度真诚:“那依搁下所见,该当如何?”
“烈酒火烧,此为第一防。”秦邀月抬手一指不远处堆着的酒坛:“鞑子顺着木梯而上,用酒罐砸人能下去,烈酒浇了梯子,一把火烧下去,梯子也能毁大半。”
“还有其二?”
沈执眸子都亮了几分,他出生将帅之家,自负熟读兵书,但是秦邀月的办法却新奇。
“热水浇下,眼下数九寒冬凝冰迅速,这样城外便湿滑鞑子一时间爬不上来,一冷一热,木梯当废。”
想着前世在西凉,她也亲自领兵上过沙场,这些法子都是当年临时想出来的,却十分奏效。
“按照他说的去做!”沈执此人十分聪颖,当机立断地便吩咐下去:“你们去把那些酒搬上城头。”
秦邀月与沈执一同上了城墙,身侧突然递上来一柄剑。
“刚刚去下面拿的。”
迟夜握着剑,站在秦邀月的身侧,低声道:“你站在这儿太危险了。”
秦邀月并未出声,而是扭头望向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北风萧瑟,酒罐砸下,烈酒顺着木梯淌了下去,遇火便燃。火蛇一路向下,只听见惨叫之声。
“以后还有更多危险等着我。”她倒是不放在心上似的。
死过一次的人,面对如此景象,便没有多心惊了。
不一会儿,火烧完毕,第二批攻城的人上前时,滚水也备好。
“倒!”
沈执一声令下,冒着热气的水当头浇下。
直淋得下面顺着木梯上爬的鞑子脸都被烫剐了皮,满身红肿,惨叫着跌倒。热气散尽,寒风一过,梯子上便凝了冰霜。
皮肤一触碰便再难扯开,用手抓着梯子向上的鞑子都扯破了几层皮。
下面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宛如人间地狱。
眼看爬上城墙一计不成,鞑子便纷纷射箭,万箭越军而来,如雨般淋下,迟夜在一旁连忙挥剑抵挡。
“蹲下!”沈执高声传令,羽箭从头上飞过。
身侧的一个小兵蹲下不及时,一箭穿心,应声倒下。
秦邀月贴着墙根蹲下身子,将身前那人的盔甲扒了穿在身上。
这时候,逝者禁忌都是笑话,能活命才是关键。
前世她对生死倒是看得开,多入险境,也没有什么必要活下去的信念。
这一世,她自地狱归来,带着复仇的决心。
所以,一切的前提,都是活下去!
没过多久,鞑子似乎有些不支,停了攻城,而是退了十里开始扎营。
满身血污靠在墙边的秦邀月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后援大军一到,这青州,不知道还能撑住多久。
守城第五日,鞑子围城,没有人能出得去,物资匮乏,连粮草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众民皆兵,城中凡是能参战的男儿都举兵上阵。
一州刺史,却始终不肯开仓放粮。
“真是个铁公鸡!”秦河怒道:“若城破了,他这官也算是当到头了,扣着那满仓库的米粮,臭了都没人收拾。”
秦邀月怒极反笑,脸色阴沉,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刺史府,眸中满是阴云。
沈执倒是会给她派好任务,本想着这刺史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但是谁知那铁公鸡浑然一副破皮模样,任劝任逼,分寸不动。
“你莫不是想冲进去把人杀了?”
一个调笑的声音在厮杀声中格外明显,仿佛破城之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应声望去,只见一个拿着黄布招牌的布衣男子踱步过来,这些日子城中男子尽是浑身狼狈沾污,唯独此人一身白衣干净如新。
一副世家公子的身姿模样,却偏偏带了个道士帽子,摇头晃脑,倒像个神棍。
“怎么?神棍在沙场上也能有营生?”
秦邀月心情不好,语气微凉,瞥了踱步而来的人一眼。
“非也,非也!”
顾千丞晃着脑袋,捻着根本不存在的小胡子:“鄙人顾千丞,沈大人派我来助你讨粮。”
秦邀月抿着嘴,围着顾千丞转了一圈,沈执叫他来的,那这家伙应该与沈执认识。
一个神棍认识将军,感觉怎么也说不通。
“你看,有牌子为证。”
顾千丞掏出一块腰牌,确是沈执时常戴在身上的那块。
他笑得有些狡黠:“毕竟我也在这青州城里,若是粮草没了将士饿死,到城门一破,我岂不是要一命呜呼。那还不如出份力来帮帮你们不是?”
“你有办法?”秦邀月狐疑道,现在他们怕是连刺史府的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讨粮了。
话音还未落却只见他大步流星地就上前就去敲门。
半晌,刚刚对秦邀月凶神恶煞的管家开门露了个头,两人低语半刻,顾千丞竟真的被放了进去。
迟夜也惊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
“走吧。”顾千丞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二人,挑着眉:“不跟着进来?”
一如昨日那般,刺史避不见客,管家也只说请几人坐着,问不出个所以然。
秦邀月盯着顾千丞,眸中似在说:“你看,这是个死局。”
那人一摇羽扇,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管家,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管家神色忽然大变,急匆匆拿着东西便出去了。
“你给他说什么了?”
秦邀月不由好奇,顾千丞咧嘴一笑:“那玉是刺史亲儿子的,他儿子在我手里,家中一脉单传,又是老来得子,素日里宠得跟宝贝一般,能不着急嘛?”
“刺史的儿子?”
秦邀月一愣,随后有些惊讶:这人竟绑了刺史的儿子?
“对呀,他儿子前些日子在青州赌坊输了钱,人被扣在那儿了。”他看着秦邀月眉头一皱,话音一转,偏过头:“我知道,你要问他老爹这么有钱怎么不叫人赎他,他哪儿敢啊?你知道他输了多少?”
“多少?”一旁的迟夜听了不由问道。
“怕是整个青州城都抵不了他的债,因此他不敢告诉他老爹,说自己能还上便一直被扣着。”顾千丞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他那小命哪里值钱,肯定是要老爹还的,我与那赌坊老板是老朋友了,说我来帮他要债,便把这玉给我了,这不,咱们刺史大人最近还在筹钱呢。”
大赌坊的势力,虽说明面上受官府管制,但是其地下势力盘根错节,牵动了许多暗庄和背后的主子,这一州刺史,定然是不放在眼中的。
然而,百姓危于水火,一州刺史却在为了自己的败家儿子筹钱赎人!
一股怒火蹿起来,秦邀月手握成拳,用力地指尖发白。
“那老板听说了这老家伙不放粮的事儿,便想着叫我来跟他说道。”顾千丞微微一笑:“毕竟现在这情况,刺史大人怕是不敢不放。”
也是,城破了,赌坊也会死人。
秦邀月看着他,只觉得此人甚是奇怪,一面能跟赌坊老板攀上关系,一面又跟沈执认识,其身份定不简单……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腿脚颇为不便的男人被人搀着过来。
“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若是青州失守,你儿子也一样不用活了。”秦邀月冷声道,来了三次,终于得见这老狐狸的真面目了!
“你们用我儿子要挟我放粮!”刺史忽的扭头咬牙切齿道。
他目光如刀,老练泼辣,怒目之间确有一州刺史的叱咤模样。
“说对了!”
顾千丞拍了拍手,起身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不过也不算要挟,只是来通知您一声,正如这人所说,若是青州失守,大家都不活了,那您儿子估计也没必要活着,您说呢?”
笑面虎……
秦邀月心中嘀咕了一句,却不忘正事。
“若是你放粮,军中自会保你儿子安全。”她意味深长另有所指:“您要知道,赌坊那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怕就怕到时候你筹钱来不及,您儿子缺胳膊少腿……”
“呵,你是在威胁我。”刺史冷呵一声:“你可知便是沈执的官阶见了我,都是要行礼的!”
“自是知道。”秦邀月淡淡一笑:“所以沈将军特意派我来保护您,和您的儿子。”
儿子二字加重了语气,她好脾气地说话,刺史一时气急却也无可奈何。
二人威逼利诱费尽口舌,在犹豫挣扎了半晌后,铁公鸡终于点头。
“那么,还请您放粮?”
秦邀月一手伸出,看了一眼顾千丞:“我也好交差,这位……赌坊的兄弟也好回去复命,别到时候回去晚了,赌坊的人还以为您不想要您儿子了呢。”
……
秦邀月与迟夜带着运粮草的人出来,不敢相信竟这么快就要到了粮,而顾千丞就这么跟着他们。
“你莫不是那家大帅的公子,来这儿体验生活?”秦邀月不解问道。
顾千丞叹了口气:“我要是有那命,我还用得着算命营生?”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秦邀月:“我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要不要算一卦?”
秦邀月正分派着秦河等人将粮草运回去,听到此言,忽而一笑。
这一笑眸中尽是星辰璀璨,她说。
“我向来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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