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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十八年:我被新夫君日日娇宠江念薇萧承延全文免费

红番茄炖黄土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江念薇被人害死了,还是死在了她最讨厌的冬日。岁暮天寒、滴水成冰,守寡十八年的武昌侯世子夫人就此香消玉殒,就连身后事都办的极为敷衍草率,哪有半丝武昌侯世子夫人的尊荣。江念薇身为江家嫡女,自小便是被江父江母千娇百宠长大的。江家是京都名门,出过两代帝师,正可谓书香世家、满门清贵,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在清流之中很有一番号召力。可到念薇死时,江家却早已没落了下去。江父耿直,获罪于帝王,天子一怒,非同小可,百年世家就此陨落,再无半丝回旋的余地。是以,这武昌侯府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轻慢江念薇。人人都道人死灯灭、死者为大,可世人口中知书通礼的侯府,却连自家世子夫人的身后事都不念一星半点的情谊。念薇死后魂散不去,附在了武昌侯夫人的一只玉簪之上。就这般,她...

主角:江念薇萧承延   更新:2025-06-03 16: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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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念薇萧承延的其他类型小说《守寡十八年:我被新夫君日日娇宠江念薇萧承延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红番茄炖黄土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念薇被人害死了,还是死在了她最讨厌的冬日。岁暮天寒、滴水成冰,守寡十八年的武昌侯世子夫人就此香消玉殒,就连身后事都办的极为敷衍草率,哪有半丝武昌侯世子夫人的尊荣。江念薇身为江家嫡女,自小便是被江父江母千娇百宠长大的。江家是京都名门,出过两代帝师,正可谓书香世家、满门清贵,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在清流之中很有一番号召力。可到念薇死时,江家却早已没落了下去。江父耿直,获罪于帝王,天子一怒,非同小可,百年世家就此陨落,再无半丝回旋的余地。是以,这武昌侯府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轻慢江念薇。人人都道人死灯灭、死者为大,可世人口中知书通礼的侯府,却连自家世子夫人的身后事都不念一星半点的情谊。念薇死后魂散不去,附在了武昌侯夫人的一只玉簪之上。就这般,她...

《守寡十八年:我被新夫君日日娇宠江念薇萧承延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江念薇被人害死了,还是死在了她最讨厌的冬日。

岁暮天寒、滴水成冰,

守寡十八年的武昌侯世子夫人就此香消玉殒,就连身后事都办的极为敷衍草率,哪有半丝武昌侯世子夫人的尊荣。

江念薇身为江家嫡女,自小便是被江父江母千娇百宠长大的。

江家是京都名门,出过两代帝师,正可谓书香世家、满门清贵,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在清流之中很有一番号召力。

可到念薇死时,江家却早已没落了下去。

江父耿直,获罪于帝王,天子一怒,非同小可,百年世家就此陨落,再无半丝回旋的余地。

是以,这武昌侯府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轻慢江念薇。

人人都道人死灯灭、死者为大,可世人口中知书通礼的侯府,却连自家世子夫人的身后事都不念一星半点的情谊。

念薇死后魂散不去,附在了武昌侯夫人的一只玉簪之上。

就这般,她于红尘沉浮了几载,也见了许多自己死前不知道的隐秘,比如:她死了十八年的丈夫沈辰逸竟然还活着,不仅如此,他携娇妻爱子归来,重新成为了武昌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江念薇附在她婆母陈氏的簪子上,眼见着陈氏对着归来的沈辰逸叹道:

“江氏这些年对我也算是忠心侍奉,若不是为了我们侯府,为娘倒也不愿给她下那毒药。”

沈辰逸听罢,眉头微微蹙起,他压下心中淡淡的不适,对陈氏沉声道:

“母亲,当初我娶江氏,一来是为拉拢江家解侯府的燃眉之急,二来便是让江氏替儿子尽孝,孝顺您那本就是她的本分。如今,江家得罪了今上,若不是江氏占着世子夫人的头衔,她也早该被贬为庶民。咱们这般让她得个善终,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更何况”

说到这里,沈辰逸顿了顿,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温柔:“若是江氏不死,那晚晚便不能成为我的嫡妻,睿儿和凝儿也只能是庶子、庶女,他们又如何能有如今的前程?”

陈氏听到这里,想到自己的两个孙孙,看向沈辰逸的目光又更多了几分慈爱,她不由颔首道:“当年你不愿继承武昌侯府的爵位,一心想假死过什么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为娘也是苦心劝你不动,若不是当年你以死相逼,娘也断不会遂了你的心意。”

“不过,好在你这也算是回心转意,不管是为了林晚还是你的一双儿女,以后都切不可再这样任性了。”

沈辰逸听到母亲这样说,心中的愧疚不由多了几分,他这些年由着自己的性子过生活,连带着也没能在生身母亲身边尽孝。

自他做了父亲,又精心教养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方才能明白自家母亲当年的慈母心肠。

陈氏又叮嘱了沈辰逸几句,他面容温和、嘴角含笑,具是一一应了下来。若是此刻有外人在旁,定然是要道上一句:天伦叙乐,母慈子孝。

可怜念薇一缕孤魂,她附在陈氏玉簪之上,将这对母子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死前,念薇便已知晓自己的病疑点颇多,可奈何当时的她病入沉疴、囿于后宅,虽然顶着世子妃的名头,实际上却如那待宰的羔羊,周围具是虎视眈眈的豺狼。便是有心做些什么,也不过是劳而无功、自不量力罢了。

此时,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念薇的整个灵魂都止不住的颤抖,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无边的恨意:

原来,她十八年来赖以生存的那些爱意,不过就是别人眼中的一场笑话。

她以为的青梅竹马、心意相通,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个处心积虑的陷阱!

纳之如新衣,弃之如敝履,什么清贵公子,情深意长;什么簪缨世族、礼义之家,这一个两个披着锦绣华服的身子下面,早已肮脏丑陋龌龊如斯!

江念薇被困在陈氏的簪中许久,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在梦中,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呼喊,都永远脱不开那簪子的束缚。

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沈辰逸娇妻美眷、共享天伦,看着整个沈家踩着江家的血肉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她心中恨愈烈、痛亦烈,但却始终束手无策,

直到,

有一天,有丫鬟不慎将那玉簪打碎在地,簪子碎裂的那一刻,念薇只觉得脱离了身上桎梏,灵魂在那一瞬间终于获得了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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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头顶上熟悉的月白绣银丝鲛纱帐,念薇不由的怔愣了一瞬。

这像极了她出嫁前闺床上挂的帐子,

她兀自记得,这料子难得至极,乃是她爹爹江华斌特意从江南为她寻来的。

其上,用银丝细细的绣了星辰,零星的又坠了几颗东珠,月光流转间,自有一番莹莹的光华。

那已是她出嫁前的事情。有一段日子,念薇极为怕黑,可夜烛的光又太亮,扰的她无法入睡。她阿爹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个办法来哄她入眠。

想到疼爱自己入骨的爹爹,念薇的鼻头不由一酸。

她及笄之年便嫁入武昌侯府做世子夫人,沈辰逸却以怕她年岁太小受不住男女之事为由一直未与她圆房。

没多久,他出门游历传来了死讯,下人只带回了他的衣袂和被野狼分食的惨不忍睹的尸身。

念薇当时哭的昏天黑地,她不相信自家丈夫竟这般惨死,悲痛之下,整日整日的滴水不进,只抱着沈辰逸的衣袂呆呆的看着窗棂。

后来,她的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舅舅和两个哥哥轮番来劝她,念薇这才算打起了些精神,又重新生了些活下去的勇气。

日子总是要过的,她与沈辰逸没有夫妻之实,可念薇始终执拗的认为,她既已成了他的妻,那便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当他的爱妻,便是将来百年之后,她也能和他同穴而死,两个人也算是终得团圆。

就这样,她守着那点念想生生的为沈辰逸守了十八年的活寡。江府败落以后,她原先的好婆母、好公爹,只在一夕之间就变了脸色,下人们又多是些捧高踩低的的墙头草,日复一日,她的生活便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当时,念薇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不管日子如何艰难,她都只想苟且着活下去,不让在府外的亲人担心。

可是,无论她如何忍耐,最后都只得了个被人戕害的下场。

她一个出嫁女,尚且因江府败落落得如此下场,她的爹爹,当时江府的实际掌权人,更是处在风暴的中心,要忍受着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煎熬。

那些日子在记忆深处反复播放,每每想来,都刺的念薇心底一阵抽疼:

那时,江府败落,江父被以大不敬之罪押赴午门问斩。而她那人前慈眉善目的好婆母,武昌侯夫人陈氏怕江家连累侯府,任凭她如何哭求,硬是生生的将她拘着,不让她出府去见阿爹最后一面。

其实,如今细细想来,江府的衰败倒是早已有迹可循,那一桩桩、一件件,就如一张渐渐收紧的大网,直叫繁盛了百年的江氏豪族如砧板上的鱼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宰割,却半丝还手之力也无。

念薇闭了闭眼,任由那些痛苦的回忆汹涌而来。

最先出事的,是她的外祖承恩侯柳家。承恩侯是一品的侯爵,世袭罔替,代代显贵。她外祖父、外祖母更是京都伉俪中的翘楚,两人得了两子一女,一生恩爱、无所别宠。

两位老人的长子柳元旭便念薇的大舅了,他除了侯府世子的头衔,更兼是正二品的两江总督:总督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正是入则为朝廷显官,出则为一方之首。

念薇的小舅柳元爽任正三品吏部侍郎,虽品级比自家大哥低上一些,但也只是因为他年岁不大,资历尚浅的缘故。吏部乃六部之首,更兼掌握着朝中大小官员的“生杀夺予”,未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到江家出事前不久,江南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堂拨下的赈灾银两不仅迟迟未能到位,说好的赈济米粮竟然大半是霉米混着石灰。

一场大旱下来,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他的大舅舅纵然有天大的才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愁白了头也无济于事。

后来,大舅舅被人告发贪墨赈灾资金、截留赈灾米粮,附着的证据直接就摆到了龙案之上。

帝王正愁民怨沸腾不好平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人下狱,任凭整个柳家如何喊冤也是无济于事。斩首、抄家、流放,不过月余,盛极一时的京都一品侯府便已贫无立锥、家破人亡。

江华斌自然是相信自家大舅兄的人品,他穷尽全力为柳家奔走呼告,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就算他曾为天子近臣,也没有丝毫办法可言,最多也只能帮着为流放的柳家其余人等打点一二。

柳家倒台以后,紧接着出事的就是他的大哥江云川,想到这里,念薇再也忍不住垂下眸去,低头掩盖自己眼中的泪意。

大哥自幼聪慧,对自己也是极为疼爱,却意外死在了外放赴任的路上。

虽然官府查验说是意外,可嫡子身死,江家哪能不去细查,全力追查下,他家爹爹终于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可惜,还来不及进一步探查,父亲就因大不敬获罪,直接被打入了天牢,皇帝御笔亲批,秋后问斩、枭首示众。

那是她的阿爹,自小将她捧在手心,对着她唤乖囡的爹爹,她如何能不知道他的一身傲骨。

不仅被当街斩首,还被皇帝下令让一众门生故旧看着以儆效尤,看着长子身死、长女被困,整个江家满门倾覆,心中定然如滚油煎心一般痛苦煎熬。

她娘亲身娇体弱,娘家和夫家本就是她的支柱,可不过几月的功夫,她失兄、失夫、失子,就连一向疼宠的长女也是杳无音讯。这一系列变故下来,这位曾经的名动京都的第一才女日日以泪洗面,柴毁骨立,很快便也撒手人寰了。

最后偌大的江家,只剩下了她和她的二哥江云行,当时江家被抄,她被软禁在侯府,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虽然有心帮扶一二,却是自顾不暇、有心无力。

她心中熬煎,惦记着二哥,那时的念薇,日日在想,日日在恨,她恨自己的无能,恨侯府的薄情,恨老天的不公……但饶是再恨,却也没有一星半点的作用。

念薇记得清楚,她原本意气风发的二哥,在江府败落之后被人报复,生生的被打残了一条腿。

但就算已经落到这般步步维艰的境地,他心中最为惦念的还是她这个妹妹,在她的死讯传来之际,一向疼爱他的二哥不顾自身安危,硬是拖着一条残腿亲自上武昌侯府为她讨要公道。

可他,连武昌侯府的门都没进,就被家丁下人赶了回去。

这场景念薇自是没看见,她当时的婆母陈氏自然也不会费功夫管这“些许小事”。

只是,在陈氏听下人回报这事的时候,念薇在簪中将整个过程听的清清楚楚。

当时的陈氏心中多少还有些惧意,怕江家人发现她死的一些端倪,还是他公爹武昌侯满不在乎的对陈氏道:

“江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江家了,一个小坡子而已,他能兴起什么风浪来,他再来直接让下人撵出去便是。”

虽然念薇知道,她的那个婆母陈氏是个捧高踩低的,可她公爹平时不管后宅,对她也还算和善,念薇却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再后来,念薇在侯府见多了隐秘,对这些人的嘴脸也就见怪不怪了。

困在簪子里的那些日子,简直会教人发疯,她时常会回忆起出嫁前那些和乐的场景,也常常会想,若是她当时没有选择嫁给沈辰逸,甚至是聪明一点,早些看透武昌侯府的这些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虽然她之前被养的单纯了些, 但毕竟也是江府嫡女,后宅阴私、朝堂隐秘,也算是多少了解一二。再加上当时柳家、江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武昌侯府反倒是蒸蒸日上、愈发的得了圣心,其实任谁都能看出些不妥来。

可惜陈氏只是内宅妇人,朝堂之上的东西知之甚少。

那时候她在簪中困着,只在被佩戴的时候才能见见天日,其实对很多事情都只能是日复一日的猜测罢了。

念薇将自己的一生像走马灯似的过了一回,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一直被困在簪子里,那簪子被打破了,如今的她,又是在哪里?


念头一起,念薇的心跳如擂鼓

自她死后,肉身消弭,天地之间只余一缕魂魄,这样心跳的感觉,恍如隔世,已然变得极为陌生。

可如今,这久违的感觉却是如此清晰。

“”砰,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满室寂静中格外的明显。

念薇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顿了顿,终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将那颤着的素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当手触碰到胸腔的那一刻,一股温热瞬间涌上了念薇的眼眶,她静静的感受着胸腔久违的震动,那震动如此的真实,却让她只觉得真实的就像是一场梦境。

想到这里,念薇抬起手,她咬了咬牙,死命的朝着自己的臂弯掐了一下。一瞬间,身体的剧痛让她骤然清醒,转而又陷入了不可置信的狂喜之中。

“会疼,不是梦!”

“我难道,离开那簪子了?莫不是回到了从前的闺房?”

念薇喃喃,还来不及弄清楚眼前的情况,门外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小姐,您起了嘛?”门口的秋兰轻声叩门问道。

秋兰见门内没有回应,秀眉微蹙,语气中都带了些担忧,小姐素来浅眠,平日五更便已起了,如今已至六更,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这般想着,秋兰心中便有些焦急,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又道:“小姐,今日武昌侯、侯夫人和沈公子上门议亲,小姐也该早早做好准备才好。”

念薇听到秋兰的声音,眸底骤然泛起了一片汹涌。她垂下眸子,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片刻才缓了缓语气道:“秋兰。进来侍候我更衣。”

“吱呀”一声。

秋兰从外打开了门,晨光熹微,点点阳光照射到念薇的闺房之内,整间屋子骤然亮堂了几分。

她身后跟着四五个小丫鬟,几人俱是训练有素,端着脸盆、洗具、漱口具鱼贯而入,动作迅速,连一丝声响也无。

秋兰上前一步,为念薇打起帘子,语气中饱含着浓浓的关切:“小姐比平时醒的略晚些,可是有什么不适?”

念薇看着秋兰关切的目光,又听着那熟悉的语气,一股酸楚蓦的涌上心头。

自幼,江母便为她挑选了四个得力的大丫鬟近身伺候,冬梅理家、秋兰善谋、春竹习武、夏菊专医,可以说是各有各的特长,

几人说是丫鬟,倒不如说更像姐妹,自小陪伴的情谊自然是非同寻常。

可自嫁到武昌侯府以后,几个大丫鬟接二连三的出事,直到她死前,身边唯剩秋兰一人。

后来,在她死后,秋兰随她而去,武昌侯夫人觉得晦气,便让人卷了草席将秋兰的尸首扔进了乱葬岗。

如今,秋兰就这样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多种滋味涌上心头,念薇只觉得如做梦一般。

秋兰见念薇神情有些不对,便先挥退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半跪在榻上对着念薇轻声问道:“小姐,昨日,可是魇住了?”

念薇起身,看着半跪在面前的秋兰,手不自觉的抬起,抚上了秋兰那秀丽的脸庞。

秋兰心下一惊,只觉得小姐今日似乎又哪里不对。只是,她还来不及细问发生了何事,便在念薇抬手时衣袖滑落的那一刻骤然变了脸色。秋兰清楚的看到,在念薇的臂弯处,一块青紫色掐痕格外瞩目。

两人多年主仆,念薇也敏锐的发现了秋兰的不对,她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那一处青紫。

念薇看着那一处显眼的掐痕,倒也再次确认了自己绝不是在梦中,她心念微动,敛了眼眸中的情绪,率先开口道:“刚刚我在梦中梦见了有拐子要抓走我,要不是狠命掐着一下,怕是还醒不来呢。”

说完,她话锋一转:“你刚刚说武昌侯和侯夫人今日上门提亲,今日,可是建元十三年三月初七?”

秋兰见念薇这样问,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压下心底的心疼和疑惑,对着念薇道:

“今日正是三月初七。奴婢先给您上个玉露膏,回头须得寻了府医看看,小姐身娇肉贵,这黑青若是留疤可就不好了。”

趁着秋兰在房中找药的功夫,念薇拼命的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念薇心中暗道,怕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垂怜让她重活一回。

而且她重生的这天,恰恰就是她与沈辰逸的议亲之日!


在大周,男婚女嫁讲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三书便是指聘书、礼书和迎书。

而六礼则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步。

纳采即是指在男方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婚之前,男方父母需得探探女方父母的态度,得到应允之后,才能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

一般来说,试探女方态度需要男方父母携儿子亲自上门,才方显男方家是规矩知礼的人家,亦是表明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想到这里,念薇心中冷笑,人人皆说“聘则为妻奔则妾”,世家大族也最重礼仪嫡庶、妻妾尊卑。可她,虽是沈辰逸明媒正娶的正妻,却没享受到丈夫丝毫的宠爱和尊重。

沈辰逸与林晚私奔在前,可武昌侯府为了让她这个正妻给那女人让路,竟不惜做出下毒谋杀这样草菅人命,枉顾天理伦常的事情来。

更遑论,她这个正妻,还生生的为假死的丈夫守了十八年。

上一世,江家与武昌侯府仅一街之隔,自己与沈辰逸也说得上的自小一起长大。

沈辰逸面貌清隽,为人谦虚知礼,虽然有侯府的爵位傍身,但却没有丝毫骄矜之色。在一众世家子弟之中,他的书也算是读的不错,年纪轻轻便已是同进士出身。若真说起来,以他这样的身份品貌,也得了不少京中女子的倾慕。

再加上,沈辰逸小时候救过她的性命,有救命之恩在前,她一颗心便早已扑到了他的身上。

可武昌侯府虽是公侯之家,但放到冠盖相望、繁华富庶的京城也着实算不得一等一的世族豪门。比如,比起她外祖承恩侯家的世袭罔替的恩荣,武昌侯府也只是降等袭爵而已,侯爵之位只能往后传个三世,若是没有帝王开恩,再之后便只能是伯爵、子爵依次递降,只能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爵位传至她前世公爹,也就是如今的武昌侯这里,已经是第三世了,若是再做不出什么功绩,武昌侯府在京中的地位怕是都要降上一等。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侯府的老侯爷在三年前撒手人寰,如今的武昌侯又只是能力平庸之辈,丁忧结束以后一直都没在找到合适的位置,他跑了吏部多次,也动用了好些关系,至今却都没寻到一个心中满意的差事。

也是,京中的富贵人家何其之多,他能看上的,要么就是油水丰足,要么就是权柄在握。这些个位置,怕是就连宗室、宰辅都想打发自己人进去,又哪里轮得上靠着先祖余荫的武昌侯来坐?

所以,如今的武昌侯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之际,便将希望寄托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对他严格管教自不必多说,武昌侯和陈氏两人筹谋这般久,也是想为沈辰逸谋得一门好亲事,借以此来得些利益。

而她,江念薇,不仅爱慕沈辰逸至深,更是如今江家嫡出的小姐和承恩侯柳家受宠的表小姐,可不就被这夫妇两人盯上了。

她的祖父江慎之是当朝帝师,父亲江华斌任从二品参知政事,大舅舅为一方大员,小舅舅又在吏部任职,沈辰逸若是娶了她,对现在的武昌侯府可以说是助益颇多。

这,便是今日武昌侯夫妇携子上门求娶的根本原因。

本来她还有一个月方才及笄,以江父江母对她的宠爱,就算江家多留她几年嫁人也没有什么。

可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再过几个月便是五年一度的大选。大周自开国先祖皇帝便规定,凡是五品官员家年满十五且未许人家的女儿,便都要参加秀女的遴选。被选上者,或被皇帝充入后宫,或被指婚给适龄的皇子,再者就是嫁给宗室。

虽说很多人家都指望着借此将女儿送入宫中谋求一份前程。但江家本就富贵,爹爹娘亲又对她宠爱至极,自然不肯让她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更何况,爹娘一生恩爱,就独独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自然也希望自己能觅得一如意郎君,两人恩恩爱爱,一世白头。

于是,便有了她尚未及笄,武昌侯府就上门求娶的戏码。

想到这里,念薇知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赶紧告诉自家爹娘一声,千万别答应武昌侯府所求。

她急急对正在给她上药的秋兰道:“秋兰,爹娘现在在哪里,快帮我更衣,我找他们有要事。”

秋兰本想劝念薇先找府医来看看伤,只是抬眼看到她眼眸之中焦急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怔。

她知晓自家小姐的脾性,也知怕是有急事,便咽下了心中的话,恭敬回禀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还在梧桐苑呢,离武昌侯家约定上门的时间足足还有一个时辰。”

念薇身边的丫鬟自是训练有素,不消二刻的功夫,她便一切装扮妥当,也顾不得吃早饭,便带着秋兰向梧桐院去了。


江家是世家大族,家风更是极为严谨。

江父和江母虽然偏疼女儿,但在礼仪方面对念薇的要求也是十分严格,毫不夸张的说,念薇的行止礼仪绝对算的上是京城贵女们的翘楚。便是自小教导她的宫中女官,也是对她多有夸赞。

因而,念薇虽然内心焦急,但出了门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她虽然步子迈的急了些,可行止之间也自有一派大家气度。

跟在念薇身后的几个丫鬟具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虽然她们在自家小姐身边伺候多时,可每每还是依旧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一下小姐。

在她们心中,只觉得念薇便如那仙女一般,风姿绝艳、优雅高贵,比之前见过别家的小姐都要更加出彩夺目。

念薇自然是不知道几个小丫鬟心中的想法,到梧桐苑的时候,她的鼻头都微微有些冒汗,她站在门口,看着熟悉的院门,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上一世,江家出事以后,她被武昌侯夫人陈氏困在内宅当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连自己爹爹和娘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当时江家乱成一团,父母更不愿意连累她这个出嫁女,便也狠下心来未与她联络。

念薇如今想来,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有时候活着反而还是一种痛苦。上一世爹娘去世以后,其实她整个人也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与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如今再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双亲,念薇只觉得恍如隔世,竟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

不过,她好歹也算是重生一回,自然比上一世沉稳了不少,念薇只略略定了定心神,迈步便向梧桐苑内走去。

待她来时,早有下人提前通报了江华斌与江夫人两人,念薇一进门,便听到了自家娘亲熟悉的笑声:“儿大不由娘,今日我们家薇薇这是着急了?”

江母的话只说了一半,却在看清念薇神色之时又生生的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她看着进门的念薇,不由的有些怔愣,知女莫若母,江夫人只觉今天的女儿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精致的秀眉微微蹙起,江夫人拉过念薇的手,看着女儿的容颜细细打量了片刻,这才转头对着身边站着的王嬷嬷严肃道:“嬷嬷,我们娘儿几个说说体己话,你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打扰。”

屏退众人,江母语带关切,面上又多了几分郑重的神色:“薇薇,今日武昌侯一家上门,你老实跟娘说,你是如何想的?”

江华斌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他也是粗中有细,听到自家夫人这般说,江父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打量了几下女儿,也注意到了念薇的不对劲。

见念薇不语,他也接着江母的话开口道:“女儿呀,你之前不是喜欢那沈辰逸的紧?哪次听到他上门不是要精心装扮一番,今日这般爹爹倒是从没见过?”

江母听到江父的一番话,忍不住使了个眼色,女儿家最是面皮薄,这老匹夫有没有听听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这些事能这么直剌剌的说出来吗?他到底会不会看女儿的眼色!

接到江母的一顿眼刀扫射,江华斌有些讪讪,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虽然他在朝堂之上也是叱咤风云的皇帝宠臣,可面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他可至今仍在做一个好父亲的道路上艰难求索。

念薇刚刚并不是不回江母,只是骤然看到双亲仍旧是有些愣神。此刻,她看着父母的眉眼官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内心却微微有些酸楚。

自上一世江家出事以后,她就许久没有见到这般鲜活的父母了,一个是意气风发一代权臣,一个名满京都的高门贵妇。而此刻,叫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两个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叫她心中怎能不感念上苍的恩德。

念薇庆幸之余,余下的更多则是感动。

自小,江父江母对她宠爱非常,这不,就连今日她的装扮稍微简单了些,两人就能从中一眼看出些端倪。

大周朝民风还算是开放,未婚男女也并不非要遵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她和沈辰逸在议亲之前,也确实是见过好多次。

每次见到沈辰逸,她必得精心装扮一番。

她自小生的貌美,在京中也颇有些美名,但受江家家训的影响,平时待人接物必是十分低调,尤其是于容貌一道,往往是素衣素面,平时几乎可以说是不施粉黛。

可是,每回要见沈辰逸的时候,她都要精心装扮一番。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沈辰逸,若是遇到了他,几乎可以说是失去了自己。

如今武昌侯夫人携沈辰逸来提亲,两人肯定是有见面的机会的。女为悦己者容,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必定得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可她重生归来,知晓了武昌侯一家子的真面目,自然不会为了见他而费心打扮。而江父江母也正是便是凭借着这一点变化,敏锐的发现了她与以往的不同。

看着这般爱她的父母,念薇抬起头,直直开口道:“爹、娘,女儿不想嫁给沈辰逸了!”


听到女儿的话,江父江母两个人都不由呆了半晌。

不过,两人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们心中暗道,念薇一向喜欢武昌侯家那小子,如今突然这样说,怕是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缓了片刻,还是江父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眉头微皱,直直的看向念薇问道:“薇薇,你自小便喜欢武昌侯家那小儿,如今这样,可是他欺负你了?”

看着自家父亲母亲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念薇心中蓦的一软,这就是她的父母,无时无刻不在宠爱她、相信她的父母,即使是提亲之日她说不想嫁了,他们第一时间也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受了欺负,丝毫没有嫌弃自己心性不定,任性妄为。

想到这里,念薇不禁又想到自己刚刚在路上的谋划,与其让自家父母以后受到武昌侯府的蒙蔽,倒不如借由今日让他们对武昌侯府有个防备。

上一世单纯的她着了那些豺狼们的道,这一世,她定要护住父母,护住整个江府!

“噗通”一声,念薇直直的跪到了地上,就连眼圈都迅速的红了。

江父江母两人见状,心中不由大骇,念薇是两人唯一的女儿,自小便是他们的宝贝疙瘩,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哪里有这样委屈的时候。

江母忙起身扶起念薇,心疼道:“薇薇,切莫如此糟践自己,有什么事情跟爹娘说,爹爹和娘亲给你做主。”

念薇心中将上辈子江家的惨状过了一遍,眼中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抬眼看着江父江母,一字一顿道:

“爹、娘,沈辰逸并不心悦于我!他在外边不仅养了外室,他骗我喜欢,娶我为妻,都只是为了让江府和外祖家帮帮武昌侯府罢了!”

上辈子,她附在武昌侯夫人陈氏的簪子里许久,自然了解了很多武昌侯家的隐秘。

后来武昌侯夫人又将那簪子赐给了沈辰逸带进门的林晚,她日日夜夜盯着林晚,自然也知道了林晚与沈辰逸之间的那些风流韵事。

比如:当年早在沈辰逸决定娶她之时,便与林晚有了肌肤之亲。他性格洒脱不羁,却一直被武昌侯夫妇二人拘着,早已生出了反叛的心思。

后来他与林晚相识相爱,又在林晚那里感受到久违自由和理解,两人便因此情难自禁,私定终身。

可惜,林晚身份太低,哪里能够得上武昌侯府的门楣?再兼武昌侯夫妇二人对沈辰逸寄予厚望,一心想给他娶个高门贵女,若是知道了他竟然如此不洁身自好,怕是都会直接要了林晚的性命。

所以,沈辰逸便安排好了一切,先听从武昌侯夫妇之命娶了自己,算是全了孝道,这才假死脱身,与林晚双宿双飞去了。

上一世的经历如走马灯似的在念薇的脑中过了一遍,她的指甲都不自觉的嵌入了掌心,当时,沈辰逸重回侯府,怕是不仅是为林晚正名,更是为他们生的两个孩子的未来铺路罢了。

当年自家爹爹和外祖不知帮了武昌侯府多少,武昌侯府得陛下金口玉言,侯爵之位又往后延了三代。

而爹爹和外祖做的这一切, 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在武昌侯府中活的更潇洒自在罢了。可恨!可叹!自己竟成了沈辰逸和林晚那对奸夫淫妇的垫脚石,他们踩在自己的血肉之上,让他们的儿子、孙子,都享受着侯府的世代荣华!

江父江母这边,听到念薇这样说,两人都不由有些发蒙。在念薇和沈辰逸议亲之前,江家自然也派人打探过沈辰逸的情况,却并未听到过这一茬。

想到这里,江母拉着念薇的手急急问道:“薇薇何出此言,难道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念薇点点头,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娘亲,女儿这话,也是机缘巧合听来的”

缓了缓声音,她继续道:“母亲还记得前几日女儿永定寺上香巧遇沈娇一事吧?当时,女儿与那沈娇分别之后,又因为丢失了簪子折返去找,却无意间听到沈娇暗中和她侍女感慨,说什么江念薇就是一个冰美人,怨不得哥哥不喜欢她,早就将外室养在了府外。”

“还说若不是我有个好家世,她哥哥才不会娶我之类的。”

念薇是江母的亲生女儿,自家女儿说出的话她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她对武昌侯府印象尚可,闻言不由郑重问道:“薇薇,你听的可是千真万确,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江母出身名门,自小接受的教育也是极好,自然想不出未出阁的姑娘能随意议论自己哥哥的外室这样的事来。

见念薇点头,她的面上都浮现出一些怒意,咬着牙狠声道:“这个沈家,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般肮脏龌龊,这是要赔上我儿一生的幸福,去做他们一家的垫脚石呀。”

念薇心道,娘亲从小也是出生礼仪规矩之家,能说出什么“人模狗样肮脏龌龊”之类的话,便已经是气急之下骂人的极限了。

她生怕江母气到自己,赶紧抚上自家娘亲的胸口安慰:“娘也莫气,为了这样的人家气急了不值得。”

见妻子和女儿这样,旁边的江父脸色铁青,他沉默良久,沉声开口:“薇薇所言,爹也曾经提醒过我,只怨我太过自大,自以为是能够保护你!”

念薇和江夫人都不知道这一茬,听到江父这么一说,两个人不由一怔。


江父口中的爹,正是念薇的祖父,当朝帝师江慎之。

正所谓“谨于言而慎于行”,念薇的祖父可以说是人如其名,虽然为当朝帝师,更辅佐了两朝天子,但却没有丝毫的骄矜,更是在如今慧帝掌权之后便退向帝王请辞,颐养天年去了。

是以,慧帝对自己这个知进退的老师也十分尊重,连带着整个江家都颇得帝宠。

想到这里,念薇暗道:当年江府落败,也是在自己祖父去了之后的事了。不然有他坐镇,江家应该还不至于走到那样的地步。虽然祖父这些年不涉及朝堂,可若是江家有什么大事,自己的老爹江华斌定然还是要和祖父商量的。

不过,让念薇意外的是,祖父竟然从开始就对自己和武昌侯府的婚事不太看好!

上一世,念薇和沈辰逸的事进展的极为顺利,她只以为两家都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却没想到自己的祖父竟然早就发现了一些武昌侯府的端倪。

见女儿和夫人都眼含惊讶的朝自己望来,江父知晓两人的心思,便直接将之前与自家父亲的对话娓娓道来:

“爹虽然已经不太管江府内外的事情了,可念薇议亲这可是大事,我之前便已经同爹禀告过。”

他缓了缓,语气不由又郑重了几分:“我原以为爹会赞同这门亲事,毕竟武昌侯府和我们算是邻居,老侯爷同爹当年还有些交情,再加上我们也见过沈辰逸那孩子好几次,也算是个知礼上进的,又兼薇薇喜欢他喜欢的紧,他还算是薇薇的救命恩人,我便我只觉得她嫁过去,也断没有过的不好的道理。”

“可我跟爹说了以后,爹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只是说让我着人仔细探查武昌侯府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说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爹的意思,武昌侯府如今势弱,虽然我们家不是那捧高踩低的人家,可怕就怕是人家想算计我们,若是武昌侯府真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还好,可就是怕他们借了江府的势却不好好对待薇薇。”

念薇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暗暗感叹: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家父亲不是无能之辈,对武昌侯府定然也是好好探查了一番。但饶是如此,依然是没有发现他们家的不妥来。但自家爷爷仅仅凭借着对局势的分析和与武昌侯家的那一两次照面,便能发觉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当时自己一颗心扑在沈辰逸的身上,便是为了那么些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测,祖父和父亲也不忍拂了自己的心意吧。

再加上江家圣恩正隆,外祖柳家也是声名赫赫,自己与沈辰逸更是情投意合,只要有江家依靠,纵然武昌侯府有些什么不妥,定然也不会薄待了自己。

只可惜上一世,事情却没有向大家预想的方向发展,世情薄,人情恶,有些人惯会装模作样,不到那一步,怕也是万万也看不出来的。

虽然自念薇记事起,便鲜少见到祖父江慎之,自祖母去后,他要么就是在外籍游历名山大川,要么就是在江府后院躲清净,甚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想到这里,念薇心中升起了些好奇,她不由暗道:自家祖父虽然不理俗世,心里却是无比清明,若是可以,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找祖父问上一问了。


念薇自小便被江父江母疼宠,之前他们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武昌侯一家的嘴脸,江家也断做不出被别人骑到头上还要忍气吞声的事情来。

不过,虽然两人打定主意要为念薇讨回公道,却不会是在今日武昌侯夫妇上门的这个节点。

一来是因为念薇虽然言之凿凿,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江府也不能因此便对武昌侯家加以指摘。

二来,便是高门大户见客的礼仪,正所谓“来着都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外人面前,两家没有什么龌龊,而且武昌侯也毕竟是诚意提亲。别人不知道实际情况,若是传出什么对江家待客无状的谣言,对念薇,乃至整个江府的声誉都有极为不好的影响。

但是武昌侯一事却是不能不报,江父思索片刻,对着对面的念薇道:“薇薇,武昌侯府一事,咱们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可是却不能在今天。之前怨父亲没有调查清楚,你若是相信父亲,就让为父全权处理此事可好?”

念薇看着自家爹娘眼中的愧疚、怜惜与担忧,心中微微有些抽疼,她知晓父亲要为大局着想,也从未想着会在今天就与武昌侯府大闹一场。只是,念薇只是有些心疼,这件事哪里又是自家爹娘的错处,罪魁祸首还如今还好好的,他们两人却是内疚如斯。

再加上,念薇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谋算,她对着江父江母安抚一笑道:“爹爹、娘亲,你们不必担心女儿,有福之女不如无福之家,也幸得两家议亲前便看出了他们的真面目,这不是苍天垂怜是什么?”

听到念薇这样说,又见她的眼底一片坦荡,江父心知自己这个女儿应该是想开了沈辰逸之事,不由抚掌赞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江华斌的女儿,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我们薇薇是上天眷顾之人!”

江母见两人这般,心中的担忧倒是也微微散去了一些。不过,她身为母亲,自然比江父要心细些,江母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念薇只是不想让他们伤心才说出这番话来,她在心中暗道:虽然女儿如此懂事,可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看顾些自家姑娘,让她真正开心才好。

三人各怀心思,又略略谈了几句将与武昌侯府的亲事说定,很快便到了武昌侯府约定的上门时间。

几人便一道向待客的花厅走去。

按理来说,求亲之人上门,念薇身为主角之一,若是心中有意,也是应该与武昌侯府来人见上一见的。

可这次,江华斌夫妇并不准备与武昌侯府联姻,又担心念薇看到他们一家人触景生情,自然不肯再让念薇与那几人相见。

但饶是江父江母这般想,念薇却是毫无退意。她想着前世武昌侯一家的嘴脸,恨不能再把他们的那些丑恶刻在心里,又哪里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缺席?

因此,她便说服了自家父母,让她去偏厅听听墙角。

另一边,武昌侯府的马车之上

武昌侯沈道端坐于车中,他微阖双目、气定神闲,心中早已对这桩婚事十拿九稳。

倒是陈氏忍不住叮嘱自己的儿子几句,直言让沈辰逸好好表现,与江府联姻可是益处颇多。

沈道听着陈氏的话,他微微皱眉,出言打断陈氏道:“辰逸这般优秀,是江家女儿喜欢我们辰逸,你切莫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完他睁开了双眼,直直看向陈氏,语气中带了几分厉色:“有些事情,在府里私下说上一次也就罢了,这是在外面,当心隔墙有耳!”

陈氏听到沈道这样说,也忙闭上了嘴巴,讪讪的赔笑道:“夫君所言极是,妾身醒得了。”

沈辰逸看着自家父母,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母亲陈氏出身不显,面上虽是从二品大员的嫡女,实际上却只是个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罢了。

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嫁到了武昌侯府,又成了侯府的当家主母,可若是真论起来,也算是有些高攀。

这些年陈氏稳坐侯府女主人的交椅,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这捧高踩低的势力毛病,却是从骨子里就带出来的。

想到这里,沈辰逸心下微沉,父亲母亲不待见林晚的出身,再加上他们想要攀上江府的关系,更不可能在他娶了江念薇之后让他接林晚入府。

不过自己也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待了,待他娶了江念薇,就当是遂了他们的心意,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只是,他与晚晚之事,怕是只能从长计议了。


自沈道训斥了陈氏以后,马车中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车中三人一路无言,很快便到达了江府。

江府门前,早有大管家江腾等在了门口,看到武昌侯几人的到来,他的脸上瞬间便浮现出得体的笑意。

“侯爷、侯夫人和世子大驾光临,老爷夫人早便在花厅等候了!”

见门口迎接的是江华斌身边得力的江腾,又想到自己一家今日上门的目的,武昌侯自然是不会驳了江家面子。

他对着江腾,笑容和煦,略略颔首,便由着江腾将他们向花厅引去。

一到花厅,自有江华彬与江夫人起身相迎,两人对待他们虽然是有礼有节,但却让人觉得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

武昌侯夫人陈氏虽骨子里是庶女出身,但多年以来却能稳坐侯夫人的位置,自然有一番交际的手段。待武昌侯与江华斌寒暄了几句,还是陈氏略略看出了些许不妥来。

她心中暗忖,今日是来江家上门提亲,可江华斌夫妇二人似乎没有往日一般热情。尤其是江夫人柳氏,平时两人必定是要互道一声姐妹,但如今却让人莫名感觉客气中带着些疏离。

陈氏哪里知道,之前江夫人对她礼遇有加,盖因江念薇喜欢他家沈辰逸的缘故。江夫人想着和她打好关系,不过是为了念薇以后着想罢了。

不然,以江家和柳家的势力,江夫人对她只在礼节上过得去便罢了,哪里用得着那般客气热情?

不过陈氏适应能力极快,她脑中转了几转,心中暗道:常言道,“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今日是他们上门求娶江念薇,江家今日这样,怕是想要做做样子,以显示出女儿家的矜贵来。

想到这里,陈氏也不再纠结,只看着武昌侯与江华斌两人寒暄,自己时不时的在旁帮个腔。

几人略聊了一会,武昌侯便直入正题,他笑容和煦,对着上首的江华斌拱了拱手:“江兄,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前来,是为了我家辰逸一事。”

江华斌自然知道武昌侯所为何事,只是这会儿却颇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他气定神闲的端起手边的茶杯略略品了一口,才不疾不徐的问道:“沈兄,你这话说的,为辰逸何事,我倒是不知?”

武昌侯听他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复又更深了几分:“江兄,我们辰逸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年前他被请封了世子,又有同进士的功名在身,我们家这也算是双喜临门。而现如今,我们是想将这双喜变成三喜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方继续道:“辰逸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这不他前些日子还和我说心悦你家念薇,所以今日我们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求娶。”

武昌侯说完这一段,却见江华斌夫妇并未有什么表示,他心中顿了一顿,忙给身旁坐着的夫人陈氏使了个脸色。

陈氏见状,立马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笑意盈盈,对着江华斌夫妇二人接着说道:“念薇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别说辰逸了,我们夫妇也是喜欢的紧。若是辰逸能娶到念薇,我必会看护着,绝不让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容诚恳,声音温柔,若是叫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会以为她一番慈母心肠,真真是要拿儿媳当女儿一般看护。

陈氏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说的这番话都被在隔壁间坐着喝茶的念薇听的清清楚楚。

听到陈氏这一句,念薇拢在袖中的手心微微攥紧,心中不由冷笑连连。

本来,武昌侯和陈氏几人对这场婚事自是十拿九稳,可她话音落下,却不见江华斌夫妇有丝毫表示,心中登时便有些打鼓。

江华斌夫妇不接话,场面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辰逸见状,忙接着起身对上首的二人行礼道:“江伯父、江伯母,辰逸与念薇两情相悦,亦是真心求取,若是能够娶到念薇为妻子,我定护她如珠如宝,让她喜乐平安。”

沈辰逸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金镶边流光缎锦袍,身量颀长,如松如竹,若是不考虑这人的为人,赞上一句翩翩公子倒也算是实至名归。

再加上,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清明,语气恳切,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怕只以为他对念薇情深根种,亦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好男子。

江华斌没着急说话,只直直对上了沈辰逸的眼眸,他宦海沉浮多年,更是天子近臣、积威深重,如此这般直视沈辰逸的眼睛,便似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沈辰逸本就有些心虚,只是掩藏的极好罢了。可如今被江华斌这般看着,额头也不由微微冒汗,他强自镇定坚持了片刻,却终是在那威慑十足的目光之中败下阵来。沈辰逸眸光微闪,复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看着沈辰逸这般,江华斌心中便已有了定数,他纵横官场二十余载,自然知道这人多半是心中有鬼。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中气结,可面上却是丝毫未曾显露,平日念着自家女儿喜欢沈辰逸,他对沈辰逸也算是和颜悦色、礼遇有加,可却万万没想到他是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江夫人看着武昌侯府一家人这般作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身为二品大员的夫人,身上诰命加身,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这会儿也自然不会立马表现出来。

只是脑中略略思忖,江夫人脸上便带上了和煦的笑意,对着沈辰逸温声道:“辰逸这般表明心际,却也是我俩始料未及的。不过,江府的女儿最重清誉,两情相悦这句话,却是不好乱说!”

江夫人此话一出,沈辰逸并武昌侯夫妇登时便变了脸色!


沈家的几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江夫人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辰逸立时便有些呆愣,还是陈氏率先反应了过来,赶紧替自家儿子打圆场道:“妹妹说的是,辰逸一时性情,也是说错了话。”

“不过”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念薇小时候我们辰逸还抱过她呢,咱们又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是两个孩子的事情能成,说出去也是青梅竹马的一段佳话。”

江夫人听着陈氏所言,脑子都不由突突直跳,她心中有些恨恨,是谁给他们武昌侯府的这般大脸,一会儿说是与自家女儿两情相悦,一会儿又说两人青梅竹马,自家女儿也是高门贵女,更是他们夫妇两人的掌中宝,哪里容得下这一家渣滓这般攀扯。

不过,想归想,江夫人也不是那种不知事的妇人,陈氏语毕,她便立马掩着帕子低声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倒是也是实情。只是,若说小时候抱过便算作是青梅竹马,那辰逸这青梅竹马岂不是海了去了!”

江夫人这话就有些直接了,虽说面上只是一句调笑,可内里的意思也很直白:你家求娶归你家求娶,切莫拿什么青梅竹马来说事,我家可未必想把女儿嫁给你。

听到江夫人这样说,沈辰逸的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白,他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却万万没有想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这趟江家的求娶之路竟然会如此不顺。

武昌侯见妻子和儿子纷纷被江夫人挡了回去,他在府中一向说一不二惯了,见状也不由的生了三分气性。只是,他毕竟还惦记着念薇这个好儿媳和念薇身后的江、柳两家,便是有什么不满也不好直接发作。

他直直的看向上首的江华斌,似是在等他这个一家之主来说句话。

江华斌略略咳了两声,对着身旁的武昌侯拱手,脸上还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歉意:“沈兄,实在是对不住了。一来念薇对辰逸并无男女之意,二是我们也想着能多留女儿些时日,怕耽误了辰逸,我们两家亲事就此作罢吧。”

这话一出,武昌侯家的三人俱是心中一惊,什么叫“念薇对辰逸并无男女之意”,什么叫“两家亲事就此作罢吧”?怎么才刚刚提了求娶,事情就急转直下,到了这般地步?

沈辰逸闻言,心中登时心乱如麻,他筹谋多年,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偏偏在此时出现了纰漏。

他一心想着赶紧将念薇娶到府中,不光是为了解武昌侯府的燃眉之急,更是为了能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若是这事没成,那他与林晚之事岂不是还要一拖再拖了。

这会儿,江华斌已经直接拒绝了武昌侯府的提亲,武昌侯和侯夫人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不然就是更加落了些下乘。

沈辰逸接收到父母的眼神示意,虽然他还是对江华斌那似乎要将一切都看透的眼神有些心悸,但也知道若是今日不成,以后要想娶到念薇怕是还需要用些非常手段。

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江父江母深深作揖:“伯父、伯母,我自知才能不显,可我从小便心悦念薇,以为念薇亦然,如今,若不是念薇亲口跟我说她不心悦于我,我是万万不会放弃的。”

江华斌和江夫人闻言,不由气了个仰倒。本来,他们还以为这武昌侯府和着沈辰逸要些脸皮,如今却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连脸皮也不要了。

这不就掐准了吃定了念薇会心悦于他,硬是逼着念薇出现呗。

念薇听到沈辰逸这话,拢在袖中的手却微微放松,她心念动了几动,便招来了身边伺候秋兰,在她耳边低低耳语了两句。

秋兰面色无异的应了,两人对了个眼神,念薇就知道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意思。

从后堂绕到了花厅正门,秋兰对守门的丫鬟暗暗耳语了几句,丫鬟便匆匆进花厅向江夫人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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