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非主流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金殿欢晏时越姜芙 全集

金殿欢晏时越姜芙 全集

雨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凉郡竹县,乍是春暖花开之时,姜知县府西厢房外的垂丝海棠正开得娇艳无比。西厢房内,一肤若凝脂的青葱少女此刻正端坐于铜镜前,正是嫩蕊初绽的碧玉年华,外加少女样貌长得本就不俗,顺滑乌黑的长发披散于细腰处,一缕青丝缱绻缠绵于小巧的瓜子脸上。她玉手轻抬拂去这缕青丝露出了精致又略有些青涩的面孔,长睫微垂遮掩了秋水般的美眸,昭示着镜中娇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姑娘,你真好看,难怪表少爷每回见了您都走不动路。”一旁服侍的贴身丫鬟春桃忍不住目露惊艳地打趣道。春桃从小服侍三姑娘姜芙那么久,每每还是忍不住感叹三姑娘生得是真的好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姜芙还要好看的人。“胡说,你这丫头,我竟惯得你连表哥都敢这样排揎。”姜芙娇嗔睇了一眼春桃。三姑娘虽是言语责怪但...

主角:晏时越姜芙   更新:2025-06-05 00:53: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晏时越姜芙的其他类型小说《金殿欢晏时越姜芙 全集》,由网络作家“雨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凉郡竹县,乍是春暖花开之时,姜知县府西厢房外的垂丝海棠正开得娇艳无比。西厢房内,一肤若凝脂的青葱少女此刻正端坐于铜镜前,正是嫩蕊初绽的碧玉年华,外加少女样貌长得本就不俗,顺滑乌黑的长发披散于细腰处,一缕青丝缱绻缠绵于小巧的瓜子脸上。她玉手轻抬拂去这缕青丝露出了精致又略有些青涩的面孔,长睫微垂遮掩了秋水般的美眸,昭示着镜中娇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姑娘,你真好看,难怪表少爷每回见了您都走不动路。”一旁服侍的贴身丫鬟春桃忍不住目露惊艳地打趣道。春桃从小服侍三姑娘姜芙那么久,每每还是忍不住感叹三姑娘生得是真的好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姜芙还要好看的人。“胡说,你这丫头,我竟惯得你连表哥都敢这样排揎。”姜芙娇嗔睇了一眼春桃。三姑娘虽是言语责怪但...

《金殿欢晏时越姜芙 全集》精彩片段


凉郡竹县,乍是春暖花开之时,姜知县府西厢房外的垂丝海棠正开得娇艳无比。

西厢房内,一肤若凝脂的青葱少女此刻正端坐于铜镜前,正是嫩蕊初绽的碧玉年华,外加少女样貌长得本就不俗,顺滑乌黑的长发披散于细腰处,一缕青丝缱绻缠绵于小巧的瓜子脸上。

她玉手轻抬拂去这缕青丝露出了精致又略有些青涩的面孔,长睫微垂遮掩了秋水般的美眸,昭示着镜中娇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你真好看,难怪表少爷每回见了您都走不动路。”一旁服侍的贴身丫鬟春桃忍不住目露惊艳地打趣道。

春桃从小服侍三姑娘姜芙那么久,每每还是忍不住感叹三姑娘生得是真的好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姜芙还要好看的人。

“胡说,你这丫头,我竟惯得你连表哥都敢这样排揎。”姜芙娇嗔睇了一眼春桃。

三姑娘虽是言语责怪但并没有真的动怒,只是略微提醒她下次别这样。

春桃也懂得收敛,当下只是俏皮吐了吐舌眨了眨眼,心里却是偷笑,今晚花灯节表少爷约了姑娘见面,怕是见了更加走不动路了。

想着春桃一双眼睛暧昧围着着姜芙打转并顾自捂嘴偷笑,姜芙仿佛不觉,只脸有些微微发烫。

姜芙的表哥正是其姑姑的嫡长子,名叫陈斯卓,那年姑姑省亲回娘家,陈斯卓也跟着其母来了外祖家姜府,打从第一眼见到姜芙,便对这个表妹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时常能看得到佳人,陈斯卓没少借着走亲名义来姜府借住。

眼下因为快要到来的三年一次科举考,姜府花费重金替姜家大少爷请了中南书院的大儒来授学。

恰好陈斯卓也要参加科举,两家一合计便让陈斯卓和其表弟相伴拜学,如此一来陈斯卓很长一段时间就借住在姜府外院。

直到姜芙及笄之后,她似乎人开了窍,对这个表哥偶尔也会露出羞赧地笑容。

陈斯卓一颗心更是巴巴地随着表妹一颦一笑而七上八下。

终于在某天夜里,两人于花前月下私定了终身,一来二去春桃这个贴身丫鬟也晓得了他们的私情,没少帮着二人私下幽会打马虎眼。

虽然周朝风化开放,对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限制不多,甚至寡妇二嫁的也有,但男女之间私相授受到底还是不容于世。

上个月表哥见了她说,他已经写信回去告知自己母亲想要在科举前就娶她为妻。

姜芙虽然有些欣喜但内心更多还是惶恐,只不过面上没有表露。

今晚花灯节见了表哥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姜芙不在意这次幽会她只在意这封信会是什么结果?

她脑子里一寻思这件事难免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也难怪春桃这丫头素来机灵会看人脸色,准是看出她有些郁郁不乐,这才出言打趣她,是以她怎么会真的怪罪她。

可是姑姑真的会答应表哥娶她一个庶女为妻吗?

姜芙理智上是不认为姑姑会答应,她这个姑姑为人市侩又抠门,只看为了节省一笔束脩,让表哥和长兄一起在姜府上学便知。

她承认当初答应和表哥在一起的初衷并不纯粹,但难免少女怀春,姜芙还是想看看如果家里反对,表哥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她这样的身份外加嫡母也苛刻,可挑人选本就不多,婚事上也很是艰难,不耍些心机手段,难道要她自己甘心像姐姐一样跳入火坑?

至少表哥是知根知底的,而且对她的情谊也的确是真心的。

她没亲娘为自己打算,那就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所以,哪怕知道私相授受对一个女子名节来说不妥,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自有分寸。

-------------------------------------

深夜,花灯节上。

“姑娘,快看那烟花,哇,好漂亮!”春桃兴奋陪同姜芙在大街上逛花灯会。

今晚是花灯节,未出阁的女子也能准许出门逛灯会,看赏烟花。

街上人潮如汐,到处都是各种各样叫卖的小吃摊,还有各色漂亮精致的各式花灯。

“表妹。”

姜芙听到熟悉声音,回首望去正是她那表哥——陈斯卓。

只见他穿着一袭崭新的青色竹叶纹长袍,显得整个人长身玉立,俊秀的脸庞在花灯映衬下忽明忽暗,正满眼柔情地凝望着她。

姜芙略有些羞赧地回应了一声,便侧过身佯装看着旁边的花灯。

春桃轻笑了一声,便拉着自家姑娘朝着陈斯卓方向走近,然后找了个借口便开溜,留她二人四目相对。

“芙儿,我有一月未见你,心里一直想念你,我总算是明白了书上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是度日如年天天想着见你一面,明日我便要去书院住一个月,如今总算见到你人,我却嘴笨得不知道说什么。”

没了外人在场,陈斯卓便忍不住唤了姜芙的闺名,声音缱绻缠绵,任谁都看得出这个男子的满腔情意。

姜芙微低下头,原本白瓷般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一直绵延到通红的白玉般耳侧,这才柔声道:“表哥,这里人多,咱们去那边大拱桥下聊吧。”

说罢,姜芙扭着袅娜身姿率先往前走去。

陈斯卓无有不从,只目光一直温情脉脉地望着姜芙,并随她一同来到了灯光有些阴暗的大拱桥下。

时下花灯节也是年轻人约会之日,则大拱桥下多是些年轻男女约会之地。

到了大拱桥下,荡漾的湖波,皎洁的月色。

在这样氛围下,陈斯卓望着面前佳人,再也忍不住心中思念,直接上前揽住了佳人的细腰,将其一把搂在了怀里。

平常姜芙虽然与他关系亲密,但两人顶多牵个手,万没有如今这般亲密无间搂着。

姜芙不免一脸通红,有些忸怩地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哪知自己腰肢便被对方更加大力地搂紧了,仿佛恨不得将自己与其融为一体。

“表哥,你别这样。你上次写信的事有结果了吗?”

二人搂了片刻之后,姜芙便使了巧劲儿挣脱开了怀抱,陈斯卓也不好惹恼佳人,所以也顺势松开了怀抱。

陈斯卓听到佳人的轻声询问,望着眼前心上人期盼的目光,头一次他目光有些躲闪,面容笑意也没了大半,心里踌躇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

姜芙看着这情形,一颗期盼地心霎时直往下沉,本还羞红略带滚烫的脸庞一下子也冷却了下来,虽面上依旧还带着笑容,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陈斯卓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委婉告诉姜芙,他俩的婚事自家母亲并不同意只愿意他纳她为妾,但是他已经又写了一封信继续劝说了。

其实何止是不同意,陈母收到信后简直大发雷霆,背地里都在痛骂姜芙这贱蹄子勾引她儿子想攀高枝儿。

陈母到底也怕自己儿子求而不得被这浪蹄子彻底勾走了魂儿,信上说其庶女身份不配为他们陈家的主母,只同意他纳姜芙为妾,为妻绝不可能,甚至在信末,其母还拿孝道来逼他做出选择。

陈斯卓没想到家里会这么反对,明明母亲曾经说过会给他娶一个他喜欢的姑娘为妻。

所以他这几天都心神不宁,一方面思念表妹一方面也害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虽然芙表妹与他已经心意相通并私下定了终身,可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得到她的心,总感觉她人随时会随风飘走一样,然后消失在他面前。

“你家里既然不同意,那表哥你是怎么打算的呢?”姜芙微垂眼眸,掩住心底讥嘲,轻声问道。

她这姑姑倒是打得一手以退为进的好算盘,那么表哥你会怎么做呢。

陈斯卓有些犹豫地嗫喏了一下嘴唇,方才开口道:“芙儿,你知道的,我心里认定的妻子当然只有你一人,可是……母亲她,不过你放心,纳你为妾只是情非得已,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人。

而且我不会娶别人的,不如我们就先这样暂时在一起,我知道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这次科举我很有信心,只要高中了我就让母亲抬你为妻,我——”

“我明白了,表哥你不必再说了,我现在心里有些乱,想要回去好好想想,再给你一个答复,你看行吗?”姜芙心里有些发冷,面色便有些苍白。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呵,她在期待什么。

“芙儿……对不起,但你相信我,我不会有别的女人,哪怕是妾你也是我唯一的女人。”

陈斯桌没办法,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怎么让母亲同意娶表妹为妻。

可是母亲信尾以死相逼,他不能不孝,更何况母亲也没彻底拆散他们,只是碍于门第之见而已,他也只能退让一步。

他觉得两全其美最好办法就是先暂时委屈表妹为妾,只要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就好,何况他这辈子也只会有表妹一个女人。

所以,妻子也好妾室也罢,等到表妹以后有了他们的孩儿,想必母亲会看在他们情比金坚以及还有孩儿的面上,一定会同意他到时候抬表妹为妻。

-------------------------------------

回到府里的姜芙一路默不作声,一张俏脸面无表情。

春桃虽然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但知道姑娘自从花灯节回来后,便脸色不对,明显是心情不好的缘故。

春桃心底暗骂道:一定是表少爷惹恼了自家姑娘,哼,下次别想自己为他代送礼物给姑娘。

深夜,姜芙侧身躺在床榻上,还在想此事。

说来当初表哥对她一见钟情,固然有表哥为她美色而倾倒于其石榴裙下的缘故。

其实她也是使了些美人计,比如故意默许他的接近、故意钓着他主动,否则他二人那里来的那么多次的巧遇。

只是她万般心机下注在他身上,却没想到他性子如斯软弱,竟半分不肯为她去与家里抗争。

是的,姜芙内心是有些失望的,如果她真的是那脑子里只有浓情蜜意的女子,恐怕就真的答应了情郎给他做妾。

可为人小妾的悲哀和凄凉,她在自己那早逝的亲娘身上看到太多不易和心酸了。

身为妾室,其一辈子被正房太太拿捏着而身不由己,就连生的亲生骨肉也只能唤自己为姨娘,连句亲娘都喊不得。

更别说庶出子女一辈子都比嫡出子女矮一头,就连自己孩子的亲事都做不得主。

何况她那亲娘还没有色衰便爱弛了,无非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最后她姨娘郁郁而终。

她心里烦闷,第二天起来眼下青黑了一圈,扑了几层脂粉这才勉强遮盖住。

就在姜芙正侧卧在罗汉床上看书,消磨心中郁闷时,嫡母姜赵氏屋里的丫鬟来唤她过去一趟。

等人走了,姜芙心里纳闷嫡母找她做什么。

要知道她这嫡母姜赵氏最是心眼小的人。

因为见不得这一帮小妾生的庶出子女,除了偶尔节庆日需去请安,从来不让这些庶出子女来打扰她。

可遇上她心情不好时,她便会想方设法折磨府里的妾侍,以及他们这些庶出子女,不管明里暗里,都没少被她磋磨,无非也就是克扣衣食、被罚跪、挨骂等这些罢了。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这嫡母心不慈,还一直拿捏着庶出子女的婚事做买卖,她唯一同母的亲姐姐嫁得就不是很好。

这也是姜芙肯冒着名节败坏的风险,与陈斯卓私相授受的原因之一,与其被盲婚哑嫁,像牲口一样被买卖,倒不如自己放下身段,亲自去挑选未来的夫君。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姜芙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她已经及笄了,到了该说婚事的年纪了,冥冥之中老是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

正房,穿着一身宝华团纹长裙的姜赵氏倚靠在圈椅上,正在闭目养神,而一旁的小丫鬟正捧着一精致玉柄小金锤给其轻轻敲腿。

姜芙走进来就是看见这一幕,她敛眉,屈膝请安道:“芙儿给母亲请安。”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寂静,姜赵氏微掀了掀眼皮,目光森冷盯着姜芙不语,既不叫起也不叫坐。

姜芙犹如芒刺在身,只能假做不知,咬了咬牙,硬撑着屈膝请安姿势,半分不敢动弹。

半晌,姜赵氏接过丫鬟捧来的一杯清茶,吹了吹茶汤,饮了半口,眼皮半垂盯着茶杯边沿,这才慢悠悠道:“起来吧。”

姜芙这才微晃了一下身子,终于直直站了起来。

因为没有嫡母的吩咐,她也不敢坐在一旁的绣凳上。

只是这般蹲久了,膝盖微麻,站起来的时候,她差点腿一软倒在地,不过一会儿其白皙光滑的额上,便溢出了一些细汗。

“知道找你来所谓何事吗?你呀你就是心太大了,不该你招惹的东西你偏要去妄想,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时疏忽。

这姑娘心思大了,是该早点说亲定下来,省得小小年纪不学好,恬不知耻学那楼里姐儿的浪荡做派。”

姜赵氏说完睨了一圈面前的少女,实话实说,这蹄子模样生得是真好,比她那短命鬼亲娘——秋姨娘的姿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张脸真是碍眼,大小都是骚狐狸精就会勾引男人,啧。

姜赵氏回过神来,故作慈笑道:“芙丫头,今年你就满十六了吧,我作为你的嫡母,虽然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我也是百般为你亲事操心。

只是你一个庶女出身,难免让人挑挑拣拣,幸好也是天赐良缘,你父亲的同僚刘大人正好孤枕寒眠缺一个可心的闺房人儿。

我已经和刘府那边通了气,三天后约媒人上门相看,如果八字合拍,趁早交换庚帖将你纳入府里。

省得姑娘大了心也大了,也算提前和你打了招呼了,行了,没别的事儿了,你退下吧。”

纳?不就是纳妾吗?真当她傻不自知,谁家娶妻会用纳这个字。

姜芙抿紧了唇瓣,只是垂首不语,无人知的地方,她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终究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娘,我就知道你会为我做主。”

等到姜芙一走,一面容清秀身穿粉色罗裙的妙龄女子从一侧围屏里走了出来。

她上前一把挽住姜赵氏的胳膊,娇嗲地向其撒着娇。

姜赵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暗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

此妙龄女子正是姜赵氏所生的一子一女里的唯一女儿姜珠,姜府的嫡出二小姐。

姜珠自从第一次见到表哥陈斯卓,便一直心仪于他,常借口给自家大哥送汤送水以此去外院来接近他,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也不知怎么被她发现表哥心里已经有了心上人,而那人还是她素日里看不起的庶妹姜芙。

她素来骄傲哪里忍得了,便哭着去找自家母亲做主。

姜赵氏本就平常如珠如宝地一样疼这唯一的宝贝女儿。

她知道这件事后,也是一边心疼一边恼恨秋氏那狐狸精生的女儿,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姜赵氏替女出气的同时,也可以顺便解决这个不安分的庶女。


“姑娘,夫人怎么能这样对你,那刘大人已经年过半百甚至比老爷年纪都大,她居然想把你嫁给那种人为妻,那种人根本不是良人啊。”

春桃从姜芙口中知道这门亲事,便一直为其忧心,说着说着便淌了泪水伤心哭了起来。

姜芙递了一条丝绢给春桃,让其揩揩眼泪,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道:

“若是为妻还算好,熬也能熬出头,却是将我说给那人为妾。”

“那种人凭什么呀?夫人也太糟蹋人了,姑娘这般人才品貌给多少人做正头娘子都使得,莫说是妾哪怕是天子妃都做得,姑娘,我,我去找表少爷告诉他,让他想想办法。”

姜芙突得眼睛一亮,转首一把拉住春桃的手,紧紧握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居然痴痴笑了起来,“对,你说的没错,既然都是给人做妾,我姜芙为什么不能成为皇家妾呢。”

春桃有些不解其语,这才慢慢领悟道:“姑娘你是说你想去选秀?对,如今正是选秀的时候,姑娘如果成为天子妃就不用嫁给那种人,可是表少爷怎么办?还有奴婢听人说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姜芙敛了敛笑意,从春桃手里抽回丝绢,亲自为她拭着眼尾残泪,柔柔道来:“傻姑娘,成为天子妃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求着呢,现在对于我来说宫里就是最好的归宿,以后别提什么表哥了,他与我何干。

春桃,如今我们只能自救,今年正是秀女大选之年,你去给我打听一下那征召秀女名单的郡州寻芳官儿在哪儿下榻?

若我没记错的话他上月就来了,要在这儿待一个月替今上搜罗年貌合适的女子代表凉郡参加宫里选秀。”

春桃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不懂姑娘要干嘛,但是她听话忠心,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点了点头连忙跑去外面打听去了,生怕误了姑娘的打算。

等人走后,姜芙这才闭目倒在塌上沉吟:是了,她姜芙的命运她要自己掌握,她才不会像姐姐那样逆来顺受,甘心认命,任姜赵氏那老虔婆摆弄自个儿前途!

姜芙又想到什么,一股脑起身,打开左侧雕花镶玉的衣橱,从里面拿出一红漆描金的小匣子。

玉手打开匣子暗扣,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什么都有,有珠花金钗还有木梳鲁班锁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陈斯卓平日里送给她的礼物。

既然决心已下,这些东西便没有存在必要了,幸好这些年她给陈斯卓回送的东西不是吃食就是摆件,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件自己贴身之物,否则一旦暴露出来就麻烦了。

放弃陈斯卓,对她来讲不算什么,她这种人向来除了她自己认定的身边人,旁的人左右不过一句有利可图才可得她的亲近。

既然陈斯卓保护不了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她倾注在他身上的情意随时可收回,她确实有几分喜欢他,可她并不爱他,说到底她这种人最爱还是她自己。

-------------------------------------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今年的寻芳官正下榻在西山坡的清凉山庄,还有两日他便要回郡上了,听说明天就是征召秀女最后一天了。”

春桃服侍姜芙用饭的时候,便悄声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姜芙思忖,附耳对春桃私语了几句,春桃边听边点头:“放心吧,姑娘。”

到了深夜子时,春桃看了一眼靠在角门旁醉烂成泥的王婆子,用手在王婆子面前比划了几下,见其真的被灌醉了,春桃这才小心翼翼从她腰侧取走角门钥匙后,连忙去找自家姑娘通信。

“姑娘,守门的王婆子已经被我用二两梨花白灌醉了,咱们可以出发了,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王婆子好酒而且还喜欢喝梨花白。”春桃扶着姜芙从西厢门出来后,这才忍不住悄声好奇问道。

姜芙轻笑了一声:“那婆子虽然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我鼻子灵,碰巧遇到几回,回回便闻出来她袖口的梨花白酒香,这梨花白酒香很淡,若不是天天贪杯爱喝,哪会长久留有这个气味。”

春桃这种天天爱去角门和这些婆子唠嗑扎堆的人,反正是没闻出来什么梨花白。

听完只让她心里越发敬佩自家姑娘,就连姑娘让她帮忙深夜溜出府这种被抓到要打板子撵出府发卖提脑袋的事儿,她也没多问什么,她家姑娘做事自有道理。

出了府后,姜芙和春桃都各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出来了,索性竹县当地治安不错,外加夜市繁荣没有宵禁,姜芙二人走在街上也并不突兀。

毕竟大街上此时还是有不少人来人往,不过姜芙也没大意,她特地打扮朴素宛如民间平民女子出门,只是头上戴了帷幕,这等打扮不出挑也不出错。

姜芙和春桃也是胆子大,两个弱女子居然独自去租了一辆马车,叫人连夜送她们去西山坡方向的清凉山庄。

“哒,哒,哒——”

马车的车轱辘声在夜晚显得尤为明显,万籁俱静下便有些阴森森。

马车内,春桃有些略微不安紧紧挽着姜芙胳膊,这还是春桃自从卖身进了姜府后,头一次大半夜出门,更别说姜芙这样的深闺小姐了。

姜芙脑子里还在寻思怎么让寻芳官大人见她一面,就听到春桃磕巴着小声道:“姑娘,这人不会把我们拉去卖了?”

说完,用手指了指车帘外拉车的马夫。

姜芙微微笑了笑抚摸了一下春桃的头,轻声安慰道:“你放心,他不敢。”

莫名春桃一听自家姑娘这样说顿时心里没那么害怕了,姑娘说什么她都信,反正她这条命都是姑娘给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也甘愿。

姜芙其实心里也没底,不过她说的不敢,无非就是她连自个儿名节都能豁得出去,还怕一个区区马夫。

真就算她倒霉,她除了鱼死网破也没其他办法。

这般想着姜芙长睫微垂,无人知其宽大袖子下一只手正把玩着一根锋利无比的金钗,如果这样还失败她就认命了,但她自戕之前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拉一个人给她垫背。

毕竟她别无选择只有这一个这个办法去找那寻芳官。

索幸这拉车的马夫还算老实巴交,到了目的地收了春桃递给他的碎银子便想离去,不过姜芙却吩咐春桃将其留下再续租他的马车一晚,让其在这儿等她们。

“姑娘,前面就是清凉山庄了。” 姜芙抬头望去,一座青瓦白墙的府邸便矗立在眼前,朱红大门口左右两侧高高挂着棱角灯,外面还把守着两名佩戴宝剑的府兵。

“嗯,走吧。”

-------------------------------------

“你们是什么人,站住。”两名府兵见有人深夜前来,忙伸手阻拦。

“小哥,我家姑娘有重要事情想要拜见寻芳官大人,可否禀告一声。”

春桃大着胆子直接道其目的来。

这两名府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三更半夜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没有信物,我们不会让闲杂人等进去的。”

“可是我们没有……”

姜芙一把拦住春桃没准她再说,拉着她朝着两名府兵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姑娘,你为什么拦着我,那两木头有眼不识泰山,让我报出老爷名讳,看他们还敢拦我们。”春桃不服气地朝着那两人冷哼了一声。

“好了,夜太深了,咱们这样进去确实有些不妥,我们现在先回去马车上歇一晚,明日再来也不迟,反正马车就在这儿也不会走。”

“哦,好吧,奴婢听您的。”

第二日一大早,姜芙和春桃便早早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等候,两名府兵见又是昨晚这两人,心里惊讶她们二人毅力,倒也没驱赶,毕竟她们也没硬闯。

不知道等了多久,姜芙被逐渐升高的烈日晒得有些恹恹靠在了春桃身上,春桃一边心疼为其用丝绢擦汗,心里也有些埋怨这两府兵不近人情非要死活让她们拿出信物来才肯让她们进去。

只听一推门‘嘎吱’声,一白面无须身着朱红色蟒袍的胖太监走了出来,身后呼啦啦随侍着一大帮人。

姜芙眼尖注意到这人,忙上下整理了一番褶皱的衣裙,便带着春桃疾步上前跪在了大腹便便的胖太监面前,言语恳切道:“大人请留步,奴家姜氏拜见大人,想必您就是朝廷委派下来的征召秀女的寻芳官,奴家听说这采选秀女也可以自荐,是以奴家厚颜前来自荐,还望大人成全。”

语毕,姜芙跪着磕了几个响头,春桃见状连忙跟着磕头,嘴里喊道:“求大人成全我家小姐。”

这胖脸太监正是此次司礼监派下来征召凉郡秀女的寻芳官,名叫汪胜。

旁边府兵怕这两人叨扰汪胜出门办事,忙上前想要将她们拖下去。

不过汪胜手一抬阻止了他们,目光带着兴味儿打量着面前戴着帷幕的女子。

“有意思,你倒是胆大,咱家做寻芳官那么久还是头一回遇上你怎么胆大包天的人,摘掉帷幕让咱家看看。”汪胜似笑非笑说道。

秀女确实可以自荐但很少人有这个胆子敢直接这样做。

姜芙拧了拧眉,闻言便轻轻摘了帷幕,原本还有些许议论声音的四周突兀寂静了下来。

汪胜细下心来仔细打量面前女子,委实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细眉弯弯下一双水雾濛濛的桃花眼,琼鼻高挺,樱唇因为有些脱水略显苍白却更加增添了一分楚楚羸弱之姿。

料想是年纪尚小还未张开,气质上像极了别有一番青涩还在含苞待绽的清艳红莲,惹人怜爱却不敢亵渎,也不知道完全长开后是何等风华绝代。

汪胜忍不住心里感叹:“好一个美人胚子,凉郡不愧是人杰地灵之地,竟有如此尤物。

无论如何这样美人儿单论姿色就足以让他将她提笔写进秀女名单献上去,想来中选入宫可能性很大,到时候少不得他这趟回去上面赏赐也能丰厚不少。

更何况此女有野心有胆量,她日后进了宫往上爬得更高也说不定,倒是值得他顺手助她一臂之力,权当结个善缘,左右于他不过一件顺水推舟的小事。”

汪胜心思百转千回,弯弯绕绕想了很长远,就连他自己事后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看好姜芙,毕竟宫里也不缺美貌女子。

但是有些人就是有一种魅力能折服别人,无关其他这纯属个人气场。

“啧啧,姜姑娘你起来吧,你随咱家进来。咱家还有话问你。”

说着汪胜转身打道回府,有这样美人出现填补空缺倒不用辛苦去民间采选。

“是,谢大人。”姜芙连忙小碎步跟着前往。

-------------------------------------

“原来你竟是此地姜知县的女儿,姜知县有你这样的如花似玉女儿,怎么不早点向咱家进献,莫非你父亲不愿意?”汪胜饮了一杯茶水,哼声道。

姜芙轻颤了颤卷翘的睫毛,这才慢慢解释道:“小女父亲非是不愿,只是舍不得小女便留了奴家几日,这才发觉略有些耽搁了时间本不想叨扰大人,只是奴家仰慕圣颜……恰听说大人明日便要到郡府去,这才求着父亲紧赶慢赶雇了马车送奴家前来,只不过昨夜前来不好打扰大人好眠,这才……”

汪胜盯着姜芙不语,末了啧了一声:“姜海全这眼光,难怪官儿做不大,不过生的姑娘却是个聪明人,咱家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行了回去吧,明个儿咱家就派人来接你。”

姜芙只作听不出来,嘴角微微勾起,此行目的她总算是达到了。

其实姜芙心里也明白她那番漏洞百出的瞎话自然是骗不了人的,但只需要有一个让双方都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够了。

而汪胜是上面派来采选秀女的人不是断案判官,只要人让他满意能让他交个好差,他也乐得装个糊涂。


回去路上,汪胜还专门派了府兵护送姜芙二人返家。

“姑娘,没想到我们真的成功了,呜呜……这下子夫人不能把你嫁给那样的人了。”

春桃知道姜芙成功入选为秀女名单之一,竟是喜极而泣。

姜芙好笑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春桃这丫头确实这一路陪她吃了不少苦,总归只要是她信任的人,她都不会亏待的。

-------------------------------------

比起昨晚她二人悄摸摸偷跑离府,今天姜芙算是一路正大光明被府兵气派送回府。

此事当然惊动了姜赵氏,姜赵氏忙在丫鬟婆子陪同下出现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可是姜芙这丫头犯了什么错?都是这丫头一人所为万不关我们姜府的事儿。”

姜赵氏见姜芙身后跟随几名佩戴武器的高大健壮府兵,一瞬间她以为是姜芙犯事儿被人押送回来,忙想撇清关系,深怕姜府受其牵连。

“夫人误会了,姜姑娘是寻芳官汪大人吩咐我等将其送回来的,哦对了,姜姑娘现在是征召采选的秀女之一,明日我等将卯时上门来接姜姑娘前往郡城,贵府可以准备一下了。”其中府兵里一个领头的上前替其解释道。

“什么?你说她?!”姜赵氏似是不可置信般睁大眼睛,用手指向姜芙尖声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一晚上怎么就改变了那么多事儿。

无论如何,姜芙入选秀女一事已经板上钉钉,姜赵氏再不能接受也只能默认,甚至为了姜府着想少不得替其行为润词打圆场。

“呵呵,没想到终日打雁竟被雁啄瞎了眼,果然平日里这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秋氏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姜赵氏回来后就一脸阴沉坐在榻上,她现在心里憋闷不已,一口郁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这种感觉,自从秋氏死去后她好久没有过了。

其实姜赵氏曾经也想过让姜珠参加选秀,哪怕不中选只要不在宫里犯错,得个好名声落选后再回来反而更加有利于说一门好亲事。

只是姜珠身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胎记,秀女是要验身的就凭这点就通不过,而且如果因为这个落选被人知道还会被耻笑,所以姜赵氏打消了这番心思。

不一会儿,姜家三姑娘入选为秀女的事便传遍了府里,姜珠从仆从口中得知了此事后,也是一脸不敢相信外加嫉恨,姜芙她凭哪点能入选为秀女?就凭她会狐媚男人吗?

姜珠脑子一热,气上心头,她直接跑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

“你现在很得意吧?我告诉你别得意过了头,小心灰溜溜落选回来,别说给别人做妾你以后连给别人提鞋做个通房丫头都不配!真以为那地方靠你耍些狐媚手段就能混进去。”姜珠指着姜芙耻笑冷声呵斥道。

“你巴巴闯进来,就是为说这事儿,那就不劳二姐姐操心了,我累了,好走不送。”

姜芙听了毫无反应,甚至有些想笑,姜珠这人无脑且冲动,她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你这破地方,本小姐还不稀的来,我还要告诉你,卓表哥要娶的人以后只会是我姜珠一人,你这狐狸精就别再对卓表哥痴心妄想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哼。”

说完,姜珠对着姜芙挑衅一笑,便甩着冷脸子离开了。

姜芙嗤得讥笑了一声,原来她和表哥的私情是姜珠捅出去的。

姜珠倒是提醒了她,她要写一封信好好给远在书院的表哥“诉苦”。

姜珠这样现成的恶人和其母做了棒打他们这对苦鸳鸯的事儿,表哥日后知道了应该就能明白她入宫选秀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说她也没冤枉她们。

“所以表哥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姜珠和姜赵氏吧,我们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姜芙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回想以前两人私下偷偷独处的甜蜜日子,姜芙虽然对这份感情没那么纯粹,但陈斯卓对她却是真心实意,不免内心还是对其有些愧意。

黑漆漆夜晚,此时姜府书房内还一片通明。

“既然你已经入选为秀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姜府是生你养你之地,你日后前程如何与姜府也脱不开关系,还有你在宫里行事万不可像现在这般任意妄为,芙儿你可明白。”姜海全望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庶出三女儿道。

他还没从衙门回来,就家里有派人来告诉他,三姑娘姜芙成了待选入宫的秀女。

姜海全也没想到素日里在他印象中仿若隐形人的三女儿,竟然自己胆大包天越过姜家,自荐成为了秀女。

确实出乎意料,他这平时最不起眼的三女儿倒是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倒是他看走了眼。

事已至此,姜海全也不想再追究这个女儿的胆大妄为,毕竟若这个女儿真的入宫成为了妃子,少不得姜家日后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他也从此事明白他这个三女儿不是如表面呈现那般乖巧安分之人,他也只能侧面敲打敲打她,别忘了自己是姜家女流着姜氏血脉的事实。

他也动过想送女儿入宫选秀的想法,只是他心目中人选不是姜芙,毕竟姜芙这丫头说到底和他并不亲,还不知道她心底对姜家到底什么态度。

他有个宠妾生得庶女名薇,长得玉雪可爱,年纪现在还小,他打算等过个几年送入宫中去。不过现在姜芙先进去也好,就当给阿薇先探好路,日后两姐妹在宫里也好有个照应。

“女儿明白,父亲放心姜家永远是芙儿的家,芙儿不会做不利于姜家的事,只是明日女儿就要随汪大人去郡上,只怕一路需要打点的地方不少,偏女儿囊中羞涩,怕是会让其他人小瞧我们姜家,还有春桃一直贴身侍奉女儿,女儿想带她一人陪我前去,只是春桃卖身契还在……还望父亲成全。”姜芙娇怯抬头,语气中带着诚恳道,说完便微低下了头。

不过她没说完的是,她是姜氏女没错,但她除了不犯欺君罔上之事连累姜府,也别指望她把家族利益放在她自己个人利益前面就是了。

姜海全顿了顿这才开口道:“行,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为父会让账房支一万两银票给你,另再给你兑些碎银子,还有你那丫头的卖身契,待会儿为父也会让你母亲派人递给你。”

“芙儿多谢父亲。”

难怪常言道: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姜芙本来以为她这个便宜父亲只会给个几百两银子打发她,没想到竟然给了她一万两做体己,要知道姜珠这样嫡女以后出嫁的嫁妆不算铺面首饰这些死物,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两左右的银子。

至于她这样不受宠庶女出嫁的嫁妆不过几百两便打发了,还要考虑如果姜赵氏这个嫡母不克扣的前提下。

姜芙有些恶意想到,恐怕姜赵氏知道了,怕是要气疯吧?

不过明天起姜府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一定要入宫的,才能不枉费她这一番辛苦筹谋。

-------------------------------------

第二天一大早,姜芙简单收拾了箱笼,便在大门口姜府众人瞩目下,由春桃搀扶上了马车离开了姜府。

姜芙抬手掀开马车后帘,望着身后渐行渐远她从小到大熟悉的地方,她心里突得涌上百般说不出的滋味儿,这一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之日,只愿这一路如姨娘曾经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想必姨娘在世也是会支持她的选择的。

两天后,姜芙坐得马车到了凉郡府门口,又换乘了小轿从大门进了郡府后院。

这里就是专门供蜀郡各地秀女这十日里暂住的地方。届时还有宫里来的嬷嬷给这些秀女教授宫规还有礼仪,十日后一切评核合格才能送到宫里正式参加选秀。


“各位秀女,都下轿吧。”一道粗嘎声音喊道。

坐在轿子里的姜芙本还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音便睁开了美眸,闻听到轿外窸窸窣窣的娇声莺语,想必其他秀女都在这儿了。

说来这几天在马车上鲜少见到过其他秀女,只是知道其他秀女各自在自己的马车上。

姜芙由春桃扶着下了轿,发现她轿子旁边还整齐摆满了十二架轿子。

各轿子旁婀娜的女郎或倚或靠在各自丫鬟身上,让从宫里来的专门负责教导秀女礼仪的苏嬷嬷见了,暗地里微微皱了皱眉。

“各位秀女,奴婢姓苏,是由宫里皇后娘娘指派下来给秀女们教导宫中礼仪的嬷嬷,日后你们可以称呼奴婢一声苏嬷嬷。”

众秀女虽然还有些摸不准状况,但聪明的都赶紧依礼回应苏嬷嬷,有些迟钝的秀女自然依样画葫芦照做。

这时一细长眼长圆脸的公公慢慢走了过来,一脸笑眯眯的样子,阴柔地说道:“如此甚好,你们能由苏嬷嬷负责管教宫中礼仪,也是你们的福气,毕竟苏嬷嬷从前可是服侍过先皇后的人。

这几天你们必须认真学好宫里的规矩礼仪,不得有半点懈怠,这可关系到各位秀女们日后的前程,自己好生掂量吧。

不过,即便你们当中日后,若有那扶摇直上青云路的,也是你们自个儿的运道,咱家是半分沾不上的。

还有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几日你们当中有人惹是生非,闯出什么祸端来,让咱家没法向上面交差,自然咱家也不会对此人手下留情。

你们的前车之鉴也不是没有,例如从前有些秀女不守规矩,失了体统与章法,轻则被上面打发回去,连带还要累及其家族名声,重则被上面赐白绫一条,只允许留个全尸。”

这些平常待在深闺的秀女也不过二八年华哪见过这种恐吓,这下不用谁带头,反应过来一个个脸色煞白连忙口称不敢。至于是真的害怕还是假的不敢,那就不知道了。

“自然,你们当中若有不服的,只管日后爬到那个位置来找咱家算账,咱家姓吴,大名吴春。”

说罢,吴春冷笑打量了几眼这些秀女,便转身离去了。

姜芙微低着头不语,心里却想这吴春来历定然不简单,若没有所依仗,哪能这般不怕得罪她们这些未来有可能是圣上身边宠妃的人。

不过这个下马威倒是震慑了不少这些秀女,有些个胆小的,甚至忍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其他人虽然脸色也不好,但到底还是稳住了情绪。

苏嬷嬷冷眼旁观着,别看这些秀女此时个个一副娇弱样,每逢秀女采选没有哪届不生幺蛾子出来的,如今不吓着点,难保搞出些事连累他们这些做奴才、奴婢的被上面怪罪下来,到时候吃罪不起。

姜芙也敛了敛眉,只佯做怯弱胆小样子,春桃哪能不懂自家姑娘的想法,也忙做足了胆小怕事样。

不一会儿,就来了个管事姑姑,姓王。王姑姑带着一群小丫鬟来给各位秀女指引就寝的地方,如此一来十二名秀女便被打散分成两人共居一室。

而她们各自从家里带的丫鬟则暂时分离去往别处学规矩,自然学的也是宫里规矩。

春桃虽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去了,临走前还一直叮嘱姜芙小心,让姜芙哭笑不得,这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像一个老婆婆一样唠唠叨叨的。

姜芙也随着一个小丫鬟指引来到了她的住处,这个分配给她的小丫鬟自我介绍她叫楼儿,这十天将由她亲自服侍她在郡府的起居衣食。

这里院子一排排都是挨着的,就隔了一道墙,院子里的甬道都是互通的。

姜芙这个院子种了些梨花树,这个时节开了不少但也凋谢了不少,枝头梨花纷飞,谢了一地,倒是别有一番雅致意境。

忽然,姜芙身后便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呀,梨花仙子,不过如此了。”

姜芙闻声向后望去,就见一名面若观音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

只见她生得眼尾细圆的杏眼,微翘却不塌的圆鼻,丰润的红唇正勾起一抹友善的笑意,凝视着姜芙。

这女子五官分开来平平无奇偏组合在一起显得尤为温婉又俏皮,这等本该矛盾的气质却意外糅合在一起很协调。

有些美人儿不能单论五官精致而论,本身气质也是加分项,就面前女子来说看长相也是中等偏上的姿色。

姜芙在打量面前女子同时,这名女子也正在打量她,初看其袅娜的背影站在梨花树下,便觉得此女不俗。

没想到转过身来一看居然生得如此姝丽瑰艳,其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不免心里有些羞恼,她怎么就看呆了去。

一旁的楼儿见状忙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和你同住一个院子的廖秀女。”

姜芙这才对其回以羞赧一笑:“有你这样美人儿在前,姜芙不敢当。”

“原来你叫姜芙,你不必谦虚,我这人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我叫廖宛韵,你几月生,我十月初九的生日,刚满十六。”廖宛韵眼里精光一闪,笑着上前亲亲热热抓着姜芙的手道。

姜芙有些不适陌生人如此亲热,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回道:“我七月初六的生日,不过我才满十五,不如我叫你廖姐姐吧。”

“行呀,那我叫你姜妹妹好了,我们能住同一个院子本就是有缘,希望我们都能顺利入选进宫。”

廖宛韵说完,便松开了握住姜芙的手。

姜芙不着痕迹用手里丝绢轻拭了拭手,点了点头道:“廖姐姐定会心想事成的。”

两人在外面院子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姜芙住进了西侧的房间,而廖宛韵自然住进了东侧的房间。

晚上,姜芙躺在架子床上,盯着帐顶碎花缠枝图案,便回想着下午廖秀女的事儿,那个廖秀女颇会来事,据说没一会儿功夫,她去串门又结识了不少姐姐妹妹。

就凭这人自来熟的本事,姜芙是比不上的。

她只是觉得这人倒是奇怪,大家都是秀女,本身就是竞争对手,她倒好见谁都亲亲热热,要不是真的心底喜欢结友,便是表里不如一咯。

姜芙倒不怕表里不如一的人,她自己何尝不是戴着面具示人,只不过廖秀女这人可以结交但不可交心。

第二天,楼儿早早便叫起了姜芙,服侍姜芙用完早膳,这才传话让姜芙今天去临波阁开始为期十天的宫规礼仪学习。

姜芙出门恰巧遇到隔壁廖宛韵也要出门,如此两人便相约一同前去。

临波阁,姜芙等十二名秀女都来齐后,教授礼仪的苏嬷嬷一板一眼开始讲宫里规矩。

尽管宫规礼仪这些琐碎东西听起来很乏味,但这些秀女都在认真听着。

因为这苏嬷嬷不仅讲宫规礼仪,甚至还偶尔还讲起了宫里如今的形势,比如哪位嫔妃当宠,生了哪位皇子公主等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因此姜芙等人不敢不认真听,还有一点就是最后一天有宫中礼仪考核。

如果有秀女不通过,将直接被遣送回自己家里。


第一天晚上,姜芙应付完廖宛韵,回到房间。

侍女楼儿便送来了今日的晚膳,姜芙打眼一瞧这晚膳却是清淡得过分,几乎不见一点儿荤腥 。

楼儿试探看了一眼姜芙脸色,见姜芙面上没有动怒,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解释道:“主子,这是开国时候的端翊太后定下的规矩,说凡凉郡采选上来的秀女必要清淡饮食十日才能进宫参加选秀。”

“端翊太后?这是为何?”姜芙一脸困惑地问道。

“其实这也本不是什么秘密,宫里来的都知道,昔年,听说端翊太后还是皇后娘娘的时候,曾在一凉郡采选来的嫔妃手上吃过大亏,差点在宫廷争斗倾轧中丢失后位,巧的是二十年后,端翊太后所出最宠爱的幼子——康王,正值盛年却死在了其侧妃床上,而那名侧妃正是来自凉郡。

因而她老人家不喜凉郡出身的女子,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宫里凉郡嫔妃基本无宠无子,甚至都不许皇室宗亲娶凉郡女为妃。

后来端翊太后驾崩时,定下懿旨:后代子孙如若要娶凉郡女为妃,凡所有从凉郡采选上来的秀女,必须得一直茹素到参选的时候,以此来洗净其血脉的……污浊。”

姜芙一听算是明白了,这端翊太后的名号也是史书里响当当的人物。

毕竟是大周开国第一位皇后,还是后来的第一位摄政太后,其权势与威望无人可及。

姜芙还在闺阁时,就很爱读史书,也稍稍了解这位传奇太后的生平,不过这等宫廷秘闻,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只是没想到她老人家竟如此厌恶凉郡女子,即便在其年老快要死的时候,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后世凉郡女入宫了,竟想了个这么一个损招。

秀女参选环节都是一程接一程环环相扣,地方采选的秀女为了选秀,先是在各郡府调教一段时间,之后再入了京都,才能进宫参选。

而地方采选上来的秀女本就要舟车劳顿,如若又要必须茹素到参选的时候,那届时个个一脸菜色,还有什么姿色,可谈被选中入宫。

单看这菜色一水绿油油,姜芙尝了一口,嗯,油少盐少,谈不上好吃但能勉强入口,不过对于娇滴滴秀女来讲肯定是无法裹腹的。

“楼儿,按你所说这件事毕竟过去百多年了,难道后世就没有凉郡出来的嫔妃反对这种制度?毕竟其他郡的秀女都没有这种规矩,偏就我们凉郡有,没得这样的道理。”姜芙反问道。

“主子,虽然端翊太后她老人家仙逝已久,但大周朝以孝治国,也不好更改她老人家留下的懿旨,不过主子若是想吃好的,奴婢也有办法,只要往上给点钱就能……”

最后一句楼儿声音几无不可闻。

姜芙听了一乐,她突然明白了,这百年时间过了,即便有再大的仇,也罪不及如此,毕竟当事人都不在了。

只怕是以前那些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凉郡秀女,忍受不了这边菜色,不少拿银钱往上贿赂,久而久之也形成了怎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想吃好的就拿钱来,凉郡采选秀女的吃食这块儿就自成了一条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恐怕当今都不知道凉郡这边采选秀女的暗箱操作。

毕竟哪个皇帝闲得还管这条几百年前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只怕是凉郡这边上去的秀女也不敢透露自己违背端翊太后留下的懿旨,食了荤,而这边不敢那边下面瞒着,让这些底下小鬼赚了个饱,当然这背后肯定也有中饱私囊的大鬼兜着。

其实说到底还是没有高位的凉郡嫔妃出来揭露此事,毕竟认真算起来贿赂吃食、欺上瞒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姜芙即便心里明白又能怎样,她也只能装糊涂,她小时候被嫡母罚过三天不许吃荤,只能茹素,还只能吃一种素,才三天她就饿得不行,走路都打颤,更别说十天了。

她也是爱惜自己颜色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一脸菜色,走路打颤地去参选,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私房里拿了银子递给楼儿,让其想办法为她改善伙食。

其实一细想此事,姜芙心里还是有些不顺气,说到底那也是百年前的恩怨,冤有头债有主,关她们这些无辜女子作甚,毕竟出身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可以选的。

说到底还是有了权势好啊,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端翊太后对一个凉郡女子的嫉恨,就能波及到和她一同出身的所有凉郡女子,甚至还包括她们这些后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膳食果然精致可口了不少,姜芙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昨天那绿油油的一顿,她是没什么食欲,几乎没怎么动筷,今天总算是饱餐了一顿。

姜芙正在享用佳肴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

姜芙使了个眼色,示意楼儿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楼儿回来道:“主子,是隔壁的齐秀女在和管事王姑姑争吵,似乎是为了送过来膳食的原因。”

“哦,莫非齐秀女没有使银子?”姜芙联想到己身,靠打点下面,今日才换了膳食,于是好奇问了问。

“齐秀女是民间参选上来的平民女子,本就是个破落户出身,手中怎么会有闲余的银钱来打点,齐秀女刚刚还在那儿不成体统地大嚷大叫,说什么自己当了妃子定要叫王姑姑他们好看。”楼儿似乎面有讥嘲,笑着道。

姜芙睨了一眼楼儿,没有说话,默不作声继续用自己的早膳,只是如果齐秀女铁了心不拿银钱贿赂下面,那到时候如果她真的恰巧进了宫为妃,不怕她捅出来这件事吗?除非……

果不其然,第三天姜芙就得知齐秀女因品行不端,不符合秀女选拔的标准,昨晚就已经被送回家了。

姜芙对此,只觉得这凉郡采选秀女这块儿也是水深得很,但说到底还不是欺负齐秀女只是一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

若换做世家高门出身的秀女,她就不信他们敢这样做。

不过,世家高门出身的秀女怕也遇不到这种情况。

说到底齐秀女本人也有些蠢,其实这里的人除了教她们这些秀女礼仪规矩外,还有暗地考察她们品行的意思,这些到时候都会汇报给上面。

因而这些人最是不能得罪,说不得齐秀女这样早出局,对她也是好事,她这样性子入宫,怕也得不了好。

-------------------------------------

傍晚,夕阳余晖透过院子里的柳树倾洒在青石板上,姜芙才服用过晚膳,觉得腹里有些积食,便自己一个人出门去散散步。

这夕阳的残余霞光如孔雀开屏般遮拦天际,姜芙有些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性上来,幼稚打算去寻满天霞光的边际,是以脚下路越走越偏。

不知不觉姜芙走到一深幽竹林里,见其天越来越黑,竹林里阴森森的,姜芙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像一个小孩一样,正打算原路返回时,却听到:

“徐姐姐,只是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那廖宛韵素日里不是和徐姐姐相交甚笃吗?”一道怯怯声音说道。

“廖宛韵这人不过一笑面虎罢了,我于她不过一点面子情罢了,你以为齐惜欢为什么被送走?”另一道略带讥讽声音传来。

“齐秀女不是因为品行不端和管事姑姑争吵被送走的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齐惜欢这种人无脑且冲动,最容易受人拿捏。

你可知,我那天碰巧亲耳听到,她是受了廖宛韵的几句话挑拨,这才大吵大闹胆敢和管事姑姑争吵。

后来我一寻思,原来齐惜欢不过就上回得罪了她一次,就被这般算计,实在恶毒,这种人我可不敢深交。而且有这种心机颇深的人在身边与我们竞争,你不害怕吗?”

一旁默不作声偷听的姜芙却是心里一惊,原来齐秀女那件事不是意外,居然是廖宛韵的手笔,心里本就对其有所防备,现在只能是越发提防。

“放心好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想办法将那根银针藏在廖宛韵鞋垫里,她不是素日里最爱在苏嬷嬷面前充榜样,炫耀她规矩学得好吗?

我倒要看看她脚到时候被扎个血洞,还怎么显摆,届时她规矩这块儿学不好,被苏嬷嬷评个不合格,如此一来她就不能进宫,也就对咱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可是如果廖宛韵捅出这件事,说是有人陷害她怎么办?”

“我早就想好了,她旁边住的不是姜秀女吗,一个院子住的人因为嫉妒或者怀恨在心,陷害对方再正常不过了。

你到时候提前让人将缺了那根银针的针线包,藏在姜秀女的房间里,如果她真的闹大此事,事发后肯定要搜查各个院子,到那时,可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

“哈哈,那姜秀女生得委实好,确实应该早早除掉,这样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妙啊,徐姐姐你真英明。”

“李妹妹,这件事明天就交给你去办,你可要仔细些,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放心吧,徐姐姐。”

说完这二人便互相挽着手腕联袂而去。

在一旁默默偷听完全程的姜芙,等这两人离去,这才露出竹林遮掩的身影,一脸冷意盯着她们离去背影。

回到房间里,姜芙坐在桌前,随手把玩着托盘里的梅花形茶盏,美眸微垂,半晌才抬眸冷笑低语:“倒是好算计,只可惜我这个黄雀在后。”


夜深人静的时候, 姜芙思忖这件事她要不要告诉隔壁廖宛韵知晓。

毕竟徐李二人算计的是她二人,后来转念一想姜芙觉得她不知晓才好,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按照她偷听到的消息,估摸着明天这两人就要动手,不知道是谁会把那针线包放到她屋里?

换做是她这样做,肯定会找一个对方不在的时间内,偷偷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会在哪儿呢?

姜芙半眯着桃花眼,青葱玉指轻叩着圆桌,忽地一顿,她每日清晨都要去临波阁那儿学礼仪课,而这一上午正是好时机。

姜芙猜测肯定在她不在屋内的这一上午,那所谓罪证就会出现在她屋子某一个角落,可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这种东西带到秀女居住院子里呢?

她倏地想到一个人有这机会,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临波阁内,姜芙看了一眼四周,在其左侧方向,正好注意到了昨晚竹林里的徐李二人。

这二人似乎心情很好,挨着坐在一起,李秀女还装作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廖宛韵以及姜芙,而姜芙在她眼神瞟过来前就收回了视线,佯装在认真听课。

姜芙下了课回到房间后,楼儿忙去大厨房端来了午膳,因为打点过,午膳很丰盛可口,只不过姜芙动筷前,却状似不经意间道:“怎么感觉我屋子里东西好像被动过。”

一瞬间,楼儿眼神间有些不自然,讪笑着回道:“主子出去后这屋里上上下下都由奴婢守着呢,没有您吩咐,有谁敢动您屋里东西。”

姜芙垂眸掩盖眼里晦暗的情绪,轻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有楼儿你在,我自然放心,说来这几日也辛苦你了,这道菜赏你了,左右那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下,也是浪费了。”

楼儿心里一松,这次面上笑意多了些真诚道:“主子,这怎么行呢,奴婢服侍您用膳就可以了。”

“行了,这几天都是你照顾我,我看在眼里,不过一道菜不算什么,快拿下去吃吧。”姜芙说着把那盘佳肴递到了楼儿面前。

楼儿虽面上有些也不好意思,但眼神中透露出蠢蠢欲动,于是笑着道了谢,接了过去。

楼儿望着这盘菜肴,眼里有些异样情绪,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还愣着干嘛,这菜凉了可不好吃,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快下去吃吧。”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多谢主子体贴。”

“嗯,去吧。”

等到楼儿退下去,姜芙起身推开窗楹扫了一眼,望着楼儿离去的背影,之前柔笑的面庞,现在却神情冷然不已。

“那东西在哪儿呢?”姜芙拧了拧眉,她搜寻屋内半天都没找到想要的那个东西,难道楼儿不是奸细,是她猜错了?

姜芙倏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还没有找过,她慢步走到床榻面前,试探性伸出手在水绿色绸面枕头下摸索了一下,接着,她感觉到摸到了一类似布包的东西。

姜芙拿出来低头一看果真是那针线包,不禁冷笑了一声。

-------------------------------------

楼儿心里踯躅不安,从她进屋服侍姜秀女盥漱开始,姜秀女便一句话也没对她说过,甚至她主动搭腔,姜秀女也没理她。

楼儿本来就有些心慌,本该这时候拧干巾帕递上去给姜芙擦脸,却心神不宁打翻了铜盆,连带着盆架一同倒地。

楼儿回过神来,忙给姜芙跪下,怯怯道:“主子,奴婢不是有意的,请主子恕罪。”

“你这丫头连背主的事都敢干,有意还是无意有什么区别吗?”姜芙不咸不淡道,倏然就将那针线包扔到了对方脚下。

“主子,楼儿万不敢做背主之事,这东西是什么?”

楼儿一见到那针线包,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哪怕心里再惊慌与害怕,她也不能承认,只面上佯装不知。

“楼儿我自问待你不薄,平素何曾亏待你过?就连我妆匣里那红玛瑙耳坠莫名不见了,我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放你一马。

可能就是我平日对你太过宽容了,让你这奴婢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只能把你交给吴公公了,别的不说,偷拿主子首饰这件事,你这奴婢就该死。”

姜芙眼神冰冷地盯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楼儿,末了冷笑一声,作势要出门喊人的样子。

楼儿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彻底整个人吓傻了,因为那耳坠确实是被她偷拿了,现在就放在她睡的屋里。

妄她还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主子首饰虽不是很多但也不少,料定其不会发现。

毕竟她以前也大着胆子干过,当时那秀女根本不曾发现自觉首饰丢了几件。

一想到,手脚不干净的奴婢落到吴公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儿。

楼儿这下子直接被吓得痛哭流涕,她跪着爬过去抱住姜芙的双腿,一边不停扇着自己脸庞,一边大哭道:“主子,我招,奴婢什么都招,别把奴婢交给吴公公,求您了,奴婢不该偷拿主子首饰,奴,奴婢马上给您还回来呜呜——

哦,对了,那个针线包是李秀女收买奴婢,让奴婢这样干的,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不知道她让奴婢做这个是干什么的,奴婢真的不知情,求主子饶命!”

姜芙微闭了闭眼,抬起腿踹开了抱住她的双膝的楼儿,冷眼厉声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我看还是把你交给吴公公算了!”

说着姜芙便抬步往外走,楼儿见状连忙死命磕头,神情一脸惊恐,还举起一只手,四指并拢,赌咒发誓道:“主子明鉴,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点虚言,若有半点谎话,叫奴婢天打五雷轰。”

姜芙这才止住了往外走的步伐,无人处嘴角微勾,转过身又面无表情道:“那么,就勉强信你一回好了,我这儿有一机会,可让你将功赎过,就看你愿不愿意办好此事了。”

现在情况下,楼儿也别无选择,忙不停点头,抽噎道:“奴婢愿意,愿意的。”

“起来吧,你且附耳过来。”

楼儿揩干净面上泪水,忙起身移步到姜芙面前,躬身倾听其耳语。

“主子,这……能行吗?”楼儿一脸为难纠结道。

姜芙冷冷瞥了一眼她道:“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主子,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害怕如果失败会连累到您。”

“那你就小心了,要是连累我,你这条小命也别想要了。”

“是,是,奴婢明白。”楼儿神情惧怕地连连点头。

姜芙抿了抿唇,玉手轻轻勾了勾垂落在鬓角的青丝,目光略微走神般望向了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啊!”一声女子惨叫响彻屋外。

不一会儿廖宛韵身边服侍的婢女柳儿一脸惊慌地推开门,步履匆忙往院外方向跑去。

听到动静,姜芙隔着门缝悄悄打量了一眼柳儿离去的背影,随即便装作一脸诧异地走到隔壁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廖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儿吧?我刚刚听到一声惨叫,似乎是姐姐这边传来的,所以才来问问。”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门里边一阵虚弱无力声音传来:“姜妹妹,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我就是刚刚看到一只硕鼠跑出来,被吓到了。”

姜芙一脸忧心道:“没事儿就好,没想到这地方居然也有硕鼠,一定是下人打扫时的疏忽,那姐姐先好好休息,压压惊,妹妹我就不打扰了。”

“嗯。”

姜芙这才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眼帘低垂,掩盖眸中情绪,想着廖宛韵应该是中招了,只是她现在明显不想暴露此事,不过却由不得她了。

屋内,廖宛韵疼得原本姣好面容有些扭曲,她此刻侧躺在榻上,左边一条腿触地,右边另一条腿无力耷拉在榻上,这般姿势虽略有些不雅,但却是最能缓解她右边脚心疼痛的法子。

只见其套着松松垮垮足衣的右脚掌底下,一根寸长有余的银针正扎进足心位置,殷红的血珠正从足心位置渗出来。

廖宛韵十指紧紧掐入掌心,她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就是真的成了齐惜欢那样的傻子了,偏偏在最后一日宫规考核时出这样事,不就是想让她没法正常行走,进而导致宫规考核不合格,最后被刷下去。

这算计之人也是够了解她,廖宛韵因为自己个儿不高,向来爱穿塞满厚厚棉花的千层底软鞋,这算计她的人正是把银针插进了千层底棉花下,待她脚踩进去,便扎了个底穿足心,

廖宛韵恨极了算计她的人,此次上京采选临行前,祖母一直叮嘱她小心宫里女人的算计,没想到还没进宫,她就被人算计伤了脚,这银针扎到肉里那么深,她自己也不敢拔出来。

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原本丰润的唇瓣也失了血色,苍白的脸庞便淌了清泪,说到底也只是个深闺里娇养长大的十几来岁小姑娘,哪里真的见过血。

哭过一场后,廖宛韵情绪缓过来便想着是谁想害她?她脑子里闪过不少人名单,其中几个在她重点怀疑名单里,姜芙就在其中,谁叫姜芙就住在她隔壁,下手最容易不过了。

不过这里面她最拿不准姜芙,姜芙如果是下手害她之人,为什么刚刚还跑来问她怎么了,换做是她避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干了坏事还上赶着凑,不过也不怀疑是她故意为了洗干净自觉嫌疑才如此。

柳儿出去一会儿便着急忙慌回来了,连礼都忘了行,大口喘了喘气,朝着榻上廖宛韵道:“主子,你别着急,奴婢去请示了王姑姑,王姑姑说了她马上带医女过来。”

“什么?你把此事告诉了王姑姑,我不是让你去想办法给我拿点药过来,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嘶。”

廖宛韵一时情绪激动又不小心扯到痛脚,不免更加恼怒这蠢笨的丫头,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带来的丫鬟,真是愚笨不堪,不甚得用。

柳儿忙跪下呜呜哭了起来,直说自己也没法子,秀女玉体有损这种大事如果不禀报上去,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们这些服侍秀女的婢女会跟着受罚的。

事到如今,廖宛韵也懒得听她哭哭啼啼,将人轰走后,廖宛韵乱糟糟的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她想着不能让王姑姑看到她的脚,她可听说过秀女玉体有损,少不得被送回家中。

廖宛韵心里一横,闭上了眼,一只手捏着足心的银针利索一拔,银针一落地,廖宛韵这个自小娇养长大的人那是疼得直打哆嗦,忍不住又哀嚎了一声。

其实她那么疼原因除了这银针扎得实在深,还有就是这银针形制比较特殊,比普通银针粗了那么几圈。

王姑姑一进门,便听到一声哀嚎,连忙让医女先去看看。

“不用,劳烦王姑姑特地来看我,也怪我这粗笨的丫鬟没把话说清,我只是不小心脚底被银针扎了一下,不碍事的。”廖宛韵强忍着痛意拒绝医女为其相看,从榻上勉强坐起来道。

王姑姑心想这姑娘倒真能忍,她都看到那地上血淋淋银针,再瞧廖宛韵那苍白的脸蛋,那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管心里如何诽谤,王姑姑还是面上一副忧心忡忡样:“廖主子这说的什么话,老奴瞧您脚怕是伤得不轻,还是让医女给您看看吧。”

廖宛韵暗地里咬了咬牙,却也怕那根银针那么粗扎进她肉里,会不会影响以后走路也未可知,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让医女给检查。

“虽然伤口不大,但扎得有点儿深,不过只要每日在伤口处涂抹一些金疮药再包扎好,想来休养十来天应该就能行走如故,也不会留疤。”一旁医女查看过廖宛韵受伤的右足之后,平声道。

“王姑姑,我真的觉得我这点伤不碍事,不需要包扎,涂涂药就行了。”廖宛韵急急开口道,她那有时间包扎好伤口慢慢休养,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礼仪考核,她绝不能这个时候掉链子。

王姑姑皱了皱眉,方才有些迟疑道:“廖主子,说到底你伤在了脚,这,这怎么能行呢,要不老奴还是让人送您回家好好休养吧。”

“姑姑,求求你不要让人送我回去,姑姑,我的伤口说到底只是针眼大小,而且好了以后也不会留疤,明天考核对我真的很重要,而且我这个伤在上京路上也能养,哪怕没好全也不会碍事的,求求你了姑姑。”廖宛韵说着直接从榻上滚下来,一把抱住面前王姑姑的腰哭求道。

王姑姑为难就为难在她这个说是伤口,但其实也就针眼大小,现在血也止住了,本来也没流多少血,只是扎在肉里那么深,难免不知道会不会参选面圣那日行走不良……

正想开口随便安慰几句打发她回家,王姑姑就察觉自己手上被塞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她也不敢低下头仔细瞧,但凭触摸感觉应该是金锭,这金锭自然是面前这位主儿偷偷塞的,这廖秀女倒是挺会来事儿的。

反正明天还有礼仪考核,她能不能过关,还要看明天她礼仪规矩这些会不会行走踏错,到时候苏老婆子那双利眼自会分辨,何苦她现在做这个恶人。

这般想着,王姑姑眯了眯眼睛,借着长袖掩盖将金锭揣在了袖笼里,冲着廖宛韵和煦一笑,这到嘴的话就改了口:“哎呀,真是作孽,好端端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行了,廖主子您快起来,老婆子可受不起,左右你这也不过是被银针那么大点东西扎了一下,想来应该也不妨事,只不过明天礼仪考核就看你自个儿造化了。”

廖宛韵见王姑姑收了礼,心里松了一口气,顺势被丫鬟扶了起来,语气中带着诚恳谢意道:“多谢王姑姑,我心里省得。”

-------------------------------------

“你的意思是说害我的人是她们?”廖宛韵一脸阴沉盯着面前柳儿。

柳儿一口咬定道:“主子,是真的,你相信我,方才奴婢看见隔壁楼儿一脸失魂落魄,她撞到奴婢时还一脸心虚样子,说话哆哆嗦嗦不敢正眼看奴婢,还急急忙忙往外跑。

奴婢心生疑虑,悄悄跟上去发现她居然和李秀女待在一块儿,一个劲儿说她不敢害姜秀女,还说廖秀女的事本就不干她的事,可恨的是那李秀女居然承认了是她和徐秀女的主意,想要……”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柳儿本还想问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隔壁姜秀女,但见廖秀女脸色实在阴沉可怕,便没再说什么,依令退了下去。

“李绾儿,徐秀珠,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们二人,且等着瞧。”

廖宛韵十指狠狠掐入掌心,眼底透出露骨的恨意,也怪她自己太大意了。

从来都是她算计别人,没想到会被人算计吃这样大的亏,等着瞧好了,她一定要让徐李二人加倍尝尝自己今日所受的痛苦。


到了考核那日,姜芙特意等着廖宛韵一同去临波阁,毕竟往常她二人就因为住的近,没少相伴而去听课。

姜芙也想知道昨天隔壁王姑姑来,闹了那么大动静,廖宛韵今日还能不能出来。

结果让姜芙有些失望,隔壁门口出来的人却是其丫鬟柳儿。

只见这丫鬟先是觑了一眼一旁的楼儿,又腆着脸上前对姜芙道:“姜主子,奴婢主子昨个儿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起来晚了,主子怕耽搁您,特意让奴婢出来说一声,让您先行,主子她后面就到。”

姜芙轻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你家主子,我在临波阁等她。”

既然看不到乐子,那等下去也是无果。

言毕,姜芙便莲步轻移而去。

一旁跟随服侍的楼儿不时瞅了瞅姜芙几眼,心里忍不住嘀咕:她这主子人美倒是美,就是这心太狠了。廖秀女和她平时关系那么好,明明可以提醒廖秀女那根银针的事,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廖秀女中计,还硬要让她故意引诱柳儿前去看她在李秀女演那一场戏,就为了让柳儿回去告诉廖秀女谁害了她?

她这主子也的确心狠手辣,差点没要了她的命,好在最后一天了,她现在只祈求赶紧礼仪考核结束之后,送走这座煞神。

楼儿一直埋头想这件事,结果没注意撞到了姜芙的肩。

“主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楼儿本就有些怕姜芙,见撞到了她,一时间脸色有些苍白。

“瞧你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也罢,我向来奖赏分明,你昨天做得不错,这根金钗就赏给你了。”

姜芙从乌黑鬓发左侧取下一支金钗,顺手便给了楼儿。

楼儿贪婪的目光紧盯着姜芙递过来的金钗,连忙接过感恩戴谢,甚至连头都不抬,只顾上下摩挲手里的金钗,瞧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来贴身揣到胸怀内兜里。

姜芙对此面上一副柔柔模样,心里却冷笑:难怪李秀女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能收买她背主,要不是她自己警醒,怕是被这婢子害死都不得知,这婢子心贪人也不忠,根本不堪重用,留着迟早也是个祸害。

“各位秀女主子,今天就是最后一日礼仪考核期限,这十天奴婢该教给你们的宫规礼仪都告诉你们了,现在该是考验你们是否礼仪合格的时候了。

奴婢这儿有一本名册,等下挨个念到的上前来,且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你们这几日学的成果。”苏嬷嬷锐利的双眸扫了一眼站成一排的秀女们,不紧不慢说道。

众秀女都心知肚明这次考核是关乎能否入京选秀的最后一关了,个个都不免紧张却也有些害怕,不过到底规矩学了还是有用,再也没像第一日那般交头接耳,倚背靠肩,一个个都站得笔直不说,就连姿态都是赏心悦目的。

“王暖音、刘若楚……你们念到名字的上来展示一下,在宫里见到上位,应该如何行礼。”

被念到名字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紧张地迈开碎步,走上前去。

姜芙倒是不紧张,她自小聪慧,学什么东西只需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宫规礼仪这些动作其实不难记,评个合格基本上能做到,难的是如何按照尺直所量做这些动作。

不过姜芙嫡母一直打算拿她们这些庶女送人为姜府谋利,倒是认真请了一些师傅自小培养她们诗词歌画,甚至舞艺这些也学了。

也因为其从小练舞缘故,姜芙身娇体软,做起这些宫规动作也毫不费力,评了个中上的考核。

其实她本来可以评优的,盖因她不想出这个风头,就刻意藏了拙。

“廖宛韵……上前来,做一遍面见圣上时该如何行礼的动作。”

姜芙耳际一动,打眼瞧过去,便见廖宛韵面带温婉笑容走了上去,目光略过她双足,走得倒是没问题,甚至动作一举一动都规矩合礼,让人挑不出错,不仅如此其行礼的动作也不死板反而很灵动。

其作为苏嬷嬷最满意的学生,廖宛韵这一套行云流水的优美动作下来,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当场给了她一个唯一优等的点评。

姜芙长睫微垂,不经意间往徐李二人位置看过去,这两人此时脸色分外有些难看,只是互相对视了一下,便一瞬间面容恢复了平静。

不过还是被姜芙注意到这两人方才难看又不可置信的脸色。

姜芙收回目光,唇角弧度微勾,倒是有趣。

本以为廖宛韵会因此完成不了这次考核,却没想到她方才动作下来底盘稳稳的,丝毫没见她有任何不适。

可她明明应该是中计了,如果是强忍着痛足,装作一脸无事发生,那姜芙也不免佩服,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可想而知对敌人只会更狠。

姜芙不免好奇她已经放出饵了,廖宛韵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徐李二人来为自己报仇呢。

-------------------------------------

明日就要启程前往京都了,姜芙早早便洗漱好躺在床榻上,打算睡个好觉,毕竟明日要起很早赶路。

才睡下不到一会儿,姜芙便隐隐约约耳边听到哭喊声,声音似乎离她这里有些远,时断时续的,大半夜听着怪瘆人的。

“楼儿,你去外面看一下,是谁大半夜在哭喊?”

姜芙本就觉浅,这般被打扰早就醒了,拧了拧眉,心里莫名不耐又有些好奇,便起身倚靠在床栏上,让睡在床踏上守夜的楼儿去打听。

“是。”楼儿应声后忙披一件外衣,起身点燃了桌上灯烛,就小跑离开了屋子。

姜芙眯着眼,正在养神时,就听到一阵窸窣脚步声。

“回来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楼儿亦步亦趋上前,小声回道:“主子,奴婢方才看了一下是西边院子发生的事,离我们这儿有点远,所以奴婢回来的有点晚。”

“行了,说重点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芙半梦半醒歪靠在床头上,神色有些不耐烦道。

“是,主子,我打听到李秀女出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秀女脸上起了好大一片红疹泡,估摸着李秀女的容貌怕是毁了——”


姜芙听到此,掀开眼帘,盯着楼儿,示意让她继续说。

“吴公公知道后非常愤怒,马上派人来查此事是谁做的,然后第一个就从李秀女的隔壁的徐秀女房里开始搜查,结果居然查出来一包白色药粉。

叫人拿去给医女检查才知,这药粉竟然是有毒的夹竹桃粉,正是导致李秀女脸烂的原因。然后徐秀女就一直大喊冤枉说她不知情,哪知道此时徐秀女身边服侍的婢女居然站出来指认说就是徐秀女吩咐她干的。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了,不过那法子可太阴毒了,居然是在李秀女平日里净面的铜盆水中撒下这夹竹桃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平日里李秀女和徐秀女要好地跟什么是的,居然也会朝对方下如此毒手。”

说完,楼儿有些害怕耸了耸肩。

“然后呢,那婢女为什么要这样做?徐李二人最后结果又是怎样?”

“她,那婢女当场就咬舌自尽了,李秀女脸被毁了之后,只好是被送回家去了,而徐秀女毒害同届秀女证据确凿,被吴公公赐了白绫一条。”楼儿说完后,脸色有些发白道。

“对了,那丫鬟叫茉儿,和奴婢还是同一批进来的,奴婢之前就看到过茉儿一个人偷偷哭泣,当时她脸上还有红红巴掌印,徐秀女对她平日里也是非打即骂,奴婢想茉儿会指认徐秀女也有这个原因吧。”楼儿忙又补充了一句。

静静听完后,姜芙似笑非笑说道:“前天那件事与你接头的就是徐秀女身边的茉儿吧。”

“主子说笑了。”楼儿心里一惊,眼神有些飘忽,忙讪讪笑道。

她也不知道姜芙怎么就能从她那句话联想到茉儿和她关系的。

其实当时李秀女贿赂楼儿让其栽赃嫁祸给姜芙,徐秀女身边的丫鬟茉儿也是在场的,所以她俩交际确实是因此而来。

“呵,西边院子离我这儿远得很,你平时基本上不曾很久离开我身边,想必茉儿和你也一样。哦,除了那天你说你拉肚子回来很晚那次。

你说你看到茉儿在哭,只能说明你们两人曾经在同一个地方有过接触,还有一点我说完了之后,你为何面上如此慌张,还不敢直视于我,可见你是做贼心虚吧。”姜芙慢条斯理道。

“主子英明,但您是知晓的,奴婢已经彻底洗心革面,绝不会再做那背主之事了。”

楼儿本就心虚不已,被这样一揭穿,忙不迭低头跪下,只怕姜芙还要再翻旧账。

姜芙嗤笑了一声,没再理她,直接躺下睡了。

楼儿听到动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这关是过了,姜主子不说话意思就是放过她了,忙轻轻松了一口气,起身去灭了灯烛,也去休息了。

黑暗里,本该睡着的姜芙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没想到自己放出来的饵,那么快就收尾了。

只是,徐秀女再蠢也不至于害了人还将证据放到自己屋里,毕竟徐秀女当初都知道害了人还要栽赃陷害她,又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呢。

此事疑点颇多,不过对于吴公公来讲明天就要启程,送她们这些秀女进京选秀了,那还有时间慢慢判案,不给他添麻烦就行了,更莫说吴公公本就不惧她们这些秀女。

还有李秀女就更不用说了,脸成了这样,不仅不能选秀,只怕是这辈子都毁了。

此事不出意外,姜芙很肯定是廖宛韵做的,毕竟这本来就是姜芙布下的借刀杀人的局。

当初她抛出楼儿这个饵,本来就是为了引廖宛韵上钩。

姜芙不免联想到初次见到廖宛韵时,她那温婉俏丽的模样,对比她对徐、李二人的狠辣手笔,心里不免更为警惕此人。

只能说以后面对廖宛韵这种人,既然得罪了就别给她机会起来,要么彻彻底底将其踩在脚底,要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徐、李二人有今天的报应,也是她们活该。

但一死一伤的结局,还是让姜芙心中起了波澜,这算不算是自己间接推波助澜害了人?

姜芙怔了怔片刻,紧闭上了双眼,心里默念道:本就是她们二人先害我,换做我被她们成功算计,下场左右也逃不过一死,本就是因果循环罢了,怨不得旁人。

-------------------------------------

原本此次凉郡采选上来的秀女有十二名,但经过这十日内便折损了三名秀女,只剩下姜芙在内的这九名秀女一同出发前往了京都。

昨日发生那样大的事,其他秀女基本上都知道了,一晚上就折损了两名秀女,其余人不免自危起来,各自互相提防着,就怕也着了别人的道,步了李秀女和徐秀女的后尘。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风声鹤唳,除了必要时候都不敢下马车,更别说互相打交道了。

这一路上总算也没再有什么幺蛾子发生,倒是让护送这批秀女启程的将领轻松了许多。

毕竟这些秀女里面说不定就有未来宫里受宠的娘娘,她们如果有什么吩咐也不敢不听,对于这些将领来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奴婢这几天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有多想姑娘你,奴婢感觉姑娘都瘦了不少,你看看奴婢是不是也瘦了很多?”

春桃一见到姜芙,便迫不及待大倒苦水,宣泄自己对其思念之情。

姜芙抿笑不语,看着这丫头搞怪卖惨,少不了抚摸她头,安抚一下。

春桃趁机恃宠而骄,上赶着挽着姜芙手腕,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姜芙也没嫌烦一直侧耳安静倾听,说来这几天确实委屈这丫头。

自春桃几岁那年来服侍她起,主仆二人就没分开那么久过。

虽然春桃名义上是她的婢女,但其实姜芙心里早就拿她当自己亲人看待了。

春桃她自己其实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好讲,都是些平常琐事,例如很无聊地重复学宫规礼仪这些。

她自己的事说完,便凑上前想要听姜芙讲讲她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事,比如有没有谁趁她不在姑娘身边,就欺负她家姑娘。

姜芙想了想,望着春桃单纯而又信赖她的眼神,她从内心里希望春桃能跟随她一起在宫里好好活下去,作为她的心腹,有些腌臜事告诉她其实也有必要,每个人都需要成长。

姜芙思忖了一下,便将徐、李二人谋算害她,反而被她预先知晓后,用计借刀杀人的事全盘告诉给了春桃,也不知这丫头能否接受她家姑娘手里沾上了人命。

春桃听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气愤不得了,赫然大怒道:“她们活该,罪有应得,谁叫她们先算计姑娘的!呸,要是奴婢在,非得一人给她们一巴掌!

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不欠她们的,是她们自个儿心肠坏,无论姑娘做什么,奴婢都站在你这一边。”

姜芙莞尔一笑,到底是她想多了,还以为春桃会接受不了她的做法。

她把春桃当亲人对待,其实春桃对她何尝不是如此。

春桃大概是这世上她除了阿姐之外最信任的人了,在至亲人眼里,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对了,姑娘,那个廖秀女奴婢听您描述,感觉也不太像个好人,确实应该离这种人远一点,还有那个楼儿吃里扒外,要不是姑娘你自己无意中撞见她们阴谋就——想想奴婢都害怕,难道就这样简单放过那个蹄子?”春桃嘟了嘟嘴有些不满道。

春桃光是想想都恨不得扒了那丫头的皮,伺候她家姑娘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居然还敢背主。

姜芙听她提起楼儿,倒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你放心,楼儿这人过于贪婪,她迟早也会败在她的贪婪上。”

她没说完地是,像楼儿这种手脚不干净又不忠心的奴婢,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其实对付一小小奴婢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姜芙不过就是临走前特地给王姑姑带了一句话,这婢女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一支金簪,让其好好‘管教’这不听话的丫鬟罢了。


上京的路程本来应该有三天时间才会到,却最终提前了一天就抵达了京都。

天子脚下的京都城墙砌得甚是高大雄伟,城墙门口处把守着层层严阵以待的重兵,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需要登记造册,哪怕是达官贵人也不例外。

春桃从进京都城门口起,就没放下掀开车帘缝隙的手,她目不转睛瞧着大街上的好玩、好吃的东西,末了还津津有味地点评一番。

“姑娘,京都城可比我们凉郡繁华多了,瞧大街上那些姑娘夫人们穿的布料还有戴的首饰真是又新奇又好看,还有那走街串巷小货郎卖的挂满糖霜的红彤彤果子是什么呀?奴婢在凉郡都没见过,不知道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春桃一脸艳羡地一直盯着外面瞧,姜芙顺着她目光扫了一眼,这才轻言浅笑道:“那个红彤彤的果子叫冰糖葫芦,我也没吃过,不过姨娘曾经小时候给我讲过,这冰糖葫芦吃起来味道是酸甜口的,应该挺好吃的。”

春桃听到酸甜二字,忍不住喉咙吞咽了一下口水,嘴里开始不停分泌着涎水。

姜芙瞧她那副馋嘴样,颇有些啼笑皆非道:“你呀你,平时我是少了你吃喝不成,真是个小馋猫,现在可没法给你买,日后我再带你尝尝这个冰糖葫芦。”

“姑娘,奴婢只是想想罢了,那里就真的馋啦,奴婢又不是小孩子了,哼。”春桃撅了撅嘴,便放下车帘不再往外看,反正看了也得不到,还不如不看。

“噗,我看你现在就像个得不到糖,嘴能挂油壶的小孩子。”

“哼,姑娘就会拿奴婢寻开心,奴婢不理你了。”

不一会儿马车里便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让一旁为马车让道的大街上路人听到满是好奇。

卯时,姜芙她们这最后一批郡县采选上来的秀女便入了宫,进了玄安门,与其他秀女一同被安置在了储秀宫。

宫里最多就是房间,这次倒不用挨着与旁人挤在一起,秀女们都是独门独院。

而姜芙被分在储秀宫的汀兰轩,这里配置倒是挺让她满意的。

晚膳是由宫里安排的宫女给她们这些秀女一个个送过来的,三菜一汤分别是清炒脆笋,红烧鲤鱼块,鸡丝拌绿芽,碧玉白菜豆腐汤,外加满满一碗碧粳米。

姜芙看了一眼菜色,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宫里的人也要给点银子打点,才能有好的膳食可吃。

赶了一天路也饿了,姜芙倒是想吃,只是她生怕春桃这丫头吃的不好,打算与她分一分,却不知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方才春桃闹着肚子疼要去方便,姜芙便准了,结果到现在人还没回来。

“姑娘,姑娘,你猜奴婢打听到什么了?你听了保管感兴趣。”说曹操曹操就到,春桃小跑飞奔了进来,立马就将木门关上,这才喘着粗气,神情兴奋地说道。

“你不是去出恭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打听什么?这宫里你一个人也敢乱跑,我看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姜芙脸色有些不虞地说道,是该给这丫头立立规矩了,否则指不定哪天闯出什么祸来。

春桃见姜芙难看的脸色,原本还一脸兴奋的样子,渐渐低落了下来,语气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没乱跑,奴婢确实是肚子不舒服去出恭,结果回去半路上,我,奴婢听到几个秀女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便想着若能偷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好回来告诉您。”

姜芙见她还是一副不知悔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样子,越看越生气,不免音量升高,冷冷道:“这里毕竟是深规诫言的宫里,你以为还是你自小乱逛的姜府吗?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你以后再这样自作主张,我这里庙小是留不住你这样主意大的丫头,不如趁现在我就把你送回去姜府吧。”

春桃眼圈红了红,低头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她自小服侍姑娘,这还是头一次被姑娘说这样重的话,心里不免委屈难受,只是哽咽地表示自己不会再犯了,请姑娘别把她送回去。

姜芙见状忍不住心里一叹,对春桃她是把自己所剩不多地心软都给了出去,当下舒缓了语气,轻声道:“春桃,我训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明白虽然你我是主仆,但我素日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明白,我何尝是那种随意苛责仆从的主子,在这宫里不比从前在府里,行走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掉脑袋甚至诛九族,你姑娘我现在人微言轻,就怕你万一出什么事了,我保不住你。”

春桃醒了醒鼻子,她还以为姑娘是嫌她烦呢,原来是担心她呀,当下破涕而笑:“奴婢就知道姑娘最好了,姑娘你放心,以后奴婢不会再一个人乱跑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姜芙瞧她那副可怜样,到底还是自己从小跟到大的丫鬟,不好再继续训斥她了,而且春桃也不是不长记性的人,这才吩咐她摆饭,让她像以前一样,和自己坐在一起用膳。

“可是,姑娘,如果奴婢还像以前那样和您一块儿吃饭,在宫里被别人撞见会不会不太好。”春桃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事儿,现在只有我们主仆二人,无须讲究,像从前就行。你这笨丫头该让你知礼的时候不知,现在倒是知道要知礼数了。”

姜芙忍不住瞪了一眼春桃,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春桃见姜芙对她重新开玩笑了,这才赧然一笑,吐了吐舌头。

她是给点颜色便能开染坊的人,当下一屁股坐在桌前,先忙前忙后给姜芙夹菜盛汤,等姜芙先动筷,这才自己端起碗来吃。

“姑娘,这宫里饭菜就是香,好好吃,您那么瘦可要多吃点。”

“行了,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做主子的没给你饭吃呢,德行!”姜芙开口白了一眼春桃道。

“嘿嘿。”

姜芙主仆二人用饭间,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还是因为姜芙的姨娘从前就喜欢这样吃饭热热闹闹的氛围,故而姜芙也不拘着春桃饭席间说话。

两人用完饭菜后,等宫女来收拾碗筷时,这才发现居然吃得一滴不剩,她做宫女那么久,还没见过饭菜一滴汤都不剩下的秀女,不是说这些秀女一个个都是小鸟胃吗?

当下她不免暗自诽谤:这姜秀女倒是个胃口好的,真能吃,居然还不长胖,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深夜,一阵喧哗声从外面传来。

姜芙在路上睡得太足,所以这会儿还不太困,她侧躺在靠椅上,专心埋头看一本从家里带来的闲书,这会子听到外面声音,不免出声吩咐一旁伺候的春桃道:“你出去就在我们院子周围看看,是那边在喧哗?”

春桃刚刚侧耳细听了一下,隐隐约约也听到几个字眼,倏然她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道:“姑娘,都怪我这记性,奴婢方才出恭回来想要告诉你的事就是这个,奴婢打听到,姑娘你们这届有一位秀女还没选秀,居然就被皇上看中而宠幸了。”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