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似乎有隐忍的愧疚之色。
我以为他良心未泯,心中正因自己的计划而有所不忍,却在当天晚上起夜时,听到后院的葡萄架下传来异响。
悄声走近,却见寡嫂蒋敏正趴在陈霖胸口撒娇
“霖子,我不依,那辆自行车可是洋牌子,买都买不到!再说了,升儿的脚那么娇嫩,怎么能走着去上学呢?”
陈霖满脸愧疚地安慰着她:
“对不起,得辛苦升儿劳累两天了。”
“你放心,就两天,等程红梅进监狱,难不成还能带着自行车进去?终归还是我们升儿的。”
那一刻,如雪水灌顶。
原来他不是因为算计入狱我愧疚。
是因为他和寡嫂的奸生子上学需要走路而愧疚。
可他明明知道,这个年代的监狱,是最混乱的。
前世,我因为成分不好,又无权无势,在监狱里干着最累的活,洗马粪、刷厕所,被人欺压,连个床位都没有,每晚只能倚在栅栏旁,一边守夜一边打着瞌睡……
我的心早已经不会疼了,唯余心寒。
次日一早,我面色淡然地接过陈霖给我的推荐信。
“一定要去这个地方找工头报道啊。”陈霖千叮咛万嘱咐。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轻笑一声,点点头,推上自行车就进了城。
当然,我没去他所说的那条街,而是径直来到旧货店,卖掉了那辆自行车。
然后,拿着钱去到火车站,买了两张最早的去首都的车票,这才将剩下的钱藏好,慢悠悠地走回家。
本以为,解释自行车的去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却没想到,陈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行车消失了,他死死地盯着完好无损的我,目眦欲裂地惊呼:
“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应该惊讶的,毕竟,前世的我,这会儿已经被当做违法分子抓起来了。
“哦。”我轻描淡写道,“路上摔了一跤,我看天色晚了就先回来了。”
陈霖额头上青筋暴起:“你没去那条街?你没去,怎么给敏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老牛一样穿着粗气看着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知不知道,家里没粮了!既然你赚不到粮票,那就饿着吧,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说着,不由分说,将我和女儿推进柴房,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