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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界大佬的口袋里,藏着她的照片江望舒曲怀霁结局+番外

春让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窗外的雨淅沥了一整夜。江望舒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屏幕冷光映得眼尾那颗泪痣愈发妖冶。她慵懒地倚进真皮转椅,指尖漫不经心把玩着打火机,金属开合声在雨夜里格外清脆。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十七通未读语音在置顶对话框炸开红点。“江小舒!”宋浅浅的嗓音裹着电流刺破寂静,“明天校庆的演讲嘉宾名单,曲怀霁就坐在你右手边!”手机从掌心滑落,在羊绒地毯上砸出闷响。十年了,这个名字仍像根淬毒的银针,轻轻一碰便扎进骨髓。2015届校友群里正热火朝天:同学a:修罗场预定!曲怀霁压轴发言,前一位就是江望舒!同学b:我去!他俩?没记错的话明天还有徐河清吧?!同学c:很有看头了,自从曲怀霁去伦敦交换过后,这两人怕是十年都没联系了吧?她冷笑一声熄了屏。她赤着脚踩过羊绒地毯...

主角:江望舒曲怀霁   更新:2025-06-06 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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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望舒曲怀霁的其他类型小说《商界大佬的口袋里,藏着她的照片江望舒曲怀霁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春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窗外的雨淅沥了一整夜。江望舒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屏幕冷光映得眼尾那颗泪痣愈发妖冶。她慵懒地倚进真皮转椅,指尖漫不经心把玩着打火机,金属开合声在雨夜里格外清脆。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十七通未读语音在置顶对话框炸开红点。“江小舒!”宋浅浅的嗓音裹着电流刺破寂静,“明天校庆的演讲嘉宾名单,曲怀霁就坐在你右手边!”手机从掌心滑落,在羊绒地毯上砸出闷响。十年了,这个名字仍像根淬毒的银针,轻轻一碰便扎进骨髓。2015届校友群里正热火朝天:同学a:修罗场预定!曲怀霁压轴发言,前一位就是江望舒!同学b:我去!他俩?没记错的话明天还有徐河清吧?!同学c:很有看头了,自从曲怀霁去伦敦交换过后,这两人怕是十年都没联系了吧?她冷笑一声熄了屏。她赤着脚踩过羊绒地毯...

《商界大佬的口袋里,藏着她的照片江望舒曲怀霁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窗外的雨淅沥了一整夜。

江望舒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屏幕冷光映得眼尾那颗泪痣愈发妖冶。

她慵懒地倚进真皮转椅,指尖漫不经心把玩着打火机,金属开合声在雨夜里格外清脆。

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十七通未读语音在置顶对话框炸开红点。

“江小舒!”宋浅浅的嗓音裹着电流刺破寂静,“明天校庆的演讲嘉宾名单,曲怀霁就坐在你右手边!”

手机从掌心滑落,在羊绒地毯上砸出闷响。

十年了,这个名字仍像根淬毒的银针,轻轻一碰便扎进骨髓。

2015届校友群里正热火朝天:

同学a:修罗场预定!曲怀霁压轴发言,前一位就是江望舒!

同学b:我去!他俩?没记错的话明天还有徐河清吧?!

同学c:很有看头了,自从曲怀霁去伦敦交换过后,这两人怕是十年都没联系了吧?

她冷笑一声熄了屏。

她赤着脚踩过羊绒地毯,落地窗倒映出黑色吊带裙下瘦削的蝴蝶骨。

像极了十七岁那晚暴雨中折断的翅膀。

电话铃声正突兀地响起。

“望舒,下楼。”徐河清的电话来得恰合时宜。

徐河清的保时捷在雨幕中亮起双闪,有些不合人设的夸张。

江望舒散着微卷的长发钻进副驾,卡其色风衣下露出一截雪白脚踝。

现在已经是春天,却还有些冷意。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后视镜里,她正对着化妆镜补口红。

“徐总这是找我有急事?”

“父亲想见你。”他嗓音温润如常。

后视镜里,徐河清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温润如昔,可江望舒太熟悉这种伪装。

十年前他撑着黑伞出现在雨夜时,也是用这般神情说“我帮你”。

路上两人各怀鬼胎,却未发一言。

海辛和淮江一直是死敌,淮江近几年又把目光转移到娱乐产业,所以海辛又偏偏咬紧了也跟着投资娱乐公司。

江望舒就是徐河清钦点的新产业的负责人。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就是在写项目报表。

车上难得可以小憩一会。

到了徐家,老宅的龙涎香熏得人头晕。

徐闻海斟茶的手稳稳悬在紫砂壶上,滚水注入茶盏的声响里,江望舒盯着他腕间那串翡翠佛珠。

徐闻海摩挲着茶盏,目光像评估拍卖品般掠过江望舒:“望舒今年二十七了?”

“爸。”徐河清忽然截断话头,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暗涌,“望舒现在是海辛娱乐部总监,不是需要您指点的小姑娘。”

“是,还有两个月过27岁生日。”江望舒安抚的轻握了一下徐河清的手。

徐闻海左手提起瓯盖,将瓯盖一段轻轻在茶面上绕一圈,将瓯面上的泡沫轻轻刮起。

茶杯与托碟碰撞出脆响。徐闻海笑着,眼神却冷:“河清,记得你高中答应我的承诺怎么说的?徐家的事,从来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

江望舒指节捏得发白。

她当然知道徐闻海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十七岁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只能变得强大。不能依靠任何人。

“河清该订婚了。”茶雾氤氲中,徐闻海的笑像把裹着天鹅绒的刀,“江小姐在海辛这十年,功劳苦劳我都记着。”

徐河清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江望舒垂眸轻笑,高跟鞋尖若有似无地朝前面点了一下:“徐董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徐总?”

她尾音拖得绵长,目光却穿过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论是徐家还是周家,都不会是一个好的后路选择。

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回程时暴雨更烈。

“我在怀高校庆拟邀名单上看到你名字了,怎么没听你提起你也要出席?”徐河清问。

“你也没问。”

徐河清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一路上比来的时候要沉默的多。快到江望舒家楼下的时候,徐河清忍不住问:“你一直没忘掉曲怀霁是吗?”

说完这句话感觉周围空气都凝固了,江望舒迟迟没回答,徐河清有些后悔嘴比脑子快一下子就问出来了。

身为海辛集团最年轻的执行总裁,在别的事情上他不会容忍一点错误出现,只有在她的事情上能让他屡次破例。

徐河清正想着怎么圆回来,江望舒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

“是。”

“你明知父亲在试探。”徐河清突然急刹,安全带勒得江望舒锁骨生疼。

他摘了金丝眼镜,那双总噙着笑意的眼此刻翻涌着暗潮:“十年了,你连骗我都舍不得?”

车载香水混着雨水在逼仄空间发酵。江望舒点燃细长的薄荷烟,青雾模糊了侧脸:“徐河清,算了吧,我们这样的人……”

她轻笑一声:“最不该有的就是真心。”

徐河清反复斟酌这句话,心脏抽痛地仿佛有只手紧紧抓住他。

*

大礼堂穹顶的水晶灯晃得人目眩。

江望舒抚过嘉宾席烫金名牌,“曲怀霁”三个字力透纸背的笔迹刺得指尖发麻。

真是十年不见了,光是看到这个名字就耐不住痛。

校庆分为三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校领导讲话,第二个环节是三好学生上台领奖,第三个环节才是杰出校友发言。

旁边那个座位一直没人,江望舒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台上的人讲话。曲怀霁难道是知道她也会到场,所以推掉了这个行程?

他还是在恨她。

前两个环节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江望舒单手撑着头,等到徐河清出场,观众席立马掀起了一阵惊呼。

他五官俊秀,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背影挺拔如松,一副成功人士的姿态。

高中的时候也一样,他和曲怀霁,总是整个年级可望不可及的风云人物,偏偏这两个人,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台上徐河清正在致辞,江望舒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不知道台下是哪个学弟发言:“徐学长,刚刚从你副驾驶下来的是你女朋友吗,也是我们学校的学姐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高中生活实在枯燥无味,抓到一点关于暧昧的气息都能引起轰动,何况还是同校的学弟学妹们。

江望舒抬头,对视上了台上的徐河清。

“是她!是这个姐姐!”

“我靠,这个学姐好漂亮,比好多女明星都好看,这真是我们学校出来的吗?”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她身上,有惊艳,有兴奋,也有妒忌。江望舒实在忍受不了被围观的感觉,抬手遮住脸起身走到后台。

除了这些探究的眼神,江望舒还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

徐河清同时也看向正在弯着腰离开观众席的女人,然后缓缓开口:“不好意思,私人问题不在讨论范围内。”

“你真和徐河清在一起了?哇,那我还赌错了。”后台更衣室,张扬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问。

江望舒垂眸:“没,我们是上下级关系。”

“你是不是还对曲怀霁念念不忘啊?你是不知道,其他同学说你和徐河清都要结婚了,还有人说你都怀孕了,过不久就会奉子成婚……”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那人脊背挺拔,黑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正神色冷冽的看着他们。

视线交汇的瞬间,江望舒倏的一滞,有些紧张。

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与印象中的那个他重合,却又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平添了几分锋利。

张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候场化妆室只剩下他们两人,一种莫名令人窒息的人气氛在涌动。

他手里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这烟她熟悉的不行,之前高中的时候最爱抽的就是这款万宝路。

江望舒薄唇轻轻勾起,也许是妆容原因,此时的她更像是摄人心魄的妖精,一颦一笑都透露着她的自信骄矜。

“别来无恙啊,曲怀霁。”

明晃晃的灯光下,她听见曲怀霁嗤了一声:“那倒是挺久,你还没死?”

“都还没睡到曲总裁,怎么舍得死?”

江望舒朝曲怀霁走近,两人只剩下一步之隔。他低头睨她,夹着烟的手指紧了紧。

“怎么,徐河清没喂饱你,跑来我这发/骚?”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

许是这话太过锋利,一瞬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她还清楚地记得,高三那年他对她说过最后一句话是“江望舒,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只能是在你的葬礼上。”

诅咒的还挺狠。

“那曲总,睡一晚能换合作吗?”江望舒眉梢轻挑。

曲怀霁逼近几步,掐住她后颈冷笑道:“江望舒,你还是只会利用男人?”

江望舒心头一紧。

看着面前男人的神色,她勾起嘴角,有些嘲讽的意味。

“啧,那曲总愿不愿意被我利用?”

曲怀霁的手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他别过头,不再看她,声音却依旧冰冷:“滚。”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剑拔弩张。

曲怀霁,很有你的风格。

“淮江最近新的娱乐产业,是你出手的?”江望舒开口道。

曲怀霁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眼睛。

“难道是因为高中我差点被星探挖走,曲总这是在借物思情?”

“少自作多情。”曲怀霁嗤笑一声,“江总监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关心关心海辛这段时间的股票,全是绿色可不太好看。”

她指尖划过他喉结,笑得挑衅:“曲总这么关心我,莫不是还惦记……”

曲怀霁倚在化妆镜前,领带松垮地挂在冷白脖颈上。

“关心你?呵。我是在关心我的竞争对手。”

他抬脚碾碎滚落的香水瓶,龙舌兰的烈扑面而来。

话音刚落,曲怀霁就冷笑着补充了一句:“江总监勾引人的手段,十年如一日地拙劣。”

江望舒反手锁上门。细高跟踩过满地狼藉,露背长裙的系带扫过他西裤褶皱:“曲总盯着我看了二十分钟……”

指尖勾住他领带缓缓收紧:“不如亲自验验,我有没有长进?”

曲怀霁突然掐住她后颈,虎口那道疤硌得生疼。他低头咬住她耳垂的瞬间,门外传来徐河清温润的叩门声:“望舒,该你致辞了。”

“下面有请15届优秀校友,海辛集团江望舒女士!”

轮到江望舒上台的时候,台下又开始骚动起来。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露背长裙,冷棕色长发微卷,脚下踩着一双红底细高跟。

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黑色露背长裙扫过红毯,江望舒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眯起眼。台下少年们惊艳的抽气声里,她精准捕捉到那道淬了冰的视线。

曲怀霁倚在后台阴影处,指尖烟头明灭。

“学姐!”后排学弟突然举着话筒起身,年轻脸庞涨得通红:“您和徐学长是不是...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满场哗然中,江望舒慵懒支起下颌。

“小朋友……”丹凤眼扫过观众席某处阴影,“成年人的游戏里,只谈情,不说爱。”

“哇——”

江望舒下台的时候正好曲怀霁整理好着装上台。

经过他身侧时,雪松混着尼古丁的气息缠上来。

男人嗓音低沉:“江总监今日的演讲词,倒是十分别致。”

江望舒反手将演讲稿拍在他胸口,猩红甲油在雪白衬衫上格外突兀:“关你屁事。”

离开了礼堂,徐河清在外面等她。

江望舒倚在墙上,手里夹着一根未燃的黄鹤楼。她抬眼看过去,语气倒没什么两样:“有火吗?”

徐河清将打火机塞进她掌心,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远处传来学生们的尖叫,曲怀霁正在台上演讲,词句锋利如刀。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不抽女士香烟?”

“没感觉。抽这种粗的,劲大。”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个圈,“蹭”的一声,火苗蹿亮,她低头将烟头凑过去,深吸一口,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

“挺久没见你抽烟了。”

“之前戒了一段时间。”

他伸手拨弄女人散在耳前的长发,江望舒侧头躲了一下,徐河清的手尴尬的顿了顿,然后又收回来。

江望舒吐了个烟圈:“你该娶夏娴的。”

徐河清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听到这句话眉峰不经意的蹙起。

夏娴。

这个名字和曲怀霁一样,在他心里都是淬了毒一般的存在。

他和夏娴本来应该联姻,徐闻海亲自把婚约递给他看过,可那时候,徐河清对海辛集团无意,为了能帮江望舒对抗周家,他选择签下名字,也将自己后半生赔上。

夏娴喜欢曲怀霁,全校也无人不知。

“我不会和她订婚。小舒,你知道的,我……”

“徐河清。”江望舒没听他说完便打断道,“我很感激这十年徐家对我的帮助,但是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男人神色一愣,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

吞云吐雾间,面前的人好像跟高中时没什么两样。

她累了。

徐家弯弯绕绕太多,谁又能独善其身呢。江望舒的人生信条一直都是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

“给我点时间,小舒。”

江望舒摇了摇头,说:“十年前我需要徐家的刀,现在……”

“现在你需要曲怀霁的火来烧死自己?”徐河清突然擒住她手腕,温润假面裂开缝隙,“他当年为什么失约暴雨夜?江望舒,你根本不敢问他!”

“是,我不敢问。”江望舒承认,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在介怀,如果当年徐河清没有出现,她怕是已经被周毓安得手。

她的第二次生命,是徐家带来的。

江望舒夹着烟的手紧了紧,又悄然松开:“我不敢问他,可这又怎样?当年的答案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问不问重要吗?他的回答重要吗?已经十年了,我该放过自己。”

现在是初春,雨一直是淅淅沥沥的。

回去时江望舒眯着眼在徐河清车上补觉,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天若是坦白了,关系便不似从前。

所以谁都没开口。

*

“听说今天校庆,江望舒也到场了?”谈峥嵘后背抵着墙,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惊讶,开口道。

曲怀霁掐着眉心的手倏地一顿,嗓子有点哑:“嗯,见到了。”

“你怎么想的?每年校庆你都到场,不就是在赌她会不会出现吗?”

“谁赌了。”他嗤笑一声。

“江望舒,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她。”害的他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人。

他哥也是痴情,那女的当时都做的这么绝了,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曲怀霁还是念着她。

谈峥嵘将威士忌杯往消防栓上重重一磕,他斜眼瞥向阴影里的曲怀霁,男人正用袖口反复擦拭江望舒落下的口红印,仿佛那是块烙进皮肤的疤。

“装什么不认识?”谈峥嵘踢飞脚边的矿泉水瓶,“当年夏娴往你课桌塞情书,江望舒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个小道消息,直接来我们班把你喊出去了。我还记得当时她说让你考虑考虑她,是吧?”

“夏娴之前托我给你传话。”谈峥嵘突然从西装内袋抽出信封,“她说十年前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曲怀霁撕开封口的动作顿了顿。

“以后不要什么垃圾都往我这里塞。”他语气格外冰冷,信封也被丢到一边。

“行,这是最后一次。”谈峥嵘拍了拍他的肩,“这么多年你都没谈过恋爱,不是还想着她?”

“想?”曲怀霁眯了眯眼,“我恨不得她去死。”

谈峥嵘有几分赞同:“说得对,她当时害你害得这么惨,谁要还喜欢谁受虐倾向。”

“闭嘴。”

谈峥嵘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说:“好好好我不说了,随便你怎么想。”

男人站在露台,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伏特加,拇指轻轻摩挲着瓶身,唇角的弧度隐约有一丝苦涩。

江望舒,终于又见面了。


2013年的八月末,蝉鸣声裹挟着热浪在梧桐叶间翻涌。

怀城作为一线城市,高中都要求暑假提前开学的。

江望舒倚在体育馆锈迹斑斑的铁网围栏上,新买的iPhone5s在掌心折射出刺目的白光,屏幕上切水果的刀痕与远处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此起彼伏。

“暴发户千金又在炫新手机了。”路过的女生掐着嗓子窃语。

江望舒反手将手机转出个弧度,金属边框折射出的光精准刺进对方瞳孔。

两个女生踉跄着后退,正撞上张扬飞出场外的篮球。

“眼睛不用可以捐给食堂打饭阿姨。”她漫不经心甩了甩高马尾,发梢轻轻扬起,“毕竟人家手抖的毛病比你们眼神好。”

八月的风吹起来十分燥热,江母正和别的太太一起逛街,江望舒也不在家,正在学校旁边体育馆等张扬他们打完球。

女生正百无聊赖的玩着切水果小游戏,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江望舒低头双手合十朝手机拜了拜,然后虔诚地点了接通。

“哎呀,妈,你不是不在家吗?”

接通瞬间却听见文曼压抑着怒气的声线穿透电波:“张老师说你又翘了补习?”

“我这是遵循达尔文进化论。”她抬脚碾碎地上干枯的蝉蜕,“您总不能让非洲大草原的斑马都学会微积分吧?”

电话那头传来水晶指甲叩击鳄鱼皮包的脆响。

自从嫁入周家,母亲敲击各种奢侈品的声音就成了她情绪的风向标。江望舒甚至能想象那只新入手的铂金包正躺在真皮后座上,鳄鱼鳞片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下个月零花钱减半。”文曼的冷笑带着麻将桌上练就的杀伐果决。

其实她一直都说了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但耐不住她妈乐此不疲的给她找补课老师,截至现在,已经赶跑不下十个家教老师了。

江望舒默了一会,试探的开口:“妈,要不这样,你看我这人呢也不爱学习,整天吃喝玩乐,要我看就算了吧,别找什么老师来给我补课了,我成绩就这样,补了也上不去,还浪费钱你说是吧?”

电话那头传来鳄鱼皮包重重砸在桌上的闷响。

自从六年前改嫁,母亲生气时的动静越来越像电视剧里的豪门太太。“明天新家教来试课,这次再敢跑……”

剩下的话被江望舒摁灭在关机键里。她拎起书包往便利店走,校服外套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边。

“舒姐,渴死我了,帮我买瓶矿泉水呗。”张扬中途下场休息。

少女嫌弃地后退半步,空气中浮动的汗腥味混杂着橡胶地胶被烈日炙烤的焦灼。

“全是汗味,你离我远点。”

“什么?你可不能嫌弃我啊舒姐,你忘了咱俩初中怎么出生入死的革命友谊的吗,做人不能忘本……”

“打住。”江望舒挽了下袖子,高马尾也跟着她动作轻轻甩了甩,“行,矿泉水是吧,喝什么?农夫山泉还是哇哈哈?”

张扬眨眼:“五瓶怡宝,谢谢舒姐。”

“你水牛变的?”

“这不给我们队一人一瓶嘛。”

江望舒敷衍的回了句知道了,在校服口袋翻出一百元整,朝最近的便利店走过去。

自动门“叮咚”响起的瞬间,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

江望舒数着矿泉水的空当,瞥见收银台后低头理货的男生,蓝白校服松垮地罩在身上,腕骨从袖口支棱出来,手指关节泛着不健康的青白。

女生在冰柜前数了五瓶怡宝,又给自己拿了瓶冰红茶,走到收银台结账。

在前台收银的正好是刚才理货的男生,瘦瘦高高,戴着口罩,拿着扫码枪的手骨节分明。

少年修长指节正将烟盒码成整齐的方阵,蓝白校服袖口卷至肘部,淡青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她看着男生拿起水一瓶瓶扫码,又在收银机上点了几下:“一共13元。”

“哦哦。”江望舒这才回过神来,递上那张百元大钞。

男生收过纸币,手指不小心碰到她温热的指尖,江望舒的手细微的抖了一下。

“抱歉我们没有七元零钱。请问您有三张一元纸币吗?我可以直接找您九十。”

“行。”江望舒掏了掏口袋,找到三枚面值一元的钢镚。

她接过零钱,数了数确定没少,把六瓶水装在一个塑料袋提着。

临走前,江望舒视线扫过他胸前褪色的校徽:

次日,星期一。

江望舒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还化了个淡妆。

江望舒踩着点踏进校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学生会例行检查。

今天穿的可是她改制过的百褶裙摆,黑灰格纹下两条纤直长腿白得晃眼。

学校要求八点前到校,江望舒为了避免迟到七点就起床了,到校门口也不过是七点五十八,还有足足两分钟才算迟到,她还是被无情的学生会拦下。

江望舒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中一跳,弯了弯唇,还没等他开口便先说:“这么巧,又见面了,曲怀霁。”

曲怀霁握着执勤笔的指节蓦地收紧,钢笔尖在登记表洇开墨点。他垂眸避开那片灼人的双腿,喉结却诚实地滑动了一下。

“姓名,班级。”

他的语气算不上很好,有点公事公办的态度。

“现在才七点五十八,我没迟到。”女生有点不乐意地挑了挑眉,这人太不解风情了吧,她这么好看,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曲怀霁用笔头在登记表上点了两下,视线移到江望舒两条又细又直的腿上,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赶紧移开目光。

“校规校纪第二十一条,禁止私自改校服。”

他说的是江望舒身上这条比正常校服短了很多的裙子。

哪来的这条规矩?

江望舒回忆半天,搜刮不出来有这条校纪。可能是学校什么时候又改了,但她懒得关注,找了个这个借口比较合理。

“记什么记啊,你看我们连续两天都碰到了,这么有缘,就免了吧。”

她眨了眨眼,五官美艳的像只狐狸精,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病态。

今天可是星期一,被记了会在升旗仪式的时候全校通报,她不想这么倒霉。

男生轻嗤了一下,眼底没什么温度:“我们很熟?”

一点都没人情味。

“这有关系吗?很快就熟了。”江望舒唇角轻扬。

曲怀霁没再看她,低头看着登记表,语气也毫不客气:“我不想再说一遍。姓名,班级。”

“我是谁你不知道?”

“这是公事。”他说。

“啧,高二八班江望舒。”少女指尖点在登记表上,“要连违纪细节都写清楚吗?比如……”

她忽然倾身逼近:“曲同学刚才盯着哪里看?”

曲怀霁拍开她的手,钢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少女落下来的头发擦过他的手背,凉意顺着血管窜上耳尖。他咬牙在违纪栏写下“裙摆过短”,字迹凌厉得像是要把纸划破。

得。

初印象就落了个下风。

早读铃响时,江望舒正趴在课桌上补眠。

沈寒青叼着包子凑过来,被她反手拍在桌上的美工刀吓得倒退两步。

“江望舒,你今天来这么早就为了来学校补觉?”

江望舒没理,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沈寒青一到教室就开始嚷嚷着谁做了作业给他抄,有重赏。

吵的江望舒捂着耳朵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不出意外,早上的升旗仪式就通报了江望舒的名字。

张扬扯着嗓子喊“舒姐牛逼”,被江望舒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她抱臂靠在梧桐树上,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捕捉到三班队列最后那道清瘦身影。

曲怀霁站得笔直如松,连后颈碎发都规整地贴着衣领,在周遭哄笑中显得格格不入。

沈寒青在一旁安慰:“没事没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想开点。”

江望舒睨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沈寒青碰了一鼻子灰,自觉的闭嘴。

曲怀霁目测身高至少一米八往上,也在队伍最后一个,三班和八班中间隔了好几个班,被好多人挡住,她看过去的时候才隐隐约约在人群中看到男生站得笔直,双臂自然的垂在两侧,正抬头听着主席台上的领导发言。

还挺能装的。

八班一直以来都有操行分制度,由于江望舒被全校通报批评私自改校服,班主任杜斌直接一次性给她扣了五分,一个月内操行分扣到十分就要请回家反省了,所以江望舒光荣的成为本月扣的最多的“老油条”。

“这个月才刚开始就扣了五分,要是狗哥让你回家反省不是正合你意?”沈寒青贱嗖嗖的声音从后桌传来。

狗哥是杜斌的外号,因为杜斌和杜宾同音,怎么听都别扭,基本上所有同学私下都是叫的狗哥。

江望舒:“说点我爱听的。”

宋浅浅在一旁安慰:“其实一次性能扣这么多,也是一种实力。”

“……”

女生的目光转向这个平时不怎么发言的小同桌,眯着眼打量了一会,气定神闲的开口:“宋浅浅同学,平时不要跟沈寒青还有张扬这种小混混玩,都把你带坏了。要多跟我这种好学生交流,同桌之间才能互相进步,你说是吧?”

“哇江望舒,你说这话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沈寒青立马嚷嚷起来。

江望舒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算是默认了“不要脸”这个评价。

课代表来收作业,江望舒才隐约记起老师还布置了作业这回事,从桌子里掏出一张皱成一团的数学卷子,拿在手里扬了扬,对宋浅浅说:“朋友,数学作业写了吗?”

八班是文科班,政史地字太多了,第一懒得抄,第二抄了也抄不完,所以根本没想做文科作业,只有数学还能稍微抄上去交差。

宋浅浅点点头,递给她一张写满运算过程的数学卷子。

“OK,谢了。”

江望舒拿过卷子就开始奋笔疾书。

女生的字迹写的十分秀气,照着抄一点也不费劲,一张测试卷子,不到两分钟就抄完了。

她放下笔抻了个懒腰,趁课代表不注意把两张卷子分开放在全班数学卷子里,动作一气呵成。

此时三班教室正被八卦点燃。

三班是理科最好的班,俗称清北班,怀高所有牛逼的人几乎都在三班。

班上闹哄哄的,曲怀霁没参与话题,自己在看书。

谈峥嵘刚从办公室回来,从桌肚里抽出一本小说,兴冲冲的跟旁边的人说话。

“诶,你们知道八班那个最漂亮的妹子,逃课被抓了。”

“谁啊,那个文科班?”

“江望舒呗,今早刚被全校通报那个。”

“怎么逃的,翻墙?”

谈峥嵘单脚踩着曲怀霁的课桌沿,眉飞色舞地还原今早大戏:“江望舒那假条仿得跟狗哥亲笔似的,结果保安队长是她小学体育老师!长得这么漂亮还会来事,化成灰都认得!”

旁边的人也跟着笑:“哟,她还挺聪明。”

“那可不,我刚在办公室听到他们班狗哥接到保安室电话,去校门口接人了。”男生一脸佩服的表情。

谈峥嵘坐在桌子上,用手肘戳了戳曲怀霁的肩膀:“怀哥,今天是你值日不,你见到那个妹子没?”

“没有。”

男生有点可惜的叹了声气:“那个妹子长得是真好看,绝对是我们年级最好看的女生,下次我要是碰到她高低去要个QQ。”

曲怀霁依旧没动作。

谈峥嵘撇了撇嘴,自觉无趣的收回了手。

办公室里,杜斌的保温杯在桌面敲出笃笃的节奏。“能耐了啊?上周是消防栓当云梯,这周升级到伪造文书?”

江望舒抿了下唇:“翻墙也出不去,墙上有铁丝网。”

杜斌到嗓子眼里的话一哽,换了种方式说教:“刚刚课代表来交作业,我看到你写的数学卷子特别欣慰,最后一道大题都写满了,老师还以为你改邪归正,金盆洗手,打算好好学习了。”

“老师,那是抄的。”

“抄的怎么了?!”杜斌打断,捧着保温杯抿了口茶,“你既然还愿意抄作业来应付老师,就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数学老师的,就证明你潜意识还是想学习的。既然想学习,咱们就不要做这些违反校规校纪的事,你看今天才扣了五分,老师也不想让你回家反省啊。”

江望舒:“……”

其实她还挺想回家反省的。

杜斌不愧是连续蝉联三年优秀班主任,嘴皮子是一点也不让人,把她关在办公室教育了半个小时,又喝了几口茶,最后才让她写份保证书,保证以后认真上学,绝对不逃课。

保证书上签了名字杜斌才让走,没逃课成功,江望舒心里有点郁闷。

她倒是一点没觉着自己逃课行为有多么不对,只是惋惜刚刚保安追上来的时候没跑快点,不然现在已经成功在外面玩了。

回到教室,江望舒神情恹恹的趴在桌子上。

“沈寒青。”

“干啥?”男生转过头来。

江望舒说话有气无力的:“下节什么课?”

沈寒青看了眼课表:“下节老杨的政治,你睡吧。”

她艰难的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把头慢慢的朝向窗外。

啊,外面真自由。

放学已经是傍晚,曲怀霁正将校服衬衫的纽扣系到严丝合缝。

“小曲,来这么早?”店长咬着牙签掀开帘子,收银台感应器“叮”的一声惊飞了门外觅食的麻雀。

少年将书包塞进储物柜的动作顿了顿,金属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作业少。”

“小曲啊,这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他组织了一会语言,“我朋友,在Q大上学,大四实习找了个家教的工作,上了两次那雇主孩子太难搞了,想找人接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少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店长突然按住他整理货架的手,油腻的呼吸混着烟味喷过来:“Q大那个家教活计,真不考虑?”

见少年皱眉后退,忙竖起三根手指:“时薪三百!就教个暴发户家的闺女,听说长得跟明星似的……”

他不动声色的屈起手指,顿了顿,又悄然分开。

报酬实在很有吸引力,六百块,要在便利店干一个星期才有。再何况,他是真的缺钱。

少年整理货架的手背暴起青筋,可乐瓶罐在掌心捏出细响:“地址。”

“就知道你会同意。”店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把人家哄高兴点,说不定还会给你加工资。”

这是家教又不是男模。

曲怀霁对他口里的“暴发户闺女”没什么别的意见,最多是难搞了些,不过再难搞能有江望舒难搞?

江望舒……

男生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诧异,怎么能想起她。

霓虹灯牌次第亮起时,白色宝马碾过积水停在校门口。

江望舒甩上车门的力度惊飞了后视镜上的平安符,却在瞥见后座那道黏腻视线时僵住手指。

周毓安眼神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妹妹今天喷的什么香水?”周毓安突然倾身,游戏机抵住她大腿外侧,“帮哥哥通关这局,给你买十条新裙子。”

他腕间的沉香手串硌在她膝头,明明是佛家物件,却沁着股腥甜的腐朽气。

江望舒按下车窗,暮风卷走那声黏腻的“妹妹”。

她盯着后视镜里自己冷笑的倒影,指甲在真皮座椅上抠出月牙:“二手烟混着头油味,周少该换洗发水了。”

霓虹灯牌开始在挡风玻璃上流淌时,她摸到外套口袋里未拆封的防狼警报器。

周毓安突然倾身过来调空调,手背擦过她小腿的刹那,警报器尖锐蜂鸣刺破车厢。

神经病。

她暗自腹诽。

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牌突然照亮某个身影。

便利店暖光里,曲怀霁正将硬币一枚枚排进收银机,冷白侧脸像柄出鞘的刀。

江望舒按下快门时,周毓安的阴影再次笼罩过来。

“妹妹在拍什么?”他气息喷在她耳畔。

“拍路标。”她晃了晃糊成光斑的照片,鞋跟狠狠碾过他蹭来的AJ,“免得有些癞蛤蟆认不清自己的池塘。”

她这人门清,自己脾气不好,一点就炸,但是周毓安是周文彬的儿子,她们住在周家,总不能现在就撕破脸。

到家后文曼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周家两父子,江望舒兴致缺缺的回了房间。

周毓安。

这个名字她真的是恨的牙痒痒。

自从她跟着文曼来到周家,这六年几乎没有一天安宁日。

几乎整个初中都是在周毓安的阴影里笼罩的。

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扎根。

离开周家,越远越好。


九月的天气有些降温。

暮色和雨幕交融,染成了孔雀石的颜色。

相比前几天的燥热,倒是有几分入秋的感觉。

到了和家教约定的时间,文曼特意推了下午的逛街,在家守着江望舒,哪都不准去。

外面摁门铃的时候江望舒正盘着腿在沙发上看卫视播放的《宫锁心玉》。

文曼把人领到客厅,朝江望舒介绍:“这是专门给你找的新数学老师,人家很厉害的,Q大计算机系高材生。”

江望舒转过头,看到曲怀霁背着书包,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就这么走进她家。

江望舒:“?”

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打发走文曼后,江望舒带人进了房间,书包大大方方的甩在床上,自己也在床边坐下。

“Q大,计算机系,高材生?”女生挑眉。

“替别人来的。”

“这样啊。”江望舒点头,勾了勾唇,“那你这算不算欺诈消费者?毕竟我们不知情。”

曲怀霁根本不怕:“那你去告。”

“跟你说话要钱吗?曲怀霁。”她突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精致的五官在男生眼里倏地放大。

江望舒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继续说:“别这么高冷,同学。”

曲怀霁指腹微动,移开了视线。

看到她桌子上摆着各种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走过去随便拿起一本,说:“不是要上课吗?你书呢?”

江望舒特别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数学书啊,可能丢了吧,我的书比脸还干净,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想学什么?学怎么谈恋爱?”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女生先反应过来,看向他的眼神都带有戏谑:“也不是不行,你要不教教我怎么谈恋爱?”

曲怀霁眼皮一跳,在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找到一本《黄冈密卷》,手指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卷子。

他翻了翻题:“想先听哪部分,必修四还是必修五?”

江望舒不逗他了,在书桌前面乖巧的坐下,道:“听导数吧,上课讲的那些一点也不会。”

“那就是必修五,下次月考的范围就有导数。”曲怀霁点头意会。

在卷子里找到导数的板块,他拿出红笔勾了几道题,把求导公式写在卷子最上面。

“会区分幂函数,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吗?”

江望舒摇头,一脸茫然。

“……”曲怀霁抿了抿唇,“那我从导数的定义开始讲起。”

女生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要先知道,导数表示的是函数在某点处的瞬时变化率,就是f(x0)=lim[Δx→0]Δy/Δx,这是导数的表达式。”

江望舒叼着棒棒糖转笔,糖球磕碰牙齿的轻响让曲怀霁太阳穴突跳。

她解题时总不自觉咬下唇,结痂的伤口渗出细密血珠。

“导数公式抄二十遍。”他甩过草稿本,纸页间却夹着张止血贴,少女撕包装的窸窣声里,曲怀霁钢笔尖几乎戳穿《黄冈密卷》。

江望舒看着他认真解题的样子,不禁开口:“喂,你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

“不想。”曲怀霁直接拒绝。

江望舒可没管这么多,直接踩上椅子把头顶的储物柜打开,拿下来一本很厚的相册。

翻开第一页,就是江望舒满月时被抱在江权和文曼之间,一家三口笑脸盈盈的看着镜头。

江权是她的亲生父亲,还是在周家的矿场工作,她十岁时江权因为矿场事故不幸身亡,然后文曼马上就改嫁到周家。

还有抓阄时,照片中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在一圈物品中抓住一根口红紧紧握在手里,那时候大家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上小学换牙,得了三好学生奖状,亲子活动都喜笑颜开的一家,还有上初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她。

都是另一个江望舒,陌生的她。

“你信不信我之前成绩挺好的,从小到大都是优秀学生干部和三好学生。”江望舒看着这些照片,有点惆怅。

自从周毓安对她起了歪心思,一切都变了。

江望舒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写一本自传,就叫《如何从年级第一到吊车尾教程》。

“今天就到这里。”他起身。

上完课曲怀霁开始收拾东西,江望舒勾住他的书包带子,眨了眨眼:“不教教我怎么谈恋爱吗,年级第一?”

砰——

曲怀霁手一顿,水杯被碰倒在地上。

还好杯子里没水,没有溅得到处都是。

之后,男生恢复了那副冷淡的姿态,低头睨她,眼底毫不掩饰的讽刺:“你有病?”

江望舒抬了下眼皮:“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才给你看了我小时候的照片你就翻脸不认人……”

曲怀霁没有理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文曼在客厅已经等了一会了,见他出来,把六百元现金塞进他书包的侧边口袋。

“费心了,老师。”

“应该的。”不过下次不会来了。

雨下得有点大,肉眼可见的滴到柏油马路上的积水,形成了一圈圈涟漪。

离开周家大门,男生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江望舒追出门,朝那人大喊:“曲怀霁!”

没有回头。

“你东西落我家了!”

大概是距离太远,他依旧没有回头。

黑色直柄伞在他手里更像是未出鞘的刀刃,和他一起消失在雨幕中。

跑得太急,此时领口已经落了几滴雨进去,顺着皮肤滑下的地方激起一丝颤栗。

江望舒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打湿的《法医学》,有些丧气。

返回家里,文曼有些奇怪:“外面下雨你跑出去干什么?”

“有道题听漏了,打算再问一遍。”那本书被藏在背后。

文曼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多学点总是好的。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等会感冒了。”

“好。”

*

三班教室依旧闹哄哄的,曲怀霁放下书包准备看书,却发现那本书怎么也找不到。

他有点懊恼。可能是不小心落在江望舒家里了。

只好再去买一本了,一本书四十五,抵得上他半天的工资。

怀高的高二占两层楼,一到六班在三楼,七到十三班在四楼。

江望舒拿书忐忑的站在楼梯口,前几天才惹了他,也不知道这人记不记仇,书还在她这,那天打湿后拿吹风机吹了半个小时,又把书里的褶皱用夹板烫平才堪堪恢复原状。

“诶你们听说没,周五晚上曲怀霁和夏娴一起回家的,一班有人看到了。”

“这么劲爆,他们不会已经在谈了吧?”

“有可能,夏娴是他们班校花啊,家里也有钱,咱年级所有教室的多功能投影仪都是她爸捐的,曲怀霁没道理不心动吧。”

“校花不是八班的江望舒吗,她也挺好看的,上次在校门口看到她家开宝马诶。”

“江望舒长得太有攻击性了,要我是曲怀霁我就选夏娴那种温柔知性的长相。”

“……”

走廊有人的说话声一句不差的传到江望舒耳朵里。

草泥马,嚼舌根嚼到她眼皮子底下了。

她本来就是暴脾气,跟张扬他们玩多了收敛了些性子,不代表她这人就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下一秒,江望舒一脚踹在垃圾桶上,动静大的那几个嚼舌根的女生都被吓了一跳。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这么牛逼天天去揣测别人心里怎么想的怎么没见你语文拿满分呢,就你长嘴了是吧,老子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还真当我眼瞎耳聋。”

这边声音很大,很多在走廊的同学都侧目而视。

她单脚踩住滚动的易拉罐,金属罐身在白墙撞出凹痕,嗤笑随罐子抛物线砸向垃圾桶:“你们真该去三班门口摇尾巴。”

那几个议论的女生起先还有点生气,但看着周围聚着的人越来越多,那点气逐渐被羞愧替代了。

周五?

江望舒回忆了一下,是补完课外面还下着大雨的那天晚上。

难怪怎么喊都不回头,原来是有约了。

夏娴她听过,她爸是上市公司高管,年级荣誉榜上也经常榜上有名。

江望舒扭了扭脖子,大有打一架的趋势。别看她生的文弱,但她打起架来很较真,面前几个好学生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不知道是谁去三班教室通风报信说八班江望舒快和人打起来了,曲怀霁秉持着学生会关爱同学的原则还是到现场来。

与其说是打架,但感觉更像是江望舒单方面压制。

“江望舒。”他沉声道。

闻声回头,正发现曲怀霁在不远处看着她。

江望舒蹙眉:“你来干嘛?”

他抬指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学校聚众闹事,报到德育处去你又要下个处分。”

“我闹事了吗?”

“你煽动双方情绪,不算闹事?”

江望舒指了指那几个人,又指了指他,语气十分不善:“她们,议论,你。我帮你出气,你说我闹事?曲怀霁,你眼瞎吗?”

曲怀霁盯着她的脸,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不需要你帮我。”

行。

爱干嘛干嘛。

江望舒很不客气的把书往他身上一扔,转头就走。

其实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江望舒突然感觉有点委屈。

她性格是急了一点,给人感觉很不好相处,可曲怀霁凭什么凶她,她明明是帮他出头。

算了,不识好歹。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地理,江望舒最讨厌的就是地理课,因为之前再课上她趴着睡觉被地理老师扔黑板擦直接命中脑袋,粉笔灰落了她整个脑袋,从此之后就记恨上地理和地理老师了。

到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江望舒回到座位沈寒青还在外面打球,她便戳了戳宋浅浅的胳膊,说:“等会老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宋浅浅比了个OK的手势,江望舒安心离开了。

这几天总算有点入秋的感觉,天空一直雾蒙蒙的。

江望舒正用鞋尖碾碎跑道边的枯叶,第三圈弯道处骤起的绞痛让她踉跄着扶住单杠。

完了。

她知道这种痛代表着什么,况且她生理期一向不准,每次来都痛的要命。

江望舒吃痛的捂着肚子蹲下去。

医务室铁门挂着的铜锁在风里摇晃,她蜷在台阶上咬住下嘴唇,血腥气在口腔蔓延。

门被锁着了,里面没有一个老师。

霎时间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由于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学校小卖部没有开门,江望舒感受到下面有温热的液体,用纸轻轻擦了下,果然有血。

她几乎要痛到虚脱。

远处传来脚步声,曲怀霁怀里抱着的执勤表被风吹开一角,露出江望舒上周伪造假条时用的字体。

“装什么死。”他踢开滚到脚边的空可乐罐。

江望舒抬头,落日余晖正照到曲怀霁扣到顶的衬衫领口。她突然嗤笑出声:“学生会副主席也管痛经?”

曲怀霁握表的手指蓦地收紧。

“起来。”他突然蹲下身,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很不适应。

江望舒后撤时撞到消防栓,铁质箱门在背上硌出红痕。

曲怀霁目光扫过她裙摆后的暗色血迹,喉结动了动,脱外套的动作却十分利落。

“别碰我!”江望舒拍开他的手。

这个总爱在违纪表写批注的优等生,这个把她逃课记录钉在公告栏的学生会副主席,此刻正用修长指节在她腰间打结。

他手背青筋暴起,看得江望舒有点心猿意马。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利用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给他和江望舒开了假条,盖了学生发展中心的印章,一张请假单就这么出来了。

“能走?”

江望舒摇头又点头,发丝黏在冷汗涔涔的脖颈。

“……”啧。

曲怀霁突然蹲下,他后颈发碴被汗水浸得发亮,校服布料下凸起的肩胛骨有些硌人。

“上来。”

他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掌根擦过她膝弯时烫得惊人。

江望舒挣扎着要跳,被他掐住大腿的手劲惊住。

那双手刚刚还在纪检本上批注她违纪,此刻正陷进她腿肉里发抖。


江望舒趴在背上,能感受到他心脏一阵一阵的跳动。

学校对面就有个小诊所,曲怀霁把她放在诊所的长椅上,在医生那开药。

“症状?”白大褂医生推了推眼镜。

“痛经。”曲怀霁回答的比当事人要快。

医生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生,又看了看长椅上坐着脸色苍白的女孩,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江望舒疼得眼尾泛红:“知道得挺多啊曲同学。”

“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护士照着方子拿药,一盒布洛芬还有两盒元胡止痛片。

“一共七十八。”

曲怀霁付了钱,借用了诊所的温水,把药递给江望舒。

吃了药后腹痛感不是很明显的减弱了,她身体素质不好,额头还是往外一颗颗冒冷汗。

“还是很痛?”他问。

江望舒僵硬的点头。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妈在打麻将不会接电话,周文彬在上班。”她没有说周毓安的名字,按周毓安的性子绝对有空,但她害怕他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做一些禽兽的事情,就没提。

“行。”曲怀霁蹲在地上,开口,“背你去我家休息。”

外面天空有点阴沉,有些风雨欲来的前兆。

便利店自动门叮咚作响时,雨点正砸在招牌上。曲怀霁甩着湿发冲回诊所,黑色塑料袋被攥出褶皱。

他将卫生巾囫囵塞进江望舒怀里,转身时后颈已红透:“七度空间,夜用加长。”

“这么懂?给多少女生买过?”

回答她的是摔门而去的巨响。

曲怀霁家在离学校不远的学区房,江望舒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那种破烂的老小区。

13年能住学区房,不说特别有钱,但绝对不穷。

曲怀霁单手用钥匙开门,把女生放到沙发上,从卧室里拿了床毯子出来,直接扔到江望舒头上。

“盖上。”

江望舒“哦”了一声,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把毯子摊开盖到自己身上。

曲怀霁瞥她一眼:“想吃什么?”

不说还好,这么一提她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

江望舒抱着毯子,思考了一下:“馄饨吧,你会做吗?”

男生置若罔闻,转身进厨房开始操作起来。

大概是止痛药发挥了作用,江望舒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竟然觉得好多了,只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还能忍受。

屋里的陈设看起来不像是家里条件很困难的,甚至茶几还是用的红木,比周家的有些家具还贵。

江望舒赤脚踩过胡桃木地板,指尖抚过书柜里《法医学》《犯罪心理学》烫金书脊,多肉盆栽在窗台投下影子。

“曲怀霁,你还养多肉啊。”

“这里好多专业书,你都看过吗?”

“曲……”没等她说完,他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从厨房出来。

“偷窥癖?”曲怀霁端着馄饨倚在门框,热气模糊了眉目。

女生心虚的挠挠手,两步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了口馄饨,意外的好吃。

“你是不是专门学过?还挺好吃的。”她说着又吃了几口,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没专门学,我平时都是自己做吃的。”说这话时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眼里没什么情绪,江望舒却捕捉到他神情片刻的柔和。

曲怀霁就像一只刺猬,对不熟的人展现出倒刺,而被划到亲近关系的人却愿意把柔软的肚子露在外面。

江望舒又喝了口汤,问:“自己做饭,那你家人呢?”

男生沉默了片刻,面上全都是看不懂的阴郁。

“死了。”

还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心里涌起莫名的负疚感。

他不是独居,借住在小姨家。曲母在他十岁那年就火灾去世了,之后一直生活在曲莹莹家。至于那场火灾,是天灾还是人祸就无从得知。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江望舒开口,声音有些哑。

看着她流下来的鼻涕,曲怀霁轻轻皱了下眉,扯了张抽纸递过去:“自己擦,入秋了就多穿点,不要又整得很惨的样子,下次我不会帮你。”

江望舒接过纸用力的擤了下鼻子。

少年的眉眼淡漠,总有种化不开的忧伤,和他浑身的戾气比起来有些反差。

他身上似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刚想开口,就听到曲怀霁先一步说话:“知道错了就闭嘴,少东问西问。刚刚没发火是我脾气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打女人。”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望舒觉得这人脾气简直比她还怪。

吃完馄饨,作为补偿江望舒打算去厨房洗碗,曲怀霁没拦着,前脚她进厨房后脚就跟进去打开了热水器。

打开水龙头一股热流淋到手上。她体寒,手脚常年都是冰的,此时的热水极大程度的缓解了她的凉意。

曲怀霁闲散的靠在墙壁上,看着眼前女生的动作。

外面的雨落得很大,滴在阳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收拾完碗筷,便看到客厅又站着一个男生。

还没来得及问,男生看到她有些惊讶,冲着屋内的曲怀霁喊:“曲哥,你房里藏女人了?!”

曲怀霁闻声出来,偏头瞪了他一眼,“滚去换鞋。”抬腿将人踹进玄关,却遮不住江望舒晃荡的雪白脚踝。

少女冲石化当场的男生眨眼:“要合照吗?vip位五百一张。”

谈峥嵘的尖叫被曲怀霁用抹布堵回喉咙。

谈峥嵘回过神来,对江望舒自我介绍了一下:“江望舒!我知道你,你在我们年级特别有名,我叫谈峥嵘,曲怀霁的表弟,我们住一起的。在学校我就觉得你超漂亮,我们班那群没眼光的竟然觉得夏娴好看……那个无趣的女人哪好看了。”

刚就觉得这人看起来眼熟,听到自我介绍才想起来这不就是经常跟张扬他们一起打球的球友吗。

江望舒挑眼相看道:“谢了,我听张扬说起过你。”

谈峥嵘一脸受宠若惊:“原来你知道啊!我一直想找你要手机号来着……”

“没事。”女生微微勾唇,继续说,“现在也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他拿出手机,边输入电话号码边有些好奇的试探:“曲哥,你和江望舒……”

没等他说完,曲怀霁就打断。

“你真的很吵,需不需要我拿个喇叭帮你吼两句?”

谈峥嵘立马噤声。

保存完手机号,江望舒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雨比刚才小了很多,不过还是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江望舒拿上外套就准备离开,一下午已经耽误挺久了,再加上屋里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感觉有点莫名的别扭。

曲怀霁没有挽留,低头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声音不紧不慢:“天气预报说雨还要下到凌晨两点,你拿把伞再走。”

“行啊,关心我?”身体好多了,江望舒轻佻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曲怀霁无动于衷。

“那我们这算熟了吗,曲同学?”

曲怀霁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少自作多情。”

“那你还这么关心我。”江望舒调侃。

“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怕你死在学校。”

“……”

被这张嘴气的不行,江望舒伸手抓过鞋柜上的伸缩雨伞就冲出大门,重重的关上。

房里的两人皆是一震。

谈峥嵘看了眼大门又看了眼旁边脸色甚至还不错的男人,心里嘀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问道:“不是说不认识吗,怎么都到家里来了?”

曲怀霁难得没有计较,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学校看到她要死了,帮助一下同学。”

“平时你有这么好心?”谈峥嵘不信。

曲怀霁睨了他一眼,神态自若。

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江望舒走到楼下,把伞撑开,在雨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前几天天气是不错,但这些天降温,她还死撑着穿夏季校服,一到外面就被冻的一哆嗦。

好像是真感冒了,鼻子都有点堵着。

回到小区外面她能看到周家那栋楼开着灯,不用想也知道家里肯定有人,可目前为止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瞬间,江望舒看见周毓安喉结滑动时黏腻的视线。少年人蓬勃的恶意在空调里发酵,像条毒蛇缠绕上她裸露的脚踝。

“小舒今天真好看。”周毓安忽然伸手撩她发尾,“校裙比上周短了两寸?”

水晶吊灯晃得有些刺目。江望舒反手将书包砸向茶几,响声惊飞了文曼手底麻将牌:“发什么疯!”

“手滑。”

这具身体早被周毓安午夜门缝里窥探的眼睛,变得逐渐麻木。

周文彬慢条斯理擦拭金丝眼镜:“明天开始辅导安安数学。”

“您该挂脑科。”江望舒嗤笑着举起手机,“要我念成绩单吗?上次月考数学32分,够教您宝贝儿子数学?”

“啪!”

文曼的巴掌直直的落在江望舒的左脸上,她盯着母亲新做的水晶甲冷笑:“你也就只会这样了。”

周文彬的眼神在文曼和江望舒中间徘徊,开口道:“小舒,不要和长辈顶嘴。”

“那我顶嘴了,要把我从周家赶出去吗?”

大厅无一人发言。

她知道周文彬不可能把她赶出周家,她的存在对于周家而言还有用。

要是真离开的周家,她能放鞭炮庆祝。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她听见二楼传来周毓安房门反锁的咔嗒声,总算能喘口气。

江望舒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想起周毓安那令人恶心的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周毓安还能沉得住气多久。

这个家,是文曼的乌托邦,江望舒的地狱。


到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早读。

江望舒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做噩梦,整晚基本上是一点一点看着天亮起来的。

顶着两个青黑的黑眼圈,到座位上就开始补觉。

上午连上了三节课江望舒都没醒过。

直到第四节课,杜斌左手夹着本数学书,右手端着保温杯进了教室。

等教室安静下来,杜斌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个这个月底,有个秋季运动会,最好是大家都参与,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集体意识。那个体委,统计一下参赛人次,这几天学校就让把名单交上去。”

说完正事才开始上课,江望舒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这道题我们先把函数f(x)求导,得出导函数f′(x),再令它等于零,解出所有实数根,这就是它的极值点。”杜斌在讲台上面写着板书,话锋一转,“如果题目要求最值,那接下来步骤该是什么?看题,不要看我,我脸上没字,等会我请人起来回答。”

几乎所有同学都把头埋下去避免和杜斌视线接触,他在班上巡视了一圈,只有江望舒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杜斌转了一圈回到讲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狠狠一拍:“江望舒!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沈寒青在后面疯狂踢她椅子想叫醒她。

江望舒醒了,不过是被椅子震醒的。刚想对沈寒青发火,就听到杜斌在讲台上喊她的名字。

江望舒:“?”

她一脸茫然的站起身,压根就看不懂黑板上写的什么。

“翻到书八十九页例二,题目给出了已知条件原函数,要算最值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做?”杜斌复述了一遍题目。

“……”鬼知道怎么做,她又没听过数学课。

随即便向宋浅浅投去求助的眼神。

女生在一旁小声的提醒:“根据他上面求的导函数的符号确定函数单调性,大于零就是单调递增,小于零就是单调递减。”

她接收到关键信息,回答:“求导函数单调区间。”

杜斌愣了一下,本来是想让江望舒上课不要睡觉罚站,没想到还答对了。

“坐吧。”他抬手示意。

江望舒坐下再也不敢睡觉了。

下课铃一响,整个人又像没骨头一样倒在桌子上。

体委正拿着表站在讲台上统计参赛名单,讲台凑了一堆人,不过这些事情江望舒兴致缺缺,对她而言参加运动会不如在家睡两天觉。

张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我要报名800米!沈寒青要报名3000米!”

体委抬头望去,沈寒青正把张扬按到墙上,“你可真够兄弟,自己报800这么轻松给我报3000,你要整死我啊?”

说罢,男生转头对讲台上的众人补了一句:“我不报3000,不要把我写上去,不然到时候弃权我可不怕丢脸。”

“……”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样的话我们班就报不满了,男女生3000米目前一个人都没有。还有立定跳远,4x100接力赛,跳高,这些项目都缺人。”体委有些为难。

张扬大手一挥:“那我再报个跳高和4x100,加上跑800差不多了。”

“那好吧,看在狗哥说的集体荣誉的份上我报3000,就这一个别的我真吃不消。”沈寒青说完,体委就把他的名字加在名单上。

“还有哪些项目没人啊?”有同学问了句。

“现在就差女生3000和跳高。”

众人点头,文科班女生是多,但没一个能单拎出来跑3000米的。

宋浅浅弱弱的举了下手,说:“我报3000吧。”

大家都惊讶的望着她,沈寒青最先说话:“就你这小身板跑两圈就晕了吧。”

宋浅浅身形娇小,在人群中也是不出众的存在。

不知道谁说了句“江望舒一个项目都没报,干脆她来跑3000算了”,众人视线皆落在趴桌子上用校服盖着头的女生。

宋浅浅摇了摇她的手臂,总算把人摇醒了。

张扬反驳了那人的话:“你有病啊!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天还感冒了,让病号跑3000那你怎么不上?”

“你这么护着她,怕不是喜欢她吧。”

“我喜欢你妹!”张扬捏紧了拳头冲上去。

体委站在中间将他们分开,害怕他们真的在教室打起来。

江望舒抬眼看着聚在讲台的众人,颇有些气定神闲。

“那你跑吧,我这个身体到时候晕倒了,你们怕是赔不起。”

刚刚说话的女生一听,语气更尖酸刻薄起来:“家里有钱了不起吗?谁不知道你妈给人有钱人当二奶,亲妈都不想管你,天天还这么得意呢。”

吵闹的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江望舒眯了眯眼,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唇角倏地勾出一抹冷笑。

“是啊,我妈给人当二奶至少有钱,你呢?全身上下还没我一双鞋贵吧,以后别省吃俭用了,没钱可以来我家,顿顿有龙虾海参,错过了你这辈子都吃不起了。”

“你!”

她嗤笑了声,眼里透着轻傲:“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这人脾气不好,向来睚眦必报,得罪我可没什么好下场。”

那女生瞬间偃旗息鼓。

江望舒微勾的丹凤眼懒懒的扫过人群,像只挑剔的波斯猫掠过一屋子廉价毛线团。

“我懒得参加,别给我报。”

女生扔下这句话就走出教室。

沈寒青拉着张扬跟着追了上去,边追边狠狠的剜了眼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生。

因为实在找不出几个人参赛,还有好几个项目没人上场,杜斌在班上举行抓字条选人参赛。

班上一共四十八个人,他写了四十八张字条放在讲台上,以抓阄的形式定名单。

第一个抓到的是郑锡,八班的班长,一个戴眼镜看上去十分文弱的男生。

杜斌钦点他报名男生组跳高,郑锡扶了下眼镜腿,表情有些哀婉。

第二个抓到的是宋浅浅,杜斌本来也想让她报女生组跳高,但体委提醒了一句宋浅浅已经报了女生组3000米,她的身板吃不下两个项目。

也对,面前的女生看起来就不是很有运动天赋的样子。

他换了张字条,是江望舒的名字。杜斌眼睛一亮,抬手拍了拍讲台:“江望舒呢?”

“报告老师,她刚刚出去了。”那个被江望舒呛了的女生抢先开口。

“出去了?她去哪?”杜斌皱了皱眉。

“肯定又逃课了,老师,江望舒一个项目都没,也太没集体荣誉了吧!”

“安静!”杜斌朝下面吼了一声,又对着那个女生道,“你先别说话,虽然是抓阄决定,但还是要尊重个人意愿。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能让江望舒强行上场,现在都是民主社会了。”

座位上的女生撇了下唇,没再出声。

外面的空气下过雨还是潮湿的。江望舒把运动鞋带系成死结,第三次确认走廊没人。

“砰——”

储物间门被撞开的巨响吓得她心脏骤停,张扬顶着满头木屑探出半个身子:“舒姐!保安室换班了!”

江望舒拽着他闪进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到没?”张扬指着二楼西侧的天台通风口,“那片监控死角,老子昨天踩点时发现的。”

江望舒顺着手指望去,锈蚀的铁栅栏间果然有道窄缝。

“你疯啦?”沈寒青突然从男厕所隔间窜出来,“曲怀霁今天值日,整个下午都在教务处盯监控!”

江望舒扯了扯嘴角。上次在医务室门口,曲怀霁把校服外套系在她腰间时,掌心温度隔着布料灼烧至今。

“帮我望风。”她把张扬推进杂物间,从袖口抽出半截刀片。

金属冷光一闪,窗帘绳应声落地。

踩着暖气片爬上窗台时,江望舒听见自己心跳扑通扑通跳动着。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汗珠顺着脊沟滑进校裤腰头。

“江望舒!”

身后炸开的怒吼让心脏险些停跳。

曲怀霁逆光站在楼梯拐角,手中文件夹被捏出褶皱。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领口松散。

“教导主任让你去教务处领处分单。”男生嗓音沙哑,目光掠过她泛白的指节,“还是说……你更想被记过处分?”

“让开。”她从窗台跳下,帆布鞋底与地面碰撞出闷响。

“你疯了?”曲怀霁伸手要拦,却被她甩开的窗帘绳缠住手腕。

布料摩擦间,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江望舒反身拽住绳子,水泥墙灰落在两人肩头。当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时,曲怀霁突然发力扯住绳索,惯性让她撞进他怀里。

“松手!”她挣扎着抬起膝盖,却被对方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曲怀霁单手撑在她耳侧:“江望舒,你非要摔断腿才甘心?”

“那你来干嘛?看我笑话?”江望舒没好气的瞪着他。

“我懒得。”男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也带有不善。

江望舒“切”了一句:“好学生,我要逃课了,你也要跟着一起吗?”

曲怀霁冷冷地看着她,未发一言。

“曲哥,舒姐,我们等会还要上课,就先溜了。”张扬拉着沈寒青赔笑了几声。

沈寒青很会来眼色:“是是是,你处理她就行了,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两人就落荒而逃。江望舒后槽牙不服的磨了磨,道:“两个卖国求荣的叛徒!”

曲怀霁用手指了指她和窗台,说:“解释解释。”

“你不都看到了吗?”江望舒暗暗翻了个白眼。

两人对峙几秒,女生又开口道:“松手,要不是你我早出去了。”

他手指的力道松了些,打量着她凝思了一瞬,说:“这么想出去?”

“不然我费劲巴力干什么,好玩吗?”

“行。”曲怀霁松手,看着女生揉了揉红肿的脚腕,语气无甚波澜,“我带你走。”

江望舒怀疑:“你?”

曲怀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开个假条不是轻轻松松?忘了上次我怎么带你出校的?”

“早说我就抱你大腿了,曲主席。”

“少来。”他发出一声冷笑。

曲怀霁的假条在教务处抽屉里压出折痕。

江望舒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那张薄纸,忽然笑出声:“啧啧,年级第一也会撒谎?”

男生掀了掀眼皮,钢笔尖在请假事由栏悬停:“胃痉挛还是低血糖?”

“痛经。”她歪头一笑,目光掠过他泛红的耳尖,“反正你熟。”

曲怀霁笔尖重重戳破纸面。

消毒水味在教务处格外明显,江望舒正踮脚偷看窗外巡逻的保安。

腕间突然一紧,曲怀霁拽着她闪进更衣室。

“别动。”

呼吸扫过她微颤的睫毛,江望舒清晰看见他锁骨下方那道疤。

假条最终写了急性肠胃炎。

出校门时正是傍晚,江望舒踩着积水坑往巷口跑,帆布鞋带散开。

曲怀霁隔着三米跟在后头,直到她停在游戏厅前。

“敢玩吗?”她指尖敲着弹珠台,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硬币入槽的响声里,曲怀霁突然攥住她要去拉摇杆的手:“你后颈沾了墙灰。”

温热的指腹蹭过脊背,江望舒触电般缩肩。弹珠噼里啪啦撞落,她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的跳动。

“曲怀霁。”她转身将柠檬糖塞进他校服口袋,“你装好学生累不累?”

弹珠舱弹开的瞬间,曲怀霁的拇指突然卡进她虎口,钢珠擦着指尖滚入轨道。

“要输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呼吸喷在弹珠台玻璃罩,水雾凝成一片。

钢珠倾泻而出的轰鸣声里,江望舒的耳钉勾住他校徽,发出了一声金属刮擦的声音。

曲怀霁偏头扯开发丝,露出耳后淡青的静脉。

江望舒趁机按下连发键,弹珠砸向中奖口:“好学生也会逃课?”

“有规定好学生不能逃课?”

“没,您随意。”江望舒挑了挑眉。

装。

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真想亲手撕开你的伪装。

“你心跳这么快,小心猝死。”

曲怀霁再看向她时眼里依旧淡漠,回答道:“死不了,我命大。”

*

等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晚自习。

政治老师在讲台上坐着写教案,老刘在走廊巡视,教室里没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江望舒在后门观察了很久,才偷偷开了个门缝溜进去。

宋浅浅意识到旁边的人坐下,用气声说悄悄话:“你刚刚干嘛去了?狗哥在选人参加运动会,结果你没来。”

“逃课。”她言简意赅。

女生了然的点点头,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问:“你出去违纪了?”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连那两个字都要用违纪代替。

江望舒疑惑的皱了皱眉,闻了下身上的校服,的确有股淡淡的烟味:“没啊,我就去游戏厅玩了几把,鬼知道哪来的味道。”

是,鬼知道。

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

烟味不可能是她身上的,刚才这段时间只接触了曲怀霁一个人。

难道曲怀霁这种好学生也抽烟?

江望舒下意识帮他打掩护,用咳嗽掩饰了下心虚:“哦,可能是游戏厅有人抽烟吧,这很正常。”

宋浅浅没有怀疑真实性,又换了个话题:“刚刚抽签点人报名的时候,狗哥抽到你了。”

“……那也真够霉的。”

“然后孙希宁就说你逃课了,没有集体荣誉感,被狗哥说了。”她补充了一句。

孙希宁就是刚刚被江望舒怼的女生。

能说这样的话她一点也不意外。

沈寒青从后面伸出脑袋也要来插一脚:“你们知不知道国庆过后就要月考了?”

宋浅浅显然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你哪来的消息?”

“办公室啊,我不小心看到老刘电脑上文件有份‘十月月考安排’。”

还有半个月就要放国庆了。

江望舒有点头大。她成绩真就这样了,还得每次参加考试打击自己的幼小心灵。

“对了舒姐,国庆你有没有什么安排?”沈寒青问。

“国庆?”江望舒歪了歪脑袋,“我打算在家睡七天。”

“那不行啊,有违我们怀高f4的知名度。”沈寒青说,“要不我们出来写作业吧,月考前抱一下佛脚。”

江望舒像是在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有佛脚给抱吗,我俩加起来总分都没600吧。”

沈寒青“啧”了一声:“这不是有浅浅吗,英语单科年级前十,够不够你抱?”

同时宋浅浅郑重的点了下头:“我会帮你们好好复习的。”

其实江望舒没什么意见。

对她来说,只要不和周毓安有正面接触就已经万幸。

其实江望舒,沈寒青,张扬三个人是从初中就一路玩在一起了,那时候他们仨都是怀城第七中学的学生。

表面上,她是稳居年级前十的学习委员,作业本像印刷品般工整,连错题本都用三种颜色标注解析。

但只有沈寒青和张扬知道,她的保温杯里永远装着可乐而非温水,校服裙摆比校规要求短三厘米,是用数学尺精确测量过的“安全叛逆”。

七中和周毓安一个学校,整个初中三年的都是在他的阴影下度过的。

最疯狂的一次,是初三开学那天。

江望舒看着课表上新增的晚自习,突然把课本摔进书包:“今晚七点,便利店见。”

沈寒青和张扬瞪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翘晚自习。

三人在便利店分食关东煮时,她指着墙上的招聘海报:“等我满十六岁,要来这里打工。”

“你妈能同意?”张扬嘴里塞着鱼丸含糊不清。

江望舒用竹签戳穿鱼豆腐,暖光映着她眼底的光:“她只需要看见年级第一的奖状,不会知道我在收银台画了多少只戴眼镜的乌龟。”

就这样,他们从初中玩到高中,费了很大的力才考上怀城一高,整个怀城最好的高中。

高中的生活再也没有周毓安随时的监视,也没有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什么时候来找自己麻烦,可以更加自由的做事。

“就这么敲定了啊,地点我发你们微信。”

13年的时候微信刚好爆火,江望舒也不例外的从QQ转战到了微信联系,大概是新鲜感作祟,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加了。

江望舒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雪地里的边牧。

四人还有个微信小群,叫“单身自然保护区”。

回到家是晚上七点,江望舒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机在床上一直“滴滴滴”震动的不行。

江望舒点开屏幕,沈寒青那家伙艾特了所有人。

傷莪、妳芣蓜:@所有人刚踩点回来!咱们3号去怀城图书馆写作业!二楼有隔间,空调足,早上九点,谁迟到谁请喝焦糖玛奇朵!

宋浅浅:我查过了,图书馆插座很多,方便带电脑做英语阅读真题。需要我提前整理各科重点吗?

江望舒考虑了一下,在屏幕上开始打字。

刺:能不能十点啊……我调闹钟怕震碎手机屏幕(哈欠.jpg)

傷莪、妳芣蓜:不行!太阳都晒屁股了!不是都决定了要抱佛脚的吗,你这样连脚趾都抱不上。

刺:行行行,九点就九点,咖啡钱留着给你买哑铃减肥。

江望舒把手机一扔,整个人陷进被褥里。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脑子里全是曲怀霁。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


很快就到运动会。

运动会开幕的彩旗被骤起的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高二上期秋季运动会是在星期四,为期两天。

上午九点运动会开幕式,先是升旗手升旗,再是各班开始入场,最后是校领导学生代表讲话宣布运动会开始。

高二八班的方阵在操场中间,离主席台最近。

颁奖台就在梧桐树旁,夏娴踩着满地梧桐叶走上主席台时,看台此起彼伏的口哨声突然凝滞成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夏娴站在主席台上时,江望舒正咬着皮筋将长发扎成高马尾。

她今天特意穿的校服格裙,衣领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整个人在主席台上似乎在发光,温柔又有气质。

“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大家上午好。”女生在台上轻轻弯了下腰,“我是今天开幕式的学生代表,夏娴。”

轰——

听到这个名字,江望舒下意识抬眼望去,主席台上少女眉眼带笑。

夏娴。

她知道她。

和曲怀霁传出恋爱绯闻的女生。

高二开学典礼,夏娴也是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江望舒蹲在礼堂后门偷抽烟,抬眼便见曲怀霁站在幕布旁替她调整话筒高度,少女侧头对他笑。

“那是夏娴,她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路过的女生小声议论,“听说她和曲怀霁初中就是青梅竹马……”

江望舒一脚碾灭火星。

现在她便知道,有些战争不必宣之于口。

“感谢父亲为学校捐赠的全新塑胶跑道。”夏娴的声音透过话筒轻柔地荡开。

“希望大家喜欢。”她顿了顿,江望舒感受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八班方阵。

后排几个女生立刻开始窃窃私语,她只感到脑子有些不清楚。

“她就是夏娴诶,一高的校花,特别出名。”

“上次期末考试我还看到她名字在年级前十,好厉害啊!”

“她家还很有钱,谁不知道丰益集团啊?”

“但有一说一我觉得校花应该是八班的江望舒……”

“不对吧,虽然江望舒长的也好看,但明显夏娴各方面能力更强啊,校花还有什么可争议的?”

她已经不想听下去了,手里的可乐瓶已经被捏的变形。

“操,她家捐个跑道捐出皇位了?”张扬啐了一口,却被沈寒青拽住胳膊。

江望舒盯着主席台不知道在想什么,瓶子在掌心捏出咯吱响。

“张扬,嘴巴放干净点。”江望舒淡淡的瞥了旁边两个拉拉扯扯的男生。

江望舒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掐进掌心,指节泛出青白。宋浅浅发烫的手突然覆上来,声音虚弱却坚定:“别听,在我们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

她声音沙哑,额头贴着退烧贴,整个人几乎蜷在沈寒青的外套里。

矿泉水瓶落在水泥地上的闷响惊飞一群麻雀。

“舒姐,你……”宋浅浅慌忙去拉她,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江望舒把她的手松开,语气说不上特别友善:“我去趟洗手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夏娴没有得罪她,可是心里就是像柠檬糖炸开一样的酸涩。

其他人说夏娴成绩好又温柔,家里有钱,长得也漂亮,现在看来,人缘也很好。

反观看她,脾气臭,成绩差,在学校风评也不怎么样。

夏娴和曲怀霁,还真当得上一声金童玉女了。

要是曲怀霁还真喜欢她,她甚至都不能做些什么,只能说句恭喜。

镜子里映出她脸上的面无表情,冷水扑上脸的瞬间,广播突然炸响:“请高二八班宋浅浅同学立即到检录处!女子3000米即将开始!”

手机在裤袋震动,是沈寒青的语音:“浅浅烧到39度,校医说她连站都站不稳!狗哥说项目不能弃权,否则扣班级操行分……”

背景音里传来体委的哀嚎:“江姐!江湖救急啊!”

水珠顺着下颌砸进洗手池。江望舒扯开高马尾,黑色发绳绷断在指尖。

江望舒转身走向检录处,黑色运动裤裹着的长腿迈得又急又重,仿佛要将跑道踏出裂痕。

她扯开校服拉链,露出里面黑色运动背心,冷白脚踝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八班3000米,江望舒。”

夏娴站在主席台后看着这一幕。

发令枪响的瞬间,江望舒如离弦箭般冲出去。

第三圈时,右脚的异样感让她踉跄了一下。

看台爆发出惊呼。

曲怀霁霍然起身,却被夏娴拽住袖口:“学生会主席中途离席,会扣班级纪律分的。”

第四圈弯道,江望舒嗅到血腥气。

此刻右腿随每次落地炸开刺痛,看台上飘来细碎的议论:“装什么啊,上周还逃课呢。”

最后一圈直道,她看见曲怀霁站在终点线旁,少年攥着计时器的手指骨节发白。

夏娴突然出现在内道,发带被风卷到她脚边。江望舒急转避让的瞬间,右膝重重磕在跑道边缘。

“同学!”夏娴惊呼着蹲下来,“需要扶你去医务室吗?”

江望舒拍开她的手,借力起身时发现跑道内侧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上了一层石子。

看台爆发出欢呼。

她瘸着腿冲过终点时,曲怀霁的计时器定格在12分48秒。这个数字比宋浅浅的练习成绩慢了整整三分钟,却让八班总分堪堪压过三班。

夏娴连忙扶起江望舒:“我带你去医务室吧,你都流血了,女生的腿可不能留疤……

“我跟你很熟?”江望舒打断她,一瞬不眨的看着她动作。

“江同学怎么会这么问?”夏娴愣了下,好像有些不解。

“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抱歉。”

说完,她便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张扬赶紧来扶,生怕江望舒有一个不小心摔了导致腿伤得更严重。

曲怀霁赶到现场时,张扬早已扶着江望舒走远了。

看到跑道里出现碎石子,少年眉峰蹙成一起,看向同样站在一旁的学生会成员语气十分不好:“开始前谁检查的跑道?”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像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隔了一会,才有个男生缓缓举起手:“副主席……是我。”

曲怀霁的视线这才落在说话的人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下,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作为学生会成员,连这点最基本的都做不好吗?长跑途中跑道出现石子,严重的可以直接导致骨折,这点常识都没有?!”

男生头埋得很低,知道自己犯了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检讨五千字,停职学生会工作,检讨下周升旗之前交过来。”

夏娴在一旁伸着头看,曲怀霁处理完操场的事后马上准备去医务室。

“刚才怎么回事?她流了好多血,伤口很深的样子。”夏娴问。

曲怀霁眼神都没给她:“没你的事,你需要去准备下一场比赛事宜。”

“那你现在要去医务室吗?正好我也去看看,我也是女生,腿伤处理不好会留疤的。”

曲怀霁不想理她,直接往前面大步走,夏娴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上来。

医务室里,张扬正捏着棉签给江望舒上碘伏。

“嘶——你轻点!疼死了!”江望舒咬着手帕,疼得直接用手拍张扬的肩膀。

张扬的手顿了一下,江望舒的脚忍不住往回缩,他连忙抓住脚踝,说话声有些急:“你别动啊,这刚上了碘伏消毒,疼是正常的,忍忍吧,先包扎了再说。”

江望舒绝望的往后一倒,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眼神都有些无力。

“咔嗒”一声,医务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曲怀霁……

和身后跟着进来的夏娴。

江望舒的目光顿时就从惊喜变成了……想骂人。

“你来干什么?”女生暗自翻了个白眼。

曲怀霁没理会她语气的不善,直接走到张扬跟前接过他手中的棉签和碘伏,十分理所应当:“我来涂药,你回去吧。”



“喂,什么你来,我要张扬帮我涂——”话还没说完,张扬便踩着小碎步离开了医务室,顺带还关上了门。

现在医务室就只有她,曲怀霁,夏娴三人。

“他走了。”曲怀霁低头观察她的伤口,无甚波澜。

“操。”江望舒骂了一声,“你干嘛?”

“这不是摆明了么,给你上药。”

曲怀霁处理伤口的动作十分流利,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男女大防。

擦完碘伏之后用纱布把脚踝缠了两圈,最后打了个结,现在她的右脚就像一个巨大的粽子。

反正特别难看,难看地想骂人。

夏娴看着曲怀霁熟练的动作,忍不住打断两人旁若无人的接触,开口道:“同学,这个伤口看起来挺深的,最近最好不要吃什么辛辣的东西,留疤可不好看。”

江望舒听到声音后知后觉的抬头,说:“谢谢,但我们不熟。”

她说话直来直去惯了,也没考虑到面前的女生有多下不来台。

“是不熟……不过今天确实是我们学生会没检查到位,我代表他们给你道歉,不好意思啊。”

不愧是文化人,说话就是体面,这是江望舒对她的初印象。

“道歉我收到了,不过我不会原谅,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走吧。”江望舒直接摆摆手,没什么想特别和她沟通的。

夏娴感觉到气氛的确有些尴尬,后退了几步先离开医务室。

江望舒垂眸看着男生的动作,缩回了脚:“你怎么还不走?”

“要换药了。”曲怀霁掀开她膝盖上浸血的纱布。

江望舒恍若未闻,沾着碘伏的棉签狠狠碾过伤口。

沾血的绷带突然甩上铁架床。

“曲怀霁,你是不是喜欢她?”她突然仰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夏娴。”

他擦拭伤口的动作骤然停顿:“你又在发什么疯?”

曲怀霁的手还扣在江望舒脚踝上,碘伏棉签悬在半空。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但没打开,就在外面说:“曲副主席,刘主任让你去核对比赛积分。”

江望舒正好一脚踩在他肩上,调笑了一声:“学生会副主席该去干正事了。”

广播突然刺啦响起,刘主任的怒吼震得玻璃发颤:“三千米颁奖马上开始!请江望舒同学立刻到主席台!”

不管广播怎么喊,江望舒终究没有去颁奖典礼。

沈寒青在医务室照顾宋浅浅,张扬便代替江望舒上台领奖。

懒得管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一瘸一拐的走到教务处。

因为脚受伤的原因,这次假条开的相当顺利,直接请了个正当理由的病假。

教务处批完假条时,差不多接近傍晚。江望舒瘸着脚往校门口挪,鞋底渗出的血在水泥地上拖出断续的红痕。

江望舒攥着假条拐出教务处时,天已擦黑,操场方向传来颁奖典礼的喧闹声。

运动会散场后,曲怀霁把记分册摔在器材室铁柜上。

他扯开两颗衬衫纽扣,锁门时听见隔壁小卖部老板娘在骂偷泡面的野猫。

便利店招牌亮起冷白的光,玻璃门推开时带响一串风铃。

曲怀霁已经在便利店打工了。

他正在整理货架,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医用纱布在第三排。”

“这么熟练?”江望舒倚着收银台撕开巧克力冰淇淋包装,“给多少女生处理过伤口?”

他转身时碰倒货架上的薄荷糖罐,玻璃瓶滚到她脚边,江望舒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笑:“学生会副主席弄坏公物,扣几分?”

曲怀霁扯过医药箱砸在收银台:“下午才给你包扎好,等会伤口出血了。”

“哦。”江望舒毫不在意的舔了口冰淇淋。

“上周四监控拍到你在器材室玩手机。”他指尖压着纱布边缘,“举报信我压了三天。”

“谢了。”

这句道谢毫无诚意。

不过曲怀霁没有理会她。

啧。

便利店冷气嗡嗡作响,江望舒俯身逼近他绷紧的下颌线:“你要是想抓我把柄,不如直接去告发我伪造假条,好让你的纪律评分再涨三分?”

“我要是想抓你把柄,还轮得到现在?”曲怀霁嗤笑一声。

那倒也是。

这个人能通融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奇迹。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沈寒青的大嗓门炸进来:“舒姐!狗哥让你明天交三千字检讨!”

曲怀霁迅速后退半步,江望舒的指甲在他锁骨划出红痕。

江望舒眯了眯眼,全然没有腿还在受伤的痛觉:“这么麻烦。来人起驾,和狗哥据理力争,我才不写。”

“就是!太不近人情了,舒姐你还是伤员,怎么能让你写检讨呢?”沈寒青特别狗腿的给她捶捶背。

“真是朕的好爱卿,平身平身。”

“嗻——”

江望舒跟着沈寒青回了学校,在办公室跟杜斌先是认错又态度十分好的恭维了几句,成功把三千字检讨免除了。

谁叫杜斌就是受用这一招呢。


八班教室的吊扇发出嗡鸣,江望舒趴在课桌上假寐。

昨天又熬夜到很晚,凌晨一两点才睡,早上七点就被厨房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

江望舒在桌子上趴了几节课没有清醒过。

“听说了吗?夏娴又给曲怀霁送情书了!这次是手工折的千纸鹤,听说里面还夹了电影票!”前排女生正在窃窃私语,一点都没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三班班花出手就是不一样!”

“曲怀霁收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看见他抽屉里有粉色信封……”

“要我说,学神和校花才是绝配。”后排男生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江望舒再漂亮,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差生,拿什么跟夏娴比?”

她抬起头看着这一幕,想起今早路过三班时,看见夏娴红着脸往曲怀霁抽屉塞信封,原来是情书。

江望舒有些漫不经心的挑眉,怪不得。

“啪”地合上笔记本,她起身时撞翻椅子。沈寒青慌忙扶住:“舒姐去哪?”

“透气。”

江望舒淡淡的甩下两个字,走出教室。

路过三班门口,谈峥嵘正靠在门框上啃冰棍:“哟,舒姐找怀哥?晚了一步,夏娴刚送完情书。”

江望舒勾唇:“关我什么事?”

谈峥嵘瞥见她攥紧的拳头,故意拖长声音:“也是,怀哥向来对情书免疫,上次七班班花的情书都被他改成语法错题了。”

“曲怀霁,出来。”江望舒突然敲了敲后门。

教室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曲怀霁放下钢笔,看见她眼底的情绪。

“谈峥嵘,”她斜睨靠在门边的少年,“借你的嘴用用。”

谈峥嵘慌忙摆手:“我什么都没看见!”

在江望舒瞪过来时,怂唧唧地溜到走廊拐角,偷偷掏出手机录像。

话音未落,教室门“吱呀”打开。曲怀霁抱着作业本出来,他扫过她不善的眼神,递来瓶冰镇可乐:“喝吗?”

江望舒挑眉接过,指尖触到瓶身的水珠。远处夏娴抱着作业本走过,目光在两人间逡巡。

她忽然仰头喝了口可乐,冰凉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却抵不过胸腔里的燥意。

“夏娴的情书,”她单刀直入,指尖戳着他胸口,“扔了,还是收着?”

曲怀霁眼睛眯了眯:“你怎么知道?”

“反正你别收。”江望舒特别霸道。

曲怀霁的喉结微动,故意凑近半步:“为什么?”

江望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来想威胁他要是敢答应就取了他的小命,但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说:“因为我让你考虑考虑我。”

谈峥嵘在拐角差点叫出声,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我的舅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他听到这些不该听的事情不会被死亡威胁吧?

行了我知道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所以?”他垂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江望舒突然有些语塞,态度还是有些生硬。

“别给人错觉,你这样的优等生,不该玩暧昧。”

“说完了?说完就去上课。”

“谁说说完了?”江望舒反手将卷子拍在他胸口,“还有正事。”

“继续。”

“下次月考,我要数学及格。”

“做梦。”曲怀霁转身要走。

楼梯口传来沈寒青的哀嚎:“舒姐!狗哥让你补数学作业!”

正好刘主任在走廊巡视各班下课情况,正在朝这边缓慢逼近。

要是还不走,就真得被老刘撞个正着。

“再不去教室,狗哥要把你作业本扔了。”曲怀霁嗤笑。

江望舒踩着铃声冲进教室,迎上杜斌喷火的目光。

杜斌的教鞭“啪”地砸在讲台上,震得粉笔灰飘落。

江望舒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瓶,在全班憋笑的目光中落座。

“江望舒!”杜斌的保温杯重重磕在她课桌上,“说说,之前数学作业还愿意抄一份来应付我,现在抄都不抄了?”

她挑眉翻开作业本,语气难得有些谄媚:“杜老师,这次真忘了交作业,你看,我都做了的。”

作业本上确实写满了答题步骤,要是抄还不一定抄的这么全面。

杜斌推了推眼镜,看见导数题旁用铅笔写的辅助线,虽歪歪扭扭却逻辑清晰。

勉强信一次吧。

“下不为例。”杜斌哼了声。

江望舒回到座位,嘴里哼着歌,随手撕开棒棒糖纸,翘着二郎腿看向窗外。

外面又变成了雾蒙蒙的阴天,随时又要下雨的感觉。

晚自习结束时,暴雨果然倾盆而下。

曲怀霁没带伞,单手挎着书包,刚要走进雨幕。她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却看见夏娴撑着伞先她一步站在他身旁。

“怀霁哥,一起回家吧。”少女的声音混着雨声,“我带了双人伞。”

曲怀霁后退半步,校服有些打湿:“不用。”

江望舒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装,内心怕不是高兴死了吧。

正准备扭头就走,曲怀霁余光瞥到这边,熟悉的声音马上响起。

“江望舒,过来。”曲怀霁朝她走来,外套都有些湿润,发梢还在滴雨。

“发什么呆?”

嚯,修罗场,她最爱看这个场景了。

江望舒饶有兴致的回头看了眼夏娴。

夏娴的脸色瞬间苍白。

江望舒笑了一声:“曲怀霁,借你肩膀躲个雨。”

少年的肌肉在她掌心骤然绷紧。

远处谈峥嵘的口哨声传来:“舒姐,怀哥的伞只给美人儿撑!”

江望舒听见他心跳如鼓,透过湿透的衬衫,甚至能看见锁骨下方的淡疤。

大概真是同情心作祟,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痕。

“疼吗?”

“不疼。”他低头看她,“比起某人被教导主任抓包时的表情,这算什么。”

“你!”

这人嘴巴比水银还毒。

话未说完,夏娴的伞突然被风吹翻。江望舒看着少女狼狈地追伞,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松开曲怀霁:“去帮她吧。”

“为什么?”他岿然不动。

“因为,”江望舒往旁边挪了挪,“我讨厌欠人人情。”

曲怀霁望着她冲进雨幕的背影,夏娴的道谢声被雨声淹没。

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浸透的校服黏在后背。

“下这么大的雨,你很想明天发烧?”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曲怀霁不知何时撑开了伞,伞骨固执地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

“不是让你去帮夏娴?”

“她有伞。”曲怀霁声音低哑,“但某人没有。”

江望舒抬眼,对上他眼底未明的情绪。

她忽然笑出声,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曲怀霁,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他垂眸看她。

“误会我们……”她顿了顿,喉咙突然发紧,“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那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

“因为……”他的喉结滚动,“你离我太近。”

她挑眉,忽然逼近半步:“现在更近了,怎么办?”

“江望舒,”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别闹。”

“我没闹。”她反手按住他的肩膀,“我认真的。”

“认真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江望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她舔了舔唇,“曲怀霁,我要你拒绝夏娴。”

曲怀霁的外套披在江望舒肩头,他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

谈峥嵘看着两人湿透的模样,忽然爆发出一阵怪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看这架势,他哥怕是栽到江望舒手里了。

“滚。”曲怀霁咬牙。

自动门“叮咚”响起时,店长正擦着关东煮锅,抬头看见两人湿漉漉的模样,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二楼有烘干机。”曲怀霁指了指楼梯,“去换衣服,别感冒。”

“你呢?”

“我守着你。”他言简意赅,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储物柜,递出件干净的校服,“换上。”

江望舒接过校服时,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体温。

她抱着衣服往二楼走,楼梯拐角的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烘干机的嗡鸣声响起来,她靠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

曲怀霁正低头整理货架,偶尔抬眼往楼上瞥,目光撞上她的瞬间又迅速移开。

江望舒忽然想起初中时偷看过的言情小说,男主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要装出冷淡的模样。

“给。”他忽然上楼,递来杯热可可,“加了双倍奶精。”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的?”江望舒的指尖摩挲着杯壁。

“猜的。”他别过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烘干机的声音单调地响着。

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江望舒盯着曲怀霁耳尖未褪的红。

“其实夏娴的情书……”她开口,却被他突然打断。

“扔了。”曲怀霁的声音像绷直的琴弦,“今早扔的。”

谈峥嵘躲在楼梯间给沈寒青发消息,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睛发亮。

峥嵘岁月稠:速来便利店!你女神和我哥在二楼搞暧昧!

傷莪、妳芣蓜:???我马上到!

江望舒捧着热可可,指尖忽然触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周毓安的短信跳出来,字字如针:“妹妹今晚回家吗?新炖的燕窝留了你的份。”

她攥紧纸杯,指节发白。曲怀霁瞥见她骤然冷下来的脸色,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机屏幕,喉结微动。

“谁?”他明知故问,声音却沉了几分。

“没谁。”江望舒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自动门“叮咚”炸开,沈寒青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来,张扬紧随其后,手里举着两包辣条:“舒姐!听说你——”

话未说完,撞上曲怀霁冷冷的目光,瞬间噤声。

张扬缩着脖子往谈峥嵘身后躲,却不小心踢翻了堆在墙角的薯片箱。

妈呀,曲哥现在怎么越来越吓人了。

“咳,”谈峥嵘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抛给江望舒,“给,曲哥私藏的。”

江望舒挑眉接过,糖纸在手中发出脆响。

“数学卷子写完了?”她斜睨沈寒青。

“没、没……”沈寒青挠头,忽然瞥见她手中的薄荷糖,眼睛一亮,“舒姐,这糖不是曲哥常吃的那款吗?”

“咳,”谈峥嵘怼了怼沈寒青,“别光看糖啊,咱是来送伞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荧光橙雨伞,伞面上印着歪歪扭扭的“怀高F4”涂鸦。

张扬忙不迭展开伞,却被伞骨勾住头发:“舒姐,这伞三人份!够咱四个挤。”

“滚。”江望舒踢了踢薯片箱。

手机再次震动,周毓安的消息跳出来:“妹妹不回来,燕窝只能哥哥一个人喝完了。”

配图是一个空碗,里面还残留了一点燕窝。

曲怀霁瞥见她骤然绷紧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挡住她手机屏幕:“要听歌吗?”

他摸出耳机分她一只,里面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谈峥嵘和张扬在楼下拌嘴,争论关东煮该加辣还是加醋。

江望舒靠在曲怀霁肩头,听着耳机里的雨声混着周杰伦的歌声,忽然觉得胸腔里的压抑淡了些。

“其实……”她开口,却被烘干机“叮”的一声打断。

曲怀霁起身替她拿衣服,校服领口还带着热气。

楼下传来沈寒青的哀嚎:“谈峥嵘你抢我鱼丸!”

张扬的笑声混着谈峥嵘的反驳,便利店的暖光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曲怀霁忽然凑近,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以后周毓安再发消息,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你皱眉的样子很丑。”

“曲怀霁你才丑!”

这下曲怀霁安静了,倒是没有反驳。

谈峥嵘在楼下吹口哨:“我说你们楼上的,腻歪完没?雨停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雨夜里悄悄生长。

比如自己藏在没说完的话里的心意,比如她不再那么害怕周毓安的短信。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宋浅浅的消息:舒姐,数学错题本我放你抽屉啦!加油,你一定能及格!

谈峥嵘忽然举着手机冲上来:“舒姐!狗哥在班级群@你!”

手机屏幕亮起,杜斌的消息跳出来:江望舒,数学卷子最后一题解析发我邮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便利店补作业!

江望舒盯着杜斌的消息,嘴角抽搐了一下。曲怀霁探过头来,瞥见屏幕内容后轻嗤一声:“狗哥消息挺灵通。”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泄密的。

只能是那个跟她不对付的孙希宁。

烘干机的衣服已经干透,她拽下校服往身上套,袖口蹭过他手背,听见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

“笑什么?”她斜睨。

“没什么。”他别过脸,指尖却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领,“走吧,送你回家。”

张扬欢呼着冲出门,谈峥嵘跟在后面不忘回头挤眉弄眼:“你们俩慢慢走啊!别摔着!”

“曲怀霁,”她忽然开口,“你说夏娴知道你扔了情书吗?”

“嗯。”他低头看她,“谈峥嵘发了朋友圈。”

“什么内容?”

“千纸鹤漂流记。”他顿了顿,“配了张池子里的照片。”


很快就是国庆小长假。

高中生最期待就是放假了,虽然放不了多久,但就是有个盼头一直盼着放假心里能舒服点。

国庆前放假的时候杜斌在讲台上说了很多安全事宜,每次小长假都要拉出来老生常谈一遍,江望舒耳朵都能听出茧了。

放假前最后一节课是最激动的,班上好多男生已经等不到下课就开始收书包,江望舒从抽屉里偷偷拿出手机,给曲怀霁发了条微信。

刺:你今天在便利店吗?

江望舒微信名很独特,单字一个“刺”,不像沈寒青刚下载微信就被怎么取名难的抠脑袋,翻了几天几夜的字典才取了一个非常非主流的“傷莪、妳芣蓜”。

这个名字雷到江望舒一度不想跟他微信交流。

曲怀霁没有回她,江望舒心想应该是在忙。

毕竟他要勤工俭学。

今天放学放的很早,江望舒有大把的时间玩够了再回去。

她就随便逛到校外的便利店。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本来没想去店里找他的,结果随意走走,就走到这了。

推开门进去,曲怀霁果然在整理货架。

江望舒抬手叩了叩收银台故意发出声音:“结账。”

曲怀霁转身回到收银台,淡淡的扫了眼她空无一物的手。江望舒没觉得不好意思,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说我现在改过自新怎么样?就是好好学习,从此痛改前非。”

江望舒本来还挺期待他的回答,结果就听到他说:“不怎么样。”

“……”有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你就不希望我直接一跃成为黑马然后狠狠打脸其他人?”

曲怀霁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切,你清高。

果然就不该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不然能气死。

江望舒垂眸看了眼手机,贴吧里全是关于他的帖子。

曲怀霁是不是性冷淡啊,加了这么多次微信都没通过一次。

5L:据说他们班的都没加到他微信,别说我们这种舔颜的了。

18L:有点好奇副主席微信头像是什么……

37L:我听说有人瞥到他微信列表人数,只有10个人,我们加不上很正常。

下一秒她就吊儿郎当的倚着柜台,亮着手机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为什么不加她们?”

曲怀霁睨了眼屏幕:“不熟的加什么。”

江望舒挑眉:“那夏娴总加了吧?”

“加了,学生会有时工作对接。”曲怀霁实话实说。

“我呢?”江望舒继续追问。

曲怀霁难得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有一丝人情味的回了句:“死缠烂打的讨厌鬼。”

“……”

江望舒愤愤的回:“你才讨厌鬼!”

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歹毒。

国庆有七天,本来文曼还给她找了家教继续补习的,奈何江望舒实在不想上课,文曼没辙,用零花钱相逼,江望舒还是宁死不屈,好像上课是一件很屈辱的事。

所以,补课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沈寒青找的写作业的地方不远,就在临湾区中心最大的图书馆。

怀城一高也在临湾区,这个城区是怀城的文化教育核心区,聚集了很多名校。

三号一早,宋浅浅是第一个到的,在一个圆桌占了四个座。张扬好不容易起得早,来的时候还帮他们带了豆浆。

“张扬,这是图书馆,不能吃东西。”宋浅浅把豆浆还给他。

“这是喝的,没关系,要写六科作业呢,不垫垫肚子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张扬重新把豆浆分给四人一人一瓶,特别大义凛然。

宋浅浅还是接受了:“……行吧。”

江望舒坐到宋浅浅旁边放下书包,拿出学校发的数学题集。

“这题到底怎么做啊……”沈寒青哀嚎了一声。

“还抱佛脚,你不如去栖霞寺拜拜让你月考多考几分。”江望舒说。

沈寒青马上炸毛,不过顾及到这是图书馆还是把声音降下来:“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宋浅浅拿过沈寒青的数学册,看着图上的函数图像思考了一阵,在草稿本上就开始运算。

沈寒青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江望舒新换的手机壳上了:“你还喜欢哆啦A梦?多大人了还看这个!”

江望舒翻了个白眼:“现在就算哆啦A梦来了也救不了你的成绩。”

男生立马不吭声了。

上次期末考试,江望舒数学32分,班级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沈寒青,考了15分。

当时张扬运气好猜了个50分,还嘲笑沈寒青考的分数还没他年龄大。

“我现在就希望谁能研发出哆啦A梦的记忆吐司,只要把知识印在吐司上吃下去就能记住……”沈寒青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张扬盯着她还包着纱布的脚踝,问:“脚好些了吗?”

“能走路,伤口还没结痂。”江望舒回答。

那天运动会发生的事他们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三千米长跑中途出现任何障碍物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造成韧带拉伤或者更严重的骨折。

擦破皮流血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浅浅在草稿纸上唰唰唰的写了很多步骤,把答案画了个圈,突然拽他袖口:“这题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是不是更快?”

沈寒青重新拿回练习册,那道题上已经被宋浅浅重新写了很多解题步骤。

“什么鸟不拉屎?”沈寒青有些耳背。

宋浅浅:“是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这是大学高数才学到的,没听过很正常。”

“这么厉害,还学到高数的的内容了?!”沈寒青十分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也没有。”宋浅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爸是数学教授,从小耳濡目染。”

这句话说完,江望舒抬头撑着下巴看两人的互动,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浅浅同学,我有个问题,你成绩这么好,怎么会在八班?”

她有点印象,高一下期末考试宋浅浅是全班第一,班上唯一一个六百多分。

这个成绩,怎么都会在九班排二十几名,发挥的再失常也不该在八班。

九班是文科的尖子班,而八班是出了名的差班,年级各种鱼龙混杂的都在里面。

“我比较喜欢文科,然后高一下文理分科考试我生病了,那段时间在住院,没考成,就分到八班了。”宋浅浅如实回答道。

“生病?什么病?”张扬紧张兮兮的说。

宋浅浅:“不是很严重,急性阑尾炎而已,住了一周的院就可以来上学了。”

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在草稿纸上投下冷白的光晕,江望舒笔尖悬在导数大题上迟迟未落。宋浅浅的解题步骤工整得像艺术品,她却连泰勒展开式的符号都认不全。

“我去透口气。”她突然推开椅子,帆布鞋碾过沈寒青掉落的橡皮擦。

霁光便利店离图书馆不远,过两条街道就到了。江望舒转着转着,还是走到便利店门口。

沈寒青陪着江望舒进便利店,在她发呆的间隙用胳膊肘捅了她:“舒姐,冰柜最后一盒抹茶大福被我抢到了!”

便利店冷气扑上她裸露的脚踝,江望舒缩了缩脖子。

沈寒青在冰柜那边举着抹茶大福冲她挤眉弄眼时,江望舒恨不得把手里的书包拍他脸上。

收银台的人是谈峥嵘,他们上次在曲怀霁家里见过一次面。然而本该在收银台站着收银的人,现在却没见到。

“曲哥,关东煮汤底加完了!”谈峥嵘掀开帘子喊了一声,撞见江望舒时差点打翻促销堆头,“我靠,这不是……”

江望舒抬手指着后面的烟酒柜,故意喊了一声:“一包万宝路。”

谈峥嵘可不敢给她卖烟。

曲怀霁闻声从后面杂货间走出来,头也不抬,镊子夹着价签啪地贴在烟盒上:“未成年不卖烟。”

沈寒青在后头举着奶茶喊她:“舒姐,第二杯半价要不要——”

话音未落就被自动门夹断了尾音。

他和谈峥嵘两个人面面相觑。

江望舒晃到他跟前,从书包里抽出皱成咸菜的数学卷,“啪”地拍在收银台:“喂,这些题到底怎么做?”

导数大题被她用红笔圈成扭曲的毛线团,边缘还画了只戴眼镜的愤怒小猪。

曲怀霁扫了眼题目,这题的确挺难,放在高中作业里已经算超纲了。

“先把函数拆成f(x)=x²lnx。”男生眼皮耷拉着,表情淡漠,“这里求导后的极值点——”

江望舒打了个喷嚏,曲怀霁不知从哪变出块格子手帕,带着淡淡雪松香拍在她脸上:“擦干净,别把鼻涕滴到我的解题步骤上。”

“谁稀罕!”她胡乱抹了把脸,耳根有些红。

沈寒青突然从冰柜后探出头,嘴里叼着根碎碎冰:“曲哥,这题能不能用微积分暴力破解啊?”

“你连导数都没搞懂,”谈峥嵘抱着一箱薯片凑过来,包装袋擦过江望舒的发梢,“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想开赛车。”

沈寒青:“……”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怎么你也开始人身攻击啊——”沈寒青嚎了声,看向谈峥嵘的表情有些怨气。

谈峥嵘耸了耸肩:“被曲怀霁传染的,要怪就怪他。”

曲怀霁突然用笔杆敲了敲江望舒的手背:“这里,复合函数求导要分层。”

“先对x²求导,再乘自然对数函数的导数。”

江望舒的鼻尖几乎要戳破纸张,哆啦A梦挂坠在解题步骤上晃来晃去。

沈寒青突然掏出手机:“等等!这题我们班上周测验考过,我拍过学霸的解题过程......”

“作弊可耻。”曲怀霁头也不抬,钢笔尖精准戳中沈寒青偷摸薯片的手,“你们的朋友还在图书馆等,你们确定要在这耗着?”

沈寒青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三点,如果不是宋浅浅他们还在图书馆,他才不急呢。

可是现在江望舒难得这么认真做数学题,沈寒青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望舒没感受到沈寒青略带震惊的眼神,边做题边撕嘴上的死皮。

都有些流血了。

曲怀霁皱了皱眉,扯了一张抽纸:“别撕了,都流血了。”

江望舒这才意识到,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嘴。

“最后一步,为什么这里要讨论定义域?”江望舒一下揪住曲怀霁的袖口。

袖口有些勾线,蓝白棉线被很轻松的扯断。

谈峥嵘憋着笑戳了戳沈寒青:“赌五毛钱,舒姐绝对没发现自己在揪曲哥扣子。”

“我赌十块,曲哥耳朵要烧起来了。”沈寒青摸出皱巴巴的纸币拍在促销堆头。

“要不要提醒他们,图书馆的灯六点半就闭馆?”

沈寒青像在看傻子一样瞪了眼谈峥嵘。

“你傻啊!”沈寒青叼着鱼丸含混不清,“没看见舒姐耳朵红得能煎鸡蛋了?”

时针指向四点三刻,曲怀霁突然抽走江望舒画满问号的草稿纸。

“明天开始,每天做一道大题,解题步骤发我微信。”

“凭什么?”江望舒跳起来有些炸毛。

“前两天不是还说要当黑马?”曲怀霁从收银台下摸出个蓝白条纹的保温杯,他拧开杯盖的动作顿了顿,“蜂蜜柚子茶,解腻。”

谈峥嵘突然吹了声口哨,沈寒青的手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望舒抓起书包砸过去:“拍你个头!回图书馆!”

“单身自然保护区”的群聊图标跳成99+,沈寒青连发了二十个“救救孩子”的表情包。

傷莪、妳芣蓜:[图片]

江望舒点进去看,是一张曲怀霁在便利店写公式的侧脸,睫毛在草稿纸上投出细密的阴影。

傷莪、妳芣蓜:@刺舒姐!曲哥耳朵红透了啊啊啊!

照片角落拍到她揪着曲怀霁袖口的手,指尖还勾着半截蓝白棉线。

刺:沈寒青你死定了:)

张扬不嚣张: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宋浅浅:(分享链接:《高中数学导数大题精讲》)

宋浅浅:@刺舒姐,这道题可以用洛必达法则简化步骤

江望舒摁灭手机,看着沈寒青欠揍的样子突然有些拳头硬了。

拎着书包冲回座位上的时候,宋浅浅正用荧光笔在草稿纸上画思维导图,沈寒青缩在椅子后头装鸵鸟。

“数学卷子给我。”江望舒一屁股坐下,帆布鞋尖碾着沈寒青掉落的修正带,“某些人要是再手欠发照片,我不介意帮他在校服背后画王八。”

宋浅浅盯着江望舒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公式:“舒姐,你刚才是不是偷偷开窍了?”

江望舒抬头,发现自己的解题步骤居然蒙对了两步。

对于她这个自从高中以来都是常年垫底无可撼动的学渣,是真的很不容易。

随即女生就开始骄傲起来丝毫不谦虚:“可能是有天赋吧。”

沈寒青、张扬:“……”

“是真的舒姐。”宋浅浅说话一向很认真,“你很有天赋,只是没有认真学习。”

宋浅浅家住霓虹巷,回去的时候和其他人是反方向的路。

沈寒青自告奋勇的要送宋浅浅到地铁站,本来是觉得女生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但是他妈给他打了五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去买菜,就只能折中选择送到地铁口。

因为他妈真的是冷面女魔王,会吃人的那种。


江望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手机屏幕因为来了一条新消息亮起,江望舒点进去,曲怀霁消息就弹了出来。

他的微信名字很简洁,是个句号,头像是自己拍的月亮,朋友圈更是一条都没发过,像个潜水的小号。

。:腿伤好些了吗。

江望舒看着手机屏幕上曲怀霁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她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打算回复他。

刺:好多了,不用担心我。

她竟然没有调戏他也没有怼他。

江望舒真觉得曲怀霁现在就该叩谢皇恩,她今天这么好说话。

不过他才帮忙补了会数学,年级第一的补习机会还是非常难得。

“单身自然保护区”群聊新增消息只有寥寥的几个斗图表情包,可能他们现在都有事,没怎么在群里聊天。

江望舒往上翻聊天记录,时间定位到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沈寒青在群里发了张八卦性爆炸的图。

沈寒青发的照片里,江望舒揪着他袖口的手指蜷得像小虾米。

她耳尖的红从屏幕烧到现实,赶紧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江望舒的房间在二楼,房间里有独立卫浴。深呼吸了几次才平稳下来,准备洗个澡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她走进浴室,随手扯下皮筋让头发散下来,拧开花洒后快速褪去衣物,水流冲过肩膀时下意识避开脚踝的纱布。

江望舒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伸手去阳台收晾干的衣服时突然顿住。

衣架上空荡荡的,昨晚洗的内衣不见了。

她抓着晾衣杆的手指猛地收紧,初中时周毓安偷她校服裙的画面突然闪过,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初三下学期的体育课,江望舒把蓝白校服裙叠好塞进抽屉,金属拉环扣上时发出“咔嗒”一声。

周毓安从高中部那边找到江望舒的班级,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他盯着黑板报角落的课程表,算准了今天她要跑八百米。

那时候的江望舒是学习委员,座位自然是在前面几排。周毓安一个位置一个位置的找,终于在黑板中间的第三排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字体。

他手指勾住抽屉边缘轻轻一拉。校服裙的百褶边蹭过他校服袖口,化纤布料带着体温的微暖。

布料摩擦声在空教室里格外清晰,周毓安把裙子往书包里塞时,拉链头刮到了裙摆的校徽刺绣。

他指尖捏住裙摆边角,突然凑近鼻尖,是蓝月亮洗衣液的清香。

心脏撞得肋骨发疼,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慌忙把书包拉链拉到顶,书包带子勒进掌心红痕。

等江望舒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不过她还是敏锐的发现自己的桌子似乎被人动过。

抽屉里校服裙不见了。

江望舒攥着空塑料袋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她总发现周毓安总在她弯腰时盯着裙摆看,此刻抽屉里的校服裙不翼而飞,脑海中瞬间闪过他扶眼镜时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像黏在皮肤上的口香糖,甩不掉又说不得。

她盯着储物柜缝隙里漏出的阳光发怔,喉间滚过一声未出口的呵责。

如果告诉老师,全班都会知道有人偷女生裙子,课间操时那些交头接耳的目光会比晒化的柏油路更烫脚。

所以初三的江望舒忍了下来。

这是第二次,周毓安偷走的不是穿在外面的衣服,而是她的贴身衣物。

楼下麻将声吵得人心烦。

她套上外套冲下去,文曼正叼着烟摸牌,头也不抬地说:“冰箱里有剩饭,自己热。”

文曼新做的水晶甲正叩击在“八万”上,翡翠镯子随动作滑到手肘。

“我晾在阳台的衣服被偷了。”江望舒盯着母亲涂着鲜红甲油的手,“周毓安以前就……”

“兄妹间借件衣服算什么?”文曼漫不经心地说。

江望舒心脏猛的一沉,这次应该也会不了了之了。

“哎呀胡了!”文曼突然推倒牌,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旁边太太打趣:“周太这是吃坏肚子了?”

文曼摆摆手,把江望舒往厨房推:“去把燕窝炖上,你哥高三费脑子。”

江望舒后退半步,转身撞上周文彬熨得笔挺的西装,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妈最近睡眠浅,家里太平些对大家都好。”他忽然压低声音,混着酒气喷在她耳后,“你说是不是?”

一秒,两秒。

江望舒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这句话时自己的心如擂鼓。

文曼不管,周文彬也包庇他。

那她呢。

她在周家生活的几年,身边全是豺狼虎豹。

阁楼传来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江望舒抄起玄关的金属伞柄冲上去,周毓安正翘着腿打游戏,她失踪的内衣随意搭在电竞椅靠背上。

“还我。”伞尖抵住他后颈。

周毓安朝她看过来,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轻佻。

“啧,妹妹脾气见长啊。”他用手摩挲着游戏手柄,语气却是慢悠悠的。

江望舒紧盯着他,嗓音都有些哑。

“我再说一遍,还给我。”

周毓安暂停游戏,两根手指拎起蕾丝肩带:“这种地摊货配不上我妹。”

江望舒盯着蕾丝布料在周毓安指尖晃荡,指甲深深掐进伞柄。

她突然松手后退半步,嘴角扯出冷笑:“上周三你翘课从七中溜进我们学校,教务处监控拍到你和混混抽烟——”

她故意拖长尾音:“要是周文彬知道他花了大价钱塞进高中的儿子课也不上,去他最讨厌的女儿的学校窥视她,你猜他会怎么想?”

周毓安脸色骤变,游戏手柄砸在桌面:“你他妈敢威胁我?”

“这不是学你的吗?”江望舒趁机夺回内衣,布料擦过他手背时带起一阵颤栗,“顺便说声,你进我们学校的监控视频,我拷贝了原件。”

门板在身后重重摔上时,阁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江望舒背靠墙壁急促喘息,摸到睡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和周毓安对峙的时候,她确实,非常害怕。她不知道这个疯子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来,就像初三那年一样,周毓安把她锁到房间,让她错过了一诊。

手机在裤袋震动,曲怀霁的消息再次弹出:

。:明天换药纱布给你。

。:记得每天数学大题做完发我。

江望舒蜷在飘窗边揭开纱布,脚踝结痂的伤口旁不知何时蹭了道新伤。

蟋蟀在窗外聒噪,江望舒把内衣扔进垃圾桶前顿了顿,突然抽出剪刀将肩带剪成碎片。

楼下传来文曼压抑的呕吐声,混着周文彬假惺惺的关心:“明天让张嫂炖点清淡的。”

她不想听。

文曼明明是她的亲生母亲,现在却像陌生人一样压根没有管过她在周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但凡她有一点上心,就能立马发现继子对自己女儿的意图从初中延续到现在。

江望舒手指在屏幕上打字:

刺:你在店里吗?

聊天框上方很快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没过多久便有新回复。

。:在家。

江望舒呼出一口浊气,把手机扔在床上,没有回复。

江望舒把剪碎的内衣扔进垃圾桶,金属剪刀“当啷”一声砸在窗台。

楼下麻将声突然停了,文曼踩着拖鞋上楼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她迅速抓起数学卷子摊开,钢笔尖在草稿纸上胡乱划着导数符号。

“炖了点东西,记得喝。”文曼推开一条门缝,手中的碗还冒着热气。

“放桌上吧。”江望舒头也不抬,笔尖戳破纸面。

文曼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女儿上高中以来脾气一天比一天怪,放在之前可是从来不敢呛声长辈的。

她没多想,准备轻轻带上门。

“妈。”

妇人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问:“什么事?”

江望舒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来的勇气,不过脑子就这么说出来了:“如果周毓安对我图谋不轨,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水晶指甲在门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看到文曼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扶住门框,翡翠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果然。

就不该抱有太大希望。

江望舒的神色马上就恢复如常,但是攥着钢笔的手指却骨节发白,墨水在草稿纸洇开大团污渍。

“我开玩笑的,妈,不要往心里去。”

周围静谧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文曼合上房门出去了。

她盯着碗沿的口红印,突然把整碗燕窝倒入绿植盆里。手机屏幕亮起,曲怀霁又发来消息:

。:大题第三题步骤错了

附带一张她下午乱写的解题过程照片,某处求导被他用红笔圈出来。

周毓安晚上从别墅离开后来到一处台球厅。

台球厅的铁闸门半拉着,褪色的“新新桌球”招牌在夜风里晃荡。

左边角落的台球桌上,三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正围着球台晃荡。

“带人堵她,吓到哭就行。”他甩出一沓现金,钞票边缘扫过何帅敞开的皮衣前襟,像在打发一条野狗。

何帅单手撑在球桌边沿,另一只手慢悠悠拨弄着钞票。

“吓哭小姑娘?”他突然笑起来,“行啊,但老子最烦装逼的。”

角落里三个光膀子的混混突然哄笑,其中一人将啤酒瓶砸向球桌。玻璃爆裂声中,何帅抓起台球杆甩了个漂亮的枪花。

“再拿钱砸我,下次塞你亲爹骨灰盒里。”何帅突然攥住球杆往前一拽,周毓安踉跄着扑到台球桌上,后腰撞在坚硬的桌沿,“定金我收了,滚吧。”

*

台灯在书桌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曲怀霁正在整理竞赛题集。

谈峥嵘抱着篮球滚进他床铺,校服裤腿还沾着球场灰。

“放假前下午第三节体育课江望舒又被罚跑圈了。”谈峥嵘把篮球抛向天花板,“你猜谁给她送的冰水?”

曲怀霁握笔的手一顿:“关我什么事。”

“装,接着装。”谈峥嵘翻身坐起,“上周运动会她脚伤,是谁翘了晚自习去店里?昨天她数学作业本忘带,是……”

“顺手。”曲怀霁合上题集,“换成张扬我也会帮。”

谈峥嵘从裤兜掏出颗薄荷糖砸过去:“那你解释解释手机相册里为什么全是……”

曲怀霁突然起身开窗,夜风灌进来吹散未完的话。

楼下的流浪猫发出尖锐叫声,他靠在窗边摸出根没点燃的烟:“她那种麻烦精,谁沾上谁倒霉。”

“啧啧。”谈峥嵘眉梢轻扬,一脸看透了的表情,“你不是好学生吗,怎么抽烟?”

“好学生?谁告诉你的。”曲怀霁特意把这好学生几个字的重音咬出来。

“江望舒啊,她不一直都这么喊。”

曲怀霁拿着打火机的手停住,看向谈峥嵘:“你们很熟?”

“嘴硬是吧?”谈峥嵘摸出手机划拉两下,“需要我朗诵你去年在图书馆借的《青春期心理学》第78页批注吗?”

作业本“哗啦”砸在谈峥嵘脸上。曲怀霁抓起外套往门外走,脖颈青筋在阴影里跳动:“再废话就滚去睡沙发。”

谈峥嵘对着关上的浴室门喊:“第78页写的是关注过度可能是情感投射!”

水声戛然而止,曲怀霁湿着头发出来,毛巾往椅背一甩:“明天把你那堆漫画书搬走。”

“别转移话题。”谈峥嵘晃着手机,“刚看到江望舒在朋友圈骂人,说家里进贼了。”

他故意放大照片里被剪碎的内衣:“这贼挺变态啊,专偷......”

曲怀霁突然夺过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江望舒发的九宫格照片上。

第七张是周毓安模糊的侧影,正往书包里塞什么东西。

“她家的事少掺和。”曲怀霁把手机扔回去,力道大得撞飞了桌上的物理竞赛奖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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