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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兄实在不像一个读书人!李流荧关忘文全局

一木落尘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萃华池书院,在离天皇朝南部行省最大的湖泊萃华池东侧。书院规模不大,有学生百余人,历史却足够悠久,传自南山大儒屈自清,足足有千年历史了。书院中,书声朗朗,四个大师父分别主持一个班级,按照年龄从高到底依次分为天地玄黄四班。年不休作为大师父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今年只有二十一岁,正带着年龄最小的黄字班读夫子曰。摇头晃脑了小半个时辰,年不休便让学生们停了下来休息。黄字班学生岁数大多在十五六岁,都是今年出了蒙学经过一些考试进到书院中学习。这个年龄正好是好奇贪玩的时候。一到休息时间,便四散去玩耍,只有一人喜欢呆在年不休身边问东问西。“大师父,那个家伙今天又没来?为何他可以天天不来上学?”李流荧是班上唯一一个女生,也是岁数最小的学生。离天皇朝虽然不禁...

主角:李流荧关忘文   更新:2025-06-09 18: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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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流荧关忘文的女频言情小说《我的学兄实在不像一个读书人!李流荧关忘文全局》,由网络作家“一木落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萃华池书院,在离天皇朝南部行省最大的湖泊萃华池东侧。书院规模不大,有学生百余人,历史却足够悠久,传自南山大儒屈自清,足足有千年历史了。书院中,书声朗朗,四个大师父分别主持一个班级,按照年龄从高到底依次分为天地玄黄四班。年不休作为大师父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今年只有二十一岁,正带着年龄最小的黄字班读夫子曰。摇头晃脑了小半个时辰,年不休便让学生们停了下来休息。黄字班学生岁数大多在十五六岁,都是今年出了蒙学经过一些考试进到书院中学习。这个年龄正好是好奇贪玩的时候。一到休息时间,便四散去玩耍,只有一人喜欢呆在年不休身边问东问西。“大师父,那个家伙今天又没来?为何他可以天天不来上学?”李流荧是班上唯一一个女生,也是岁数最小的学生。离天皇朝虽然不禁...

《我的学兄实在不像一个读书人!李流荧关忘文全局》精彩片段


萃华池书院,在离天皇朝南部行省最大的湖泊萃华池东侧。

书院规模不大,有学生百余人,历史却足够悠久,传自南山大儒屈自清,足足有千年历史了。

书院中,书声朗朗,四个大师父分别主持一个班级,按照年龄从高到底依次分为天地玄黄四班。

年不休作为大师父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今年只有二十一岁,正带着年龄最小的黄字班读夫子曰。

摇头晃脑了小半个时辰,年不休便让学生们停了下来休息。

黄字班学生岁数大多在十五六岁,都是今年出了蒙学经过一些考试进到书院中学习。

这个年龄正好是好奇贪玩的时候。

一到休息时间,便四散去玩耍,只有一人喜欢呆在年不休身边问东问西。

“大师父,那个家伙今天又没来?为何他可以天天不来上学?”

李流荧是班上唯一一个女生,也是岁数最小的学生。

离天皇朝虽然不禁女子读书,可能进书院的女子十中无一。

李流荧年方十四,天赋出众,年不休十分喜欢这个学生,平时也十分关照。

李流荧最感兴趣的,就是黄字班从入学开始就空着座位的主人。

听她又问起这个问题,年不休收敛起笑容道:“流荧不可无礼,你得称他为学兄。”

李流荧皱鼻道:“黄字班的难道不都是今年入学的吗?一般大小,我干嘛要喊他学兄?”

年不休摇头道:“不止是你,即便是大师父我见了他,也得乖乖叫声学兄。”

“什么?大师父也要叫他学兄?他难道比大师父还老?”

年不休被学生说老,不由有些尴尬,解释了句:“和你说过,大师父今年才二十一……哎,算了,他确实要比我长上一岁。”

“真的?他比你大一岁,还在黄字班,大师父都已经是大师父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李流荧有些不屑道。

年不休摇头道:“非也非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只是比他先悟了而已,而学兄厚积薄发,说不定哪一天悟道,就不知比大师父要强到哪里去。”

李流荧嬉笑道:“嘻嘻,我爹爹说,有些人读一辈子书,也只会个之乎者也,没有什么大用,还不如去学些庄稼把式。”

年不休虽然不认同这个说法,可李流荧的父亲却是南部行省的布政使,当年也是在科场上扬名立万的前辈,他也不好否认。

只好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去玩吧,大师父要备课了。”

“好嘞……不对,大师父你昨天答应我的,只要我背下下朱子三百篇,你就告诉那…学兄的名字。”

年不休一拍脑袋,装作刚想起来这事的样子,说出了书院中鲜有人知晓的名字:“他叫关忘文……这也不是他的真名,是之前山长给他起的字号,大家都这么叫着,真名我也不知。”

“关忘文……”李流荧重复了一遍,拍手笑道,“怪不得他一直留在黄字班,学的文章都忘完了呗。”

她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

年不休轻叹了口气,这丫头……

他又转而看向了空着的座位,低声自言自语道:“是好久没见过他了……”

萃华池书院课间休息时间有一刻钟。

李流荧平时都喜欢呆在年不休身边,少有出来玩的时候。

今天被年不休“赶”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班里其他同学都散去了,她站在门口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生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去找找那个人?

李流荧便在书院中随意逛了起来。

至于说去哪里找,为什么要找,这并不重要。

李家的家学讲究的是乘兴而为,兴尽则止。

李流荧从小便受父亲的影响,极为随性。

书院其实并不大,胜在曲径悠长,别有洞天。

李流荧入学快一个月了,忙于学业,也没有时间好好逛过书院。

除了学业忙以外,李流荧还有个问题,就是她对路径方向这块有些先天缺失。

简而言之,她就是路痴。

当然,她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找了一会,她猛然停住了。

“这是哪儿?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怎么回教室啊?”

灵魂三问后,李流荧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物。

随后,她学着父亲一背手。

“哎呀,无所谓咯,父亲说只要认准了一个方向走下去,总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至于这个方向么……她选的是和教室相反的方向。

她也不走弯曲的小路,对准选好的方向,过花园,越假山,一直走到一片密林跟前。

想都没想,李流荧就钻了进去。

林子并不厚,李流荧走了一阵,很快就能看到前方的亮光。

等她把小脑袋探出林子时,眼前的景象差点让兴奋地尖叫出声。

九千亩萃华池,波光粼粼,一眼难以望到尽头。

美不胜收!

李流荧却及时捂住了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到在湖边有一个人。

是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看上去和年不休差不多老。

那人侧躺在湖边,身体前方,放着一直鱼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啊……哈,好困。”

现在是书院的上课时间,怎么会有人在这里钓鱼?

难道是书院其他班的助教小师父?

“唉?来了来了!”

那人突然坐直了身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手脚并用地冲向鱼竿,一把拎了起来。。

李流荧心中不以为然,不就是上了一条鱼么?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又不是钓到了龙……嗯?龙?

她的双瞳瞬间放大!

前方的湖面上,一条数丈长两人合围的蛟龙被鱼竿拉出了水面!

在阳光下,金色的鳞片闪闪发光,嘴边的长须随风飘扬。

龙!

真的是龙!

而且是金龙!

“龙……啊!”

李流荧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尖叫出声,然后吱的一声,晕了过去。

她的叫声引起了一人和一龙的注意,哦,确切的说是一蛟。

那人转身快步走了过来,就看到李流荧很不雅地呈大字状倒在地上。

他回头瞪了金蛟一眼,双手负在背后,凌空飞到了金蛟的大头边上。

那金蛟不知道祸事临头,依旧在喜滋滋地咬着嘴中的鱼饵。

那人扬起手,一巴掌便往金蛟脸上甩了过去。

人手和蛟头,比例大约在一比十万,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蚂蚁全速撞上了大象。

“PIA!”

一声不大的声音。

巨大的蛟头却被凌空扇得飞了出去,带着他十数丈的身子,落到了远处的湖中。

两个硕大的蛟牙,夹着鱼钩朝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许久,蛟才在远处的湖面上探出了半个头,左边脸颊明显憋了一块。

委屈的小眼神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那人拍拍手道:“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吃我的鱼饵,别吃我的鱼饵,你看吧,吓到小朋友了吧?”

他深吸口气:“给我滚蛋!死大黄!不然我关忘文肯定把你烤着吃了!”

大黄?

烤着吃?

晕过去的李流荧睁开了一条眼缝,恰好看到远处半只蛟头。

她本能地逼自己再晕一次。


关忘文生气地看着金蛟沉入水底,才回到了李流荧的身旁。

他蹲下来,看着这个小丫头,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道:

“没见过这丫头,看年纪,应该是黄字班的新生吧?”

“现在书院牛批了啊,黄字班新生都能轻轻松松通过书院的禁制到湖边来。”

“也不知道刚才她看到啥了没有?……不行,万一留下心理阴影,家长找上门来,山长肯定又要罚我去扫地了。”

他叹气道:“还是得帮她清理清理,麻烦啊!”

伸出了两根手指虚指向李流荧,关忘文轻轻说了句:“一切所见,皆为虚妄!”

“嗯?”

关忘文见到李流荧的眉间突然出现了一颗紫色的菱形花纹。

花纹发出一层紫光笼罩住了李流荧全身。

让他一向屡试不爽的手段失效了。

“哎呀呀,紫气东来,这是哪位的好手段!”

关忘文拊掌笑道,“看来这丫头也是个有背景的人。”

他决定不硬来了,等到紫光逐渐消散后,他用手指轻轻抵住李流荧的眉间,再重复了一遍:“一切所见,皆为虚妄!”

这次紫光并没有出现。

关忘文拍拍手:“搞定!”

他站了起来,就要回去钓鱼,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就这么让一个小学妹晕倒在荒郊野外,好像不太合适吧?

学妹长得还不错,万一遇到坏人什么的……

额……

我在想什么呢?

学院周围怎么可能有坏人?

钓鱼钓鱼!

他慢悠悠晃到了湖边,拿起鱼竿,却发现鱼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靠,死大黄,每次出现都费我一个鱼钩!今天又没得玩了。”

关忘文无奈地扔掉鱼竿。

既然如此,那就勉为其难送那个学妹回去吧。

关忘文横着抱起了李流荧,走了两步,他觉得这个姿势不妥。

“还是换个姿势吧。”

说罢,他便把李流荧往肩膀上一扛,跟扛个麻袋似的,往书院中走去。

在出小树林的时候,他背手轻声道:“开!”

树林边缘凭空泛起一道涟漪,向四周散开。

关忘文扛着李流荧闪身进了书院。

此时的黄字班,年不休快急死了。

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李流荧竟然没有回到教室!

他带着其他学生出去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李流荧的身影。

只好带着学生回到了教室,正准备派人去和天字班大师父书不同说一声,却看到关忘文扛着一个什么东西进了教室。

他很快看清楚了那个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不正是自己找了很久的李流荧么?

众目睽睽下,关忘文将李流荧往年不休怀中一扔,自己走到了空了许久的座位上,吹去上面一层浮灰,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凝滞感。

班级中所有学生都张大了嘴巴。

这是谁?

他就是那个从来没有上过学的同学?

年不休把李流荧平躺在书桌上。

其他学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大师父,李流荧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吧?看上去应该是晕了。”

“晕了?不是泼盆冷水就好了?”

“张棠,你和你那个典狱叔叔学的吧?”

“以我之见,水牛角二钱,玄参一钱,连翘心一钱,在一起煎上半个时辰,服下即可。”

“王终敬,你那家传的半吊子医术还是收起来吧,万一吃出个好歹来,你负责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大师父肯定有办法的。”

所有学生一起看向了年不休。

年不休有些尴尬,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个儒生,又不是大夫。

可面对这么多学生殷切加崇拜的眼神,又不好认怂。

只能强作镇定,装作在观察思考的样子。

“受了点惊吓晕过去了,大师父你诵几遍夫子曰就可以了。”

还趴在桌上的关忘文眼睛都不睁,随口道。

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之前提供药方的王终敬不以为然道:“人晕了念几遍书就好?笑话,那还要大夫干什么?”

“就是,就是,不懂就别装懂。”

“大师父都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么?”

一下子,整个教室又嘈杂起来。

学生们纷纷表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同学的不满。

可他们的话一句都没落到关忘文的耳朵里。

他已经打上呼噜了。

学生们见他这样子,嘲讽的声音更甚。

在他们心中,除了山长,大师父最大,哪怕天字班的书不同大师父也不如他。

所有人都注视着大师父,看他会怎么做。

只见年不休蹙眉思索了一阵,一锤手道:“好主意,我立刻诵夫子曰。”

学生们满怀期望的心顿时摔了个粉碎。

大师父竟然,竟然觉得那个是好主意?

年不休可不会在乎这群学生的想法,正襟危坐后,微闭双目开始从头朗诵起夫子曰来。

夫子曰,全是书院中最基本的书目,是每个儒生必学的经典。

可经典归经典,哪有救人的功效?

年不休朗诵的声音铿锵有力,学生听着听着竟然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他的声音中有一股魔力,吸引他们认真聆听。

而随着年不休的诵读篇目越来越多,他身体周遭出现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淡淡白光。

白光很淡,哪怕是在他身边的学生都没有觉察到。.

还在打呼噜的关忘文悄悄睁开了一条眼缝。

天才就是他娘的是天才啊!

原来以为要读三遍,现在看来一遍绰绰有余了。

暗自感叹了句,他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年不休诵完最后一句,他身边的白色光芒悄无声息地散开。

学生们听得专心,在白光散开时,顿时感觉精神一振,精气神上了一个台阶。

在书桌上躺着的李流荧,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一醒来,她就发出了灵魂三问:

“我在哪?你们在干嘛?啊!我怎么回来的?”

“醒了醒了!”

学生一阵欢呼。

“大师父太厉害了!”

全然已经忘了,这是谁提出来的方法。

年不休没有在意学生们狂热的崇拜,挥手道:“好了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吧,都出去玩去。”

今天结束的时间比平时足足早了一个时辰,学生们又是一阵欢呼,吵吵闹闹地往外散去?

年不休见李流荧还一脸懵逼的样子问道:“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流荧摇摇头,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总觉得自己记忆前后有些连接不上。

明明我刚刚还在书院的小路上啊!

李流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往教室外走去,竟没有觉察到那个空着的座位上有个人在睡大觉。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年不休才走到关忘文桌前,收拾了下身上的衣服,拱手朝关忘文九十度鞠躬。

“多谢学兄提点,让不休心境再上一层楼。”

关忘文不好意思受他这一礼,站起来闪开身道:“和我可没有关系……恭喜大师父,这是要破境了吗?”

年不休道:“学兄莫要喊我大师父,不休受之有愧……应该快了,虽未到也不远了。”

他上前一步拉住关忘文,笑着道:“我有一件事要麻烦学兄。”

关忘文看着他的笑容,不由打了寒颤,问道:“我能拒绝么?”


南部行省布政使司。

布政使李观澜感觉自己正遭遇职业生涯最大的危机。

在他跟前,一个三旬美艳少妇正拿着长剑指着他的鼻子!

“李观澜,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观澜脑门上,一滴豆大的汗珠静静滑落。

他陪着笑脸道:

“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能拿着凶器闯进布政使衙门的,自然只有李观澜的正房夫人,黄有柒。

“要不是你这个老匹夫执意送女儿去劳什子书院,女儿也不会出事!”

黄有柒大骂道,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剑花。

李观澜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体面,急忙往后躲去,蹲到了桌子下喊道:“夫人有话好好说!女儿怎么可能会出事?”

黄有柒呸了声道:“呸!我师尊给女儿设的紫薇印记突然被触发了!你还说女儿没事!”

李观澜心中一惊,随即冷静下来道:“夫人,萃华池书院虽然不是什么大书院,可底蕴悠长,不会有歹人作祟,危及女儿的!”

黄有柒根本不听他的解释,长剑一挥,朝廷公物,黄花梨的办公桌瞬时断为两截。

李观澜心在滴血,本官半年的俸禄啊!

布政使司的其他官吏早在黄有柒持剑闯府的时候就躲了起来。

一来是他们对藩台大人家中大夫人的彪悍早有耳闻,可不敢触霉头。

二来总要给藩台大人留点面子吧?

李观澜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将黄有柒安抚好了。

黄有柒本来就是打算去萃华池书院的,省城刚好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正好来找李观澜算账。

当初李观澜执意要送李流荧去萃华池书院,黄有柒已经很不开心了。

谁知道昨日她竟然发现女儿身上的紫薇印记竟然被触发了!

有人竟敢对她女儿动手!

黄有柒连夜从家中出发,往萃华池书院杀来,路过省城时顺便揍李观澜一顿。

李观澜出来的时候官服不知道多了几道破口,还好脸上还算完整,没有损坏他的官容仪表。

“夫人,你先过去,我这边实在走不开,你知道的,最近海妖犯境,政事实在太多了。”

黄有柒此时对他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手中的宝剑也已经归鞘,懒得和他多废话,出了布政使衙门。

李观澜的话很有道理,可黄有柒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怕万一出了点事,一辈子后悔都来不及。

女儿的安危要紧!

萃华池边上,关忘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无奈地看了眼身边的小女孩,道:“我说李流荧同学,你咋不和他们一起去玩,坐我边上干什么呢?”

李流荧眨着眼睛道:“我看你钓鱼啊。”

关忘文低声道:“信你都有鬼了。”

两人一躺一坐,又开始陷入到尴尬的沉默当中。

昨天年不休狠狠摆了他一道,关忘文此时还不爽着。

“说什么要坐书养气破境,让我来代课,就是想找机会休息白拿工资么。”

关忘文看着不远处,玩得正开心的黄字班学生,心中早就骂了年不休多少遍。

黄字班的学生岁数都不大,相当于他来这个世界前,蓝星上初中生的年龄。

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哪个不是鼻子朝天,眼高过顶的?

哪有那么好管的?

耽误我的钓鱼大业啊!

果然,今早他夹着书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时,就被这么小兔崽子上了一课。

斋长,也就是班长是个十六岁的男生,那小嘴叭叭的,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就是为了证明关忘文没有资格当他们的代课老师。

其他学生在他长篇大论后,态度也出奇地一致,要关忘文滚开,换回他们敬爱的大师父。

还好关忘文急中生智,说带他们来萃华池上一堂室外实践课,这才安抚住了这群小祖宗。

萃华池书院虽然建在萃华池边上,萃华池却禁止地字班以下的学生踏足,一听到关忘文能带他们来萃华池边上“上课”,他们竟然没有坚持换回年不休了。

到了萃华池边上,这群小兔崽子就玩疯了。

关忘文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机智。

如此既不耽误“代课”,又不耽误他钓鱼,岂不美哉?

可惜,他并没有美多久。

昨天他扛回教室的李流荧,坐到了他的旁边。

“关学兄,昨日是你带我回的教室?”李流荧坐下来就开口问道。

关忘文哀叹,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心钓个鱼么?

他只好耐心地挂上笑脸道:“是的,你不知道为什么昏倒在了书院的林子里。我看见了就顺便把你扛回去了。”

李流荧小脸一红:“那学兄你……你……是不是抱过我了?”

关忘文立刻警觉起来:“同学,你不要误会啊,我可从来没有碰过你啊!”

“你没碰过怎么把我扛回教室的?”

“额……好,我承认我碰过你。”

“我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不能让男子碰的,一点点都不行!”

关忘文看着李流荧气呼呼的样子,心里暗骂道,这什么狗屁世道,什么狗屁封建思想?

他只好陪上笑脸道:“那你想干嘛?”

李流荧道:“我想吃你……”

什么?

“钓的鱼!”

卧槽,吓死老子了。

关忘文很想吐槽一句,你说话能不大喘气么?

很容易误会的好伐?

李流荧见他没反应,竖眉道:“你答应不答应么!”

“欧克,没问题!”关忘文这还是能爽快答应的。

李流荧面露喜色道:“真的?太好咯,有鱼吃咯!”

关忘文见她的样子,腹诽道,不就是一条鱼么?至于么?

他不知道的是,李观澜对水产品是深恶痛绝,李家的餐桌中绝对不允许鱼虾蟹这些东西上桌。

用李观澜的话说,他看到这些东西就感到恶心。

关忘文见李流荧还不走,问道:“我都答应了,你还坐着干嘛?”

“看你钓鱼啊!”

好吧……

两人的沉默并没维持多久。

“黄字班的!谁允许你们到萃华池来的!”

一声怒吼,如同虎啸一般,萃华池边响起。

关忘文捂住了眼睛:“这老家伙又过来多管闲事了!”

下一刻,天字班大师父,萃华池书院监院书不同,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看到关忘文,一双铜铃大的双眼瞪得滚圆,咬牙切齿道:“关忘文,又是你!”


在书不同面前,黄字班的小家伙瞬间就老实了。

虽然他们认为书不同比不上自家的大师父,可书不同兼着监院,那可是除了山长以外最大的了。

“尔等身为读书人,却在该读书时嬉闹,我问一句诸位,你们入学院时,向夫子圣像许了什么誓言?”书不同厉声道。

他双手背后,手中的戒尺从背后右侧露出了小半,脸色极其严肃。

监院的问题,黄字班的学生可不敢不回答。

于是,他们齐声道:“为己养浩然之气,为人立道德之范,为天下求长治之安,为苍生谋万世之太平!”

书不同凛声道:“你们入书院已经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本院为何会有如此入院誓。”

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李流荧小声道:“知道……”

“知道就好了,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说一说!”

李流荧很想说她拒绝,可被书不同眼神一横,只好缓缓道:

“三千年前,天柱崩塌,仙凡永隔,天下陷入惊天动乱。

四方妖魔群起,占领我人族世代栖息之地,屠杀生人无数。

释道两门入世修真者具被屠戮,鲜有生还,从此释道两门隐于高山深谷,不再救助天下苍生。

人族与妖魔拼死血战千年,十不剩一。

两千年前,夫子出世,以儒家浩然正气护东海九州之地,战四方妖王,三大魔头,令其重伤无力为祸。

夫子在东海九州筑高墙,加气印,护人族遗脉平安,而夫子却在墙上耗尽最后一口浩然正气,叹息而逝。

从此,高墙便被称作夫子叹息之墙。

此后,天下人族气运皆在儒家。

我等儒生养浩然正气,近则教化邻里四坊,远则斩妖除魔,护九州之太平,苍生之生计。

后又一千年,海妖突起,犯九州之境,大儒屈自清孤身进汨罗江,一路杀入东海,又登上那扶桑弹丸之地,镇压海妖之皇。

归来后,重伤难治,以生命最后十年创立了翠华池书院,此四句入院誓便是先生死前遗言,训诫后世入院之儒生!”

这些东西,李流荧从小就听父亲念叨,早就倒背如流了。

因而,她越讲越快,越讲越大声,越讲越慷慨激昂。

黄字班的学生虽然都知道,但是听李流荧讲,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一半是心潮澎湃,一半是羞愧难当。

书不同见他们的神色,知道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便语重心长道:“没错,两千年来,我们儒家多少先生前赴后继,以身证儒家浩然正道,尔等俱是我儒家后继之人,怎能像关忘文一般,玩物丧志!”

还在边上悠闲地躺着的关忘文听到书不同将自己竖成了反面典型,脑袋从支起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他苦脸道:“监院,你教育他们也就算了,拉上我干什么?”

书不同对他怒目而视,两支胡子都快倒飞起来了。

“拉上你怎么了?拉上你,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该如何好好读书。你看看你,入院五年了,还在黄字班。”

书不同一说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萃华池书院千年来不知道出了多少大儒高官,最差的也都能牧守一县,只有关忘文这一人读了五年还是个黄字班的水平。

简直就是翠华池书院之耻!

“入院第一年,你沉迷于园艺,第二年,沉迷于庖厨,前年,你又沉迷于雕塑,去年你不雕塑了,又开始沉迷于冶炼,到了今年,你竟然钓上鱼了!”书不同一拍脑门,“简直是花样百出,你说说看,你这是不是玩物丧志!”

黄字班的学生闻言差点忍不住哄堂大笑。

怪不得这位学兄五年还呆在黄字班。

书不同接着道:“要不是山长出门前交代,随你便可,不然,老夫的戒尺早就将你的狗头打爆了!”

关忘文见这样子,反而开怀笑道:“哈哈,多谢监院手下留情。监院说的还是有些不妥的,比如说,我今年并不是沉迷于钓鱼,而是在研究水生生物的进食偏好与习性,至于钓鱼是验证我研究成果的手段,还有园艺……”

“闭嘴!”书不同忍不住打断了关忘文的话头,“你自己胡闹也就算了,你竟然将黄字班的学生带到萃华池边来,他们不知道萃华池的危险,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关忘文却反问道:“这里……很危险么?”

书不同脑门青筋暴起,怒吼道:“池中两条千年蛟龙,难道你在书院五年了还不知道?”

话音刚落,黄字班的学生顿时惊呼连连。

“有蛟龙!”

“是千年蛟龙!”

“我的天啊!碰到蛟龙,起码要五品养气境才能逃走!”

……

有一半的黄字班学生腿脚发软,他们没想到如此美丽的萃华池中有千年蛟龙如此可怕的生物!

儒家修行分六境,每境又九品,从九归一,一步一台阶。

正如其中一人所说,只有进入第二境养气境,还需入得五品,才能勉强逃走,而他们这群家伙,大多只是刚刚入第一境修心境的雏。

不要说千年蛟龙,哪怕刚出生的蛟龙宝宝,一口口水都能喷死他们!

众人看向关忘文的眼神就不太友好了。

这他么不是赤裸裸的谋杀么?

只有李流荧双目往上翻起:“蛟龙……?”

好像在哪里见过?

书不同见黄字班知道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便道:“有老夫在,你们不必害怕。”

黄字班的学生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他们不知道书不同是什么境界,至少不会比即将踏入第三境的大师父差。

关忘文瘪嘴低声道:“不就是两条泥鳅么……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话只落到了书不同的耳中,他愤怒地转过头吼道:“关忘文,你少吹牛,要不是屈先生千年前布置的大阵,你在萃华池边上钓鱼,早就被蛟龙给吞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池中传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众人看向池中,只见池中的猛然白浪翻滚,两条蛟龙一青一黄,从水中交错升起!

“啊!!!!”

黄字班的学生发出了一声尖叫,就要四散逃开。

书不同急忙喝道:“别跑,你们散开了,老夫护不住你们!”

如此,才将众人喝止了。

书不同双眼眯起,手中戒尺往空中一指。

以他的能力,镇压一条蛟龙已经勉强,镇压两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书院!

作为监院,他有调动书院防护镇压大阵的权力!

他将戒尺往两条蛟龙方向,随意一指,一股浩然正气便从身上升腾而起。

空中一道白光闪过,隐隐可见,书院大阵已然被他调起。

“天地合力,镇!”

书不同怒吼一声!

所有人屏气凝神,想看两条蛟龙如何被镇压。

只是……

良久后,书不同姿势依然帅气,两条蛟龙也依然神气。

嗯?

怎么没反应?

书不同没有感受到大阵与他的呼应,空中隐约的白光竟然消失不见!

“哪个混蛋把大阵给关了!”饶是书不同的养气功夫,此时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此时,两条蛟龙硕大的眼珠子,转向了还拿着戒尺指着他们的书不同。

你想干嘛?


书不同知道不好,他赶紧对身后的学生吼道:“快跑,朝书院方向跑!”

他自己则往蛟龙方向冲去。

哪怕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拖住两条蛟龙,只要学生们跑进书院与萃华池交界的树墙中,他们便安全了!

两条蛟龙见书不同不仅不退,还往它们冲了过来,四只大眼中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家伙,急着送死么?

青色蛟龙转过头,一道水龙卷便从口中喷出,往书不同射来。

书不同手中戒尺急速挥舞,在浩然之气的加持下,堪堪挡住了水龙卷。

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水龙卷往后推去。

那些往后逃的学生侧头一看,竟发现书不同被水龙卷推着赶上了他们!

速度比他们还快!

而他们眼中比大师父还强的监院,神情狼狈不堪,只有抵挡之力!

那些溅出的水花,额……也不能算是水花,而是巨浪直接将正在逃跑的黄字班学生冲倒了大半。

浪花还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被冲倒的学生不小心呛了一口,直接被呛晕了过去。

蛟龙一口水龙卷威力竟然强成这样!

书不同心中焦急,却也无能为力。

他显然是低估了蛟龙,又高估了自己。

此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学生被冲倒。

学生们的情绪也大多崩溃了,有的甚至哭喊着叫起了母亲。

“哎……”关忘文轻叹一声。

真是麻烦啊!

他飘身而起,凌空站在了两条蛟龙中间。

“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有口臭就不要乱吐口水。”关忘文话音刚落,两个巴掌就扇了出去,“这么多小朋友,被你们熏晕过去好几个!”

“pia!pia!”

两条蛟龙再次被动腾空而起!

这一幕刚落到了已经逃到树墙边缘的李流荧眼中。

这画面,好熟悉!

水龙卷戛然而止,书不同体内的浩然正气也消耗殆尽。

他还没看到两条蛟龙飞出去的壮观画面,就晕了过去。

没晕过去的学生,呆呆地看着在空中还在拍手的关忘文,一时间都愣在那里。

关忘文看着这些还清醒的家伙:“真麻烦。”

他直接对着尚清醒的学生,包括李流荧在内,轻吐字道:“晕!”

顿时,现场就没有清醒的人了。

看着满地的横七竖八躺着的学生,关忘文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收拾残局,又要浪费我多少时间啊!

他落到了李流荧身边,有过之前的经验,先将手摁在她的额头。

然后再轻声道:“一切所见,皆为虚妄!”

可这次比上次要麻烦多了。

关忘文瞪了眼还在远处委屈地露出半个脑袋的蛟龙,吼道:“小青大黄!你们要是再擅自出来,下次我真把你们烤了吃了!”

两条蛟龙浑身一抖,迅速消失在了湖面上。

书院山门,地字班的大师父华不明正带着黄有柒拾级而上。

华不明身材修长,仪表堂堂,手中一把羽扇轻轻摇摆,一看就是个风流倜傥的才子

书院中,他专门负责接待来院的学生亲属。

“夫人,您不要着急。”华不明道,“本院虽然不是国子监,也比不上四大书院,但是还是可以保障在本院读书书的学生安全的。”

黄有柒已经强忍着没有拔出手中的长剑,冷声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夫子亲手布置的御魔书阵。”

华不明对黄有柒的态度不以为意,道:“本院虽没有夫子布置的书阵,却也有屈先生留下法随禁制,放在离天皇朝也是独一份的,一般歪魔邪道休想进得书院。”

黄有柒哼了声,也不好反驳,屈自清的盛名在人族中起码也能排进前十。

书院阶梯有九百九十九级,意为九九归一的极数。

黄有柒心中着急见到女儿,华不明偏偏走得很慢,一边走还一边向她介绍书院十景。

黄有柒只好强忍住不耐烦,跟在他后面。

突然,黄有柒停下脚步。

她诧然地望向了书院的后方:“为何书院后方有如此重的妖气!”

华不明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夫人多虑了,那两条长虫,是屈先生从扶桑弹丸之地抓来的,关在书院已经有千年历史了。”

“长虫?难道是龙?”

“不是不是,扶桑哪会有龙?是两条还未登龙门的蛟而已。”华不明摆手道。

他脸上风淡云轻,其实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他比黄有柒更早地感受到了两条蛟龙的气息。

这两条蛟龙在萃华池千年时间,偶尔会有一条出来透透气,今年来不知怎么频繁地冒头。

好在每次冒头,在极短时间内就会回到池中。

像今天这样两条一起出来,而且在湖面外呆那么久,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他不知道因为他为了迎接黄有柒,暂时关掉了书院的禁制,才让书不同不能及时地将两条蛟龙压制回水中。

“书师兄应该很快把蛟龙给压回池中的吧?”

华不明心中想着,却不知此时的书不同已经被蛟龙的口水喷得力竭晕了过去。

嘴上淡定道:“夫人不必担心,那两条长虫本是屈先生抓来养在萃华池中,给书院看门护院用的,不过是出来透个气。”

黄有柒虽然依然还有疑虑,但是见华不明如此淡定的模样,也不便多说什么。

两人再走了一阵,果然两只蛟龙的气息完全消失。

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华不明笑道:“夫人,您看这不是回去了么?”

黄有柒点点头。

两人又走了一会,黄有柒心中一凛,身上气息猛然爆发!

满头的黑发,在她的气息催动下,全部向上飘起!

“流荧身上的紫薇印记又被触动了!”

黄有柒突然间爆发了全身的修为,金丹初期的恐怖压迫力从华不明身后席卷而来。

华不明停下了脚步,一脚踏在上面台阶,一脚踏在下面台阶。

他眯起双眼,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握拳,身前羽扇轻轻一颤。

“夫人,书院重地,请……慎行!”

“慎行”两字出口时,在黄有柒的耳边轰然炸响。

黄有柒全力爆发的修为,在声音炸响时像一个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卡在脖子处,天地元力运转突然间停滞!

“呼!”

黄有柒迅速收回气势,长出了口气,胸口的烦闷感才逐渐消失。

良久她冷哼道:“一品蕴体境,我倒小瞧了你。”

华不明转过头,微笑道:“夫人并未小瞧我,只是在这书院中,我借了地利而已。”

“哼,打架,我是打不过你的,但若是我女儿出了一点事情,哪怕拼得我身死道消,也会让你们书院吃不了兜着走。”黄有柒放下狠话道。

“夫人言重了。”华不明边走边道,“等进了书院,你可在客房稍等,令千金很快就来。”

此时,在萃华池边上,关忘文已经将所有人都立了起来。

恢复到了书不同正在训话的状态。

他躺回到地上,打了个响指:“醒!”


一个字出口,原本一动不动的众人猛然张开了眼睛。

就像静止的视频画面突然点了播放按钮,一下子都活动了起来。

书不同对关忘文怒吼道:“要不是山长出门前交代,随你便可,不然,老夫的戒尺早就将你的狗头打爆了!”

关忘文:……又来?

啊呀,我怎么把他们的记忆点调到这个位置了?

得,又要被训一顿。

这次他也不想多费口舌解释了,让书不同骂几句得了。

书不同见关忘文一副水泼不进的样子,正要接着训斥,就听看到有地字班的学生穿过树墙朝他跑来,边跑边喊道:“监院!有客来访!”

书不同只好暂时打消了继续训斥的念头,问那学生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不是有你们大师父接待么?”

地字班学生到书不同跟前,拱手行礼道:“大师父是在接待,可是来者是黄字班李流荧学妹的母亲,我寻到了黄字班,没人,后有向天字班的学兄打听,才知道监院来此处了,便过来找您。”

还没等书不同应答,就听到李流荧惊讶道:“我娘来了!”

话音刚落,她竟然直接往书院方向飞跑出去。

“呜呜呜,我娘来了!我想死她了!”

书不同本来还想制止,转念一想,这些黄字班的学生都是今年刚入学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好了,你回去和你大师父说一声,李流荧已经过去了,让他好生接待。”书不同叹气道。

地字班的学生为难道:“监院,大师父说,让您过去一趟。”

见书不同皱起了眉头,地字班学生压低声音道:“那位夫人实在可怕,大师父刚才在九九步阶上似乎受了点伤。”

书不同眯起了眼睛。

李流荧的背景,他这个监院自然知道,她的母亲出自道家东来山,近年来据说已经踏入了金丹期。

师尊据说是个元婴期巅峰的大能修士,他父亲李观澜就是萃华池书院二十年前的学生。

如今官居南部行省布政使,也是个三品大员了。

“好,我知道了。”书不同轻声道,“你带着黄字班的学生回教室,安排他们自行学习。”

书不同安排完,又冷眼瞟了眼正在打哈欠的关忘文,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去。

黄字班的学生被带走,萃华池边总算安静了下来。

关忘文短出了口气,麻烦总算都走了。

“在这个世界真的好麻烦啊!”他长叹一声,又开始摆弄他的鱼竿。

五年前,他自蓝星穿越到这个世界,领了个新的身份叫做关忘文。

这名字也不是这个新身体的本名,只是他今日学的东西老是忘掉,便被山长赐名忘文。

穿越过来后,他悲哀的发现,身体原主人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果然是健忘的高手!

后来,他才从原来黄字班大师父,如今玄字班大师父章不通口中得知,自己是山长在山下云游时带回到书院的。

至于原姓原名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而没有到书院前是何身份,经历也一概不知。

他只好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在书院小心地生活。

很快,他就发现,这个世界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是一个以儒家为尊的“世界”。

之所以把个“世界”打上引号,是因为人族只占有整个世界的十分之一的土地。

三千年前,那时候,人族还是整个世界的主宰,无数道家,佛家的修真大能通过天柱飞升仙界。

而有一天,天柱崩塌后,人们便感知到天地元气在迅速消散。

起初人们只是以为,是天柱崩塌导致的。

可后来才发现,是妖魔两族在天柱崩塌后,疯狂地吸收天地元力。

以他们种族的天赋,迅速掠夺天柱崩塌后世界仅存的天地元力。

从此人族的灾难便开始了。

夫子出世前的那一千年,被人族称为千年灾变。

不知道多少多少人族修真大能因为天地元力的消失,境界大跌,敌不过往日里视作蝼蚁的妖族与魔族,纷纷陨落。

没有那些大能的护佑,人族被妖族与魔族疯狂屠杀,数量锐减。

直到夫子出世后,以一口另辟蹊径的儒家正气,护住了人族最后一丝血脉。

最后在东部沿海一隅建立了离天皇朝。

离天的意思,正是象征人族从此以后再也不靠仙界,也不靠天地元力在这世界生存。

那个时候,道家佛家便已衰落。

天柱崩塌前,大乘期的修真大能如过江之卿,到如今,能踏入元婴期的修仙者便能称作大能。

反而儒家迅速崛起。

与道佛两家不同,他们修的是心中那一口浩然正气,与天地元气消逝并无关系。

如今执掌、护卫离天皇朝所有生民,九成九都是儒家先生。

可如今人族在世界中已经势弱,妖族魔族日日在叹息之墙外寻衅,一直企图打破高墙,将所有人族屠戮干净。

在三族两阵营的大战中,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儒生耗尽心中正气而殒命。

在这个世界,一个儒生的正常生命轨迹就是读书,中科举,上墙,战死。

如果侥幸活了下来,境界得以提升,便能升官加爵。

然后依然是,上墙,战死。

简直无限死循环!

也有儒生能侥幸活下来。

只是,这个侥幸的概率大约为千分之一。

当然那些幸运儿都成为了离天皇朝的一方大佬。

关忘文曾经在书院的藏书阁中发现了一个名单。

从书院建立开始,一共毕业了近五万儒生。

英年早逝者足足有四万五千余名!

能活到寿终者寥寥无几。

就以李观澜毕业那年为例。

五十二个天字班学生,到如今活着的,只剩下六人。

这还是因为萃华池书院属于底蕴深厚的书院,其他小书院的死亡比例更加可怕。

也难怪书不同不知道多少自豪地说,书院出去的最差也是一县县令。

废话,那些连县令都干不上的,早就死绝了好么?

那些中了举人的,或者同进士出身的,为了自己与家人博一个好前程,都在墙上争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自此,关忘文便打定主意,一生一世坚决不从书院毕业。

按照离天皇朝的法律,只要没拿到书院的毕业文凭,就无法参加科举,只要不参加科举,就不用上墙面对可怕的妖魔两族。

当官干嘛?有命当咸鱼不香么?

从此,关忘文便开始了玩物丧志。

只是,他越玩物,就发现越不对。

自己的儒家正气似乎,似乎进步得有点快?

想到此,关忘文狠狠甩了甩脑袋。

什么进步不进步的?

和我有关系么?

老子就是想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好么?

上辈子横死还不够,这辈子再横死一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上墙打架,有钓鱼好玩么?

需要回答么?

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后,他的初心越发坚定。

“额……这是又要进步了?”

“不管不管,老子要钓鱼!”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有一人怒气冲冲地往他处赶来!


华不明将黄有柒引到客房,上完茶后便告退了。

走出客房,又拐了个弯,他才捂住胸口,吐了一小口鲜血。

“哎……学艺不精啊。”华不明看着地上血点,叹气道,“还得是大师兄来控制书院禁制,不行不行,我得去养养伤,待客这活还是让大师兄来。”

黄有柒在客房等了一会,女儿没等到,却等到了监院书不同。

和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华不明一比,书不同就是个典型的老儒生长相。

一看便知道是个严师。

“我是本院监院书不同,李夫人有礼。”书不同进来就朝黄有柒拱了拱手,也不寒暄,就坐到她边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

黄有柒等了会,忍不住道:“书监院,为何我女儿到现在还没来?”

书不同道:“令爱早我一步过来,至于为何不到,我不知。”

黄有柒又问道:“我师尊在我女儿身上的留下的一些预警手段前些日子被触动了,敢问监院,我女儿可曾遇到过歹人?”

书不同依旧摇头:“书院中怎么会有歹人,至于为何会被触动,我不知。”

黄有柒皱了皱眉头,等了一会,再问道:“我女儿入院也有段时间了,她在书院中生活如何,可还习惯?学业如何?可有精进?这个您总该知道了吧?”

书不同也皱起眉头道:“本院每个班级都有大师父负责,我只是天字班的大师父,对黄字班的学生,我也不知。”

这三问三不知,彻底把黄有柒的火爆脾气给点了。

她猛的一拍桌子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你这个监院是怎么当的?”

书不同面不改色,语气平淡答道:“夫人所问,俱非监院职责以内。令爱为何晚到,你等会可去问令爱,手段为何被触动,你可回去问师尊,至于孩子的学业,你可以去找黄字班的年不休大师父……

不过,年师弟日前在坐书破境,夫人要问此事,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黄有柒的身子晃了三晃,被怼得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这读书人一个个怎么都古板得跟块木头似的?

眼前的书不同是这样,家里的李观澜也是如此。

真是气煞老娘了!

还好,这时客房的门被推开,李流荧喊着“娘亲!”欢呼雀跃地奔向了黄有柒。

书不同见母女两人已经相见,便站起来道:“夫人,如此我便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黄有柒应话,直接退了出去。

黄有柒见到活蹦乱跳的女儿,也懒得管这块老木头,连抬眼的功夫都没有,眼中只有心心念念的女儿。

“乖囡,你怎么来得这么慢,都急死娘了。”黄有柒摸着女儿的发髻道。

李流荧吐出了舌头道:“书院太大了,女儿找不到去客房的路了,还好有学兄带我过来。”

得,又迷路了呗。

黄有柒知道自己女儿路痴的毛病,也不责怪,只是道:“这两日,可有谁欺负过你?”

边问,她边查看李流荧额头上的紫薇印记。

印记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以黄有柒的修为,根本查看不出有任何被触动的异样。

若不是紫薇印记一直是师门秘传绝技,专门用以保护弟子安全,警示师长弟子遇到了危险,其只要有微小的波动,哪怕千里之遥,她都能感知的话,以查看的情况来看,她绝对不会怀疑女儿有任何危险的遭遇。

可李流荧却答道:“没有啊,书院中的同学师长对我都可好了。”

黄有柒依旧怀疑道:“真的没有?”

李流荧皱起鼻子道:“娘亲,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了?”

黄有柒想想也是,从小到大,女儿深受父亲的影响,做人做事都有些迂直,从来不会说谎。

她又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腕,渡过一道天地元力查探女儿的身体状况,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过来的担心才真正被见到女儿的喜悦所取代。

可惜呀,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李流荧歪着头说:“娘亲,我被人抱了。”

黄有柒登时瞪大了秀目!

片刻后,客房中猛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房门被一股巨力炸开,飞出了数丈远。

黄有柒秀发飘起,化作一道流光从客房中冲了出去。

“老娘要杀了那个登徒子!”

在客房外静静等待充当接待书童的天字班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飞速离去的黄有柒。

再探头往房中一看,就见到房中狼藉一片,所有的器具摆设,都化成了碎片。

只有李流荧被一团光幕围在原地,不停地拍打。

“那,那个学兄,你赶紧去找大师父,我娘,我娘要杀了关忘文!”见到天字班的学生露头,李流荧赶紧焦急道。

天字班学生闻言大喊一声:“我的夫子!大事不好了!”便急匆匆往去找书不同了。

黄有柒也不知道萃华池的具体位置,但是入书院时,两条蛟龙的气息方向,她却记得清楚。

走路是不可能走路,有书院禁制在,御剑也是不可能御剑的。

那就只能照准方向,一路火花带闪电!

和李流荧一般无二,只不过黄有柒的声势和破坏力要大太多了。

这娘两,就是上梁带着下梁歪。

书院中,黄有柒经过之处,树断花谢,路破栅栏烂,连屈大儒的塑像都被震得往后歪了小半寸。

一路上看到的书院学生,都跟见了鬼似的。

哪怕在这个天地元力消散的年代,金丹期的修士还是很恐怖的。

别的不说,速度方面绝对是一绝。

黄有柒从客房到书院另一端的萃华池,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穿过树墙,九千亩萃华池就在眼前。

而这时,一路上汹涌澎湃,气势滔天的黄有柒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她前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斜卧在虚空之中。

浩然正气从胸口徐徐吐出,将他全身包裹。

儒家正气向来都扶人心,镇人魂的作用。

那年轻人身上正气之纯净,之澎湃,是黄有柒生来从未见过。

而在年轻人跟前,两条蛟龙露出了脑袋,仿佛朝圣一般,半眯起巨大的双眸。

正气散到它们身上,似乎在洗涤它们身上妖气与戾气。

浩然正气捕捉到黄有柒的到来,也随即蔓延了过来。

哪怕作为金丹修士的黄有柒,被浩然正气抚过,心中怒气瞬间消散。

体内金丹规规矩矩地收起了所有天地元力,就像一个小童见到严格的师父一般,不敢造次。

沐浴完浩然正气后,黄有柒竟然依稀感觉,自己又要破一个小境界了!

黄有柒瞪大双目。

这,这,这是什么神仙人物!


正在天字班督促学生念书的书不同此时被吓得差点魂儿都飞了。

黄有柒可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而关忘文只是一个……额……普通学生啊!

要是黄有柒真的动手,关忘文此时估计尸首都不全了!

山长临走前,特地交代过他们几个大师父,要照顾下关忘文。

虽然山长没有正式收他为徒,可言语之中,似乎有这个意思。

所以书不同对这个未来小师弟,才怒其不幸,恨其不争,对他极其严厉。

可若是关忘文丧命的话……

书不同可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因此,他连日夜不离身的戒尺都没带,急忙往萃华池方向奔去。

一边走,书不同一边念叨:“不要有事,千万不要事……你若出事了,我怎么向山长交代啊!”

与此同时,他给其他两个大师父也传了消息过去。

地字班华不明伤势都还调养好,就从教室中冲了出来,羽扇都忘在讲台上。

玄字班章不通训学生训到一半,也扔下了学生,赶紧往萃华池赶去。

被扔下的学生一头雾水:“大师父……这是连骂都不要骂我了?……不要啊,大师父!”

他竟然跟在章不通屁股后面跑了出去。

直到被章不通转头瞪了一眼,才垂头丧气地回去。

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到了树墙处。

萃华池书院四位大师父,除了在闭关的年不休,罕见地聚到了一起。

平日里,他们都在各自负责的班级和区域,少有碰头的时候。

三人脸色都很阴沉,互视了一眼后,一起踏进了树墙。

书不同咬牙切齿,心中不停道:“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华不明一脸绝望,暗道:“出事了就是最严重的家校矛盾了!山长知道了会灭了我的!”

章不通低头思索,划算道:“民告官,难!”

三人各怀心事,脚步都慢了下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三个人对关忘文生还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当他们踏出树墙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

只见关忘文与黄有柒相对而坐。

在他们中间放了张矮脚小几,上面放了两只茶盏,一只茶壶。

两个人边喝着茶,边在那里轻声交谈。

黄有柒脸上哪里有半点愠色?喜笑颜开间,饶是把她的美艳衬托的不可方物。

三个大师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怎么和学生报来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场面明明和谐的很么

关忘文转头瞧见了三人,便对他们招手道:“三位大师父也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过来一起喝口茶啊!”

三个大师父慢步上前,华不明还暗中掐了把身上的肉,这不是中了李夫人的幻术吧?

关忘文起身道:“三位大师父过来,是来找我呢,还是来找李夫人?”

华不明和章不通一起看向了书不同。

大师兄,这时候得你出马。

书不同见相处融洽的两人,一时难以组织语言,只能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道:“听闻夫人来找本院的学生理论,作为师长的自然要一起来,看看情况。”

黄有柒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刚才关先生已经和我解释过了,刚才是我行事鲁莽,如果有惊扰到三位先生,我给三位道歉了。”

误会?

都要杀人了,还是误会?

三个大师父又不是傻子。

不过既然黄有柒不愿意多讲,他们三人也不好逼问。

还有,堂堂布政使夫人竟然称呼书院之耻为先生?

这……

夫人的修养真好!

书不同只好道:“关忘文,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你便好好招待李夫人。”

华不明紧接着道:“正是正是,我们三人都还有课要上,不能耽误太久。”

章不通最为直接,转身背手:“走,回去。”

三个大师父来得慢,去得倒快。

三人走后没多久,李流荧便到了。

她跑得满脸通红,远远地就喊道:“娘,关学兄是个好人,就是不像个读书人!你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

关忘文:……我怎么就不像读书人了?

黄有柒心疼地迎上去,拉住喘着粗气的李流荧道:“你跑那么急干什么?万一再迷路了,又找不到娘了。”

李流荧抬头笑道:“不碍事的,娘在书院里留下的痕迹可粗可粗了,我一路追过来,就有一次差点跑偏了。”

关忘文望了望不远处倒下的几棵大树,以及树后一览无余的空旷。

这也能跑偏?

黄有柒宠溺道:“你呀,从小和你爹一样,不知东西南北,可要慢点。”

李流荧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关忘文,小声问道:“你们两个……没发生什么事吧?”

娘亲的恐怖,她最清楚了,爹爹不知道多少次被娘亲打到床底下去了。

不过看学兄的样子,好像没有受伤唉!

黄有柒闻言面色有些尴尬,随即点了下李流荧的额头道:“你在想什么呢?娘从来都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子好么?怎么会和关先生打架呢?”

“关先生?”李流荧一头问号。

还从没听过娘喊过读书人先生呢!

啊不,上次提到爹提到夫子的时候,娘似乎说过。

黄有柒没有去管女儿的疑惑,转身向关忘文道:“关先生,我与小女便先告退了,难得来书院一趟,我也想和女儿多呆一会。”

关忘文笑道:“夫人去即可……啊,我再提醒夫人一句,今日之事……”

“我不会与任何人提起。”黄有柒立刻正色道,“关先生放心,我虽然是女子,却也知道信之一字,该如何书写。”

关忘文点头道:“那夫人请便吧。”

黄有柒再次微福施礼,带着李流荧离去。

关忘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心道,这次意外大了!哎……

母女两人回到树墙内,脱离了关忘文的视线后又走了一段路,黄有柒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对李流荧道:“乖囡,你要记得娘接下来跟你说的每一句话。”

李流荧点头:“嗯嗯。”

“第一,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和关先生处好关系。

第二,你有任何不懂都要向关先生请教。

第三,咳咳,第三,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女婿,娘要定了!”

李流荧:????


关忘文自然没去听娘俩聊了些什么。

他现在小心脏还在噗噗噗地跳呢。

进步的时候被外人看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失误!

关忘文坐在池边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

看来呆在书院时间久了,让自己产生了惰性,自然而然地将书院当做了十分安全的场所。

若刚才不是自己反应快了点,及时从进步中苏醒过来的话,再被几个大师父看到,自己说不准要被书院赶出去去参加科举了。

一想到上墙战死这个死循环,关忘文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还好自己反应快,将李流荧紫薇印记触动的事推到了小黄的头上,不然又得废一番口舌。

至于黄有柒会不会透露他的秘密……

要不是黄有柒小境界松动,他怕用了手段让她忘却对境界的感悟,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当然,关忘文还是用了点手段,关某的茶哪是随便喝的?

只要黄有柒敢提起今日之事,封口制便会发挥作用。

“呼……”关忘文长出了口气,重新靠在地上。

接下来两日,萃华池书院又恢复了平静。

书不同可不敢让关忘文代课,便派了天字班的斋长去黄字班上课,关忘文正好落得个清闲。

黄有柒在书院住了两天,她倒也不是小气的人,花了银子,叫人将书院修葺了一番。

临走的时候,她又留了一大笔银子还有一些药材,算是对书院的一些补偿。

黄有柒走的时候,没有看到关忘文来送,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未来丈母娘对看对眼的女婿的某种期待。

然后,关忘文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次日,关忘文准时到达翠华池边上,李流荧已经在老钓位那里等候多时了。

怀里还抱着一摞四书五经。

“学兄好!”

关忘文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第二个学兄,瞬间明白了这丫头是在叫谁。

前世关忘文看过《十万个为什么》,今生他身边就多了个《十万个为什么》。

关键是这丫头问的还都是儒家经典中的为什么,关忘文还想知道她问的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呢。

钓了不到半个时辰,关忘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李流荧的问题,最后借口尿遁逃离了现场。

吓得他当天就没敢再去萃华池。

原以为躲两天,这丫头的热乎劲过去了就没事了。

显然关忘文低估了这丫头对母亲话的遵从程度。

第二日,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关忘文的住所——学院最偏僻一个角落的柴房,一大早便到了门口。

关忘文正在吃早饭,刚拿起筷子往嘴里送,李流荧的脑袋突然从桌子对面冒出来。

“学兄,我读《中庸》时,有一处不解……”

“噗!”

关忘文差点把饭菜全喷到李流荧的脸上。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关忘文擦着嘴问道。

“嘻嘻,我去找了章不通大师父。”李流荧笑嘻嘻地说道。

章不通!!!!我¥%¥#@¥%%!!!!!

关忘文心中已经将章不通骂了一百八十遍。

“额,学妹,圣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你看学兄在吃饭呢。”关忘文耐心道。

李流荧“啊”了声,连忙道:“对不起,学兄。我不该在这个时候问你的,我去屋外等你。”

关忘文强颜欢笑道:“嗯,这才像话么。”

趁着李流荧出去的功夫,关忘文赶紧撤了碗碟,从柴房的三号后门溜了出去。

关忘文的柴房虽然不大,分别在左右侧墙角,房顶,地板,后墙留下了五个后门,以备不时之需。

他出来的时候,心中叹道:当时留后门的决定是多么正确啊!

萃华池是不能去的,教室更加不可能了!

关忘文想了想,还是去到书院的小花园。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就在这个花园中研究了一整年的花木种植技术。

虽然这段时间,他沉迷于研究水生生物的饮食习性,许久没到花园中来,园中的花木长势依旧喜人。

关忘文便提起自己制作的洒水壶给花木浇水。

刚浇到第三棵的时候。

“学兄!”

卧槽!

关忘文被从灌木丛后突然冒出的李流荧吓了一跳!

“你连这也能找到?”

李流荧笑道:“章大师父把你可能在的地方都告诉我了。我看你不在房中,便先来花园中找你。”

她看看花园中枝繁叶茂,繁花似锦的画面,惊喜道:“这些都是你种的么?”

关忘文随口应了句:“是啊,全是我种的。”

李流荧凑到一株七彩色的花儿前,惊讶道:“这不是七彩曼陀罗么?天啊,这不是只有在夫子墙外才有的异种么?学兄怎么种出来的?”

她凑近到其中一朵大小如拳头的曼陀罗跟前,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啊!学兄,我摘一朵可以吗?……学兄?”

她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关忘文的身影。

李流荧皱起鼻子,轻轻一跺腿,快步出了花园,边走边道:

“哼,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于是……

书院厨房,关忘文正在炖东坡肘子。

“学兄!”

卧槽!

书院剑阁,关忘文正在给宝剑上油。

“学兄!”

尼玛!

书院画室,关忘文正在给思想者做最后的修饰。

“学兄!”

额滴神类!

书院茅厕,关忘文正在与地心引力做斗争。

“学兄!”

关忘文抬头看着茅厕门板上露出的两只大眼睛。

“神经病啊!”

李流荧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学兄,我在外边等你,这里实在太熏了。”

关忘文:……

你也知道臭啊!

关忘文已经失去继续斗争的兴趣。

提上裤子走出茅厕,关忘文沉着脸道:“李流荧,你究竟想干嘛?”

李流荧被关忘文可怕的表情吓了一跳,瞬间眼眶中便开始湿润。

“我,我不想干嘛……”

“那你追着我不放干嘛?”

李流荧眼眶中的水珠开始往外冒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我娘说,你很,很厉害,让我有,有不懂就来问你。你不想教就不用教么,你干嘛这么凶啊!呜呜呜呜呜……”

说完竟然哭了起来。

关忘文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这丫头貌似才十四岁!

她的身材长相很容易让关忘文忽略这个事实。

可事实毕竟事实,放到他的前世,这才是个半大丫头。

叹了口气,关忘文只好安慰道:“好了好了,你要是想请教我的话,就不许哭。我最烦鼻涕虫了!”

李流荧擦着眼泪道:“什么是鼻涕虫?”

关忘文伸手擦掉了她鼻下准备蔓延清涕道:“这不是么?”

他背手往外走道:“在这儿不合适,你要听就跟我来。”

李流荧瞪大眼睛:“真的?”

看关忘文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忙擦干眼泪,抱着书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关忘文心中哼道:哼,小丫头,我还治不了你!

你给我等着!


书院有一个偌大的草坪。

草坪正前方便是屈自清大儒的雕塑。

雕塑经过黄有柒的火花带闪电后,稍稍往后偏了几寸。

刚好压在了草坪的边缘。

如此,雕塑的影子刚好落在了草坪上。

雕塑影子下,关忘文和李流荧相对而坐。

“如果你确定要请教我的话,我丑话说前头。”关忘文一本正经道。

“嗯嗯。”李流荧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我学的东西可和书院教的东西完全是两码事。”关忘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确切的说,和全天下书院教的都是两码事。”

李流荧奇怪道:“学兄,虽然天下书院因为流派有别,所教的东西不尽相同,可大体还是脱离不出夫子的经典,为什么会完全不同呢?”

关忘文一头黑线,心道你少问个为什么会死么?

他只好耐心解释道:“儒道儒道,既然是道,便是各自有各自的道,你的道与我的道,与他人的道,与夫子的道又怎么会一样呢?”

“可夫子说,大道归一,所有小道如江河汇入大海,最终会成同一大道啊,这么说,每个人的道为什么会不同呢?到最后还不是一样?”

这丫头怎么如此牙尖嘴利?

关忘文本想用一通歪理将李流荧绕晕,没想到这丫头说得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咳咳,那是终极之道,我们个人之道,都是为了通往终极之道,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

“罗马是什么地方?”

“额……意大利的首都……唉这不重要,我是说,我的道是我自己找的,未必会适合你。”

李流荧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古人之言,后人之师,我爹常说,要博采众长,才能真正悟得大道……我心中有数的。”

关忘文:……

好吧好吧,你爹是三品布政使,放个屁都是真理。

关忘文只得接着道:“我的儒道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

说罢,他捡起一本书,当着李流荧的面,将书撕成了两半,然后又将两半撕成了四份。

一下一下撕下去,最后往天上一扔,化作片片雪花落下。

是真·雪花。

这一手直接给李流荧看呆了。

当然呆的并不是书变成雪花这种小手段,而是关忘文真的把圣人之言,夫子传世之作给撕了!!

这换成是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不会做的事!

在李流荧的世界观中,读书人都是爱书之人,甚至是爱书如命之人,哪有随手撕书的?

更何况,这本书,可是屈自清先生亲笔手抄的绝本啊!

她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从父亲那里磨来的。

可是,学兄说的那句话,却似乎有些玄妙在其中。

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让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受到了第一次冲击。

关忘文见她呆呆的模样,以为她是被自己小露一手惊到了,便接着道:“书这个东西,是死的,书中的道理,多半是死道理。儒道修行最讲究悟之一字,若是你钻到了书本里,文字间,那么究其一生,你都难悟大道。”

李流荧虽然自小读书,可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乍一听关忘文胡乱拽的歪道理,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她不由自主地点头道:“学兄说的是,可不在书中悟道,又要在哪里悟道呢?”

关忘文将手随意一扫:“万物!”

“万物?”

“正是,万物有道,你要穷尽道理,便要穷尽万物。”关忘文故作深沉道,“你以为这几年我在玩么?呵呵,世人笑我太贪玩,我笑世人看不穿,我是在悟万物之理。

此花为何不可长在彼方,铁器为何可柔克刚,五味如何协调归一,岩土如何才有灵魂,鱼儿为何喜甜厌咸,这都是万物之道,也是我这四年来,所追求的道。”

李流荧睁大了双眼,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诞,却又无法反驳的道理。

“难道学兄这几年并不是像监院说的那样玩物丧志,而是在悟道?”

关忘文点头道:“正是!”

他又拿起一本绝本书,李流荧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关忘文并没有撕书,只是掂着书道:“你问我书中的道理,我教不了你,但是你要问我,万物之理……”

“学兄能教我?”

“不,我也教不了你。”

“……”

“但我能教你如何去悟万物之道。”

“真的?”

关忘文见终于切入正题了,连忙道:“当然。”

他拉着李流荧到了草坪边上的竹林,指着竹子道:“我的家乡有一个大儒,号称半圣,他的成圣之道便从竹子开始。”

李流荧奇怪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大儒?号称半圣的,应该早就名扬天下了。”

关忘文瞥了她一眼道:“人各有志么,你别管他是谁,但是他悟道的方法,你可以借鉴一下。”

李流荧闻言立刻正色起来:“好,学兄你说我该怎么做?”

关忘文指着竹子道:“看竹子,专心看竹子。你先穷尽竹子之道,便是你悟道的开始。那位号称半圣的大儒可是足足悟了七天!以他绝顶的天资,都用了七天!我看你,至少要用一年时间。”

李流荧点头道:“我资质驽钝,肯定比不上能成为半圣的大儒,别说一年,可能两年三年时间都要花出去。”

关忘文竖起大拇哥道:“漂亮,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学兄我真心希望你能追赶大儒的脚步。”

李流荧朝关忘文拱手,深深施礼道:“多谢学兄教诲。”

这搞得关忘文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手道:“小意思,小意思,你先悟着,我也要去池边悟我的道了。”

李流荧再次拱手:“学兄去吧,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好说,好说,学妹好学,做学兄的高兴还来不及。”关忘文笑道,见终于将这个缠人的丫头打发了,忍不住多夸了句海口:“以后若是有问题,你尽可来找我。”

他不知道的是,这句海口,就是他日后“噩梦”的开始。

关忘文告辞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李流荧突然在背后道:“学兄!”

关忘文浑身一震,心道这丫头不会又有什么问题吧?

还好李流荧只说了句:

“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读书人的读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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